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衍恒嗯了一声,便让商鸣下去了。握着阮音的手,温柔的眸子满是心疼和怜惜,他轻轻地在他眉心处落下一吻:“我会帮你报仇的,谁能不能这么欺辱你。阿音。”
阮音似乎听见傅衍恒的话,眉头微拧,随后眼睛缓缓睁开,待视线清明后,侧头便看到了守在床头的傅衍恒。
“阿恒……”一声阿恒后是道不尽的酸楚,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阮音到如今都浑身发抖。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突然出现救了他,他此生就再无颜面见傅衍恒。
傅衍恒抹去他眼睛的泪珠,轻声哄道:“都过去了,我会处理那群人渣。把那天的事情都忘掉,都忘掉……”
阮音点点头,挣扎想起身,傅衍恒见了连忙道:“你先躺着,有什么事我来做。”
阮音:“初儿……初儿怎么样了?他可曾受到伤害?”
傅衍恒拍拍他的手:“宁初很好,七狱救了他。他没事,你放宽心。”
阮音听闻宁初无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伸出手,和傅衍恒十指交握,目光深情:“我这一生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哪怕是他人强迫也不行。”
傅衍恒心中一紧,就听见阮音道:“我是真的爱上你了,清倌的过去我已经无法改变,但若那日我真的……真的……”唇般微动,还是没有将不堪的事情说出口,但傅衍恒却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摇头制止阮音,傅衍恒让他睡觉:“你受到惊吓,需要多多休息,先别想那么多了。”
阮音握紧傅衍恒,目色坚定:“我不想成为你的不堪,我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你的不堪,阿恒,我……”
吻住阮音的唇,傅衍恒不想听,他只要他平安。其余的都不重要了,只有阮音平安,这就是最好的。
九狱走进屋子,目光落在前方的两人身上,瞳孔微动。
宁初躺在床上,还未清醒。七狱打好水,替他擦拭脸上的灰烬。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吻痕,差点捏碎手中的帕巾,当日阮音和宁初被掳,七狱紧随其后,确保两人安全。但敌方人员众多,饶是七狱也难以带着二人安全脱身,就在他决定先离开通知傅衍恒之时,他想不到那群禽兽居然想对宁初行无耻之事。
一群人围着宁初,脸上的笑容淫.秽不堪。宁初如跌入猛兽圈中的小兽,毫无还手之力。七狱已经得知这群人的目的在阮音,他们想利用阮音逼迫傅衍恒就范。
如果他贸然出手,救下宁初,必定打草惊蛇,那这群人一定会转移地方,到时候想在寻阮音的踪迹就困难了。
阮音是傅衍恒的心上人,他对傅衍恒的重要性,七狱不可能比旁人更清楚。傅衍恒作为主子不可缺少的助力,他和他身边的人是万万不能出事。
可宁初不能不救,于公于私,他都不能不救。
虽是对不起傅衍恒,可是他没有办法置宁初于不顾。万幸的事,九狱出现了,他让自己先救下宁初,他去救阮音。
没了顾忌,那群胆敢冒犯宁初的人自然是一一身首异处。只是怀中的少年也吓得不轻,七狱抱着他的时候,他浑身发抖,惨白的面容看了让人心疼。也就是那一刻,七狱后悔了,他应该早早地救下宁初,不该让那群人碰他一根头发。
少年最后是哭晕在他怀里的,但在昏迷的最后一刻,宁初抓着七狱的衣衫,哀求了一句:“别离开我,求你……”
摸着宁初的脸,七狱根本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表情有多么深情,但九狱知道。
作为云祁十八狱的一员,他和七狱一起训练,厮杀,他们从近千名孩童中被挑选出来,所有的一切只为成就那一人。
走近七狱,九狱声音冰冷道:“我会写信给主子,让六狱来接替你的位子。”七狱对这个人有了感情,这是不可以的。
七狱看了一眼九狱,沉色道:“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九狱:“你若一意孤行,对这个孩子没有好处。我看得出来,他也喜欢你。可是你们之间根本没有可能性。”
这孩子昏迷前可是死死拽着七狱的衣物,祈求七狱不要抛弃他,那眼神不是瞎子都能看懂。
七狱怎么会不知道,事实上,除夕夜那天,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人不是他能触碰的。九狱见七狱的表情,便已经知道他情深根种,怕是难以拔除。
但他也很好奇,他们十八狱中,七狱是最绝情绝爱的一人,这个傅宁初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够让七狱如此动心?
