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冲击的人群已经有些冷静下来了,不少人直接举起手蹲下,可是后面依旧有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不停地在往前冲。军队的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终于让人群冲击的速度慢了下来,步兵们更是一个叠着一个,拼了命地支撑着盾牌,堵住人群。
就在前方人群慢慢地都蹲下的时候,突然又有一个声音在后面高喊:“他们骗人!投降的都会被杀!”
现场拥挤吵闹,那个声音不算太响,可是慢慢安静下来的人群,明显开始有了骚动。魏楚心里的火一簇簇地往上拱,眼里杀意骤起,她一偏头,立刻有数个亲卫,直接踩着盾牌扑入人群,那高喊的人见状,妄图逃跑,但还是立刻被几8 个亲卫抓住。
魏楚冷着脸,打马上前,拥挤的人群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亲卫上前,直接把那个穿着褐衣的矮小男人扔在了地上,那男人贼眉鼠眼,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他们杀人!杀人了!”
魏楚一勒缰绳,马腿抬起,狠狠地就往那人胸口踩去,这一下踩得实实的,那人猛地喷出一口血,捂着胸口蜷缩成一团,再也喊不出声。魏楚坐在马上,环顾四周,高声道:“我魏家军,只除邪佞,不伤百姓。官兵投降者,同百姓。”
人群终于不再往前冲,也都安定了下来。魏楚松了口气,又冲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们又飞快地冲进人群,将最先异动和打算异动得几人都给揪了出来,一齐扔到了魏楚的马蹄前,魏楚指着那几个人:“这些人散布谣言,引起动乱,其心可诛,给我关起来!”
几个人被收拾掉,她翻身下马,走到人群中,那些踩踏的人已经完全昏迷,没了声息。魏楚朝后挥了挥手:“立刻,把所有伤员送往医馆,务必全力救治!”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转身指了指城墙上那个生死不知的小兵:“那位也一并送到医馆去!”
“是!”魏家军井然有序地出动人马,将受伤的十数人抬往医馆。
这一番下来,在场百姓和守卫都放下了心,抵抗的情绪一下子就消散了。
魏楚又开口安抚:“大家只管回自己家中,城中一切与往日一般无二,魏家军令,不得扰民,若是违禁,军法处置!”
“是!”两万人齐齐高喝,声音震天动地。
在魏楚一番萝卜大棒下,场面终于彻底稳定下来,没有受伤的百姓也自动回了家,街上终于空旷了些。
魏楚大步往郡守府走去,脸上满是阴霾:“给我查!到底是哪方势力混进了城里!敢给我下套,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能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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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贲营,桓昱一脸不淡定地踱着步,见到杜格从门外走来,立刻上前几步:“怎么样,军营还是没人?”
杜格一反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抬头看了看桓昱,眼神有些复杂:“军营里没人,不过,我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去了哪里?”桓昱一脸急切。
杜格看着一遇上那个女人就完全失常的上司,叹息一声:“魏家军刚刚打下了右冯翊郡。占领了郡府,扣押了马郡守。”
“什么?她竟然敢……”桓昱狠狠一握拳,又气又急,半晌还是艰难地开口,“她……可有受伤?”
杜格深深看了桓昱一眼,神情异常严肃:“校尉,我本以为魏娘子与你情投意合,魏家也有意与我们联合。可是,她连攻打右冯翊郡那么重大的事都不告诉你,甚至为了不让我们察觉,连夜拔营……这番所作所为,哪有一点结盟的诚心?哪有一点……喜欢你的样子?”
桓昱闭了闭眼,脸色苍白,艰难地努动着唇:“是我之前……惹她生气了。所以……”
“你清醒点!这是女人闹个脾气能做出来的事吗?她一直防着你!”杜格一把抓住桓昱的领子,恨铁不成钢。
“闭嘴!”桓昱暴喝,甩开杜格的手。两人僵持着,沉默了很久。
半晌,桓昱转了个身,语调沙哑:“让苏祁去跟陆颂之说,虎贲军愿为陛下夺回右冯翊郡!”
