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愤怒得低吼:「在他们眼中,我比女人还不如!」
「你真的是为了丽娜吗?」沉默了良久,Tomas忽然悠悠得开口,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层层剖开陆於霏的心脏:「你才不是为了她,你是为了你自己。」
陆於霏暴跳着眉峰,气息紊乱又厚重:「什、」
Tomas冷冷一笑,嘴巴比早春的风尾巴还鋭利:「为了丽娜?不,你才不是为了她,你只是在说服自己你是为了她!因为有了丽娜,你才能理所当然得继续留在这里,你才能理所当然的对洪天淳呼来唤去,才能假装忘记他对你做过什麽事!你以为他结个婚,表面上好像脱离赤诚会,他就跟赤诚会没有关系了吗?以前的事情就好像都没有发生过吗?」
「闭嘴!你闭嘴!」陆於霏激动得揪住Tomas的衣领,他猛地站起来想摀住他的嘴,却高估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时晕眩往後跌回床上,连带着被他拉住衣领的Tomas一起摔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说:
☆、七十七章
陆于霏闷吭了一声,暗骂Tomas这小子怎麽变重了,正要吆喝他下来,谁想Tomas一不作二不休,乾脆跨坐到陆于霏的腰上,反客为主得纠住陆于霏的衣领,不仅如此,还把他压进枕头里,用一种鲁莽又极暧昧的姿势让他动弹不得。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什麽样子,居然连我一个五十公斤不到的男人都推不开,你还敢说是为了丽娜!」Tomes尖声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保护的了她吗?既然保护不了她,你当初把她救下来的目的是什麽?你捂着良心问问你自己!」
这混小子,陆于霏咬着牙,忍着头疼,晕眩,以及太快汹涌而上的愤怒,呛的他越喘越凶:「混帐、我受了伤你压着我,就不要等我伤好了,你……」
Tomas对他混浊又虚弱的抽气声完全不予理会,像一台暴走的小坦克,火药满膛,辗压着陆于霏躲匿在心底深处弱小易脆的灵魂。
「你是为了你自己!你要丽娜,是因为你需要她来留住洪天淳,你其实根本就很讨厌她,还有生下她的香橙!
「你恨香澄,因为她可以为洪天淳生孩子,但你不行!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跟别的女人结婚、抛弃你组成家庭,却一句话都不能说,你利用一个不是自己骨肉的小孩,来拢络一个只在乎自己的男人,你不只傻,还残忍的可以,不只是对丽娜,还是对你周边关心你的人。」
「不是、不对……你懂什麽……」陆于霏摇着头,无助得望着落度窗外漆黑的一片荒芜,他觉得痛,好像有一股极大的力量拧扭着他的心脏,时而轻,时而重,却从来没有松开过,这是一种慢性自杀,他逃离不了,只好消极的忍受它。
「我懂,我不只懂,我还知道你是全世界第一笨的傻瓜。」
Tomas恶毒的嘴夹枪带炮毫不犹豫,眼眶却始终盈着泪珠,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这麽难过,只是每次看到自暴自弃的陆于霏,他就想狠狠得掴他巴掌,再同样狠得抱紧他。
「你以为你用丽娜就能守住洪天淳吗?」Tomes哽噎道:「你错了,不是你利用丽娜,而是他在利用丽娜来利用你,只要有丽娜在,你这种贱到骨子里的软弱个性就会以为自己还有希望,以为洪爷最後还是会回到你身边把你带回去,你就为了洪爷哪天心血来潮来摸摸你的头,就可以为他做任何事,甚至丢了性命你都觉得无所谓!」
「别再说了,我不想听。」陆于霏推不动坐在他身上的男人,於是漠然得移开视线,拒人於千里之外,就像一只刺蝟,顽固的选择对自己最有安全感的姿势包裹住自己。
「我偏要说!」Tomas眼睛红的像兔子,拼命把陆于霏拉回来面对自己的眼睛:「你为他做的傻事还不够多吗?这次也是,居然大雪天跳到河里自杀,然後呢,你得到什麽?他背着老婆偷偷跑出来照顾你一整天?这样你就满足了?不要跟我说你还沾沾自喜,你现在情妇都称不上,你以为他从以前到现在只有你一个情人吗?清醒一点,陆于霏!」
