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睢转头,向赵安邦拱了拱手:“将军,伪陈是想破坏我们的军马和装备,甚至,可能就是冲着雷火弹来的。”
赵安邦一听这话,急眼了:“他们是想来偷雷火弹?”
裴睢眯了眯眼:“恐怕不是来偷,而是想要在我们的军营里引爆它,即可摧毁雷火弹,又能重创我军,一举两得!若不是雷火弹没有和其他装备放在一起,他们刚刚就得手了!”
赵安邦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是了,难怪要用火箭!就是为了引爆雷火弹!还是先生明智,将那救命的东西另外安放了!”
裴睢点头:“他们此番虽然没有得手,但恐怕也毁了我们不少装备,惊了我们的军马。”
赵安邦稍稍放宽了心:“这些倒不是大事。”
裴睢看了看赵安邦,神色有几分莫测,劝道:“将军,您还不明白吗?对方先是对我们的粮草下手,接着又对军备下手,这是要逼退我们。”
赵安邦正转身走回营帐,一听裴睢说出这话,立刻顿住了脚步,转头看他:“先生的意思是?”
裴睢拱手弯腰,眼神却极为自信:“凉州军希望我们快些撤退,他们打不起长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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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凉州军军营,魏楚、桓昱和几位副将同样一夜没睡,卢副将的脸色一直有几分紧张,倒是魏楚显得漫不经心。
“将军!他们回来了!”有哨兵进来回话,卢副将的脸色立刻好看了几分。
魏楚一笑:“不错,鱼饵已经放下了,就看这鱼什么时候上钩了。”
卢副将是重战略多过战术的人,战略上布局详细,战术上却一直偏于守旧,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这样的计策来打仗,即便是已经放权了,心里也不免惴惴:“这……若是对方不上钩怎么办?”
魏楚把玩着手中的毛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勾唇微笑,脸上却满是肃杀之色:“这局就是给他设的,赵安邦不会上钩,他一定会!聪明的人们,有一个共同的毛病——”
卢副将一愣:“什么毛病。”
魏楚放下手中的笔,哈哈大笑:“把算计人心的术奉为圭皋。”
几个副将听得云里雾里,面面相觑。
倒是桓昱侧头,看着魏楚脸上似嘲非嘲的表情,微微一笑。
第62章 耍你没商量
结果,第二日,府中之人一打开门,就看到门梁之上悬挂着三个人头,俱是双目圆瞪,死相奇惨,开门的小仆从愣是给生生吓晕了过去。齐豫怒得狠狠一拍桌子,知道自己是落了苏晋然的圈套,还是谋划精准的吞天圈套!
今日之事,落得不好就是个灭族的结局,也许要拿出自己最后的底牌了!齐豫咬咬牙,面色沉郁地挥退了身边的仆从,走进书房,他迅速转开座椅的雕花扶手,身影一闪就进入了密道。
幽深湿冷的通道长的没有边际,周边是青瓷长明灯,他拿出自己随身的毫不起眼的玉佩,浸入一个血红的池中,只瞬间,那不起眼的青色玉佩就变成了诡异的红色!那雕琢着含苞牡丹竟缓缓地张开,血红的瓣、血红的蕊,在青色的灯烛中说不出的惊心!
“哈哈……”齐相的笑响彻整个暗道,疯狂而恐怖,他的脸在扭曲,想被诅咒般奇异,“苏晋然,想要除掉我!哼!放马过来啊!”他转身,在石壁上一块人腿骨一样的突出处敲击了三下。“父亲!”暗室门转开,闪出一道黑影,俨然是齐家三子齐行磊!他的眉眼间一片呆滞,似乎隐隐还有阴气,竟是被控制的样子!
齐家三子,出生低贱,为父所不喜,居于偏院,不现人前。就连彼时甚得齐相之心的几个心腹,也没见过几次这三公子。熟料……虎毒不食子!这齐相倒真下的去手!暗处的人影心中一冷,幸好主子特意交代要看紧了这齐豫,以前还真是小看了这个老匹夫,他可比韩家那个狠太多了。
“拿着令牌,对口令,调出十五万大军!”齐相眼中颇有得色,他们以为他只有那些暗势力自保吗?哼!他这些年养的可不止这些!面色呆滞,但行动迅捷的齐行磊消失在黑烟中,同时不声不响消失的还有暗处的身影!
