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我惊醒,入目便看见鱼悦水深幽的眼睛,有些堵的慌。
他问,“你做噩梦了?”
我摇头,没说话,平稳着呼吸。
他擦去我脸庞的虚汗,对我说,“没做噩梦,把你吓成这样?”
他这样说,我才反应,一摸脸,很冰冷。
他又说,“做了什么梦?”
我盯着他,恍恍忽,慢慢说,“是卓络鄞。”
他一皱眉头,拍了拍我头,“他居然会让你在梦里害怕他吗?”
他语气不定,我听不出喜怒,却难受。
我说,“鱼悦水,明天让我去见一面卓络鄞吧。”
他不多考虑,否决我,“不行。”
“当我求你也不可以吗?”
他冒出怒意,好像不想听我口中一句一句带有卓络鄞这三个字。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不然你明天也别想去接你爸妈!”
看吧,他对我态度就是这样,我还能再说什么呢?怕是我再提一句,他就要翻脸吧。
我不再出声,安静下来。
罢了,罢了,我还是少惹怒鱼悦水,免得他又带给我一身伤。
晚上,我逞鱼悦水洗澡,给我爸妈打电话,他们给我说明天到这里的时间,关心问我这两个月的生活,我却不知该怎么回答,难道要我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这段时间活在水深火热里吗?
我应付几声,害怕我妈问起卓络鄞,便尽快挂掉电话,不再和他们通话。
我盯着手机出神,又放下它,走到鱼悦水书桌前坐下,翻开桌子上方摆着的一本书,里面夹着一张我的照片,不知他什么时候照的,居然拿来做书签吗?他是太有心?还是我太不懂他?
浴室门被打开时,我拿着他的书看的认真。
他走过来,见我专注的样子,再瞥到桌上的照片,问道,“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抬头,只见他上身□□,肌肉紧致。
我脸一红,偏开头,小声嘟囔,“你怎么不把衣服穿上再出来?”
他凑进我,还有些湿的头发扫过我的耳朵,声音低沉,在我耳边化开。
“你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害羞的?”
我说,“人要知耻。”
他一听,居然笑了,声音悦耳,“好,知耻,知耻。”
我看向他,他的笑容仿佛太阳的光芒,普照在我身上,竟让我感觉温馨。
我说,“你笑起来不也挺好的吗?为什么不多笑一笑?”
他僵住,恢复冷漠,身体向我靠来,把我一吓,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我戒备,免得他要兽性大发,也好防御一下。
他只从我手里抽过书,把照片夹进书里,翻了几页。
我奇怪看他,不明白他的做法,难道仅仅是要把我的照片当书签?
他对我说,“你再看我,会让我以为你在勾引我。”
我扭头,想来他也太自恋了吧?
我说,“那你离我远一点。”
他说,“我也没靠近你啊。”
我瞪他,不知为何怄气,而他俯身在我唇上一吻。
我心跳一快,没有厌恶,为什么我现在不厌恶呢?
“你搞偷袭?”我说着,抬手要擦嘴,被他拽住。
“这是你必须接受的吻。”
我问,“为什么?”
他眯起眼,拿出照片,“我的秘密被你知道了啊。”
我思想一停,涨红脸,我想鱼悦水也是个妖孽,没事说什么暧昧的话?
我伸手去抢照片,被他躲开,却撞上他的下巴,碰疼我脑袋。
我一揉头,说道,“把照片还我。”
他说,“这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还你呢?”
“可照片上的人是我。”
“这有什么关系呢?”
“你……”我气的跺脚,又觉得自己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还能和他闹?
我懊恼,很懊恼,趴在桌子上,不去理他。
他无声,放下书,把我突然抱起来,我惊呼,“你做什么!”
他说,“这么晚了,当然是睡觉。”
我说,“我不困。”
他说,“我困了。”
“那你自己去睡啊。”
他挨近我耳垂,轻咬,“没你在我怀里,我睡不着。”
我失神,还没说话,便已经被他抱上床。
他将我靠在他胸膛里,见我没挣扎,倒是满意一笑。
“你终于学乖了。”
我白他一眼,转身用背对着他。他也没为难我,只将我扣紧,与他相贴,躁动横生。
大夏天,两个男人这样身体挨着身体,多少产生欲望,而我感觉到鱼悦水下身抵在我腿间后,猛地起身。
我看他一眼,想骂他一句,又不知该骂他什么,或者说什么词能恰恰形容他?
他一拉我手,但我没响应,他说,“我不会碰你。”
“我不信。”
他眉头一挑,起身搂过我,问我,“那你要怎么样?”
“分开睡。”
我一说,他做势要压倒我,我又急忙改口,“我们等会儿睡,你先让我看几页书,毕竟我实在睡不着。”
他默默看我,好像在揣测我的话有没有在说谎,然后下床把书拿过来,抱我一块看。
我想,他如果每晚上仅是这样,我倒也乐意陪他。
他摊开我之前看的那页,修长的手握着书边,点点呼吸洒落我发间。
我喜欢看书这一点,还是没有改变,入神的把文章一字一句看下去。
鱼悦水给我翻页,也没不耐烦,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你以后要考到哪个地方的大学?”
我一想,没特别深思,顺口说,“染若市G大。”
“为什么要考那里去?”
我说,“我小时候在那地方出生,有点恋旧。”
“你确定以后要考那个大学?”
