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舞台的下方,默默无言却又全知全能。他的视线扫过我们,如同扫过飞扬的尘埃。”哥特人偶双手合十,表情神圣而悲伤。
“可悲!我们的神对我们漠不关心。”巫师向国王觐言道,“陛下,必须使他为我们驻足停留。”
“言之有理。”国王也举起了手中的权杖,这仿佛是一个指令,所有的人偶都合唱道:“我们的心碎了,可是却笑容依旧。如若不是他赐予的面具,我们早已割下自己的脸庞。”
他们大声唱着、跳着,歌声尖锐而带有歇斯底里的意味:“留下他,留下他!我们的神啊,你将永远被禁锢在供奉的高台之上。”
教皇握着权杖的手松了,他使劲捂住耳朵,可那鬼魅的歌声却好像萦绕着他的灵魂。陌生的情感如巨浪崩塌般飞溅碎裂,深情、激烈,却又包含悲怆,一簇荆棘不知从何处攀附了权杖,悄然缓慢地生长起来。
“不、别唱了……”他的低语更像是□□,莱尔趁机揽住对方腰际,使他更贴近自己的怀抱,“清醒点,教皇。”
人偶们停止了歌唱,他们转过头望着两人,画在白面具上的笑容阴森可怖。更多的人偶挤上舞台,巫师举起法杖,骑士们抽出宝剑,淑女们用精巧的扇子遮住面具咯咯地笑,莱尔亲密地抚上他的后颈,仿佛他们关系早已密切,“准备好,他们要来了。”
进攻的前奏是一支探出的长矛,长矛的另一端是一个小个子人偶,他踮起脚尖将长矛掷出去,在他身后是黑压压的人影。这些人偶相比真人显得更加娇小,武器也缩了不少水,但灵活的关节与团队协作能力却不容小觑。
莱尔一把折断了飞来的长矛,可接下来的却是五颜六色的气球,它们看似无害地升到空中,而在队伍的后方,小丑们一边吹气球一边嬉笑。淑女们搭上绅士的肩膀在纷乱中跳起探戈,她们手中仍然不合时宜地握着扇子,可这些扇子在接近两人的时候忽然就冒出了锋利的刺,有什么东西淬在上面熠熠发亮。绅士的礼帽也一样,总是悄悄地探出几根刺,他们在最后一个动作的时候忽然伸手将帽子扔飞,气球被扎破了,流出猩红色的液体,腐蚀了不知是谁拖沓的裙角。
这场战斗更像是一个盛宴,欢乐的气氛隐藏了杀机四伏的真相。
面对五花八门的攻击,莱尔只是撑起一个白色的结界将两人笼罩在里面。淬毒的刺与腐蚀性的液体一点点破坏着它,但莱尔丝毫没在意,反而担忧地望着教皇。
教皇终于抬起头,他的脸上有细密的汗珠,“谢谢你。”
结界碎了。
他操控权杖散发出大片灰色的光芒,被灰光覆盖的人偶动作只是顿了一下,莱尔就提醒他:“精神攻击对人偶是没用的。”
与教皇相反,莱尔的手段更加狠戾,三四对跳舞的人偶已经被他手中针一样细的武器击杀,他们的头咕噜噜地滚到一旁,断掉的横截面竟然还淌着血。他背靠着对方,调笑道,“要这样才有效,你可真嫩。”
“……”教皇握紧了权杖,灰色的光束闪电般地击打在远离他们的气球上,猩红色的液体腐蚀了几个人偶,他们的四肢断了,张着嘴躺在地上。箭矢从不知名的角落里射出来,穿透了两人头顶上的气球,教皇匆忙释放了灰色的结界,液体滴在结界上,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莱尔的攻击停下了,结界隔绝内外,人偶们不断地射击气球,试图把他们逼出来。教皇无奈道:“这样不行,一直躲在结界里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攻击的同时还要躲避头顶的气球,我们两个人会互相牵制对方,分散开来也许更方便。”
“不行。”莱尔斩钉截铁地拒绝,“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教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顺便又修补了结界。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对方胸前的空白牌忽然扭曲出了图案,那是一张“恋人”。
莱尔放软了口气,只是眼中的蓝色愈发的暗,“我怕你受伤。”
“你在关心我?”