陆于霏恍若未闻,只是安静地阖动薄如蝉翼的双唇,喃喃道:「他也跳下来了。」
「陆于霏你给我醒醒!」
Tomas用力的甩着陆于霏的衣领,想把占据陆于霏的魔障给抖出来:「这种恶俗的戏码也能让你挂在嘴边,你是不是疯了!你真是、真是疯了!你、你……」Tomas气到差点岔气:「你忘记他是怎麽利用你的吗?不要跟我说你忘记楚少是怎麽死的,他这样糟蹋你,他想杀了你你知道吗?」
陆于霏猛地瞠目结舌,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到楚少的名字,为什麽要这样刺激他,楚印云一直是个禁忌,七年了,他好不容易可以摆脱那个罪孽深重的噩梦,他像是一条在砧板上被电击的垂死之鱼,慌乱又厌弃得低吼:「不要跟我说到楚少!你明明知道不可以!你为什麽……」
Tomas比他更暴躁,巨大的愤怒从他娇小的身躯喷发而出:「为什麽不能提他?为什麽不能提楚印云,你受的教训还不够吗?你既然都知不能够提到他,为什麽还是不清醒!我真是气死了,你那时候跟废人一样成天喝酒嗑药,你是为了什麽?我为什麽要管你?就应该让你喝死算了,反正到头来你还是只在乎你自己,别人的话你一句都听不进去,楚少为了你去死又怎麽样,你又不在乎!」
「不!」陆于霏几乎崩溃得拽住Tomas的肩膀,眼泪涌出他的眼框,滑落他的脸颊,再滴至锁骨深处:「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不要、不要责备我,我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要……」
Tomas却残酷得摧毁他的自我催眠:「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勾引楚少,才会害你们出了车祸,才会害死了他。」
对,是他的错,都是他,楚少才会死的,陆于霏一直都很清楚,他做了最坏的事,就应该背着这份悔恨活下去,一点都不值得同情,是他心甘情愿照着洪天淳的话去接近楚印云,但他没有想要害死他,从来都没有……
Tomas话一说出口,既痛快又马上後悔了,陆于霏就像一支武装起来的刺蝟,被一根长针贯穿了最柔软的腹部,他挣扎,旁徨,低喘着呻吟,盲目得乱撞,狭长的凤眼凌乱而空洞,就好像又回到之前那段颓靡不堪的日子。
Tomas见状就晓得自己话说重了,他又是懊恼又是心疼,他抱住故步自封的陆于霏,难过的自己都哽噎了:「你有想过我们其他人的感受吗,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每次遇到洪爷的事,就会丧失理智,做出平常的你完全不会做的事……」
哽咽的抽过声从卧房里逐渐渲染开来,好一会儿,陆于霏终於冷静了下来,他凝视着Tomas梨花带泪的脸庞,良久才伸出手背抹去他的眼泪,哑声道:「别哭了,这不关你什麽事。」
Tomas被这句冷漠的话刺得心如刀割,拧起冒火的杏眼正欲发作,却听见陆于霏毫无生气到令人愤怒,又有点可怜的语气:「是我不好。」
Tomas又气又想笑,眼眶却也酸酸的,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带着点报复的心态和诚恳的劝戒,低声问他:「姜城霜呢?你跳下去的时候,也想过他吗?」
陆于霏的瞳孔骤然缩小,他的眼珠子像一对漆黑的墨玉,随着灯光的流转忽明忽暗,又是良久,才悄声道:「跟小城无关。」
要是平时Tomas听到陆于霏这麽示弱的语调,早就说了原来你平常在家里是叫他小城啊,诸如此类冷嘲热讽一翻,但他今天没有:「为什麽无关?这种违心的话你也说的出来,你要不要拿个镜子自己照一照,看看你现在是什麽表情。」
陆于霏怔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他现在是什麽表情……
作者有话说:这就是学长害怕别人救他的原因~
☆、七十八