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暗处之人想起主子评价齐相的那一句戏言,现在才真正感觉到此言之准!若说韩相想的还是权倾朝野,一家独大,齐相想的绝对是取而代之,一霸天下!要知道私养军队罪同谋逆,一旦查实,五马分尸!
轻烟一般的身影似乎略略舒了一口气,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在处理齐相的账目时,见到每年都有一笔数目不小的资金去路不明,他查遍所有账目,各个行业的,发现都没有多余投入,于是他便上心了,若是一时疏忽……他有些心惊,只怕不得不有一场硬仗了!那主子的计划可要受到不小的阻碍!
大楚隆兴七年五月十一日,苏晋然十五万万大军回师,兵临楚京之下。皇宫遭不明人士封堵,将扮成宫女欲奔走楚宫的太后截获。彼时,太皇太后正跪在观音像前,听闻消息,手中紫檀佛珠尽断,落地之声竟显得无比侧耳,她闭了闭眼,叹息一声:“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五月十五日,齐府收一黑匣,言齐相亲启,齐相看后,面色煞白,口吐鲜血,长吼:“天亡我!”,声竭,遂不省人事!有其仆役称,俨然是一颗人头。
五月十六日,一身戎装的故衣挥剑指天:“齐韩两家,弑君害民,其罪,罄竹难书!今日,本将誓死清此余孽!其余诸人,皆不祸及!”
故衣身后的大军顿时齐声高呼:“其余诸人,皆不祸及!其余诸人,皆不祸及!”
守城诸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身后冰冷悍然的三千禁军,终究抵不过前后夹击的两大人马,开了城门,楚京,不攻而胜!
同日,韩家全部被捕,齐相却仍然负隅顽抗,苏晋然冷笑:“齐豫,今日死局已定,挣扎何用?”言罢,立斩齐相于马下,血溅三尺,两族嫡系子弟尽戮,奴仆放归,幸的群臣劝诫,其旁族得免死罪,流放北疆,终生不得入京!至此,百年大族齐家结束了它权势滔天的辉煌。
思量起,当年蟒玉朝天,龙楼凤阙;开得夜宴流水,九卿称臣。算而今,势去时衰,零落飘草;孤魂遍野,曲终人散!
“宫中几个,如何?”故衣一身军装尚未脱去,苏晋然复归,齐韩两家灭族,现在只剩当年那些女人了!
“启禀公主,后宫之人一个不少!”孙启同样一身禁军服饰,浑身都是铁血之气。
故衣笑笑,表情说不出的冷酷血腥。
凤仪殿,此时缓缓而来的是楚国长公主,故衣换上一身女装,她要那个女人好好看看,看看这张让她下地狱也要记着的脸。她的脚步很轻,可还是有人听见了。很好,都在。
太皇太后转头,宫中已经完全封闭了,她并不知道韩府已经全部入狱,即将灭门的消息。面色高贵的女子看着那逆光而来的人,看着她一步一步,看着她长笑出声,看着她立于她面前,她说:“太皇太后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她是如此讥诮,是那张脸,却不是那个人的表情!她像是神志回归,环顾一看,见到宫人惊异的表情,见到同样被囚禁于此的太后惊恐着后退,她才明白,原来一切竟是这样的真相!
她用尽全力站着,一手握着佛珠,表情一如当年权倾后宫之时的睥睨。
“啪啪啪!”故衣笑着拍掌,声音戏谑,“太皇太后果然是太皇太后,这般情况之下依旧镇定自若,难怪死在你手下的冤魂无数,却都没能勾了太皇太后的魂去。”
“活着斗不过哀家,死了还想要哀家的魂魄?笑话!”太皇太后冷笑一声,吃斋念佛多年,气势依旧未减半分。
“的确!死人还有什么用。”故衣邪肆地点头,一步步走近,“所以今天,活着的我,来问太皇太后,讨债了!”
“讨债?”太皇太后忽然笑了,语调凄厉,“哀家是你祖母,让你弟弟成为大楚帝王,让你成为嫡长公主!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啪”的一巴掌,太皇太后被生生地打偏在地,唇边血流不止。故衣闭了闭眼,压下满腔的愤怒,冷声道:“凭你也配做本宫的祖母?本宫的父皇也是你能生出来的!”