因为那张脸吗?想到此处,九狱的目光落在宁初的面容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宁初的容颜和一人有些神似。细细打量着他,饶是九狱也不禁觉得,他们云祁十八狱陪伴主子多年,也曾看过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丽,但真的无一人能和眼前这少年匹及。
突然,九狱眸色一紧,他的视线落在宁初的脖子上,他大步走上前,拨开宁初的衣领,速度快到连七狱都没有反应过来。
九狱睁大双眼看着挂在宁初脖颈处的项链,骨饰项链……想到一种可能性,九狱扯开宁初的衣衫,七狱正欲阻拦,却被他一掌打飞。宁初胸口的火焰胎记像只凤凰,他看向七狱,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却迟迟不肯上报!”
七狱捂着胸口起身,不做声。他走到宁初身边,替他盖好被褥,爱怜地摸着他的发。
九狱见此景,心中百感交集,他感叹着命运的捉弄,却又无可奈何。
七狱和宁初绝无可能……
而说起宁初脖子上的骨饰,普通的骨饰项链九狱肯定不会如此惊讶,但他们作为皇室的死士,自然知道宁初脖子上挂的饰品是属于皇室。
而且还是专属于皇子的骨饰。
凤王卓璃曾凭借一人之力,徒手猎得一雪豹。原想收做宠物养于宫中,奈何凶兽毕竟为凶兽,难以驯服,不仅如此,这只雪豹袭击了当时还是孩童的当今圣上童铭。卓璃膝下无子,但对所有认养的皇子都是真心疼爱的,尤其是童铭。作为他第一个认养的孩子,凤王非常喜爱他。
雪豹袭击皇子,凤王一怒之下,斩杀雪豹。雪豹虽然凶猛,但凤王希望养于他膝下的这几个童家的孩子能如这雪豹一般,敏捷聪颖,勇猛强壮。所以他命人将那雪豹薄皮削骨,他将那雪豹皮做成大氅送于武帝,至于骨头就命人做成骨饰,赠予皇子。
雪豹虽然大,但是骨饰并没有多少。除了童铭机缘巧合下夺得了两个,另外的几位皇子皆是一人一个。
凤王身为耽国的第一位男后,一举一动为天下人所注目。他收养的宠物袭击了皇子,武帝担心有人拿此事做文章,便命人不许外传,否则格杀勿论。所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的并不多,而见过这个骨饰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十几年前,皇后诞下一名皇子,但确是一名死婴。可当年之事,蹊跷非常,训练出十八狱的睿郡王爷不知从何得到消息,那孩子其实并没有死,可不知道为何被人送出宫去。据人说,那孩子胸前有一凤凰胎记,脖子上挂着一枚骨饰。
自主子接手云祁十八狱后,他便命人搜寻这名孩童的下落。只是这么多年,擅长搜索的十八狱查?9 嗄辏彩浅俪倜挥邢ⅰ?br /> 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这么阴差阳错的被找到了。
宁初是皇子。
九狱叹息道:“你和他,不可能。”
七狱没有回答,只是贪婪地看着宁初的睡颜,眼神专注。
九狱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既然人已经找到了,这件事情,他必须上报给主子。
宁初依旧还在沉睡,长而翘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他紧闭的眼睛像是天上的星星。说话的时候,一闪一闪的明亮的无比。
“七狱,我喜欢你。”
宁初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有多漂亮,他永世难忘。
但他是死士,他不能回应。
如今,除了不能回应……
他没有资格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第六十章
阮音因为惊吓过度病了,但在傅衍恒的调理下身体渐渐有了起色。宁初也是亦然,只是,他虽然身体好了,心情却一直都非常的低落。
阮音自然是担心他,想着找傅衍恒帮忙,傅衍恒虽然答应帮忙开解宁初,但实际上,他也非常的头疼。
九狱带来的消息太过震撼,他是真没有想到宁初居然会是皇子,但他更没想到,宁初竟然喜欢上了七狱。傅衍恒几经观察,唯有叹息,宁初对七狱的那份感情已经深入骨髓,不可分割了。
