我叼着烟对他嗤笑,“是,我们东北人玩儿不过你们南方人,你们南方人心眼儿多,长不高是被心眼儿坠矮了。”
昭阳在桌子下偷偷拿手怼我,我见好就收没再刺激他,但我的态度始终很差劲。
我就是看不惯他高高在上的模样,有人说看不惯你可以不看可以滚啊,人家就是有资本你凭什么看不惯?这话一点儿没错,可我需要钱,我必须钓着他。但别以为你有钱我就得把你当大爷供着,你有再多钱、给我再多东西,你在我这儿照样屁都不是!咱俩谁都别想收服谁。
这期间我还认识了一个纺织厂的老板,老孟,他比大部分南方人爷们儿,床上床下都是。我对他的态度倒很好,可惜丫是个抠B,我认识这么多老板,他是最抠的一个。
我租房子时骗他要五千块钱,他还说五千太贵,我让他自己跟房东讲,丫立马熄火乖乖打钱。
好男人真的不多,满世界都是坏胚,都是贱人!
那天突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儿,我正在旅馆收拾东西,木娜打电话叫我去带人出台。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首先这应该是昭阳的活儿,其次不是我吹,我这模样跟那群职业出台的小鸭放一起,我更容易被选上。
但时间紧迫我没来得及多想,木娜说:“你五分钟后下楼,有人接你,到‘太阳|城’有个出台公司的小头目,他带五个人,咱们就一个,你带着这六个人到1206,客人付你五千,如果客人选中的是出台公司的人,你下楼给那个头儿两千五,如果是咱们的人,结束后你直接给他两千。”
你们看看,她说白了就是个拉皮条的,人家卖身卖得兢兢业业,结果大头都在她那儿,她也真不嫌这钱拿了烫手。
我在旅馆门口等着,午后两三点的大太阳很快把我晒出一身汗,一辆奥迪小跑停到路边,车窗落下来后赫然露出子寒的脸。
“方昕,上来吧,我带你去太阳|城。”
从我差点儿玩儿死之后我俩就没再见过,我想联系他,又发现没他联系方式,我总担心他,结果他开着小跑风光无限的出现了。
“你的车?”我坐在副驾驶,脸色不太好。
“我堂姐的,天气太热她借我开的。”他目不斜视,又瘦了,也更白了。
“我记得你不是刚成年么?这么快就把驾照考下来了?”
他别过脸看着他那侧的反光镜,“一个客人帮我办的。”
“哦。”我冷笑了一声,又想起木娜说的咱们的那“一个”,问他:“不是说咱们带出台的有个自己人么?那人呢?”
子寒把车停在路口,整一红绿灯没说话,好半晌才故作坦然地说:“那‘一个’就是我。”
我有些发愣地看着他苍白如纸的侧脸,扭头骂了声“操”。我心想木娜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她让我带出台当半个皮条客,然而我的“手下”竟然是自己的心上人!我得眼睁睁、甚至满脸堆笑、亲手把子寒送到那些王八蛋的床上。
操!操她吗的!操|死她全家!
“你开车去,完事儿再开车回,你屁股不遭罪,受得了么?”我发现自己刻薄起来也很吓人。但我能怎么说?不让他去,说我给你钱?还是说你他妈就是欠|操不知廉耻,给钱就卖?
这是他同意的,甚至他来之前就知道是我当这个皮条客,他都不避着我,说明他压根儿不把我当回事儿,那我犯什么贱呢?
他全程郁郁寡欢地跟着我,也没跟我解释。到了太阳|城,那个出台公司的头目是个典型的东北地痞,紧身短袖大金链子,纹身炮头金戒指,我第一次瞧不起东北人。东北人怎么都干这个呢?合着东北人身上的彪悍都冲着自己人,光有本事窝里横了!
“我是木娜介绍来的,”我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语气相当冷冽,“你们的人呢?”
