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至皇后耳旁,帝王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将陈年的伤疤重新撕裂,这血淋淋的一切不该随着时间消磨。
“闭嘴。”不是忘记,而是不愿意再去回忆。但当年的一切,既然做下她就不后悔。童祁固然优秀,但终究是一个男人。她无法理解她的童云哥哥为什么宁愿选择一个男人,都不选择她。
“我不后悔。我绝对不允许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看着皇后似疯魔般的神情,帝王突然笑了:“所以我也不后悔。”用的是我,而非朕。
想到什么,皇后脸色煞白,当年的那一场屈辱的情.事涌上心头。就好像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她使得毒计最终回报于她自身。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心知,即使没有他,童云也未必会娶她,但如果不是他用药,她也不会将他错当心上人,意乱情迷之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交了自己的身子。
理了理皇后的鬓角,皇帝笑的温柔:“到死我都不会放你出去。你活着的时候,我用这后位锁住你的一生,即使你死了,也会与我同葬一处。”
冷漠地看着那让自己厌恶的笑容,皇后压抑着怒火:“滚”。仅是一字,已经说得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生吞活剥。
皇帝自嘲一笑,终究拂袖而去。皇后在他离去后,像是失去全身的力气,身形一晃似是晕倒,幸亏及时扶住身旁的桌子,这才稳住了身体。
垂首间不自觉地呢喃:“云哥。”
情谊无边,却也包含凄楚悲切。
离开皇后的居所,心烦意乱的帝王顺路散步至御花园内。刚走进湖边,就看见不远处以太子为首的几人站在湖边,不时地传来一阵笑声,好似说着什么有趣之事。
皇帝问身旁的太监:“太子他们在做什么。”
太监远远地看了一眼,在湖面上看到莲花状的漂浮物,回道:“好像是在放花灯。”
皇帝皱起眉:“花灯?”哼了一声,不满道:“玩物丧志。”
跟随之人垂首不敢言语,但他们心里都知道,对于太子,皇帝陛下是十二分的不喜欢。
移驾走向太子,皇帝心中越来越不满。
作为皇帝和心爱之人的第一个孩子,理应是他最宠爱的孩子。但这个孩子出生后特别得凤王的眼缘,所以跟着凤王的时间特别长,说是凤王抚养长大的也不为过。
而除了现在的皇帝童铭,当时已经放出话只想做闲散王爷的童云也十分受凤王的喜爱。童云志不在朝野,总是喜欢在民间找些乐子进宫哄自己的父王开心,因此时常出现在童旭身边。等到童铭发现的时候,二人已十分亲近,胜似父子。
因为恨极了童云,连带着对童旭也没有好脸色。所以对于童旭,童铭真的没有办法喜欢他。
圣驾亲临,威严自是不可亵渎,在众人未反应过来时,皇帝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不思进取,成日只知道玩乐。”
众人见到皇帝,纷纷下跪行礼,无视旁人礼节,皇帝只质问太子:“太子,身为东宫之主,你就是这样尽你职责吗?”
童旭没有辩驳,仅是道:“是儿臣失责,请父皇责罚。”
哼了一声,就听见细小的辩驳声:“皇伯伯,是暖儿让太子哥哥陪我放花灯的。”童旭扯了扯童暖的衣袖,让他不要说话。
作为宁镇王府的世子,年幼之时以质子身份进京,本应该生养于宫中。但随着童暖年岁增长,童云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然以先王遗留势力暗中向皇帝施压,最后将童暖带回睿郡王府抚养。
如今的童暖与睿郡王十分亲近,对于睿郡王的一切,皇帝都十分厌恶,自然对童暖也没有喜爱。
冷冷地看了一眼童暖,就看见跪在他身后的一少年,白色锦服,青丝如墨。命众人起身后,自然而然地就看到了白衣少年的模样。
虽然内心震惊万分,但面色依旧。皇帝看着少年,问道:“你是何人?”
