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教皇嘲弄地抽了下嘴角,剑尖仍然牢牢抵着没动,只是转了个身面对白王,“你来干什么。”
“你能把他伤到躺在地上动不了,肯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命运使徒可不会这么脆弱,只怕是用了很多张塔罗片吧。”白王耸了耸肩,“就凭你现在的牌数,跟我对上是件很不明智的事情。”
教皇蹙眉,他确实只有六张牌了。
“所以呢?”一张塔罗牌在教皇手中翻转着,“你想让我放过他?你不是棋盘上的白王吗,怎么会关心一个似乎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你也说了,只是似乎。”白王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但接下来我敢肯定你也没办法与我抗衡。”
教皇指尖一顿。
下一秒,一张牌就带着劲风擦过白王,像刀片一样直直□□他身后一个黑色禁卫军的身体里。禁卫军霎时灰飞烟灭,正在与他争斗的亚眠向教皇感激一笑,随即又帮着克莱门特对付下一个去了。
“好算盘。”白王慢慢地鼓掌,“一张牌换两个盟友,这笔是你赚了。”
“你想多了。”教皇又抽出第二张牌,“我刚才扔得是你,习惯性手滑而已。”
听见他手滑,还在剑尖下的死神不禁又打了个哆嗦。
“不到一米的距离?习惯性?”白王笑了,“我们就不要打哑谜了,这个人给我,我带你出这个世界。”
教皇心思一动。
但他没有立刻表示,只是扭头对浮在空中的黑王喊道:“下来,莱尔。”
他声音响亮清楚,穿透了大半个战场传到恶魔耳中,带着不可违逆的笃定。黑王从空中俯视着他,然后缓缓地落下,就站在他面前,“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哦。”教皇面无表情地说,“我猜的,随便喊喊而已。”
凯尔洛斯心情复杂,“是么。”
“但我没想到真的是你。”他侧着头,“我很失望,莱尔。”
教皇扯住莱尔的领子,狠狠将他拽了过来。他现在就好像撕破了最表面的东西,一些不理性的、无法压抑的情绪一个劲儿的往外涌,“呵,现在是恶魔牌。你还会变什么牌,变给我看看啊。”
他唇色艳红,想必是咬了几次,吐露的话语却有如冰冷的锋刃刺人心痛,莱尔不想让他再说话,索性捧起他的下巴深吻上去。
教皇站在那里动也没动,只有莱尔知道他的唇很凉,他小心地顶开抿得略紧的齿缝,探到最甜美的地方肆意纠缠着。教皇蓝色的眼睛愈发迷蒙,就好像雨雾笼罩的海面,有一种危险来临前的宁静,但他手中的剑依旧动也不动地指着死神的眼睛,仿佛一座冰冷的雕像,因为没有动情。
白王终于看不下去,“够了,你到底同不同意?”
教皇似笑非笑地与莱尔唇瓣分离,问道,“那么,如果他要杀我,你会帮我吗?”
“凯尔洛斯!”白王推了推眼镜,向恶魔怒喝,“别忘了你曾答应过我什么!”
“凯尔洛斯是你的真名吗?”教皇理都没理白王,“你果然是个liar。”
威廉深吸一口气,“我小看你了,爱德华,一个吻换一个庇佑,很值啊。”
话音刚落,两张牌便擦着白王的发丝呼啸而过,烈焰裹挟着宝剑烧着了拖曳的袍角。教皇冷冷地盯着他,“我让你说话了?白王。”
“回答我,凯尔洛斯。”教皇收拢了从死神口袋里拿走的一叠牌,“是杀我,还是杀他?”