登徒子
城中郡守府大厅中,有一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神色萎靡地坐在堂上,魏楚大步走近,一拱手 :“马太守,委屈您了。”
“魏……将军。”马东站起身,矮小的身材、圆圆的肚腩,让他看起来有点滑稽,往日那红光满面的模样也全然不见了,神色很是惶恐不安,“将军,请……请坐。”
“马太守客气了。”魏楚坐在客座,李涛则站在她身后,马东看了看壮硕凶残的李涛,又不可抑制地抖了抖。
“太守是武元十四年的孝廉,是吧?”魏楚喝了口茶,似乎很悠闲。
马东战战兢兢地点头:“将军好记性,马某……确实是武元年间举的孝廉……”
“马大人既是武元年间的孝廉,那就是大梁的臣子,想必也不愿意看到朝堂之上,奸佞称帝吧。”魏楚放下茶盏,颇有深意地看了马东一眼,“我魏家受先帝恩泽甚深,生是大梁臣,死也要为先帝报仇雪恨!不知,马太守是怎么看的?”
“魏……魏将军高义!在下……在下自然也是忠于大梁朝的!”马东哆哆嗦嗦地表忠心。李涛瞥了眼马东抖成糠簌的腿,心里直犯嘀咕,这要是再问下去,这位大官不会尿裤子吧!那可就污了将军的眼了!
“哈哈,马大人果然是大梁的忠臣。如今这右冯翊郡内忧外患,我魏家也是想要帮大人一把,您说是不?”魏楚掸了掸披风,也不再打官腔,直接开口道,“这右冯翊郡的户籍册能否拿出来,让本将一观哪?”
马东这时候只想着保命,哪还在乎这些,连连点头:“当然,当然!管家去找主簿,让他把户籍册都拿来!”
“是!”管家一溜烟小跑。
魏楚又开口:“既然主簿在,那就劳烦大人把主簿、郡丞、功曹都请来吧,毕竟都是朝臣,魏家军既然来了此处,自然要见上一见的。”
“将军说的是,说的是。”数九寒冬,马太守的脸上却全是汗水。
魏楚拿下右冯翊郡,也不打算急着再去打别的地方,所以她现在很悠闲地让身边的丫鬟又添了一杯水。可还没等水加满,就见马六匆匆忙忙地从门口跑进来,神情焦急:“将军,有大部队向此处围袭而来,恐怕是长安来的军队。”
魏楚凝眉,站起身:“看得清军旗吗?”
马六跟着魏楚,也基本上了解了大梁朝的军制,此刻脸色有几分古怪地偷觑了魏楚一眼:“军旗是……虎贲营的!”
魏楚愣住了,神情有片刻空茫,她立刻反应过来,把手上的茶杯狠狠一砸,转头威胁性地看了马东一眼:“来得好啊,既然送上门来了,我就断了陆颂之这条臂膀!”
马东一个哆嗦,差点地跌倒在椅子上。
马六和李涛跟着魏楚大步走出郡守府,魏楚边走边吩咐:“李涛,你带几百人盯住郡守府,若是马东敢出幺蛾子,格杀勿论!”
“是!”李涛一个立正,立刻转身带着人回了郡守府。
“马六,你现在去找孙通,让他立刻来此,把政务交接清楚,能用的人留下,背景错综复杂的,让他们滚蛋!”魏楚火气很大,“事情做完了,到城头上来。”
“是!”马六看着魏楚那张冷脸,心惊肉跳地应下了。
马东自认不蠢不瞎,前段时间营中出现过几个陌生人,瞒得住别人,肯定瞒不住他这样的心腹,所以对于自家将军和虎贲营的关系,马东心里也有那么点数,可是现在虎贲营竟然来打他们……哎,只能说,这些当官的心思真难猜!
魏楚站在城头,看着底下黑压压的军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虽然她一直不敢全心信任谁,可是看到眼前这样的情景,除了觉得讽刺,更多的是被背叛的痛苦,就像是有人拿着刀子戳进心头,还用力绞了绞。
上辈子,所有人都说薛衍背叛她,可对她而言,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发生了,唯一的念头也就是丢脸和欲杀之后快。可是现在……魏楚抹了把脸,收起了脸上的隐痛,猛地一挥手,冷喝:“放箭!”
虎贲营的装备比魏家军还要精良,离得也不近,普通的羽箭射了一轮,竟然没伤到几个人。魏楚皱了皱眉,心里颇有几分担忧,她刚刚破了右冯翊郡,根本还没来得及增加军需,而这郡里面原来有的军需又非常的差劲。若虎贲军铁了心攻城,后果不堪设想!