少年见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这才反应过来高高在上的君王是在问自己,一时间慌乱的不知所措。
太子见状,安抚道:“父皇问你话,你慢慢答便是。”
少年点点头,看了眼威严的君王,老老实实地回答:“世子的随从,宁初。”
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年,那眉眼,那模样像极了回忆中那不可冒犯的风华绝代。看久了,这少年竟然让他莫名地感觉到熟悉和亲切。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帝王想说些什么,但想到那回忆里的那白衣,心情越发失落,一时间也无训斥他们的心情,挥了挥手,让众人皆离去。
以太子为首的人恭顺地低着头回了声诺便离开了。
皇帝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宁初身上,与他的容颜一同出现的是隐藏在最深处的回忆。岁月隐匿着的容颜此刻越来越清晰,和宁初的容颜交叠一起,难以分出一二。
「铭儿,我知道我活不久了,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如果我真的走了,好好的帮我照顾你父皇。」
「他虽然不和你们亲近,但其实非常关心你们。」
「你是我们的孩子,虽然不是亲生,但也是我们亲自抚养长大的。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那位子,不管最后是谁的,我都希望你们好好的。」
「旭儿是个好孩子,你该多亲近亲近他。也是我不好,因为太喜欢他,所以一直养在我这,反而让他和你生分了。」
帝王闭上双眼。
父王……
再睁开双眼,眼中凌厉依旧,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君主。
“派人去查那个宁初。”
一辆马车缓缓地进入京城。蓝色华盖内,阮音靠着傅衍恒的肩膀闭目休息。听到车外的吵闹声,这才睁开双眼。撩开帘子,映入眼帘的繁华是他去过的那个城镇都不能相比的。
阮音惊叹地看着外面的一切,不自觉地道:“这就是京城啊?”
见阮音被外面的景物吸引住了,傅衍恒心中醋意大发,连忙将人揽到怀中:“不许看那些东西看那么久,我会不高兴。”
阮音无语地望着他,叹口气。他的爱人真的越来越幼稚了。
傅衍恒揉了揉他的腰,被阮音冷漠地拍掉:“不许胡闹。”说完脸一红,似是想到了什么。傅衍恒嘿嘿地笑了笑,舔了舔唇,一副地痞无赖的模样。
虽然胡闹,但他也终于试了一次车震的感觉。马车颠簸中,阮音跨坐在自己身上,那腰身,那隐忍不发的表情,简直让他欲.仙.欲死。当然,事后他们只能停下马车,找了一处干净的小溪清理彼此的身体。
阮音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就后悔的不行,自己怎么就能一时心软答应了傅衍恒呢!衣衫凌乱的他被傅衍恒抱出去,驱车的人和随行的商陵和仆人清一色地低着头。虽然一眼都没被看到,但每每回想起来,不禁觉得又羞耻又尴尬。
咬住阮音的耳朵,傅衍恒低声诱惑道:“下次我们在露天试一试吧。”车震结束后,若不是阮音死活不肯,在那露天的小溪水里,傅衍恒肯定狼性大发。
阮音红着脸瞪他,傅衍恒笑着抱住他,也不知道在阮音耳边说了什么,本就脸红的人,似乎已经要烧起来了。
而此时,驱车仆人喊了一声 “傅爷,到了”这才将阮音从傅衍恒的魔爪中拯救出来。傅衍恒吻了吻阮音的唇,笑着伸出手:“到地方了,下车吧。”
阮音无奈摇摇头,却还是伸出了手。
握住阮音的手,傅衍恒推开车帘。
阮音从马车上下来后,并肩和傅衍恒站在一间三层楼高的酒楼门口。本在拨弄算盘的掌柜见到来人,立刻笑脸迎了出来。
“傅爷!”
傅衍恒:“他们人都到了?”
掌柜道:“陆爷和贺爷已经到了,就等您了!”