“是的。”他口吻温柔,话语间却透露出淡淡的杀机,“因为你受伤的话我会失控,那样的结果你承受不起,这个空间也会崩塌。”
教皇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撤了结界,莱尔一下子就贯穿了靠近人偶的喉咙,把它们串在了一起。教皇用群攻法术使身边的人偶受伤,并且尽可能消耗空中的气球来对付他们。
他的袍角被腐蚀了些许,身上也早已划出大大小小的血痕,让他看上去狼狈不堪。教皇向身后喊道:“你会飞行吗!?在地面人偶攻击范围太大,我怕撑不到把他们消耗完的时候。”
在他话音落得时候,他就感觉自己好像飞了起来,洁白柔软的羽翼贴住背脊,而那里也有一双黑色符文构成的翅膀。
莱尔构建了一个结界,正转过身对他微笑。
“白色的翅膀……”他望着对方,呢喃道,“真美。”
莱尔冰凉的手指摸索着他身上的血痕,“你受伤了。”
“没什么。”他对对方的抚弄有些不自然,“都是些小伤。”
在对方手指划过的地方,伤口飞快地愈合成疤,然后脱落露出新生的皮肤。在莱尔要碰到更隐秘的地方时,教皇攥住了他的手。
“可以了。”
莱尔从高空中俯视,黑压压的人偶围拢在这里,他们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神祗,一切攻击都停下了,甚至连莱尔撤掉结界后都没有任何动作。他展开背后的羽翼,右手揽上教皇的肩膀,低沉地唱道:“法则在暗中窥视着,它发现了这个隐秘荒诞的乐园。它对于超出掌控的东西感到愤怒,于是下令毁灭这个地方。”
人偶们呆呆地望着他,好像他就是那个毁灭了一切的法则似的,泪水渐渐充盈了眼眶,他们微笑着哭泣:“我们的神啊,您为何把我们抛弃?我们将您供奉在高台之上,可您看我们却好像渺小的尘埃。”
莱尔胸前的卡片又在变换,这次是一张“塔”。
“你们犯得罪名为‘贪婪’。”
地面上裂开了巨大的缝隙,就像一张贪婪之嘴,疯狂地想要吞噬一切,人偶们留着泪被卷进里面,尸体、血液甚至破碎的布料都被吞噬殆尽,最后一个即将被吞噬的哥特人偶红着眼睛,笑容苍白 ,黑纱裙已经残破不堪,她双手合十,望着他的眼睛在祈祷什么,而对方只是冷眼旁观。
在所有玩偶消失之后,教皇冷声问道:“这一切只是戏剧的一部分,对么。”
“……是的。”莱尔轻声说,“你还是发现了。”
“我没那么蠢,在戏剧开始之前你就知道的很多,甚至超出了范围。”教皇笑得讽刺,“你是法则,我是所谓的神,按照诗歌来讲,神创造了乐园,唤醒了第一个人偶,而人偶们却因为神的漠不关心而产生了贪婪的欲望,于是用尽一切手段想将他留下,可是惊动了法则,整个空间都被毁灭。”
最终,他举起权杖,杖顶抵住了莱尔的胸口,“所以,你到底是谁?“----Chapter 39.人偶&完----
作者有话要说:
“塔”在塔罗牌中的代表意思是贪婪、灾难毁灭,牌的底部出现了巨大的贪婪之嘴,是毁灭的根源,最终会吞噬一切,包括自己。同时它也指一种固执的人生观和虚幻的结构。
电脑坏了,说找不到操作系统,我爸不给我修了,于是这章实在母上电脑里打的。
估计也就我这么大胆了,在老妈电脑里打耽美还不设密码,我用得是小黑屋,设不了……所以更新,你懂的,我尽量……每周一次或者更多啥的
第41章 Chapter 40.觉醒
总是这样,莱尔想,眼前的人总是冷漠地想要杀死他。
这也是他自找的。
他毫不在意胸前的冰冷,动作轻柔地拂过教皇的一缕发。这让对方不适地退了退,但握着权杖的手依旧很紧。
“你会明白的。”他只能这样说。舞台猩红的幕布向两旁拉开,露出通向外面的道路。教皇冷哼一声,收起权杖率先走了出去,他则紧跟其后。这条路不宽,越往里走越窄,两人的距离不由贴近了些。
在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后,这个神秘的地方终于被掀起了一角。深深的山壑像是被巨斧凿出来的,教皇有些怀疑是否还在帐篷里。但面临在前的无疑是万丈深渊,只有几根钢丝悬在上面,似乎是唯一的通路。
突起的山峰林立,并且顶部都是歪斜的,正好构成了伞状的骨架遮蔽了上方。前方的路被一刀两断,天堑横拦,而教皇随手捡了一块石子扔下去,竟过了许久才听见声音。
这里还站着一个人,好像也是在为眼前的路而发愁。银色的长发犹如凛冽的清泉,他听见脚步声,意外地回过头,正好对上教皇的视线。
是个年轻人。教皇礼节性地笑了一下,对方的眼睛是黑色的,但很纯粹,至少没有恶意,他的胸前别着一张塔罗牌,魔术师。
“你是……教皇?”魔术师看了一眼他的卡片,“还有,诶,你卡牌怎么是白的?”
