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花自然不相信小姐的话,朝四周围扫了一眼,见没异常才将银两收了起来。
这一日夜离也没有什么事做,便懒懒的倚在树干上,挑眉含笑的看着苏三媛蹲马步的那个庭院所在,满头大汗,跌了又站起来,也不知道练习这个做什么?
夜离看着那边,觉得光是看都看累了,便从袖口里拿出一把扇子,惬意的闭目扇了一会风。
一身翠绿色长衫,俊颜如玉,斑驳的树影洒在他身上,竟不真实起来。
苏允隐约看到那边有抹身影,俊美邪魅,令她心头一颤,又吓了一跳,手紧紧的抓住绣花,尖叫道:“你们快看,那边有个穿绿衫的公子!”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顺着苏允的指引看去,那边的树干根本什么也没有。
绣花便笑道:“小姐,你该不是看花眼了吧?那里哪有什么人影?”
景花神情严肃,“我刚刚似乎也看到了一抹绿衫男子一闪消失。”
苏允看景花一眼,“是不是一个长相给人很轻浮模样的男子?”
“看的不太仔细。”景花摇了摇头道。
翠香听他们交流,还在探头朝那边看去,可能是自己看的时间晚了,竟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苏三媛听到那边的动静,好久都没有那个无赖的声响,猜想对方是真的走了,才出声说道:“你们看看一炷香的时间到了没?”
景花先反应过来,知道小姐是在转移几人的注意力,便回头瞧了眼香炉上插着的那支香,不知道烧尽了有多长时间了。
“已经到了。”景花边说着,边扶起苏三媛。
苏三媛站起身,活动了手脚,接过翠香递来的毛巾擦拭了番脸颊,才舒坦了许多。
想了想,苏三媛对苏允说道:“允儿,五天后是外祖母寿辰,你那边有没有收到外祖母派人给的消息?”
☆、100 不受宠
说起外祖母家,沈母可怜苏允出生没了娘,又遭了爹嫌弃,所以格外的疼惜。每回派人来打探,都是另外有一个人专门来看看苏允。一旦缺了什么,总是会等到下一回再派人送来。
“外祖母说让我们姐妹两都过去待几日再回来。”苏允出声道,嘴角带着几分欣喜。
在这苏府不受宠,可是一旦到了沈宅,他们总是将她当做宝贝似的宠溺着。
因此每逢邀请,苏允总是特别的期待。
苏三媛点点头,“那这样的话,这回我们也不用准备什么礼,爹那边会一并安排了,让我们带过去,是吗?”
“那是自然的。”苏允笑道:“外祖母他们那样的家境,哪里稀罕我们送的小玩意儿。不过图个意思罢了。”
“那这么说,你自己还准备了贺礼送给外租母咯?”苏三媛停下准备回屋的脚步,看着苏允道。
苏允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绣花在边上插嘴道:“大小姐你不知道,小姐这几日都在熬夜赶绣一幅百花贺寿图,到时候弄好了,请个工匠装匾送给老祖宗那边。”
苏三媛笑道:“外祖母果然没有白疼你了。”
“姐姐,我进去屋里头刺绣去,你要不要在屋里头帮我一起?”苏允眨巴着眼睛笑,“回头我跟外祖母说,这是我们俩姐妹一同刺绣出来的,这样姐姐也能得了好。”
苏三媛忙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吧,我不擅长这些,外祖母她是何等聪明的人,若是跟她玩这些花样,回头还不知道我会被外祖母多嫌弃呢。”
苏允笑了笑,不再接话。
苏三媛又夸了苏允几句好话,便退进了屋里头,脱了外裳懒懒的睡到内间的床上。翠香跟在边上,笑道:“小姐,你每一年都不送沈老祖宗礼物,你就不担心沈老祖宗以后不疼你了吗?”
“送什么好呢?”苏三媛闭上眼,懒懒的说道:“我又不擅长女红,送其他的东西,一则外祖母那边都有,二则爹他们也会提早准备。我何必去找这个麻烦呢?”
