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过来,本地的几个人就干脆顺便见了。但齐田毕竟年纪小,为显得楚则居的重视,陪着齐田去的人不少。谈正事的时候,到不用齐田做什么,只需要她在那里,代表楚则居就行了。
日程算下来,这次在国外起码要呆四五天。
都商量好之后,齐田要去楚则居在本地的住所休息,张多知要留下来跟刑沉心做后继的准备工作。
司机送齐田过去,一路都在默默打量她。
他对事情知道得不少,但也不多。只知道齐田是楚则居这边摆出来的吉祥物,再加上张多知以前在楚则居身边也不显,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多少敬畏。可之前林中仁主动上来跟齐田说话,看态度应该是关系不错,就有些惊讶了。
林中仁这个人,以前就很得楚老先生的青眼,虽然林家在公布的排名上比楚家差得远了,平常作风也非常低调,可林中仁这些年各行各业都有涉猎,人家是在国外知名地段有整条街产权的人,算是隐形富豪那一卦的。
林中仁这样一个人,这么平易近人地跟齐田这个出身实在不怎么样的人说话,不得不让人重新审视齐田的份量。
楚则居在本地是小别墅,完全复古的风格。车子停下来,立刻就女管家带着人上来迎请。
楚则居在本地的管家是个外国女人,比较高大,但人到中年,有点发胖,表情有几分高傲。见到齐田先打量打量,更多几分不屑。年轻轻的小姑娘,嫁三十多的岁的大叔。自觉得在道德上,自己要高她一筹。至少自己是凭本事吃饭。
她从楚则居刚被收养到楚家来,就负责照顾楚则居了。当然是会说普通话的,可也不说。齐田刚下车,就迎而被拍了一脸的英国腔的英语。完全听不懂。
之前见齐田的人就算再有微辞,但面子上都过得去。她好久没遇到这么赤果果的轻视与敌意,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血直往脸上冒地羞耻感。人家说什么自己都听不懂,太可耻了。但很快那种感觉就被压抑下去。以后这种事还会遇到很多,难道她次次都要跟这些人生气发火吗。
表情淡定听着女管家把话都说完,边向里走边拿出电话来打给张多知“这边人全部换掉,我要懂汉语的。再给我找一个英文教师兼翻译。”还有几天在这里呆,她不想浪费时间。
女管家哪里听不懂中文,但没想到齐田竟然一出手就是这么狠,大步追上去拦往齐田“齐小姐,我是跟着楚先生很久的。”
齐田停下步子,扭头看她惊讶“原来你会说中文?”
女管家不理会,强硬地说:“你恐怕不知道,这里是楚先生最常住的地方,我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你这样炒掉我,楚先生回来一定会生气。”态度十分高傲。
“顶多生生气,能拿我怎么样。”齐田不以为然把外套脱了往后递,女管家退开,但立刻就有人接过去。齐田对接过衣服的那位笑了笑,对女管家说“我不高兴看到你,也不想出钱请一个令我不高兴的人在身边。”
问另一个“卧室有几间?”
那个金发碧眼的女人连忙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四间。爱莉太太把楚先生主卧旁边的卧室已经收拾出来了。”声音越说越低,偷偷看女管家。
“我要跟楚先生睡一间。”齐田站在客厅环视四周,里面的装饰也都偏西式,跟楚家大宅完全是相反的风格,大步向楼上去,其它几个人连忙跟上。叫爱莉的女管家负气站在原地。从口袋里掏了电话出来,应该是要去告状。
楚则居的卧室很大,打扫得非常干净,也就显得没有人气。就好像住在这里的是个没感情的人。
墙上也没有恶俗地挂自己的照片,而是挂着很多外国画。房间对面就是书房。齐田走到给她准备的房间看,里头衣柜都是满的,把衣裳拨开来看,吊牌都还没有拆。
“是张先生打电话过来叫我们准备的。太太有什么不喜欢,可以去换。”
齐田奇怪“你们知道我穿多大码?”
“张先生说的。”
化妆台上还有不少化妆品。她记得这些东西应该是有分色号的“这些也是张多知说的?”