对方一共两个头子,他们立刻站起来,挺恭敬地把出台的人推到我面前,“都在这儿,就是他们,哥们儿你帮帮忙,等会儿多推推。”
谁他妈是你哥们儿!我带人就走没搭理他们。在电梯里挨个儿瞧过来,这帮小鸭一个个歪瓜裂枣,有的满脸痘坑好厚一层粉,有的瘦不拉几畏畏缩缩,其余仨一水儿的个子不够头发来凑。六个人里就子寒看得过去,我心情更差了。
这个酒店的房间很上档次,屋里拉着层轻纱幔,来开门的男人满脸色相,三四十岁,啤酒肚像怀胎五六个月。
他一直盯着我看,对我挺客气,我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他坐在窗前的沙发上,子寒他们靠墙站一排。
“你出台么?”他看了一会儿直接问我。
“我不出台,就这些,”我指着那排小鸭,没看他,“挑吧!”
他走到子寒他们跟前,一个个看过来,又走到我面前抬起我的下巴,阴笑着说:“我就看上你了,你出一次嘛,多少钱你说。”
“一个亿,你出得起么?”我对他翻了个白眼儿。
他没再为难我,又坐回沙发上,看得出他对这些货色很不满意,“你觉得哪个好?”
我头也不抬指着那个满脸痘坑的:“痘多的人火气旺,保管够骚放得开。”
他摇摇头,“不太合眼缘。”
我又指着那个瘦不拉几的:“瘦人性|欲旺,腰够劲儿,随你怎么折腾。”
他接着摇头:“太瘦没手感。”
剩下那仨飞机头里的其中一个说:“老板您选一个嘛,我们什么服务都能做,绝对满足您,您不信试一次就知道了嘛!”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又不甘心地问:“你们就没别的货了?”
“没了,就这些。”我强压下那句你爱挑不挑。
“那好吧,”他背着光说:“就那个小平头吧,勉强还能看。”
我二话不说带人就走,到门口听到他扬声喊:“钱不要了?”
我只好再走回去,他把钱点给我,趁机摸了下我的手,“你真不出?”
我干脆走人,路过子寒时瞥了他一眼,见他低着头,一副灰白的脸色,毫无生机。我一点儿不心疼他,光顾着生气去了。
下楼时那两个头目见他们的人没“上到班”多少有点儿失望,有个小鸭直接骂娘,“草狗!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装什么13!”
其中一个头目开导他:“没挑上就没挑上吧,这3|P的活儿不做也好,做一次得养好几天不能上班儿!”
我瞬间瞠目结舌,“你说什么?3|P?他们玩儿3|P?”
“是啊,”那头目一脸不高兴,“一听是3|P孩子们都不愿意接,我好说歹说就凑了这么几个。”
那一刻我真觉得天塌了,那感觉好像全世界都抽空了、扭曲了,全部被挤压变形向我压过来,比吸毒吸大发了还天旋地转。
“哥们儿,一起吃个饭吧?咱们多接触接触,有生意大家一起做。”我恍惚间听到他们说。
“我还有事儿,不去了。”我当时特别淡定,现在想来自己都惊讶。
他们走了我就又回到十二楼,还顺手撅折了拖把,攥着棍子走到那个房间门口。不管子寒愿不愿意我都要带他走,不管能不能成功我都要带他走,哪怕闹出人命也无所谓,实在不行我就带着他从窗户跳下去,摔死也没关系,反正这日子也不比死了好多少。
我还没来得及砸门门就突然开了,子寒一头撞到我怀里,屋里的俩男人大呼小叫:“你钱都拿了不行也得行!”
子寒愣愣地看着我,屋里的俩男人也有些发愣,“你怎么又回来了?怎么合伙骗我们钱呢?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
他们没让我有机会英雄救美,我把那沓还没揣热乎的钱直接甩了个天女散花,然后握住子寒的手义无反顾地走了。
我在路边拦了好几辆出租车都没人停,刚才还大晴的天转眼就阴了,后来好不容易才有辆出租车肯拉我们,我就把子寒塞进后座,自己也挤到他身边,
“建桥假日。”我报出我新租的公寓名。
子寒也没说话,一直进了家门我才发现自己还攥着那根棍子。
他在我那张还没铺床垫的木板床上坐着,我在玄关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说:“你别做了,我养你。”
你们是不是该给我鼓掌呀?这话多牛逼,星爷当初说出这句话时柏芝妹妹多感动呀!我们都把自己的人生过得像拍电影似的,不,电影也不敢拍得这么露骨。没什么好拍的,全世界多少人都这样生活,只不过你们这群小年轻不知道罢了。
子寒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方昕,你想要什么?”