莱尔耸肩道,“我也不知道。”
“好吧。”魔术师没有多问,“你们应该都是从一个马戏团的帐篷来到这儿的,想必也都经历过什么。我推测这是以走钢丝的方式到达另一个地方。我不在乎你们是谁,有什么目的,我只想离开这儿。所以除了离开的方法,一切免谈。”
“我12 也是。”教皇淡淡地说,然后俯下身观察钢丝的高度,日记的书角碰了一下腰际,他忽然想起戒指,就朝魔术师喊了一声,“看看你手上有没有戒指,碰一下,也许有有用的东西。”
魔术师发现自己左手上还真带着一个,可里面只有一把断裂的提琴。他心里有些失望,但又不知为何感到阵阵怅然。
“奇怪。”他感叹了一声,又把提琴放回了戒指里。
而与此同时,空间外面的魔界。
凯撒放下手中的文件,整治红河的事情终于在他的领导下有条不紊起来。他已经整整一周没回府邸了,而今天又是很特殊的日子,凯撒将桌面收拾好,正巧斯考特敲门,拿进了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盒。
“大人,莉莉丝伯爵遣人送来的。”
凯撒拆开丝带,一张纸条掉了出来,“生日快乐。”他不由笑了一下,将礼盒打开。
然后他的脸色就变了。
黑色的角制品静静躺在红色的丝绸上,圆润光泽得就像是工艺品。可凯撒知道不是,他拨弄着发间,那里也有一对角,只不过是仿制的。
斯考特带上门退下了。他缓慢地卸下角,换上那对新的。与生俱来的独特血统让他注定不像一个魔族,而是异类。他至今还记得从冈瑟手中接过象征党权的逆十字时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同样报以微笑。然后在接下来的第三个月,冈瑟死在了他的男宠身上,模样漂亮的猫儿少年在他即将□□时用爪子掏出他的心脏,咯咯笑着吃了下去。
冈瑟对于美少年的变态嗜好只有凯撒知道,他喜欢混血儿,尤其是年龄不大、方便□□的,凯撒甚至无法想象自己少年时期曾经在对方家里住了五年,如果不是看见亚眠含着恶心的玩具蜷缩在冈瑟怀里,他还天真地以为收养两人只是因为善心。
哥哥。
凯撒的心瞬间柔软下来。他用钥匙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了里面的琴盒,手工订做的名贵提琴则是他想送给那个人的礼物。
他把东西收进空间戒指里。就在准备出去的时候,凯撒敏感地察觉到体内的黑色碎片在蠢蠢欲动,浓稠的黑暗元素充斥了这片空间。他迅速关上门,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疼痛一如既往地降临了。冰雪般的银色瞳孔染上一丝猩红,他忍耐着碎片愈发剧烈的动作,然而在短短的一秒钟内它们就停滞了,仿佛被什么东西按下了暂停键,耳边则传来若有若无的低语:“是利安德尔的东西……”
“你说什么?”凯撒努力分辨着,“是谁的东西?”
只是没有人再回答他了。
凯撒平静下来,重新开了门。两个侍从立刻跟在旁边,他吩咐道:“回‘天鹅’。”
在进入天鹅府邸的时候亨利就前来汇报:“道尔先生失踪了。”
凯撒隐隐有不详的预感,“侍卫有记录吗?”