“也是呢。小姐住在苏府,又不经常跟沈宅的那些人接触。那些刁钻的婶婶嫂嫂,也没有什么意思。不讨沈老祖宗喜欢就不讨,这样反而不用经常去那些地方。”翠香道。
景花边上笑,“小姐,你看看,翠香都被宠的不像样了,这种话她也敢讲。”
翠香自知话讲的有些过了,便笑嘻嘻道:“不讲了,以后再也不讲了。小姐要睡呢,我们可别在这儿吵她。”
“就你会讲。”景花嗔道。
苏三媛闭目,听得她们讲的那么热闹,听着听着,便睡熟过去。只感觉到有一双手替她掖了掖被角。等一觉醒过来以后,竟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杨氏派来催吃饭的婆子正好来了,景花在屋外头跟对方交谈了几句。
进屋来,见小姐已经醒来,正坐在梳妆台前整理着。景花便快步走上去帮小姐一起整理。
“小姐,夫人那边已经派人来喊了。”
“恩。”
刚刚外头的声音,苏三媛也听到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睡着的缘故,现在醒来仍旧浑身酸涩难受。
苏三媛打了几个哈欠,伸了懒腰,见铜镜之中的人儿在景花的帮忙下,看起来干净整齐,娇俏可人。苏三媛凑近铜镜仔细的看了眼,就是眼圈底下一圈泛乌青色,证明着她这几日没睡好。
自从那日见了白城安吐血,那么虚弱的模样以后,苏三媛有种开悟的感觉。这个世上虽然有些人很厉害,但是他们总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倒不如自己多学一些,也免得危机关头,总是给身边的人添乱,给自己带来不安。
念头一转,每日起床跑去锻炼就成了苏三媛的必修课,特别积极。
出了屋子,本想过去邀苏允一同过去,原来苏允刚刚有事,提前被喊了过去,这会在杨氏那边。
边打哈欠,边朝前走了好一段路。
到了吃饭的地方。几个丫环婆子伺候在一旁,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了,苏直、杨氏、苏允、元姨娘几人已经坐在那儿了。就差了苏三媛一席。苏府一向家风严,见人没到齐是不能开饭的。
杨氏冷笑道:“赶紧来落座,不要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你这个晚辈不讲规矩,倒让几个长辈等你开饭。”
苏三媛没说话,瞧了眼苏直,他面无表情,有些严肃,也正在抬眼看苏三媛,却没有说话。等到苏三媛落座以后,他才出声道:“吃饭吧”
饭桌上每个人沉默着,各自吃着。
等一顿饭结束了,便随意的闲聊了几句,苏直先众人一步离开,去入画的房里,元姨娘在他身后一同前去。
“姐姐,你怎么今日来的这么晚?”苏允跟在苏三媛身侧,问道。
走着,几人便绕到荷花亭这边散心。苏三媛听到身后传来问话,她笑了笑,“今日睡过头了。”
苏允点点头,“还以为是什么事耽误了呢。”
两人坐在亭子里,好半天没有交流。
隔了一会,苏允才又主动说道:“姐姐,你知道吗?二姐嫁给郕王殿下以后,被安和郡主欺负,日子过的一点也不好。”
绣花将苏允的药端了来,轻轻地摆放在桌上。
“小姐,你该喝药了。”绣花道。
闻声,苏允嫌弃的瞥了眼绣花,“你怎么老是端着这药给我喝,我都已经好了很多了!”
绣花侧头,求助的看向大小姐。
这几日小姐染了风寒,何大夫开了方子,可是小姐怕药苦总是不愿意喝,绣花没法子,只得等小姐在大小姐身边时,才将药送上,免得小姐拿自己闹情绪。
果然又闹情绪了。
绣花心里头有些烦闷,可也不愿意发作,只看向大小姐,“大小姐,你帮奴婢劝劝三小姐吧。”
苏允嘟着小嘴,瞟了眼黑乎乎的药汁,脸都皱了。
“姐姐,那么苦的东西,我真不喜欢喝。”苏允求道。
苏三媛瞟了眼那碗药汁,味道有些呛鼻,光是看那碗黑乎乎的就不会好喝到哪里。可转念想到苏允声音还有些哑,便劝道:“这些都是苦口良药,等你声音好些以后,才能不喝。”
苏允捏了捏鼻子,一脸嫌弃的看着药碗,最后端了起来一口喝了下去,等回过味来,险些没吐出来。
“允儿,你怎么知道,苏常悦在郕王府日子过的不好?”苏三媛又怕苏允说下回不喝药,这样还得费半天劲劝她,便转移话题问道。
☆、101 鬼医,教主心上人
听到苏三媛的话,苏允果然不提药的事。
苏允皱着眉头,感觉口腔里头全是药的苦涩味道,心里头堵的难受。
拿过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含着,过了一会才觉得舒服了些。
