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院子里的嫫嫫见到她来,十分意外,以为是关雉有什么。她进去把点心奉上,与徐二夫人礼一礼“小娘子遇事,恐怕是受了委屈,不愿意见人。又怕姑太太想岔了,叫奴婢往这里来陪个不是。等她好些,一定过来跟姑太太赔礼。”
关雉是怎么样,徐氏年长许多哪里看不清楚。想也想得到,这个在关雉眼前得宠的小丫头是怎么来的。对她到也客气,叫她起来说话,问她家是哪里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一问才知道,她是自愿卖了身给母亲治病的。家里现在也还好,她每个月的银子攒了托人送回去,已经开起了小铺子来。说起来都是喜气。
徐氏放下茶,叹了一句“家家都自有难处。”大概是想到徐家现在的处境,又想到自己夫君,明明丧夫,丧服也不敢穿。可怨得谁呢,谁叫他们竟然起也这样大逆不道的心!眼眶有点红。呆了好久,才回过神。对小丫头说“你还是多为自己打算吧。”贴身得宠的仆奴,以后前程无非是几种。依着关雉现在这样子,她还未必能讨着什么好。
嫫嫫把那小丫头送出去,劝她“我说句不好听的,忠心也要挑着人。不然害的还是自己。你看看我们夫人,与她可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她又是怎么回报的?”
小丫头连忙想为关雉辩解。
那嫫嫫摆手“你快不用说。她是怎么想的,我们夫人可再清楚不过了。不信你回去探探口风。我们夫人帮了她这么多,不说别的,就说把她接过来的事吧,为了接她来接得顺理成章,还叫我们小娘子走了一趟,她到好,先是把我们小娘子丢在了百?5 ǎ罄吹搅硕汲牵簧倜骼锇道锔颐切∧镒邮拱碜印>推灸闼担阍谒肀吣敲淳枚ㄈ皇侵赖模灸闼蛋桑颐切∧镒佑惺裁炊圆蛔∷兀俊?br /> 说着生起气来,顿一顿才缓下“她还只当自己能说会道,没叫人看得出来。却不说是我们夫人顾念情份不说破罢了。到了现在,我瞧着她嘴里也不会有我们夫人与小娘子一句好。你去探探便知道。她对亲姑母都是这样,对你们这些下仆会如何?”
小丫头低声说“小娘子待我们是好的。”
嫫嫫不以为然“你们那小娘子,待我们夫人表面上何尝又不好呢?”
小丫头便默不出声了。
嫫嫫见话说到了,便笑“也是我嘴多。不过可怜你母亲,你卖出来与她治病,她心里不知道怎么惦记你呢。我也是做了阿娘的人。”
把小丫头送到院子外头才回去。
徐二夫人怪她“你与她说甚么?”
嫫嫫笑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也怪我嘴多。”她也是做下仆的人,听着小丫头说家里的事,难免有恻隐之心。
徐二夫人只是嗔了一句,到也没有跟她计较。又计算起家里这些房啊,地啊,铺子啊,哪些要卖,哪些要叫人去查查帐了。徐家今时不同往日,很多事情不好再插手做。如今形势与世家之间,也不敢再有牵扯。
徐二夫人想一想,说“现在我到是巴不得阿铮多往周家去。可她这次到听话,说不出门就真的不出门了。”
嫫嫫说“小娘子心善呐。便是夫人,自己不也没去吗。”周家现在没有动向,徐家又是这个处境,怕自己贸然上门去到让人为难。
徐二夫人好笑“这人呐……”渐渐又变成苦笑。
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报信“周夫人身边的嫫嫫来了。”徐二夫人身边的嫫嫫连忙出去,把周夫人的嫫嫫迎进来。
田氏的嫫嫫进来便礼,身后还跟着好些人,带了好些东西“如今家里小娘子病着,我们夫人也不得出门。只能令老奴来。但请夫人凡有什么事,都使人往周家去说。不要淡了这些年的情份。”