“殿下,这是我的失职,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花园空地,往舞会大厅的方向去了。五天前轮班的侍卫报告说看见道尔先生在第三偏殿的附近,但因为他是从这里来到府邸的,再加上您吩咐过不要拦截他,所以侍卫没有采取行动。但第三偏殿没有任何守卫,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这个时候斯考特忽然从正殿里冲出来,他动作是前所未有的匆忙,他凑到凯撒耳旁汇报道:“02客人来了。”
凯撒也走进正殿,临走前让亨利不要管这件事,并强调道:“加强守卫。”
他进入那件银色星点密布的房间,这里曾秘密接见过道尔,显然这位客人也是不能宣之于众的。凯撒整理了领子,坐在一张高背椅上。斯考特立刻端上两杯酒红色的液体,伸手示意,“请。”
在另一张高背椅上,班德·康恩斯戏谑地笑了,“看来盛情难却啊。”
“我没想到是你,新晋的圣子。”凯撒从容道,“我记得你的母亲死于魔界边境的一场战争。”
“她的真正死因是光明阵营射出的一支光矢,而这支箭即将射中我。”
凯撒蹙眉,“光矢骑士团竟如此强大么。”
“是的。”康恩斯收敛了笑容,“这就是为什么我掌控着大半个教廷却依旧只能来找你的原因,慕夫杰有入狱的历史,并且曾失忆过一段时间。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卓越的光明天赋,神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你骗了所有人,康恩斯。”凯撒有点想笑,“爱德华要是知道你这么想,绝对会传位给你。那家伙最讨厌狂信者与苦修徒了,在他眼里你可是极大的阻碍。”
他眼色一暗,“爱德华也来做过交易?”
提到爱德华凯撒都要冷笑了,“如果你敢像他一样,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康恩斯没敢问爱德华究竟干了什么事,他怕凯撒情绪不好事情就成不了。
“既然你已经看过条约,那么一切都没问题。”凯撒起身送客,“我只希望那支光矢不要成为丘比特之箭。”
康恩斯身体不经意地颤了一下,随即消失在空间门里。只剩下凯撒,他一边疲倦地揉着太阳穴,一边开启了通向顶楼的空间门。但当凯撒进去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不对劲,空间里弥漫着陌生的魔气,有人闯入过这里。他加快速度上楼梯,在视线所及的瞬间,意识海剧烈地疼痛起来。
黑色的逆十字锁链被随意扔在床上,被单冰凉,已是人去楼空。
“呵——”凯撒遮住眼睛,歇斯底里地笑起来,碎片疯狂地冲撞着他的神智,他仿佛又看见另一个自己,正满脸嘲讽。
“你终于意识到了。”他听见有人再说,“你根本留不住他。”
脆弱的情绪粉碎了他一直以来的坚强伪装,无论是什么时候,最后他永远都是一个人。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太弱了。”那个声音仍在诉说着,他看起来就像是在喃喃自语,“你的亲哥哥都不愿与你为伍。你以为那些人真的顺服与你吗?他们只是在乎你的权利,一些人甚至开始公开反对你,你真的过于年轻了。”
“那又怎么样……”凯撒断断续续地答复着,“冈瑟的旧部已经死了,逆十字里的事情,我知道、我会处理的……”
“一些老家伙认为年轻气盛的人注定不能成为一个好的领导者,所以他们秘密搜集了你家族的资料,准备用这个把你赶下执政官的宝座。你甘心吗?魔界是属于你的,凯撒。所谓的王族夺走了氏族应有的荣誉,你应该站起身去反击,而不是与他们合作。”
凯撒扶着床架坐下来,“你到底想怎样?”
黑色的碎片在意识海不断地旋转、拼接,最后形成了残缺的五棱柱。
“你是我一半的灵魂。”声音忽然变得高亢,“我给你力量,你跟我融合。”
他的手开始拨弄床上的逆十字,没有人想到这个象征党权的东西在他眼里只是禁锢的锁链,在寒冷而漫长的日子里锁住那份唯一的温暖。他开始回忆自己并不短暂的人生,有些东西记得就是该死的清楚。从小时候就发现的另一个自己,父母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哥哥的怀抱,冈瑟的收养,窥见真相的愤怒,虚伪迎合的笑脸,接过逆十字的欣喜,哥哥毅然离开的背影,与莉莉丝的相识,签署的对抗黑皇后条约,银色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