“是。”
齐田摆弄码放整齐的唇膏“张多知做了不少事。”她虽然觉得林中仁说得有道理,但感情上还是有一点偏向张多知,可想想,这大概就是张多知跑前跑后的收获——从感情上,自己是偏向他的。
齐田还不知道自己的价值的时候,张多知已经明白了,但可能他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既然齐田要跟楚则居住一间,东西也就都要搬过去。
衣服和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大堆,楚则居的衣帽间就不够用了。
几个家政有点为难,都看着齐田。
“把他东西都搬走。”齐田抱着胳膊,没旁人的时候,她的恶趣味又冒了出来。
家政你看我,我看你,再想想楼下的女管家,最终还是照齐田说的,开始把楚则居的东西往隔壁搬。不过最后齐田去看,里头还是留了一半。看上去大家是平半分了整个空间。
齐田出去,还听到爱莉太太在楼下打电话,叽叽咕咕讲了一大通外国话。但显然对方的回答很不能令她满意,一直不停地换着语气嘀咕着。扭头看到齐田,还负气地移开视线,只当看不见她。
齐田退回去,正要收拾东西洗洗好上床睡觉,手机就响起来。是高洗文她还挺吃惊的。
接起来高洗文立刻问“你看了那个新闻没有?”
“什么新闻?”
高洗文说“我发给你。”立刻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齐田便收到消息,打开是娱乐版。说某富豪娇妻出身奇葩,妈妈是被拐卖妇女,爸爸是买主。妈妈被解救之后,该女子为嫁富豪撇清关系,请富豪出面将整个村子一把火烧掉了。连自己家人都全部烧死了。
新闻一出,整个网络都爆了。
瞬间哪个网页打开,都是这条新闻。微博转发量爆表。比艺人出轨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立刻有人查出来,某市确实发生了山火烧死人的案件,不过当地是当成意外结案的。
一下子网络上众说纷纭,一边说这新闻瞎扯,强行编造,一边说富豪势力大,明明是谋杀,搞成意外。
齐田向下拉,有骂这个娇妻不要脸没人性的,也有骂这些骂人的是网络暴民的。还有骂这些骂人的网络暴民的人才是真暴民的。
最后画风一转,扯到拐卖妇女这个话题上,讨论起买卖妇女该不该死。一部份人认为虽然可恶,但情有可缘,一部份认为不重刑很难刹住买老婆的恶风。难免又提到男女比例失衡的问题。有好事者说,再过几年,一百个男人里面,只有一二个能娶得上老婆。被人群起而攻之,说他夸大其词,意图为买老婆的男人洗白。
话题一个个冒出来,整个网络都沸腾了。
齐田一条条往下看,看到一个名叫‘远山’的id说“我大概知道你们说的这个女孩子可能是谁。但劝各位嘴下都积点德。买媳妇是不对的,但其子女并没有罪。不要用最大的恶意去猜测一个你们根本不认识的人。”
齐田点到远山的主页看,身份认证注明是南报记者。头像用的是本人照片。齐田看到他?7 浅>取5笔彼哟謇锍隼矗掷锏那褪钦飧霭捣玫募钦吒摹5笔彼虬绯墒胀粱醯娜私拇澹导适侨サ鞑榈钡毓章羧丝诎浮?br /> 齐田把他的联系邮箱记录下来,再一刷新,之前他有转发过的那条微博就消失了。显示被删除。
再看话题榜,相关的话题都已经不见了。新闻也都被撤换了一下来。
不一会儿高洗文的视频通话请求就发送过来。
齐田接通就看到他正从宿舍出去,周围有几个人伸着脑袋看他手机屏幕,打趣他“哟,谈女朋友了?”看到齐田这边场景吓一跳“哟,白富美呀。”
高洗文没理他们,不过捂着屏幕匆匆往楼下走,边走边对齐田说“你等会儿。”
一直跑了好久才停下来。
手拿开齐田看到一片黑。也没有听到什么吵闹的声音了。
“我在操场了。”高洗文戴上耳机“这事绝对不是我说出去的。我也不知道山火的事。就是去你家的时候听你们家的邻居在那里闲聊,才知道阿姨和你是个什么情况。我见过几次张多知,有一次去商业大厦办事,遇到你和他带着人上楼去开会,问了才知道你结婚了。”
高洗文非常严肃“我承认,我跟前台的小姑娘问了你是谁,这是我不对,你雇我是为了学习,不是为了叫我来打听私事的。你的身份跟我也没关系。但是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