带的东西无非是些吃的用的。也未必就是徐家没有的东西,就是些心意。嫫嫫奉出个食盒来“陛下赏了丽花粒子点心,我们夫人说,夫人以前在闺中就喜欢这个,只因为是宫里才有的东西,所以少见。这回陛下赏的里头也有这个,我们夫人便留了叫老奴送来。”
徐二夫人眼眶有红,端住了,平心静气说“那我便尝尝。”
嫫嫫奉盒子上来,徐二夫人拈了一块放到嘴里,说“到也还真是当年的味道。”
又叫了徐铮来。
徐铮见到周家的人拉着问了半天。先头大庙被破时徐家跟周家是在一道的,人阵忙乱齐田丢了,她心里着急,但也没有出去救人的本事。现在知道齐田回家且已经醒了,便扭头看徐二夫人。
徐二夫人被她看得无奈说“你想去也不是去不得。但现在她才将将好,总要好好将养。”
嫫嫫也劝慰她“四娘也问小娘子呢。不过这个时候小娘子过去,也没有人相陪。须得两日四娘好些,就要来看小娘子的。”齐田醒来抓着了剑,就问徐家怎么样了,嫫嫫说来也是好笑“奴婢还以为四娘听得有什么不好,便要仗剑行侠去。怕四娘胡闹,话也不敢回,连忙往夫人那里报去。等夫人到了才说话。”
徐铮说“她能行哪门子侠?你们这些下仆,净往她脸上贴金。”但知道齐田的关切是真的。
徐二夫人怪她说话没有遮拦。
嫫嫫不敢拿架子,摆手“当不起当不起。”再不添话。
周府里齐田躺在塌上,椿在旁边小心翼翼喂药。一勺勺,一勺只得一点点。苦到心肝脾肺肾。齐田叫她把药碗给自己,她还当齐田不肯再吃,还想劝一劝,齐田拿了药碗,咕咚咕咚一口就干了。
楚则居进门看到的便是这个场景。
他过府直接就往齐田这边来,下仆一路从大门拦到内门拦到院子,又拦到门口。一个也拦不往,眼见楚则居进了屋,跺着脚就往田氏那边去了。
椿回头见到楚则居吓了一跳。连忙起身。
楚则居吩咐“怎么不与她拿些蜜饯来?”她连忙应声出去。
塌上齐田脸色非常不好。神色有些厌厌的,见到他便说张多知“他说九月里好多地方要去,大约是怕我漏相,最近要带我到处转转看看。”
楚则居看了看她手边的剑,不动声色说“今年九月吗?”想了想说“其它也没有什么要紧,就是之前我着手在办盛世公司的事。这次你要见那边的人,还差个合同要签。签下来就是总股的百分之二十点五到手,再加上我们手里本来持有的,就能拿下控股权。这个公司以前就是我爸爸心病,一定得要拿下来。”
他说的每句话齐田都认真记。
“这一趟,你最好不要带张多知。带着刑沉心就行了。”
“为什么?”
“张多知这个人……”楚则居手里捻了捻突然又说“算了,你带着也好。能多一个人帮你当然是好的。你家里的事我听说了,我看他最近办事,也还蛮上心。你可以给他些好处。人嘛,用起来就跟小狗似的,做得好,就要赏一点。做得不好,就要打两下。”
说完,玩笑似地问她“听说你有权不用。”张多知那边传了话过去,刑沉心那边对病房里的楚则居事无巨细都要报备。大概也有一部份原因是,觉得这边多说点有事,可以让他大脑活跃,他会醒来快一点。
“我有什么权?”齐田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头,只露出小半张惨白的脸。楚则居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齐田也没说话。她不喜欢楚则居说起驭人的手段时那种语气。同时也在琢磨楚则居的话要怎么理解。
自己还要给张多知什么好处?涨工资?张多知以前跟楚则居,是不是领工资的?这些事她一直也没问过,真的是疏忽了。
屋子里一下就沉默了。各有心事。
还是楚则居先回过神来,问“你方才说什么?”
齐田也回过神“我说,我有什么权?”
楚则居打趣说“楚太太过得很低调。”
齐田从他嘴里听到楚太太,混身都不自在“我每天都在上课。打算参加普通高考。”根本没时间。
“谁在给你上课?”
“一个学霸。大四了。”
楚则居微顿:“等基础的学好了,叫张多知给你找各科的名师。这个对他来说容易得很。你打算以后读哪个学校?”