他心里宛若明镜,白王有些畏惧黑王,并且两人曾签订下过什么协议来保持和平,关键就在于莱尔到底站在那一边。但无论如何死神是不能放过的,一条毒蛇怎会甘愿让中毒的猎物逃走?就算肚肠已无法容纳,也要绞碎生还的希望,仅仅看着它痛苦地死去也是极其愉快的。
这时已经无人关心棋盘上的局面了。亚眠与克莱门特清扫了最后的残局,所有除他们之外的棋子都死去了。圣杯牌组集齐后,亚眠朝教皇走来,后面跟着不放心他的克莱门特。
“你们?”他被这僵持的局面弄得不知所措,但克莱门特手一拦就将他护在后面。教皇抬头瞧了他们一眼,“来了啊。”
“人已经齐了。”教皇说,“那么,请白王告诉我们出去的方法吧,我想大家对此都应该很感兴趣。”
“其实方法很简单,就看你们信不信。”白王刚才被袭击的恼怒好像一下子被这个问题消融了,他笑得诡异:“把你们胸前的牌撕掉就行了。”
教皇也笑了一下,“莱尔,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胸前的牌一旦撕裂就意味着消失,这本就是个不存在之空间,那你骗我了吗?”
莱尔轻轻捻起他的发,“一切都由你来决定。我也告诉你们一个方法,把手中的塔罗牌全部撕碎就能出去了。教皇,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他?”
教皇抽出了死神胸前的牌,“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
15 “看。”教皇摊手,“就这么简单。”
“你赢了,爱德华。”白王气急败坏地说,“只要把所有塔罗牌撕碎就能出去,现在你相信了吗?”
他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将宝剑牌组从牌堆里分了出来,“不,我不相信。”
一张张宝剑牌被撕碎,死神心疼地看着碎片在空中消失,体内的失重感越来越强。
“我不相信任何人,除非是我亲眼所见。”教皇撕完最后一张牌,一字一顿地对凯尔洛斯说,“这是你教我的,谢谢。”
死神真的感觉自己要死了。他眼中的世界正在一点点模糊,就好像耗尽了所有力气似的疲惫。他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了,锋利的剑尖,黑白的格砖,混混沌沌的迷茫将他吞噬。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最后完全消失在了棋盘上。
亚眠浑身僵硬地看着这一切,克莱门特悲伤地揽住他的肩膀,银色的眼睛就像破碎的星辰,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走吧,亚眠。”他几乎是压抑着自己,“这个世界不属于你,你也不属于我。”
亚眠愣愣地站着,不知道说什么。他手中的牌组被对方轻轻抽出,然后一张一张被缓慢小心地撕碎。他的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已经渐渐看不清楚,银眸的男人目送着逐渐消失的长子,钢丝的光芒在他脖颈上一闪而过。
——然后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暗紫色的血液流出来,他跪坐着,目光却望向亚眠消失的地方,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他垂下头,渐渐死去了。随着最后一枚棋子的消失,崩坏的裂纹终于显现出来。大殿的顶部开始摇摇欲坠,瓷砖迸裂,露出破碎的石块。
教皇撕碎了一张牌,凯尔洛斯把他搂在怀里,“你也要走么。”
“是的。”他又撕了一张,“我不会为任何人留下,你心里清楚。”
“真绝情。”
教皇动作一顿:“你差点就成功了,莱尔。因为我差点就信了你的话。”
凯尔洛斯轻叹道,“只是‘差点’啊。”
“凯尔洛斯,我先走了。这个空间很不稳定,你和爱德华最好也赶紧出去。”白王叮嘱道,然后沿着黑色的裂缝滑了出去。
“你想让我跟你一起死在这里吗?”教皇挑眉,看着最后一张牌被对方夺走,“你不打算走?”
“怎么会呢。”他笑着回答,“无论你去哪儿,我必如影随形。”
最后一张牌是权杖国王,他亲吻了一下牌面,指尖微动,它便化成纸屑纷飞。
“我该说你专情吗?”