Tomas忽然捏起陆于霏的下巴,居高临下得评点他:「你啊,就是被人宠坏了,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对付你这种烂个性,就不该像只狗一样整天围着你转,对你就应该坏一点,冷淡一点,你看,姜城霜不过偶尔放任一下,你就马上变成这个样子。」
陆于霏板着脸,眯着眼不悦道:「你的意思是,姜城霜把我宠坏了?」
Tomas露出一副难道不是吗,你还没有自知之明不会吧的表情:「那个傻子根本就把你当成温室里的花在养,我的天,我都想切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有没有装东西。」
「谁被他养,你胡说什麽?我没有拿他半分钱。」
Tomas忽然摆正脸孔:「不要否认,他真的对你很好。」
陆于霏看得清Tomas脸上晦暗不明的妒色和萧索,居然一路感染到他的嘴角:「我知道。」
「你知道才有鬼。」Tomas很是不屑,用着陆于霏听不清的音量含糊得咕哝:「那种男人只有脸能看而已……」
「Tomas。」陆于霏忽然近在咫尺的声音把Tomas吓了一大跳,他瞪着猫咪一样大的眼睛,竖起耳朵道:「干嘛!」
「你压疼我了。」
Tomas惨叫一声,才发现自己居然还坐在陆于霏身上,陆于霏一直木讷着脸,但其实已经泛着浅浅的惨白,即使会痛,他都习惯性忍耐着,明明知道说出来就可以缓解,但他还是选择性遗忘有这麽一项解脱的方法。
洗过澡後,他在Tomas的协助下重新包紮了伤口,一直到灯火明亮的餐厅坐下後,Tomas才夸张得鬼叫出声:「陆于霏,你这几天都没吃饭吗?」
陆于霏摸了摸削尖的下巴骨,还有凹陷的脸颊,才心不甘情不愿得开始回想自己这几天吃了什麽东西,当然没想出太实际的东西出来,立刻被老妈子上身的Tomas连逼带骂得塞满一桌子的菜。
Tomas以调酒师为业,厨艺自然是上得了台面的水准,他也大略知道陆于霏挑食的毛病,所以整顿饭下来吃得还算舒心,至少陆于霏达到了摄取营养的目的,Tomas喂食伤患的责任感也得到满足。
收拾完餐桌,也差不多十点了,Tomas晚点还要去店里上班,他边整理要离开的东西,边奇怪的询问陆于霏:「你现在一个人住吗?」
陆于霏恹恹得点点头:「我什麽时候不是一个人住了。」
「嗯?奇怪,那今天怎麽一整天都还没听到查岗的电话?」他无心得四处打量:「而且这不像是你会找的房子,这房子是姜城霜的?难怪这麽放心你一个人住,我打包票玄关一定有监视录影器纪录有谁进来过。」
「这是我自己租的。」陆于霏警告性得瞟了他一眼:「倒是你,今天是怎麽自己进来的?哪来的钥匙?」
「你还敢跟我大小眼!」Tomas翻了一记大白眼:「你的门根本没有锁!太夸张了,家里没男人你就变成废人,你该不会这几天都没有下过床吧?」
两人轻松得拌了几句嘴,陆于霏刻意避开姜城霜的话题不谈,趁着Tomas到浴室去补保养品的片刻,陆于霏百无聊赖得打开电视机。
一幕华丽的广告画报倏忽落入他的眼帘,倾刻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
那是一款香水广告,代言的模特儿躺在水纹荡漾的深紫色天鹅绒布上,像睡着一般,柔弱得露出纤细而美妙的胴体,她穿着真丝垂坠的白色洋装,蕾丝滚边,和一双蕾丝丝袜,一切的颜色和基调都是那样洁白而纯真,唯独她的表情泄漏了瑕疵。
第一眼端详她,或许是个熟睡的天使,但再看第二眼,就会发现和谐中的违和感,她身上的洋装,从裙摆一路到腰际被撕扯开来,暴力的痕迹并没有止步,而是从柔软的布料蔓延到她尺裸的肌肤上,浅紫的瘀痕环绕在她的手碗甚至是脖颈,跟床单的暗紫暧昧成趣,她腿上的丝袜,同样被扯成碎布,衣物凌乱的遮掩着躯体,彷佛才刚被人狠狠蹂躏过。
既唯美又粗暴画面,强烈的对比,正如她的表情痛苦而艳丽,她只露出鼻子以下的五官,却精准得传达出颓靡不堪的瑰色,介於欢愉和痛楚之间,细挺的鼻梁,消瘦的下颚线条,和一双淡如杨柳,浓如胭脂的薄唇,唯独那一双胆怯而旁徨的妙目被白布缠缚,只能由臆想猜测她的神情,彷佛怕她勾引来更多为了她的妩媚而飘荡的魂魄。
这是一款由设计师琴凡尼同名品牌出品的香水,画报中的模特儿自然就是他的无脸女郎。
『Better than chocolate, better than sex.』