苏允抬头瞟了眼苏三媛,“姐姐,你也太不关心这些事了吧?府上好多下人都已经知道这些事了。”
苏府有好多下人跟郕王那边的婆子互相认识,多少也会攀谈一下自家二小姐。这样一来二往,倒也知道了不少小道消息。
只是这事儿目前只传到了杨氏那儿,苏直因为入画的事打了人,好些下人都不敢再跟他提二小姐在郕王府的遭遇,生怕因此受到老爷责骂。
苏允咀嚼了几口蜜饯,喝了口茶漱了口吐到池水中,才说道:“听说是二姐被抬进郕王府以后就受到郕王殿下的冷落,好几日都不去她房里,就连第一日,郕王殿下也是在那个安和郡主屋里。这件事传出来以后,好多人都笑话二姐活该。”
说着,苏允撇了撇嘴,喃喃道:“其实我觉得二姐也蛮可怜的,先前看郕王殿下来府上对二姐嘘寒问暖那么好,没想到是个人面兽心,幸好姐姐你没有嫁给他呢。”
苏三媛听了苏允的话,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并没有太多的欢喜。
人总会犯错,最怕就是在古代这样男女不平等的朝代,一步错,步步错,有可能还会终生错。
想到于嬷嬷之前说的,苏三媛猜测有可能是因为苏常悦那晚被醉鬼尘子玷污身子以后,害怕因此误了终生。苏常悦性子又是那么高傲的人,哪里容得自己嫁个没什么地位的人?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才大着胆子,跑到郕王殿下屋子里,把整件事都嫁祸给那个身份高贵的王爷。
苏三媛叹息,说道:“郕王他怎么能那么薄情,既然娶了,怎么也是自己的女人,怎么能这般亏待呢。”
“也是。”苏允想了想,回忆起以前跟二姐也有真正好的时光,不由心里头一酸,刚刚那种幸灾乐祸的心思便无影无踪了。
苏允回忆起这件事,突然想起来,凑到姐姐边上小声的说道:“姐姐,我悄悄告诉你,听说安和郡主要二姐弄掉这一胎呢,可是奇怪的事就是,母亲明明也知道安和郡主要让二姐打胎,可是她却让那些婆子先不要去管二姐。”
说完,苏允不再说话,走到边上,倚着栏杆,望着池里几尾鲤鱼游动。
要捅的事情已经捅完了,眼下就等着姐姐有一日因为二姐的事,再跟母亲闹翻,等家里闹得乱糟糟的时候,爹那个时候可能才会看到自己这个当三小姐的种种好。
苏允眼含憎恨,望着池水中的倒影。虽然从不曾见过娘,可是外祖母都说自己的五官比姐姐生的还要清秀,凭什么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看到池水中多了一抹女子倒影,苏允才缓过神来。
“姐姐,你看那几尾鲤鱼,真是有趣。每日不知喜怒,不知饥寒,困了便睡,无聊了便互相追逐嬉闹。”苏允笑嘻嘻道。
“我们怎么会知道鱼儿想什么,或许它在水中因为饥寒所以不断游动,因为抢食所以不断追逐。”苏三媛道。
“姐姐想的真无趣。”苏允嗔道,又笑着说:“姐姐,我有些乏了,你若不陪我,我就先回院里头休息了。”
“我还想转转,你先回去。”苏三媛温声道。
苏允招呼了绣花过来,携手一同回去了。
夜幕笼罩整片土地,点点繁星衬托着一轮圆月。
苏三媛让景花跟翠香先回院子,她在荷花亭转悠一会。见翠香、景花二人都离开了,苏三媛在荷花亭转悠了好一会,才小心的避开众人,朝着蔷薇院走去。
一盏灯笼,微弱的烛光,几杆竹子被风吹拂,清冷寂静。
今夜的风微凉,苏三媛拢了拢衣襟,等了好久,没有等到白城安来,时辰又过了他们平日道别的时候,猜白城安不会来了,苏三媛才不舍得离开了这里。
彼时。
药浴之中,白城安俊颜布满冷汗,半裸着上身,全身浸泡在滚烫的药浴中,水还在咕隆咕隆冒泡,每一寸肌肤被滚烫的热水烫着,又有药浴里的中药腐蚀,每一寸肌肤都疼得令人窒息,比每月发作的疼还要令他痛不欲生。
乌黑的长发有几缕垂落在药浴之中,白城安脸上、身上好几处因为疼痛,青筋暴涨,样子看起来格外狰狞邪魅。
袅袅的烟雾之中,一名白衣女子搬了张凳子,纤细的手指掩着红唇,不断地打哈欠,她那双妩媚动人的眼眸,抬眸低眸间,总有无限的风情流露。
“白城安,若是疼,你就喊一声,我媚三娘又不会笑话你。”那女子的声音犹如她那张美到极致的娇柔容颜一般,带着几分慵懒。
白城安缓缓睁开眼,看着媚三娘。
媚三娘,江湖人称鬼医,也是白衣教教主最心爱的女子。当初白衣教之所以名为白衣教,也是教主为了讨眼前这个女子一笑,取名的。
“上回在法会时,我看到你背着一个小姑娘,哪来的?”