“不,是你太无情。”
----Chapter 46.乱离&完----
第48章 Chapter 47.纷争
维多利亚女皇拖起长长的裙角匆匆经过叹息走廊,她看起来只有七八岁,暗紫色的蓬松卷发上别着精致的皇冠。但她现在无心其他,光是臣民的倒戈就让她愤怒难忍。
因为黑皇后党叛乱了。
红河以北的地区纷纷响应,这绝不仅仅只是短期内可以达到的效果,而是经过漫长周密地计划与布置。黑皇后党没有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大片的土地,政党领袖弗朗茨背弃了条约转向皇室开刀,称其上位的合法性有待质疑,并且执政期使魔界陷入更为孱弱的状态,皇室正处于风口浪尖之处。偏偏她还不能公布与黑皇后党的交易,平定叛乱只能依靠逆十字党,若如此只会使逆十字党停止给予帮助。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力量有多微不足道,固然两党内都有皇室的人秘密安插,但叛乱前夕竟毫无反应,要么是早被清除掉,要么是被策反,无论哪种都不是好结果,不过幸运的是逆十字党的领袖凯撒决定在本日与她会面,并商谈叛乱一事。维多利亚的内心犹如绷紧的弓弦,一刻都不敢放松,她知道属于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时间碾碎了她的年轻气盛,只剩下一种暮年的倦意与脆弱。
暗紫色的华丽宫装被钢铁裙箍撑起,她依旧怀着女皇的高傲接见了她的臣子。凯撒斜倚在金绿色的沙发上,他正支着额头闭目养神,听见女皇到访时他只是侧了侧头,睁开了银色的双眸。
“女皇陛下。”他看似恭敬地躬身,但实际上他站都没站起来。维多利亚的脚步一顿,然后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事到如今也不必讲究这些礼节,直接来谈吧。”
凯撒笑了笑没说话,他依旧是懒散的样子,维多利亚暗暗警觉,因为凯撒一向是个优秀的政客,无论如何都会维持表面的那一套,如今她却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好吧,维多利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直接来谈。”凯撒猩红色的眸子直直盯着她,“你帮不上什么忙,也无法对我造成任何威胁,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皇室已经被架空了,它现在不堪一击。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要见你吗?”
她强压下愤怒与不甘,“……为什么?”
“因为我很高兴能看到年轻优秀的魔族进入这个舞台,也很欣慰老一辈的魔族能支撑到现在。”他的语速很慢,但明显带着愉悦,“你很优秀,维多利亚,但是属于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希望你能将这个舞台让给更多的人,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只能采取强制的手段。”
“你想让我下台!?”女皇终于克制不住站起身,她的声音很尖利,“凯撒,你以为你是父神吗?!这未免也太过自负了!”
“我们都很自负,维多利亚。”他耐心地回答,就好像一位严格却不是温柔的长辈,“你已经169岁了,黑暗之神赐予的勋章‘青春’会在你170岁生日那天失效,你将变得衰老迟缓,但魔界正在蒸蒸日上。我并非否认你的政治才干,可170岁的你已经无力掌管这个庞大精密的机器了,它需要新鲜的血液。”
提起年龄的时候女皇沉默了。她怔怔地站着,然后忽然向身后的沙发倒去。娇小的躯体陷入软垫中,她的皇冠被乱发搞得歪歪斜斜,好像一仰头就要掉下来似的。
“连父神都无法救赎我吗?”许久后,她轻轻问出声。
“他不能。”凯撒深深凝视着她,“衰老与死亡是对神族以外种族的限制,他不能违反这个法则,不只是他,任何人都不能。”
维多利亚摘下皇冠,赌气似地扔给他,“好,那你拿去啊,反正我也没什么用了。”
她从软垫上坐起,身上象征皇室的首饰被她一件件退下然后摔在地板上,“你赢了,凯撒,你可真狡猾,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我。我会退出的。但是你要知道,你没有战胜我,战胜我的是对父神的忠诚和对魔界的热爱,这些东西比权利更重要,也更高尚。”
她提起长长的裙角,高昂着头颅离开了叹息走廊。尽管她披头散发,华丽的首饰也都不见,但她依旧高傲得像个女皇,好像所有的灰心丧气都丢弃在了那个房间里。
十日后,女皇维多利亚一世正式宣布退位,所有权利被交于逆十字党领袖凯撒手中。执政官凯撒下令皇室成员不得干政,同时集结军队进攻黑皇后党叛军。
再一次见到凯撒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准备离开。女皇的装扮再也看不见,她穿着一条料子不错的长裙,除了手上的三个空间戒指没有任何首饰。维多利亚回首望了最后一眼富丽堂皇的宫殿,平静地对他说:“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再瞒下去了。”