魏楚非常自责,因为陆颂之手里没有能够调动的兵马,所以她轻敌了,也因为贸然相信桓昱,所以她让军队陷入了这样的境地。魏楚越想越恨,既是恨自己也是恨桓昱。
“校官,让人去搬火油!让下面的死守城门。”魏楚咬牙切齿地发布了两条命令。
“是!”校官还没下城楼,忽然看到对方军营里打出了旗语。
魏楚看清了那意思,皱了皱眉,校官停住脚步,疑惑地指了指下面的军队:“将军……他们想谈判?”
“ 你去准备东西,这里不要管。”
校官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谁家打仗,是这样气势汹汹地来,却连打都不打,就要谈判的?
“答应他们。”魏楚冲旗官道。
那边接收到了指令,立刻有一支十人的小队,进入了城头羽箭的射程。城头的士兵见魏楚没有吩咐,也按耐着没有放箭。
待那十人到了城门下,魏楚下令开了一条缝,让他们进来。马六此刻已经到了,看到几人,直接开口:“诸位,对不住了,武器收一收。”
几人一点反抗也没有,竟真的乖乖把武器上交了。
魏楚从城头上下来,一看,得,全是熟面孔,杜格、苏祁……还有某个刚刚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人。
她冷笑一声,无视某人灼热的目光,对马六吩咐道:“把几位使者带到我军营,我倒想听听,有什么可谈判的。”
魏楚大步往前走,杜格相当不满地看着她的背影,正想上前理论,却被桓昱一把拦住。杜格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愤愤地回到了原位。
几人进了临时军帐,就见魏楚已经一身戎装坐在上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见几人进来,直接开口:“诸位唱得是哪一出?不妨明说,我不喜欢被人当猴耍!”
“哟!你倒还兴师问罪起来了!有句话说的对啊,真是最毒妇人心!”杜格第一个跳出来。
“闭嘴!”桓昱喝断了杜格的话,一双眸子却一直在魏楚身上,看着她的眼神非常复杂,甚至隐隐有几分疯狂。
“不知将军能否与在下单独谈谈。”桓昱强忍着情绪,拱了拱手。
其实从桓昱孤身入城,魏楚就知道他不是真心实意地想来打她,这心里的气早已经消了大半了,此刻也点头:“好。”
帐中其余人陆续退出去,只剩下两人一站一坐地对峙着。
“你……”魏楚刚要开口,骤然觉得眼前一黑,腰上一紧,唇上一片湿热,她瞬间懵了!
七夕虐狗
“呜呜……”魏楚回过神来,拿手直拍桓昱的胳膊,一双秀眉狠狠皱起。
桓昱以为魏楚恼恨了,脑袋瞬间清醒了,动作也一下子僵住了,不想放又不敢不放。魏楚感觉到对方的僵硬,顿时一个挣扎,从他怀里脱离出来,她又羞又恼,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顺手抄起桌上的书册就往桓昱身上砸。
桓昱也不敢躲,被砸了还得捧着书,以防案牍散乱。桓昱越是忍让,魏楚越是生气,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她顺手又抄起一捧书,就听见“哐当”一声,案桌上的镇纸被她碰掉了。
这一巨响,门内的人还没怎么样呢,门外的先炸了!杜格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猛地蹦起来就要往回跑,边跑还边嚷嚷:“完蛋了,里面打起来了!”
苏祁一把揪住某个傻货的后领子:“校尉不会打女人的,你能不能给我消停会儿?”
杜格一脸震惊地回头:“天哪,他不会打女人?他连我都打,怎么可能不打女人?”
苏祁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爆粗口:“你丫的以为自己是谁呀?还不打你,换了我是校尉,早就打死了你!”
“好啊!我就知道你这狗腿子不安好心,看吧,看吧,现在就想着篡位了!”杜格被人揪着领子,开始张牙舞爪地想反攻。
苏祁已经懒得跟他交流,直接拽住领子,拖破布似地把人拖走,还有意无意地把人往石子地上拖,只把杜格疼得又嚎又扑腾,跟杀猪似的。
门外一阵鬼哭狼嚎,魏楚那股子火气一下子就灭了,她看了看眼前的男人,衣衫不整,怀里抱着一大摞书,用一种特别忐忑委屈的眼神一下一下地偷觑她。她忽然就觉得特别泄气,这到底是谁把谁吃得死死的呀!