“……”
媚三娘见他不理自己,便笑了笑,“你还真是的,当了我这么多年的义子,也没见你孝顺过我什么,如今我只不过问你给我找的是哪家的媳妇,你倒沉默了。难道我是老虎,还能吃了她不成?”
白城安疼的窒息,缓了好久的气息,才说道:“她不过是寻常的女子,说了也没意思。”
媚三娘呵呵的笑了,“那就好玩了,寻常的女子,怎么能吸引到你这么歹毒的人呢?”说着媚三娘从怀里拿出一小瓶陶瓷瓶,将瓶内的药粉往药浴之中倒,只见那药粉是白色的,一接触药浴之中,便很快的融合了。
更加难忍的虫蚁撕咬感觉,传遍每一寸肌肤,最后所有的疼都席卷心脉,令白城安抬手捂住胸口,脸色因疼痛而逐渐的泛青色。
“我有的是药,可以整死你。”媚三娘呵呵的笑着,说的漫不经心。
白城安低垂着脸,满脸愤怒。
“不过呢,你终究是我亲姐姐的孩子,我也不会真的杀了你的。你这身上的毒,是时候要加重一些药量。”媚三娘见他恼了,便笑着解释道。
白城安蹙眉,希望这些年承受的疼痛,总有一日会交换来解脱的痛快!希望会有那么一天离开这里,过寻常一些的生活。
☆、102 百花贺寿
景花跟翠香对视无言,今夜小姐从蔷薇院回来,神情惆怅。
翠香几次都想要上去问一问,景花给她使眼色,才肯作罢。景花过去倒了一杯茶,“小姐,喝杯水润润喉。”
苏三媛一手接过碗,一手将那盏灯笼放到干净的地方。手一扬,将水喝了大半,才觉得心里头舒服了许多。
翠香过去铺床,喃喃道:“小姐,24 床铺好了。”
苏三媛点点头,将碗放到桌上,走过去由翠香服侍着躺下,帷幔被放了下来,她睁着双眼,闭了一会,又睁开,又闭上。一晚上被满脑乱糟糟的思绪塞满。念头想到上次白城安病发痛苦而显得狰狞邪魅的样子,心里头就像是被针尖扎了好几次。
“该不会又是病发了?”苏三媛喃喃低语道。
外间炕上躺着的景花听到动静,睁开眼听了好一会,见内间再没有动静,才稍微安心些,将薄被扯了扯,往身上盖严。
清晨,一缕光线折射透进窗内。
苏三媛缓缓睁开眼,昨夜三番两次的醒来胡思乱想,闹得她此刻头晕眩难耐。在床上躺了好一会,这才支起身来,将景花喊来帮忙整理了一番,才又出去庭院练习蹲马步。
院子里新进了几盆盆景菊,开着几朵菊花,还有几处含苞待放。华安院先前也就盆栽的石榴树,眼下多了这几盆盛开的黄灿灿的菊花,平添了几分生机。
苏三媛凑上前,选了一朵嗅了嗅,花香气息扑鼻散开,顿时觉得精神抖擞起来。苏三媛回身,对景花道:“你把那香点上,我要开始了。”
景花答应了一声,用火折子一划,将香给点上了,插到炉中。
苏三媛活动了手脚,感觉身子稍微没那么僵硬了,便蹲了马步。
东厢房的门被打开,苏允打着哈欠,手中捧着刺绣到了一半的百花贺寿图,瞧了眼众人,对苏三媛方向道:“姐姐,你起的可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