“你什么意思?”
他在床边扭过头,深情脉脉地望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钱、我这个人、车子、房子、名牌,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能给你弄来。但是你别说这种话,我什么都没有,我给不起,我也丢不起,要是你哪天变心了,我真什么都没了,我不想连一点希望都没有,那样我真活不下去了。你懂吗?你能明白吗?”
我靠在玄关的门框上也望着他,阴沉沉的望着他,“你是说,你要是真跟了我,我哪天不要你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是吧?”
“你还是不懂,不明白。”他又露出那种落寞的表情,“我现在干这个……干不干我都习惯了,你没出现之前……我一直活得挺好,你一出现,什么都不对了。我也想过,要是你不嫌弃我,我跟你谈谈也挺好的,你什么时候腻了我们就什么时候分手,我反正还是老样子。但是你上来就说让我抛弃我现在拥有的一切,让我只跟着你,那你要是不要我了……”他转过脸望向窗外,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你别这样,像开空头支票一样许给我希望,让我活过来,又把我抛回去,人见过希望再失望,比没见过希望死得更快。”
我明白他的意思,一开始就明白,我觉得他太悲观了。
“留下来,”我固执地死盯着他的背影,“我还是那句话,我养你。把毒戒了,不许跟那群人联系,我会对你好,你可以试试看。你要是不放心,我手里有一些积蓄,全给你,哪天你觉得我变心了,你拿钱走人。”
“我不要你的钱!”子寒突然捂住脸,哽咽着说:“我不在乎钱,钱就是王八蛋!你要钱我可以给你,但是别把你的心给我,我不敢要,我怕我丢不起!”
他一哭我差点儿也跟着哭,我受不了他哭,受不了他在我面前露出哪怕一点点难过。我们两个是心意相通的,谁、什么我都能不要,我就要他,哪怕我们俩在一起人不人鬼不鬼。再说得俗一点儿,他就是我命里的劫难,渡过渡不过,我都得经历一遭生不如死。
我在他面前蹲下身,握住他的手,我们俩都在颤抖,他哭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我得说不管他什么模样,都让我魂牵梦萦。
“你还没要怎么知道不敢?我愿意给你,我自愿的!你试试啊,你试一试……揣着试试,看它暖不暖,够不够贴心。”
☆、他人世界
子寒留下来的当晚,我们喝了很多酒,他酒量不好,很快醉得不省人事。我们俩的手握在一起,黑暗中他渐渐睡去,睡在硌人的木板床上,睡在我空无一物的房子里,呼吸沉稳神态安详,犹如死去后的宁静。
我又来到白天时在太阳|城的那个房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得到我的联系方式,我只知道我缺钱。
我刚进门他就把我压到墙上,很快解开我的上衣扣子,舔我的胸口、肚子,以及耻|毛和阴|茎。
这些有头有脸的中年男人总是很急色,急色又下贱。他把我的东西吮得啧啧有声,几度深喉。本来我喝了酒有些不行的,结果在他坚持不懈地挑逗下又行了。
他站起来想要亲我的脸,这回轮到我把他压在墙上了,我让他背对我,就用这一个姿势。期间他一直乱叫,提议去床上或者翻过来,我权当没听见。最后他近乎哀嚎,也不知道是爽的还是疼的。
结束后我才发现没戴套子,恶心得简直想抽他几巴掌,“你怎么不戴套?”我问。
他瘫在地上说:“我不嫌弃你。”
“我嫌弃你。”我从他身上迈过去,急匆匆地洗了澡,出来后他又攀住我的背,我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就不管了,“钱!”
他拿着厚厚的一沓钱蹭我的脸,“你这个脾气,早晚要吃亏。”
“那你说,”我冷笑着问他:“是吃亏好,还是□□好?”