傅衍恒点点头:“倒是快。”牵着阮音的手,他们跟着掌柜进入准备好的包间。推开门,迎面砸来一个不明物体,险些砸到阮音,但幸好傅衍恒眼疾手快的抓住了。
是个橘子。
贺鸾星:“吃个橘子。”
傅衍恒面无表情对着身旁的掌柜道:“一会给我上盘鸡,作为回礼,我就请贺爷吃个鸡.吧”
贺鸾星嫌弃地看了看傅衍恒的下身,说道:“短拒。”
傅衍恒微笑地看了一眼贺鸾星,转身抽出不久前给商鸣配的长剑,二话不说直接砍上去。
贺鸾星哇的一声,四处躲窜。
掌柜面色尴尬地看着众人,阮音正想说什么,陆九林说道:“去跟厨房说,可以上菜了。这里你就不用管了,他们二人不会砸了你的店。”
掌柜连连说是,转身去了厨房。
陆九林见阮音和商鸣还站着,忙说道:“快来坐,走了那么远的路,吃点好的。”
阮音看了看旁边打的难舍难分的二人,想到之前两人的相处,也就释然了。
过了一会,二人终于消停了。贺鸾星看着自己破了几道口子的衣服,龇牙道:“你下手还真狠,我请你吃橘子,你还打我。”
傅衍恒将剑还给商鸣,商鸣接过后看了看贺鸾星,摇摇头,这个贺大哥还真是一如既往喜欢作死。
“若不是我手快,你就砸到阿音身上了。”
贺鸾星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摊开小手,道:“见色忘义。”
陆九林拿着苹果直接堵他的嘴:“你就少说点吧。”贺鸾星呜呜呜了半天,见人都不愿搭理他了,索性啃起了苹果。
商鸣看了看贺鸾星,凑到他旁边,小声问道:“我弟弟呢?”
贺鸾星道:“一会就来。”
商鸣正想问什么时候,就听见门外的脚步声。众人应声而望,屋门被推开,一个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看到商鸣后直接跑过去抱住了他。
“哥!”“商鸣!”
与此同时,跟在商陵身后的是个穿着黑衣带着斗笠的人,阮音见了他有些疑惑,但等那人摘了斗笠后,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唇瓣嗫动,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阮音哥!”
黑衣少年自然是宁初,他快步跑到阮音身边,在就要抱住的时候,被傅衍恒揪住了后衣领。
傅衍恒笑道:“别动手动脚。”
宁初摸摸头,冲着傅衍恒笑。他都忘记了,傅大哥特别小心眼。阮音瞪了瞪傅衍恒,但还是将宁初抱在怀里,轻声道:“好像长大了……”似感慨似叹息。
宁初抬起头,笑着说道:“长大了,就可以保护阮音哥了。”
陆九林看着抱作一团的几人,笑道:“既然都到齐了,就开饭吧。”
贺鸾星赞成道:“是啊,都快饿死了!”
众人围成一团,热闹之极。宁初和阮音许久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如今宁初身份不同,不可能在随傅衍恒他们回到京城的住宿,所以二人十分珍惜彼此相聚的时光。
阮音看着宁初,关切道:“你在京城过得好吗?”
宁初点点头:“睿郡王府的人待我都很好,世子待我像兄弟,太子对我也很和善。而且,我也见了我的母亲和父亲。”
只是说道自己的父母,宁初面上闪过一丝的不自然。
阮音摸摸宁初的头:“不要难过初儿,有机会一定能相认。”
宁初摇摇头,直白道:“虽然他们是我的父亲母亲,可是我不想回到那个位置,我想就这样,做一辈子的傅宁初。”
傅衍恒、陆九林和贺鸾星三人虽是交谈,但一直关注着阮音和宁初的谈话。听到宁初的话,傅衍恒默默地倒了一杯酒,陆九林则是微微笑了笑。而贺鸾星转到一旁,逗起商鸣两兄弟。
阮音也不知道说什么,但宁初却突然笑道:“不说这些了,阮音哥最近有没有听傅大哥的话呀?”