齐田这次征求他的意见“你觉得呢?”她觉得高洗文的学校不错,可是后来又觉得在这方面楚则居更有眼界。
楚则居想了想“世界上讲,学术b校是最好的,但a校也是最顶尖的。不光成绩要好,背景也要好,还得要强有力的推荐人,最后一关还得跟许多精英一起挤面试。我当年也挤得头破血流,但最后能与许多未来政界经济界的名人做同校,还是划算的。不过,虽然以楚家来讲,推荐人这一关是小事。但要考这个,那你现在可就吃苦了。”
齐田认真说“我是不怕吃苦的。上那个学校的不也是人吗?人家能考得上我也能。我也不比别人少什么。”
楚则居笑一笑,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以前他觉得齐田最好的未来是开个小卖部。但现在,他听到齐田说学习,学上课,说考试。想考名校,却一点也不觉得违和。觉得这就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这边闹成这样,你每天还在上课?”
齐田有点尴尬“病了有几天没上。”又补充“回去肯定得把课补上。”她把时间安排得很紧。最近一次高考只差不到一年了。最迟明年,计划好了,就一定不能乱,乱一回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最后也就一事无成。
楚则居莫明有种欣慰。就好像亲眼见证自己庭院里一颗很小的树破土发芽,如果自己每天关怀倍致,为她遮风挡雨浇水施肥,它可能还能参入云霄去。
表情少有地温和“你去生日宴,有人为难你吗?”
“没有。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跟我说话。大部份是股东。我还骑了马。”齐田提到马有些兴致。给楚则居描述那马是什么样子的“跟阿舅家的不一样。一匹白的,一匹黑的。”
楚则居当然知道。刑沉心在病房说了,不过只是一句‘齐田在生日宴骑了马’带过,就说别的要事去了。
“我在法国有个农场,也养了不少马。你可以去看看。喜欢就叫刑沉心过户到你名下。就当是新婚礼物。要是马不喜欢,叫刑沉心再添几匹。哪匹你喜欢的,叫他买回来也行。”
齐田问“新婚要送礼?”
“不送礼怎么有新闻。”楚则居说“时不时我们也总要在新闻版面晃一晃。买个安心。你也要考虑搬到大宅去住。毕竟我们结婚了。”又说起刑沉心“嫌你太低调,照他的想法,你怎么也要上午在国内吃早餐,下午在法国骑马。起码在那些同层次人会去的场合都活跃起来。你老不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不行了。过二天,你来国外探探病,再带我出去晒晒太阳。我保险柜子里有一个是祖传戒指。你平常就戴上那个。遇见跟楚家来往密切的人也不会轻视你。”把密码告诉她。
齐田并不十分在意这个。“你能出门吗?”
“我只是没意识,又不是重病在身快死了。去我常去的店喝个下午茶,让他们远远看到我们就行了。”
齐田又问盛世公司的事。正说着,就听到外面吵闹起来,似乎有人往这边来了。
楚则居站起身“好了,你好好休息。”又笑“我要见你一次,可不容易得很。”
走出门表情便冷淡下来。
田氏过来并没有带多少人,除了报信的那个,还有两个贴身的嫫嫫。见到楚则居出来,虽然气恼,可还镇定“不知道九王殿下驾临。”
楚则居对她客气,礼一礼“听说阿芒好了,便来探望一二,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两个人往外头走。因为连番事多,家里还有许多周老夫人与琳娘管事的时候留下来的下仆,走几步就能看到不少下仆事情不做,在那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田氏皱眉往嫫嫫看,嫫嫫会意退走过去训斥,但就算是这样,还有些下仆大着胆子跟她问这个是不是九王殿下。简直没有规矩不知死活。
有几个世仆要赶她们走,她们还在那里多嘴“就许你们瞧得,我们就瞧不得?”