“你……你……”太皇太后脸色骤变,忽然退后了好几步。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件事连齐家也不知道……
“怎么,很惊讶?”故衣冷笑,“太皇太后是不是一直以为世上就自己一个聪明人,其余都是些渣滓?”
女子的身子颤了颤,目光却依旧狠戾。
“不过也是。”故衣一鞭子将爬到门口的太后给抽了回来,目光瞟了她一眼,“身边都是这种货色,也难怪太皇太后一直称雄后宫,自以为天下无敌了。”
“太后娘娘,您可别急啊,很快就轮到咱们的帐了。”故衣神情轻蔑地看向地上妆容尽散的女子,嘴角轻勾,无比戏谑。
“看在楚国江山的份上,这祖母之名可还得让你坐实了,真是麻烦啊!”故衣轻敲着手中鞭子,表情似乎略有些懊恼,“欺师灭祖,于锐远和本宫的名声不利啊,真是麻烦事情……太皇太后娘娘,可有什么好建议啊?”
太皇太后看着一脸真诚求教样子的故衣,只觉得心头冷到了极点,嘴上却依旧强硬道:“有本事,就杀了哀家!”
故衣低头笑了笑,表情魔魅:“让你死不是太可惜了吗?不若……”话音未落,故衣的身影却如同一道残影,飞快地到了太皇太后的面前。“咔咔”两声,雍容华贵的太后,左手被人生生掰断,左腿骨被一脚踢虽,呈现诡异的弧度!
“啊啊啊啊……!”痛觉袭来,太皇太后忍不住尖叫,脑袋嗑向柱子,又被瞬间拉回来,想死!哼!
故衣的银针狠狠扎进她的穴道,痛觉瞬间被放大了数倍,意识却清醒地让她绝望。
“你看,放大百倍的痛疼,太皇太后可以用余生慢慢品尝!”故衣笑着,如同血池中的修罗,“来人,太皇太后意欲皈依佛门,送至庆安寺,任何人,不许打扰太皇太后修行,违令者,杀无赦!”
“是!”
她看到自己的断肢还在颤动,像不死不休的魂灵,她听到那些人的笑声,鬼魅凄寒,容妃长发负面,一步步走来,她说:“你也有今天!不要死,千万不要死!我要看你活着,活着!哈哈……”
皇后呆住了,她看着挣扎的太后,她看着笑意不减的离音,那是魔鬼,魔鬼,用血肉养的彼岸花,越是死亡越是美艳!
“哦,轮到你了!”故衣又笑着看向太后,“本来呢,我想让你也尝尝这滋味的,可是呢,你也够惨的了,被那个老女人搞得不能生育。”
太后也顾不上这件让她挖心挖肺的事儿被人揭出来,一个劲儿地点头,梨花带雨,表情凄苦。
故衣蹲下来,托着下巴,目光清澈地看向瑟缩的女子,一字一顿道:“可是放过你,梓桐宫莲花池的那些白骨不知道会不会不甘啊?做人,可得公平……”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太后却是彻底听明白了,蜷着身子不住地后退,那些人……那些人……
故衣笑了,极度冰冷:“我一直挺奇怪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能碍到娘娘什么事啊,你非得下如此狠手!”
话音落,有冰冷的触觉飞快地划过女子眉角,直直往下,横过整个左颊,下一秒,温热的血喷涌而出,溅染了太后浅色的锦衣。
一瞬间极静,似乎时间停止,太后伸手抚过左颊——
凤仪殿,此时缓缓而来的是楚国长公主,故衣换上一身女装,她要那个女人好好看看,看看这张让她下地狱也要记着的脸。她的脚步很轻,可还是有人听见了。很好,都在。
太皇太后转头,宫中已经完全封闭了,她并不知道韩府已经全部入狱,即将灭门的消息。面色高贵的女子看着那逆光而来的人,看着她一步一步,看着她长笑出声,看着她立于她面前,她说:“太皇太后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她是如此讥诮,是那张脸,却不是那个人的表情!她像是神志回归,环顾一看,见到宫人惊异的表情,见到同样被囚禁于此的太后惊恐着后退,她才明白,原来一切竟是这样的真相!