“你别生气。”桓昱把书册重新放回到案桌上整理好,又把地上的镇纸和散乱的东西都收拾整齐,才规规矩矩地坐在魏楚身侧,“你一声不吭地就拔营,我找了十天,一点消息也没有,结果消息一来,就是你带兵打下了右冯翊郡,你难道就这么信不过我?”
魏楚听得莫名其妙:“到底是谁信不过谁呀?你上辈子明明当了皇帝、有妻有子,活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却不跟我说实话,害我以为自己耽误了你,愧疚得不行。好嘛,现在我刚知道了真相,你就带兵打过来,你让我怎么想?我还能怎么想!”
“不是!”桓昱的智商终于上线了,他一把抓住魏楚的手,飞快地解释,“我是当了皇帝,可是我没娶妻,也没生子,之所以不跟你说实话,是因为我害怕你因为我当过皇帝而生嫌隙。今天,我带兵来,也是怕你不见我……”
魏楚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脑子有些钝:“等等,等等,你说慢点,我怎么听不懂呀……你没娶妻没生子,你怎么当皇帝呀!”
桓昱摸摸她的头,笑得特别宠溺:“傻姑娘,当皇帝和娶妻生子有什么关系?”
“那你的皇位传给谁呀!”魏楚的三观遭到了冲击,懵得有点晕,“没儿子,那你的江山咋办呀?不娶妻不生子,你当什么皇帝呀!!”
“我当皇帝,就是为了杀薛衍,别的,不在乎。”桓昱停顿了一下,终于打算说点甜言蜜语,涨一涨好感度的,遂又开口道,“魏家男嗣无存,但是你姐姐有一支血脉活着,我看那孩子颇有天赋,就把他接进皇宫教养,封了太子。”
“你疯了!”魏楚猛然抬头,视线撞进桓昱那深邃又温柔的眸子里,心头一颤,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值得吗……”
“值得。”桓昱看见她脸上的心疼,心里又甜又慰贴,对比之前的境况,真可谓是冰火两重天,他伸手揽过魏楚的肩,将脸贴在她的面颊上,“当然值得。你看,上天让你我重活了一次,让我能够重新接近你。这些,值得我用一切去换。”
魏楚默默地感受着身边人的体温,慢慢地,她放松下来,与桓昱头靠着头,肌肤相贴,呼吸相闻。营帐里的气氛太温馨,两人都不舍得打破。
不知过了多久,魏楚终于笑了一下,半嗔着掐了桓昱一下:“本来以为你骗我,我就不欠你了,结果反而欠得更多!几辈子都还不清了!”
桓昱听到这个话,直起身子,魏楚一下子倒进他怀里,奇怪地抬头与他对视:“怎么了?”
桓昱捧着她的脸,特别认真地开口:“那就说好了,下辈子你也是我的。”
“傻不傻呀!”魏楚笑着去掐他的脸。
“我是认真的!”桓昱任她掐,眼里却满是认真,“连重活一世都可能,下辈子当然是存在的!你答应我,下辈子也要在一起。”
“知道啦,知道啦!”魏楚松开手,“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你的,满意了吧?”
桓昱伸手抱住她:“嗯,满意了。”
“哪,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带兵过来,若是空手而归,陆颂之那里怎么交代?”魏楚直起身子。
桓昱笑:“嗯,我那时候根本没心思想那些,你要是不原谅我,那些琐事还有什么意义!”
“你你你!”魏楚恼得直揍他,“你这是想害我做祸水呀!”
桓昱握住她的拳头,笑得有点勉强,上辈子他发疯起来干了好几件荒唐事,像什么掘了薛衍的陵墓,把他拖出来鞭尸啦,不顾众臣死谏也要和阿楚死同穴啦……这些事情随便哪件拎出来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能被文人的口水喷死。
他自己是无所谓,可害得魏楚被牵累,被那些耍嘴皮的文人盖了个祸水的戳。想到这里,桓昱有点心虚地仔细观察了下魏楚的表情,见她没想到这些东西,立刻松了口气,飞快地转换话题:“你放心吧。这次带出来的都是我的心腹,到时候做场戏。若是连虎贲军都被你打退了,陆颂之肯定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