他看到新闻也吓了一跳,同时非常恼火,因为他跟齐田相处得多,根本不相信齐田为了嫁什么豪门把自己家乡村子全烧掉。
齐田说:“我没有怀疑你。”
高洗文才如释重负“那就行。我吃了饭还要去自习。”挂掉前突然说“我个人来说,是很佩服你的。你不用去听那些根本不认识你的人说什么。”
齐田很有感触“谢谢你。”
高洗文摆摆手“我们相处的时间不会很长,很快你基础打完,估计就要进行系统的学习,但是我觉得我们是能做朋友的。”在他看来这是自己对一个人最大的认同。
起码就同龄人来说,他很少认为一个人可以和自己在同一个阶层。到不是说外在的条件怎么样,而是从智商到专业成绩的碾压性胜利,让他不愿意浪费过多的时间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齐田挂了通话,手机立刻就响起来。
张多知问她“你在干嘛?”
齐田说“我准备睡觉了。有什么事?”她一向睡得早。张多知也是知道的。
张多知仿若无事说“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就把电话挂了。
齐田又刷新了一遍网页,关于她的新闻已经不见踪影。想了想,试着给远山的信箱发了一封信。放下手机洗完澡出来,就发现远山回了一个微信号码。
齐田连忙加上,远山很谨慎地说“能不能请你跟我视频一下?”
齐田换上衣服,接通。看到对面的小姑娘虽然有些改变,但确实是齐田本人,远山才松了口气“现在闹得到处都是新闻,为了抓新闻什么手段都能使,不能不谨慎。”
又说“我看到新闻就知道是你的事爆出来了。前面有好几批往我们这边投过爆料,前面有几次版都排了,被上头压下来去掉的。这次是私人帐号爆的。”不过明显对这种新闻被拦的事情感到很不满。
“上次我被借去跑经济,见过你在楚氏的股东大会。我还吓了一跳。你现在过得好,我也挺欣慰的。”
齐田急忙说“我要谢谢你。”
远山笑说“你要谢你自己。我之前几年都是跑社会新闻的,也跟过几个大型拐卖妇女的案子,但能自己跑出来的还真只有你一个。当然了,这些大型案子一个也没能爆出来。就是你们那一片几次联合行动还是上了几天热门搜索。”
“那边的新闻是你在跟吗?”
“恩。是我过去的。本来那边的案子就在我在跑,当时想爆,被本地官方请过去喝过茶,无非就是那一套嘛。新闻也没能发出来。后来听说那边开始联合行动我就立刻过去了,不过我去的时候你应该是走了。那边的负责人有提了一句你的情况,我就猜到可能是你。”他对齐田印象非常深刻。
他第一次见齐田的时候,齐田赶几头小猪站在山路边上。一双眼睛非常有神盯着他看。跟她说话,条理也非常清楚,还小声对他说“我不相信你是来收山货的。你放心,我不告诉别人。”他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
后来再遇到,大概知道她是哪一家的孩子,给她糖吃,她背着人问,能不能给她点钱,以后一定会还的。
远山以为她跟其它山里的孩子一样,并不以为然,问她要多少钱,是不是想去买吃的。她说,想要从这里到首都的车钱,跟他说二哥快要结婚了,家里一定会把她拿去换亲,或者卖掉。她不想在这里,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远山非常意外。也深受震撼。想着,就算是会受骗呢,哪怕有一线可能是真的,就不能拒绝。后来找机会偷偷给她塞了钱。但他当时身上带的钱也不多。
听齐田说自己怎么到了首都,又用那个花支撑了多长时间,后话虽然有些隐瞒省略,但已经让远山深受震动。
“突然很为自己自豪。”远山笑说。
“你现在还做社会新闻吗?”齐田问。
提到这个远山非常失意“实话说,社会新闻这一块,现在的环境下,只要是重大的就很难发出来。除非是瞒不住,比如上次危险品仓库失火那一类。再就是政策突然变了,要严打哪一块。也会出一批相关的。所以跑这一块,肯定是很有挫败感的。看的黑暗面太多,正面太少。受到的阻扰也太多了,人也容易出事。光了我跑的那些案子,有一些如果能发布出来,很多人的人生都会被改变。但是首先一个,地方保护主义,再有一个,触动团体利益。所以很难。”
“那你还做这个?”