除此之外,傅衍恒也查出来了,当日邀请他赴宴的那日和傅远居是一伙的。因为在俞阳,傅衍恒就大意了,他没想到傅远居竟然会派人追到此地。阮音出事当日的一切都是一个局,为的就是绊住他,派人绑走阮音。但幸好九狱出现的及时,若非他,他傅衍恒必定抱憾终身。
想到那人,傅衍恒眼中杀意尽显。那个人已经不会再出现他和阮音面前了,至于傅远居,他对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而且九日也来了消息,傅远居已经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接下来,只等回到恒城,他和傅家的恩恩怨怨是该画下一个句点了。
只是,傅衍恒既操心着阮音和宁初的事情,又想着如何整治傅远居,心里又装着京城的事情,思虑与忧虑过重之下,他竟然病倒了。
这一病可将阮音吓得不轻。傅衍恒躺在床上,高烧不断,嘴里不停说着胡话。这一烧就是三天三夜,他浑身似火炉般滚烫。
阮音不眠不休地在旁边照看着他,本就没有好利索的身体更是单薄不少。但不论商鸣和宁初怎么劝,阮音就是不听,他守在傅衍恒的身边,心如刀割。
傅衍恒这一病太过诡异,他高烧不断后,阮音衣不解带地照料数日,好不容易温度降下来了,人却怎么都叫不醒。
想到今日大夫所说,傅衍恒怕是难以醒过来时,阮音虽是不信,但内心也是惧怕那个万一。他跪在床前,用傅衍恒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不住地道:“你会好起来的,我在这呢,阿恒,你说过你去哪都会带上我。我等着你呢,阿恒……”
再说傅衍恒,那日他只觉得头晕目眩,一阵天旋地转后,他整个人置身于一片雾林中。他不停地跑着,等到迷雾散去,他看到一个和他模样相似的男人。
那个男人身处一片桃林,他茫然地穿梭在烟雾缭绕的桃林间。恍惚间,他和傅衍恒都听到一阵悦耳的琴音,那个男人被这琴音打动,忍不住掏出怀中的笛子与它和鸣。
一曲结束后,他正想和那人攀谈,那人却因有事急匆匆地离去。他没能看清那人的模样,却听到旁边之人喊了一句“齐小姐”。
那个男人回去后,想到那人的背影,想着那人的琴音,竟然涌出无限的爱慕和相思。多方打探之下,他找到了那名齐姑娘。得知她爱琴,便打造了一把举世无双的琴,赠琴当日,他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尽诉相思。
可是没人想到,那女子心思歹毒,竟然废了男人的双手派人将他毒打一顿过后,扔了出去。走投无路的男人差点死在路边。
傅衍恒跟到这已经隐约觉得发生的一切有些熟悉。
后来,一位好心之人带了一名医者来替他疗伤。
而看到那名好心人时,傅衍恒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那是阿音,他的阿音……
男人的的手伤最终被医治好,为了报复那名女子,他奋发向上成为耽国君王的御用斫琴师。
在宫中的一场晚宴上,他遇到了那名女子。只是,男人隐身于众人身后,被仇恨蒙蔽的双眼发着嗜血的光。因此,他忽略了另一双深情而专注的眼睛。
事情的结局不言而喻,男子成功报复了那名女子和他的家族。但是在发配的队伍中,他居然看见了当初那位好心之人。
看到这,傅衍恒想起来了,九霄琴,这是九霄琴的传说。
已定的事实谁也无法改变,那个和阮音相像的男子在发配的路途投河自尽了。而那个男人也在不久后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当日琴瑟和鸣之人不是什么齐家小姐,而是齐家的公子。男人爱错了人,表错了情。而齐家的那个公子以为男人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姐姐,因此将满腔的爱意锁在心中。
得知真相的男人只道是天命捉弄,最后抱着九霄琴沉入河底,与心爱之人同葬一处。
傅衍恒头疼剧烈,觉得那个和自己相像的男人愚蠢之极,连喜欢的人是谁都没弄清楚,兀自表白,兀自失恋,最后被仇恨蒙蔽双眼,害的心爱之人葬身湖底。