阮音捏了捏他的鼻子,无奈道:“什么叫听傅大哥的话。”
宁初抱着阮音的胳膊笑:“傅大哥喜欢你,你也喜欢傅大哥,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肯定会幸福的。”
听着宁初的话,傅衍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伸手握住了阮音放在桌下的手。
阮音瞪他,但见宁初能这般开着自己的玩笑,想来他在京城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这样想着,心也就宽慰不少。
宴席结束后,陆九林心念娇妻,先走了。阮音和傅衍恒等人将宁初送到酒楼门口。
阮音让商鸣将沿途买来的特产拿给宁初,说道:“我也不知道贵人们都喜欢吃什么,这些都是有名的特产,若他们看得上……”
宁初笑着接过,说道:“他们肯定会很开心的,尤其是世子,他最喜欢吃这些小点心了,他会喜欢的。”听宁初这么说,阮音也就放心,他不舍地抱了抱宁初,说道:“我不在你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宁初嗯地点点头,然后恋恋不舍的跟阮音告别。
傅衍恒微笑地站在二人身后,见宁初离开了,正准备上去找阮音,就被贺鸾星缠上了。那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缠”。
贺鸾星像个八爪鱼一样攀附着傅衍恒,不论傅衍恒怎么甩都甩不掉。阮音回过身,瞪大眼睛看着像是连在一起的二人,不解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贺鸾星朝阮音露出大白牙,说道:“阮音,借你家阿恒一用。”
傅衍恒使劲甩着身体,可见贺鸾星越缠越紧,不由得怒道:“你给我下来!”
贺鸾星断然拒绝:“不!”今天那位大人要单独见阮音,他怎么都得把傅衍恒拖走!在俞阳的时候贺鸾星就发现了,自从阮音被人绑走一次后,这傅衍恒就跟长在阮音身上似得,片刻不离身。
说到底,傅衍恒这是怕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得拖走傅衍恒!
傅衍恒虽然不想跟阮音分开,但看贺鸾星的架势,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说,便让阮音在楼下等他,他一会就回来。
阮音点点头,而跟在身旁的商陵眼珠一转,拽着商鸣就外走,边走边说:“阮音哥,你们来这走了那么多路,我去给你们喂马。”
一听喂马,商鸣不乐意了:“不去。”
商陵拽着商鸣胳膊,道:“不去也得去,我一个人看到马害怕。”为了能够完成师父给他的任务——将商鸣带走,商陵开始编瞎话。
商鸣烦躁地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跟他走了。阮音正想说酒楼会帮他们喂马的时候,两人已经不见了。
阮音笑了笑,内心感叹道:两人的关系还真是好。
当阮音打算找个位置等傅衍恒时,听到一楼大堂内的有人再叫自己。阮音看着那人,问道:“您叫我?”
那人约莫四十岁,青丝难掩白发,他容颜端正,面向良善,和人说话时举止有礼,态度温和,让人心生好感。
“小友可否陪敝人喝壶茶?”
阮音环顾四周,酒楼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而这位长者身边竟然无一人陪伴。他细细打量一番,这人虽身着粗布衣裳,但依旧掩不住内敛的风华。阮音觉得他并非恶人,而且看到他的模样,便不由得想到,如果自己有父亲,应该也是这个年岁。
思虑片刻,阮音就没拒绝,朝他行礼后坐在他的对面。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长者微笑地询问阮音:“小友面生,可是第一次来京城?”
阮音颔首道:“确实是第一次。”
长者点点头,不由得道:“京城是个不错的地方……”一句话仿佛打开了他的话匣子,长者拉着阮音,从酒楼的水和糕点讲起,将京城有名的景点和弄堂一一介绍了一番。
阮音对京城不熟悉,长者讲解的又非常有意思,一时间听得入了迷。说了有一会,长者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道:“小友觉得这京城怎样?”
阮音由衷地赞道:“天子脚下的王都自然是最好的。”
长者见他如此回答,便问道:“那此次来京可有打算常住?”
阮音想到了傅衍恒,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长者不解答:“小友笑而不语是何意?”
阮音解释道:“我随爱人一同入京,他在哪,我就在哪。”
似乎没想到阮音会这么说,长者愣了愣,随后哈哈笑起来:“小友夫妻和睦真是令人羡慕啊。”
听长者说到夫妻二字,阮音只是笑了笑,没有作解释。
长者又说道:“不过,方才见小友一人在门口,怎么不见你的妻子?”
阮音闻言解释道:“他去见朋友了。”
长者嗯了一声,意味深长。独留丈夫一人,妻子去见朋友,这实在很难说的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