远山笑起来“我不是救了一个你吗?这件事儿,我能吹一辈子。你以为人可以吹一辈子的事很多吗?值了呀。”
语气夸张,也分外轻松“我们做新闻的,对这个社会是有责任的。社会是什么?就是人呀。”
齐田半天没有说话。
远山问“你想什么呢?”
她笑说“没什么。”
约好回国后见面。挂断,齐田趴在栏杆上,双手撑着脸看远处。
从天边渐渐亮起来的是城市的灯火——这就是国外。其实这么看,跟国内也没有很大的差别。空气当然是要好一点。
被远山所触动,齐田回想起山里的生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不久之前,她还困在小小的山拗里,觉得妈妈嘴里的世界离自己很远,可现在她已经站到这里了。
虽然未来还不是很明朗,但是胸口就像有什么炙热的东西在跃跃欲试。她现在才觉得,世界真的很大,自己的未来正慢慢拉开帷幕。她觉得自己有点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第66章 一发
陈王兵败,世家们又慢腾腾地回到都城来。没事的人一样,该上朝上朝。
皇帝开朝,看着大殿之上神色淡定的半朝臣子,也没有以前的愤怒。商讨完太子丧仪,处置完叛王党羽,立刻便将再立太子的事提上议程。
下头阁老不动声色“是否过急?”
皇帝说“早早立了,朕心里也放下了一桩事。”像征性地问一句“众位以为,哪位皇子堪当重任?”
顿时朝堂之上一片热闹。
有说四皇子的,有提十皇子的,一时众说纷纭,就是没有一个提九王。
皇帝坐在高椅之上,静静听着这些老臣子们吵个没休,注视着大殿之外白玉石阶。现在上头的血迹还没有完全洗干净。
吵到最后,寒门那一卦便当先说道“江山社稷,虽是国事,可更是皇帝陛下的家事,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请陛下定夺。”
阁老们拦都没拦得住。
皇帝这时候才终于回过神来,说“朕有意立九王为太子。”
阁老们还要说,皇帝就摆摆手“朕累了。”起身退朝。
还不用到第二天,才将将下午晌过了,参九王的折子就雪花一样飞到宫里去。
主旨无非是一样,陈王虽有错,可到底是皇嗣,九王手段残暴,恐难当大任。若为帝君,恐非天下之福。
把告老的前臣都抬了出来。没二天,宫门口就跪了一排。一个个垂垂老矣,边跪边讲,先帝如何,祖皇帝如何。个个身体虚弱,恐怕一个不好,就要死在宫门。可个个也胸怀天下,愿以命为国尽忠。还有名士跑到宫门口大哭,恐暴君当道。
皇帝不闻不问。半个月不上朝,也不看折子。
最后站出来的竟然是徐家。
徐鳞打马,冲到宫门口看着那些哭天喊地的老臣名士,厉声喝问“陈王诛杀太子,难道罪不该死?行暴之人,必当以暴对之。如果连诛杀亲族的罪行,都能得到厚待,不受到应有的惩治,这天下才是真的要完了!再者,你们说九王暴戾,我看不见得吧。若九王真正暴戾,我徐氏一门,早就成了埋在地下的亡灵。九王并不迁罪,分明是仁义之极。”
一时众人静默。但也不走,还是有许多誓要跪死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