我抬头看向他,笑着问,“你难道要为我报考那个学校?”
他不语,我想是默许吗?为了我?
我说,“我也不一定去哪里,你也不要再试图靠近我,我们不会有结果。”
他说,“有没有结果不是你说的算,而是你内心有没有我。”
他注视我的眼睛,说的非常认真,比上次还认真,而我却慌张低头,没胆看他。
我已经不敢去想未来,所以对于我和鱼悦水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只能看命运的安排。
他说,“我喜欢你,你可以不放在心上,但你不许拒绝我。”
“你这还不是强取强卖。”我说道,也没心情看书。
他说,“至少你还有反抗我的机会。”
“……”
我想他以为我能打的过他吗?还反抗他?真是霸道的一个人。
不过这才像鱼悦水的性格,而我为什么不是很讨厌呢?反而还很喜欢?
我不知我何时睡着,但一夜无梦。
起床时,我吵醒了鱼悦水,他还没睡醒,翻身把我又抱进怀里,继续睡着。
我一推他,特别想提醒他,我今天早上十一点要去接我爸妈,但一看时间,才八点,我也贪睡一会儿。我绝对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这么这么安稳的待在鱼悦水的怀里,而我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才可怕。
这一睡,我再次醒来,已经快到十点,我迅速摇醒鱼悦水,他睁眼,眉头皱着,“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我爸妈十一点到,你现在快点带我去火车站。”
他见我衣衫不整,也没洗漱,说,“你要去接人,起码把自己收拾一下吧?”
我木纳,又赶快冲进浴室,用很快的速度换整理面容,换好衣服。
我出来时,他还在慢悠悠打领带,我看的着急,“你不能快点吗?”
他说,“从这里开车到那,不过半个小时,你不用紧张会迟到。”
我觉得他会说这话是因为那不是他爸妈,他没有我内心的迫切。
我越看他,他反而越慢,我不想等他,开门要出去,被他拉住,“你这么慌做什么?”
我说,“我不想变成我爸妈等我。”
他沉默,也不在放慢动作,依稀间,他好像说,“什么时候你也能这么在乎我一下该多好啊。”
我微愣,不做回应,也当做没听到。
他收拾完,已经十点过几分,我催他,他倒也载着我往火车站开去,但半路上,鱼悦水接到一个电话,脸色骤变,给我拦了辆车,丢下我就离开。
他没给我说打电话的是谁,但我猜能让他情绪不稳定的人应该是他的母亲,想起那个瘦小的女人,我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滋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到火车站后,我便开始找我爸妈,而时间刚好,我想他们应该在站口,便往那边走去。
果不其然,他们站在那边,旁边放着一个行李箱,我高兴的朝他们挥手,向他们走去。
不等我走近,我一见他们看我的眼神,脚步停下。那是一种失望,愤怒的眼神,是我十七年来从没见过的眼神。
我明白我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但为什么不是露出我难过而担忧的目光?
我踏着艰难的步子,来到他们面前,仰头便是我妈的一巴掌,打疼了我的心。
她的行为引起周围人注意,有人纷纷把视线放在我们身上。
我轻喊,“妈……”
“我不是你妈,我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儿子。”
我怔住,小声问,“我犯什么错了?您要打我,又这样骂我?”
“你做的那些事情,还要我一一给你说出来吗?你不嫌羞耻,我还觉得羞耻!”
我要辩解,又听我妈说,“你不要给我说你没做过那些事情,我已经全部知道,包括你和卓家那孩子的事,可我没想到我生的儿子居然是这么脏肮的人。”
这么脏肮的人。
这么脏肮的人。
我望着她,心一碎,原来我在我妈心里已经成脏肮的人,而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的亲人,我的母亲,说我,说她的儿子是脏肮的人。
别人说我,我可以忍受,可以一直委屈,但她是我的母亲,她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声音颤抖,问道,“您听谁说的?她又给你说了什么事?”
我妈听着,更是失望透底,“渊绎,谁告诉我的并不要紧,而是你做人的问题。我没求你做个十全十美的人,但人要懂得廉耻,要知道那些事情该做那些事情不该做!我养育你不是让你糟蹋你自己!”
“我没有。”我无力的说,多希望她能听进去我的话,可她已经认定我是那种人。
妈,你为什么要听别人的片面之语?为什么不等我给您解释?
“我和你爸今天来,是要带你离开这里,你也不要想再去见他们,死了那条心吧。”
我问,“你们要带我离开这里?”
她点头,头上出现许多白头发,是我以前不曾注意到的事物,我让她操心。
我看着她,试图为自己最后一次辩解,我说,“我没做败坏道德的事情,你们相信我吗?”
我妈因我这句话,又是一气,准备打我,而我爸拦住她。
我爸说,“渊绎,你别在狡辩,以后我们会帮你改正观念的。”
我爸从小到大都体谅我,哪怕我考试考差,闹出点事,他都会站在我这边,用父亲伟岸的身体庇佑我,而现在,他的背已经驼下去,再也挺不直。
他也说我,证明我已经在他们心目中变得极其不堪,否则曾经那么爱我的他们怎么会这样。
我可笑自己,竟没能力去为自己辩护,而就算我辩解,也只会遭到他们更为锥心的责骂。
我认命了,只能去认命。
呵,命运你还真是会给我带来无尽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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