他为这款香水下的标语,危险而暧昧得诏告天下这是一款夺人心魂的香水,对女性而言比巧克力更美好,对男性而言,则是比性爱更令人丧志,不晓得为什麽,连结了画中美人醉生梦死的画面,就好像在引诱众人相信她才刚经历一场粗暴而煽情的性事。
这很显然是商业的噱头,却让平时根本不关注电视广告的陆于霏,窜紧了拳头,他宛如面对杀父仇人般死死得瞪着电视萤幕,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Tomas化了一点工作用的妆,刚走出浴室,便看到沙发上浑身僵硬的陆于霏,一双凤眼杀气腾腾,Tomas每次都觉得陆于霏在生气的时候看起来特别帅气,带着一点不安定的狠戾,给人一种想要捕获他的欲望。
陆于霏也感觉到Tomas的接近,他先是警戒得一缩,又若无其事得把频道转到新闻台,Tomas也猫着脚尖窝到他的旁边。
他抱着膝盖跟着陆于霏一起盯着萤幕,一个满腔疑惑,一个心不在焉:「欸,姜城的新闻!」
陆于霏这才有了点反应,照着Tomas的话往电视一看,果然是姜城霜如花似玉的脸孔,他穿着剪裁得宜的高级订制西装,和海晴的老板薄玉罗一起现身在米兰的时装周。
新闻的报导重点在於他将要以模特儿的身分和重量级设计师Banji Rizzo一同合作,此次的米兰时装周就是为了初试水温,他未来将会为Banji Rizzo所设计的范思哲作品走秀,点亮亚裔模特儿在国际舞台的知名度。
随同姜城霜一起参加米兰时装周的尚有不少知名艺人和模特儿,红毯的装扮各个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其中不泛国际知名度和姜城不相上下的名模林枝枝,还有当红小旦李熙准,转行幕後的影后刘倩儿,以及被国内誉为时尚教主的名媛冯瑷希小姐等等光鲜亮丽的美人儿。
红毯采访的时候,姜城难得不是并肩薄玉罗,他挽着一位盛装打扮的美女,对着镜头轻松得施展魅力。
即使姜城的女伴穿着一袭占据大量版面的迤地长尾礼服,开V的束胸几乎无法收拢她的好身材,桃红色的大礼服争不过那一张极娇艳的妆容,然而姜城仅仅一个挺拔而潇洒的站姿,毫无主心骨般依偎在他身旁的女人,就理所当然成为衬托主角的绿叶。
陆于霏对女人通常不会停留目光,但是这次他不得不多看了这个女人几眼,那张艳丽到几乎不像真人的五官相信对大多数的男人来说绝对过目不忘,陆于霏虽然非常不想记得,但很可惜,那张美艳的脸孔并没有从他的记忆网中疏漏过去。
没记错的话,那个女人的名字叫作闻紫妍,她在大学时期就是非常有名气的模特儿,同时也做过姜城霜的女朋友。
陆于霏对这个女人可说是完全不认识,他们甚至没有见过面,大学的时候他的确没有放太多关注在姜城霜的私事上,但唯一听过姜城霜对外公开的交往对象,就是这位带他进入模特界的女人闻紫妍。
他记得那时候……陆于霏绞尽脑汁想了想,不对,他不记得,他根本就不知道姜城霜跟闻紫妍交往的时候发生过什麽事,後来怎麽分手的也不晓得,他只记得有一次姜城霜兴高采烈得拿了一本杂志跟他说他要去试镜,而那本杂志的封面就是闻紫妍,而他看了只是确定了姜城霜是异性恋之外别无他想。
对了,他都快忘记姜城霜曾经也是跟女人交往过的,还是个外型同他差不多出色的女人,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速配又美好,即使他们都已经脱离学生时期太久,任谁把那个女人和自己一相比较,和姜城霜更匹配的绝对是她闻紫妍。
「你跟姜城吵架了?」Tomas的声音冷不防得打断陆于霏的胡思乱想,陆于霏惊乍的一瞬间就暴露了Tomas的猜测有极高比例的准确性。
面对Tomas直率而认真的眼神,陆于霏生硬得撇开视线:「什麽吵架,又不是小孩子。」
「你不用瞒了,吃饭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了,你受了伤,我在你家待了那麽久,那吃醋精却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过来,根本不合乎常理。」Tomas道:「以他的个性,肯定三餐打过来问候,没准晚上就跑来按门铃要抽我了,但到现在一通都没有,我就猜你们肯定闹憋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