想到那名和阮音相像的男人投湖时的眼神,绝望却又释然,仿佛天地间再无牵挂,那种悲伤让傅衍恒疼的心都要碎裂了。
苦苦地压着心头的针扎的疼痛,傅衍恒弯着腰痛苦地呼唤着阮音的名字。
就在这时,眼前白光一闪,傅衍恒胸口的疼突然消失了。他站起身,仿佛自己在一家大户院落。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他仿佛听到命运齿轮的转动。
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婴孩慢慢地长大,看着他和自己越来越像的容颜,傅衍恒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长大成人的婴孩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但是他不想因能够苟活于世而身着红妆,他果断地离开家,许久后又回来了。随后,他遇到了他心爱的人,他们很快便成亲了。只可惜,幸福的二人生活还没开始就被第三者打破。
爱妻变妾,一人不解,一人不说。所有的不满和幽怨皆在战事的面前化作云烟,离别之时的衷情相诉,却在凯旋而归时皆成虚无。
妻子被赶出家门,他久寻未果。最后相遇之时,却是天人永隔最后的相守相伴。
傅衍恒看着那名和阮音相似容颜的男人披上盔甲,一路引开追兵,被人斩杀于林间,甚至最后被人割下头颅高挂于城墙。
可傅衍恒无能为力,无论他怎么呐喊,都改变不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太痛了,那种仿佛刻入骨髓的疼痛,让他全身发冷。抱着自己,傅衍恒无助地蹲下去,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的阿音没有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两世都要如此痛苦!
叮咚一声,仿佛雨滴入湖,发出悦耳的声音。傅衍恒茫然地起身,失神的双眸因眼前景色而注入一片光芒。
「在下傅衍恒,为刚刚侍童的无礼向你道歉。」
「就当是赔罪,我请公子喝杯茶如何?」
傅衍恒喃喃地念着阮音的名字,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容颜,指尖却穿了过去。
眼前的阮音不知道想到什么,摇了摇头,不顾傅衍恒的挽留,转身离开了。
傅衍恒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眼前发生每一幕,每一幕都是这么的熟悉,他和他的阿音一步步走来,他渐渐的俘获他的心,让他对自己说出爱恋。
就像是回忆一般,傅衍恒又重新温习了他们从相遇,相知,相许,相爱所经历的一切。只是,所有的美好突然破碎。
不仅是画面里的傅衍恒没有料到,就连旁观者傅衍恒都没有料到,阮音竟然会被人劫走。在找到阮音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他浑身是伤的被傅衍恒抱了回来。
衣衫褪尽后,瘦弱的身体满是被人欺辱的痕迹,血迹斑斑却又吻痕遍布。
旁观的傅衍恒子目欲裂地看着发生的一切,滔天的怒火却又无处可泄。而守在阮音旁边的傅衍恒只能看着他渐渐消瘦下去,却无能为力。
阮音是爱傅衍恒的。他纵然是清倌,但身子是干净的。对于傅衍恒,他能给的不多,至少这身体是他能给的唯一。
如今,一切都碎了。
最后的最后,阮音服毒了,他死在了傅衍恒的怀里。
不论是画中的傅衍恒,还是旁观的,都承受不了心爱之人离世之苦。
抱着阮音的傅衍恒不停亲吻着怀中之人,希望能唤醒沉睡之人。而旁观的傅衍恒满目泪痕却连手都不敢触碰阮音的脸。
这都不是真的……
为什么……
抱着头,傅衍恒的脑袋快要炸了。他不相信,他和阮音的每一是世都如此悲惨。
他傅衍恒两世为人,就爱过这么一个人,他就只想守着这一个人,替他遮风挡雨,护他一世安宁。
为什么就不行呢……
两世为人
想到什么,傅衍恒脑海中不断地闪过某些片段。
高楼,飞机,那些不属于古代的一切。车祸,死了很多人,等他睁开眼时,什么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