她看起来很瘦小,暗紫色的卷发简单地扎成马尾,一双灵动可爱的大眼睛只剩下无尽的落寞,“科莫罗,也就是我的第七个儿子被一个更高级的灵魂附了身。他跟我做了一个交易,我给予他合法的七王子身份,他负责提高皇室的地位。
“那是一个很强大的灵魂,我或深或浅地试探过他很多次,但都失败了。我怀疑他很早就知道了皇室的结局,甚至我想找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消失了。我活了169岁,至今除了克莱门特亲王还没有魔族能打败我,可他做到了,在他手下我脆弱得不堪一击。”维多利亚身体轻颤,那种恐惧还记忆犹新,“你也不能,凯撒。也许你比我强,但你绝对无法在他手下支撑三招。与其说是强大的魔气,还不如说是神力——似乎也只有父神能与他匹敌了。”
“那他的目的就不可能这么简单了。”凯撒眼中闪过一丝兴致,“与神匹敌,是混沌之神么。”
“是的,他绝对不是单纯地想扶植皇室。”维多利亚并没有听见他的后半句话,“我觉得他的到来是为了搅乱魔族的政治形式,或是让魔界陷入混乱,总之肯定不怀好意。所以你必须要留心这个人,他很可能会在背后下黑手,我可是最讨厌分裂分子了。”
凯撒俯下身,使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你遇刺的第二天。我把他叫到房间里商讨过这件事,但之后无论我怎么找都见不到他了。”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承认我确实不怎么喜欢你,但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好像除了相信你,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我希望你能结束魔族政权并立的状态,恢复中央集权。妄图分裂魔界的人,他们必须得到应有的制裁。” 维多利亚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如果你做不到,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会杀了你。”
凯撒笑了,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退位的女皇孤独地走进宫殿外的一片白雾迷蒙中,她看起来很稚嫩,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可这个曾经叱咤风云、开创了维多利亚时代的女人最终也因为时间的侵蚀而退出了政治舞台。漫天的雨丝交织成网,模糊了她的背影。
“走吧。”凯撒对手下的人说,“继位典礼已经准备好了。”
他穿得很正式,黑色的长款礼服与身体紧密贴合,勾勒出劲瘦的轮廓线。凯撒脱下白手套递给侍从,“就要亲手接受加冕了呢。”
大殿被黑金色的绸带缀满,上面绣着白色的逆十字,所有支持逆十字党的贵族都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当他进来的时候一切喧嚣都停止了。他迎着所有的视线走过红地毯,来到了加冕台前单膝跪下。
司仪官戴着古典的日月图腾面具,“凯撒·怀特,你……”
“等一等。”凯撒招了招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讲。当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时,凯撒挺直了背脊,大声宣布道,“我的全名是凯撒·法厄同,克莱门特亲王的次子。”
小声的惊呼在观众席上蔓延,很多人讶异于他非要挑这个时候自报家门,这似乎一点都不明智。
“哦,是么。”司仪见怪不怪地应了一声,“那么,我就称呼你为俄里翁·法厄同吧。”
!!!
这次观众席上尖叫声此起彼伏,大贵族纷纷站起身用质疑的目光看向加冕台。凯撒自己更是惊愕至极,但司仪官丝毫不受影响,“俄里翁·法厄同,你是否愿意率领魔族参与七军之战?”
凯撒已是冷汗淋漓,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冲上前一把想摘下司仪官的面具。对方只是轻轻一闪便躲过了攻击,并问出了下一句,“俄里翁·法厄同,你是否愿意迎接诸神黄昏?”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后果已无法挽回,只得展开偌大的骨翅,浮在距地面两米多的位置俯视着司仪,“谁派你来的?”
强大的魔气以他为中心展开成一个复杂的法阵,瞬间包围了整座宫殿。所有旁观的魔族顾不得再震惊,纷纷跪了下去,他们都清楚,或者说每一个黑暗之神的信徒都清楚,这是主神降临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