她用尽全力站着,一手握着佛珠,表情一如当年权倾后宫之时的睥睨。
“啪啪啪!”故衣笑着拍掌,声音戏谑,“太皇太后果然是太皇太后,这般情况之下依旧镇定自若,难怪死在你手下的冤魂无数,却都没能勾了太皇太后的魂去。”
“活着斗不过哀家,死了还想要哀家的魂魄?笑话!”太皇太后冷笑一声,吃斋念佛多年,气势依旧未减半分。
“的确!死人还有什么用。”故衣邪肆地点头,一步步走近,“所以今天,活着的我,来问太皇太后,讨债了!”
第63章 攻心方为上策
巳时,伪陈大营之中来来往往的军士们,脸色都不好看,几夜没睡让他们的精力接近极限,然而忙碌的白天却挤不出时间来休息。有人忙于重修前些日子被火烧掉的营帐、有人在处理冲击军营的牛羊的尸体、而最抽不开手的则是一刻不停在处理伤兵的军医们。
昨夜的袭击虽然没有造成任何人的伤亡,然而却莫名地让所有人都产生了疲惫感,昨夜之前,大家虽然累,但依旧憋着一口气,等着给敌人致命一击,然而昨晚那场玩笑一样的胜利,却把他们的这口气都给泄了,只剩下满目疮痍、满心荒谬。
赵安邦站在军帐前,看着来来往往的神情萎靡的士兵,眯起了眼,他虽然是个大老粗,可也知道人活着最要紧的是一股劲儿,打战更要看那一股劲儿,可是现在他在他的兵身上却看不到这股劲儿,这是要命的。
赵安邦挥了挥手,叫来身边的副将:“叫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对面的狗崽子们,可不会就这么停手的!”
一个副将抹了把脸,抹去数夜未眠的疲惫,转头看向赵安邦:“陛下,他们难道还会偷袭?”
赵安邦咬了咬牙:“这帮狗崽子除了偷袭,还有什么招?”
另一个副将左右看了一眼,一狠心,直接道:“陛下,不如我们直接打吧,他们闭门不出,我们就强行攻城!也好过被这样被人耍着玩!”
赵安邦看了看自己的几位副将,看到一群人几乎都露出了赞同的意思,沉吟片刻,慎重地点了点头:“确实应该正面打了一场了,不管凉州军在谋划什么,都不能让他们获得主动权。”
那位提建议的副将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而站在另一边看着几人的裴睢,脸上满是嘲讽的神色。
赵安邦接着道:“不过,还需准备几天,军队现在一片乱状,需要休养……”
“呜——呜——”
他的话还没说话,远处就传来一阵嘹亮的号角声。
在场的几位副将立刻转头望远处看去,一个副将不可置信地开口:“凉州军疯了吗?竟敢白天来偷袭?”
赵安邦面沉如水,语气却极为阴狠:“不是偷袭,是整军出动了!”
在场的将领们一片哗然,而军营里其他听到号角声的士兵们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震惊又恐慌。
“立刻调兵,御敌!”赵安邦高声喝道。
几位副将不再说什么,转身就去调动自己手下的人,一时之间伪陈大军再次忙碌起来。
然而,经过魏楚洗脑的卢副将已经不是原来的卢副将了,之前的卢副将打仗保持着君子之风,战前斗阵也好,击鼓进军也好,总归是讲究一个堂堂正正。
然而魏楚行军讲究的是快、准、狠,以己方最小的损失获得最大的胜利,至于风度,那都是放屁!
卢副将被魏楚连着洗了几天的脑,倒也变得阴险了几分,他这一次根本没有给伪陈大军准备的机会,也不打算玩什么战前斗阵,甚至连号角也是快到对方阵前才开始吹,所以这一战几乎打得毫无悬念。
伪陈大军零零落落地还在集结,凉州军的箭雨就已经铺天盖地地来了。一时之间,伪陈大军险些连队形都保持不住。
赵安邦怒火高炽,不停地在喊话,几个副将也满头汗水地指挥着自己手下的兵。伪陈军队往日那股彪悍的作风,因为数日不休的疲惫和措手不及的袭击消失殆尽,左翼包抄的队形,甚至因为一部分人的迟疑产生了混乱,赵安邦看着眼前的情况,怒极攻心,险些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