他在我身上也搭了很多钱,光这一次就一万多,我后来才知道他从木娜那里花了两千块要到我的手机号码。
我顾不了许多,我缺钱,缺很大一笔钱。子寒在木娜那里存了六七万,这些钱每个月分批汇给他家里,他必须乖乖听话,否则就一分都拿不到。到了年底木娜会把钱给他,因为到那时,木娜不再需要用钱来当作控制他的筹码,到那时,控制子寒的是毒品。
我要把子寒的那份一起赚出来,他跟了我,我不能让他再为了钱担心,不能让他为跟了我而放弃的东西可惜。
我还要钱来渡过子寒在戒毒期的花销,他必须跟社会隔绝,不能出门,到时我也不能出门,每时每刻陪着他。
负担很重,可我一点儿都不觉得累,我想这一切都会过去的,等这些过去,我们就好了。可我不敢回家,不知道自己在“卖”完之后要以怎样的姿态面对他。
我到家的时候他果然醒了,正坐在窗边发呆,“你怎么把门锁住了?怕我出去吗?”
“是,”我藏好钥匙,子寒的身上摸起来凉凉的,还有一层汗,“我说了,你戒毒成功之前不会让你出去。”
子寒含笑望着我,眼睛在窗外升起的晨雾中黑洞洞的毫无生气,“我戒不了,真的,我试过无数次了,能戒我早戒了。”
“既然你都试了无数次,也不差再试一次。以前你只能靠自己,现在我陪着你。世界上这么多人,成功戒毒的人也很多,他们都能戒掉,我们也能。”
子寒又靠倒在窗户上,望着窗外说:“毒是戒不掉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成功戒毒。”
我不信,这个世界上唯一绝对的事就是你不能对任何事任何人下定论,我坚信人定胜天,何况毒品在我看来根本不能跟“天意”相比。
“日光像斧斤凿破遮挡物那样破开黑暗。”他突然说了句不着前后的话。
“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
子寒眺望着远处天际升起的黎明的曙光,“你的名字,‘昕’……日光像斧斤凿破遮挡物那样破开黑暗,誉为黎明。”他又对我笑,“我特意在辞海上查的,怎么你不知道吗?”
我回望着他:“我现在知道了,以前觉得这名字太普通,现在觉得很好,这就是我想对你做的事。”
他靠过来攥住我的手,很久才轻声说到:“好,请你一定要成功啊!”
隔天中午,子寒开始出现轻微的戒断反应,起初他还能跟我正常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发抖,不停盗汗,后来每分每秒都在变得严重。他一直捂着肚子说疼,不让我碰,然后他开始焦躁的走来走去,站起来又坐回去,坐着坐着又躺到床上,说床太硬。我已经铺了很多被褥,一层一层全部掀起来检查过。
我知道床上什么都没有,但我想做些什么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不停跟他说话,讲幼稚的脑筋急转弯、笑话、能想起来的所有故事。他突然厌恶我的声音,非常强势的命令我闭嘴,又跪到床上,再起来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墙角。
坐立难安,什么姿势都不对,怎么活都不对。我明明没有毒瘾,可当我陪着他,好像自己也染上毒瘾。
他由轻微的呻|吟变成啜泣,不停哭不停哭,我一靠近就死死抓着我的手,我拼命告诉他、告诉我自己,“很快就会过去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很快!再坚持一下,一下下就好。”
“你什么都不懂!”他端正的五官纠结地拧在一起,猛地把我推倒在地,又攥着我的裤脚不撒手,“求求你……让我吸一口好不好?什么都行!随便什么都行!”
这时的他还有理智,我给他点了根烟,我们俩挤在墙角抽了一根又一根,他不再说话,间歇性的抖一下。就在我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突然站起来,真正踩着我冲向门口,他愤怒的快要把门把手拧断了,然后疯狂的砸门,大叫。我冲上去搂住他,他连抓带挠地挣扎起来。我把他拖进卫生间,像他对我做过的那样灌他温水,他很快被呛的涕泪横流,趴在地上像窒息似的大口大口的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