“站在这里又没有过去,瞧一瞧算得什么大事。”
田氏一时面红耳赤,神色到还镇定,向楚则居赔礼“家里还来不及收整。让九王殿下见笑了。”又说“今日殿下来探病虽然周氏上下不甚荣幸,可到底家门不净,恐怕传出什么谣言。坏的也不止是小女的名声。九王恐怕离太子位只有一步之遥,何必生事呢。”
楚则居好脾气赔礼“让夫人为难了。”
田氏到不好跟他计较“九殿下也是关怀小女。”
“夫人不怪我就好。”楚则居笑得和气,与田氏一道向外走,又问她身体如何,阿丑可受没受惊吓。路过那一群下仆,停下步子问田氏“不知道家里有世仆几人?”
田氏不知道他为甚么问这个,虽然对他孟浪不满,但看他后头应对到底是谦谦君子,到对他也并不是只有恶感,此时垂眸答“三十有余”
楚则居点点头,说“到也够用。”叫随从来轻描淡写地吩咐“这些人口舌太多。当不得用。”
随从得令上前时,下仆还不知道什么事,被压住跪下,捏往了嘴才觉得大事不叫,可想挣扎也挣扎不动,竟被生生把舌头拔了出来。疼得当场厥了过去。
其它人一看,哪里还顾得别得,转身就要跑。
却被那些随从全拎了回来。
不多一会儿,这院子地上全是血,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堆人。
不说世仆们,就是田氏也已经脸色发白。
嫫嫫紧紧扶住了田氏,把她会倒下去。可自己也在发抖。
楚则居旁若无事对她礼一礼“脏了夫人的地方……夫人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差人往府里来找我。”
田氏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瞪着他半天,才微动一动避开他这一礼“九王殿下客气了。”
嫫嫫到底心志坚定,就是这样也死死扶住了田氏,将楚则居送到门口。目送他走得远了。田氏才转身回府里。脸上表情还是镇定,可手抖得安全稳不下来。
府里下仆惊呆了,世仆们也不知道如何应对都还在原地等着。有些醒过来要嚎叫的,都被这些世仆颤颤巍巍去堵了嘴巴绑住。地上丢的舌头也不敢去碰,拿扫把扫在一起。
田氏看着那一地的血,步子再迈不开。嫫嫫扭头不敢看只管低着头扶人,田氏强撑着往那边去,高声镇定道“还不拿了止血的药来。”往那些下仆看,厉声说“即卖身为下仆,就该谨言慎行,这便是乱说乱听的下场。能留了一双眼睛,已经是万幸。”
吓得那些下仆一言不发,跟受惊的鹌鹑一样。
田氏按下砰砰乱跳的心,叫人将这些下仆抬走。把地上血迹冲洗干净。
等人都走了,才站不住。嫫嫫连忙把人扶到花园里头的石凳子坐下。边替她缓胸口的闷气,好在田氏也是在大庙见过了血腥的人,只是这次事发突然,出人意料才被惊吓。
一会儿缓过来,立刻叫人“不许叫阿芒知道。仔细吓着她。”
坐立不安。踱步好半天,一会儿说要收整了东西回老家去,一会儿猛地停下来又说,得快点把阿芒的亲事定下来。
☆、第64章 高赛
钱得利到张多知那去是中午了,办公室在大厦八楼b,张多知名下不少杂七杂八的都在那边处理。在前台报了名字,前台引他过去,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两个女的。
一个标准的流水线美女,胸大,腿长,长发,好看,但脸整得没什么辨识度,转头就会忘。正低着头呜呜咽咽地哭,看着年纪小,约摸十七八岁。
一个二十来岁的样子,打扮得非常朴素,没化妆,皮肤黄黑。头发随便扎了个马尾,一脸愤怒。
小的那个泣不成声,边哭边怨“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张多知明显很不耐烦。坐在沙发上,手里玩着打火机。
钱得利多懂看眼色,立马就拉着前台退出来,对人摆摆手“你忙吧,我等一会儿。”
前台偷笑,请他在门外坐,但前台走了不一会儿又领进来一个,钱得利一看,哟!张多知说了,他再出现在这人百米之内就打断他的腿。可现在,想躲也没地方躲啊。瞪着对方好一会儿,扭头想走,人家先说话“钱大师。”
钱得利回头,一副才看清是她的样子“齐小姐啊。”
齐田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虚,已经装上秋装了。一身白,脸也白,站在灯光下头被那么一照,好像自己都会发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