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半块也不够。”旁边一个憨憨的少年接口。
“我还有事情要请你们帮忙。”李云崖说,“这鱼我们不会收拾,你们帮我收拾出来吧。”
少年们正为挣不到一块银元而失落,听说还有活干立刻动作起来,从衣服堆里捡出两把薄铁片磨的小刀,熟练地刮鳞抠腮,开膛破肚。
李云崖拿出一角通宝:“还得麻烦你们哪位帮我到村里弄些油盐来,还要租借一个铁锅。”
三河指定一个少年:“大宝,你去我家跟我爹说一下,把那口小锅拿来,再取些油盐酒醋来。”又跟李云崖说,“就都算在一起吧,不用再另给钱了。”
“那也行,等最后一起算钱,最好再来点葱姜。”
大宝带着两个伙伴去取东西,李云崖带着沿河找石块搬过来。
朱慈烜跟在后面好奇地问:“爸爸,你要捡石头干嘛啊?”
“做鱼吃啊,待会爸爸给你做烤鱼。”李云崖捡到了足够的石块,垒成一个灶台,朱由检在旁边看着,想要帮忙却又无从下手,李云崖就带他一起捡柴禾:“要干爽的,草和树枝都可以。”
只是这时正值初夏,草木俱都青翠,根本找不到干柴,李云崖就到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家农户,花了一分银元,买了些现成的木柴,跟朱由检一起往回运,农户收了钱也愿意帮忙,三个大人,运了三趟,朱慈烜也每次抱着两条跟着跑。
柴禾够了,鱼也收拾好了,很快大宝他们也带着锅回来,他跟三河说:“大娘让我告诉你,不许把锅子弄坏了,不然的话让大伯揍你。”
李云崖把柴拢到灶膛里,用打火机引火,少年们看着喀嚓一按就能窜出火苗的宝贝都很吃惊,他们见过最好的生活工具就是火柴了,还是有钱人家才能用上的。
火升起来,李云崖把锅放在炉灶上面,将收拾好的鱼一股脑放进去,加上葱姜醋酱煮。另一边再起一处篝火,两边用岩石架起来,中央用树枝穿过鱼身放在火上烤。
他把手伸进背包里作掩护,从空间里拿出百里香、甜牛至、紫苏叶这些调味品,以及山楂、红枣、辣椒粉这些,分别加入锅里跟烤架上面。
很快香气就飘出来了,一群少年们围在旁边都开始咽口水,朱慈烜更是吸溜吸溜的,不过他教养比较好,并不跟李云崖开口要,只是蹲在一边,瞪大眼睛看着。
三河跟李云崖说:“两位大爷,你们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什么吩咐啦。”李云崖招呼他们,“剩下的就是吃鱼了。”
三河摇头:“你的鱼还得请客呢,我们就不吃了。”他想要报酬,又有些不好意思,努力了好几次才终于开口,“我们这些鱼不值一块银元,加上这些油盐酱醋,您跟四角就好了。”
“说好了一圆就不会改了,这些鱼在我看来,可比一块银元更值钱。”李云崖掏出一块崇祯通宝递过去。
三河接过银元看了看真假,然后冲着李云崖和朱由检鞠了个躬:“谢谢两位大爷,如果还有什么吩咐你们尽管提,只要我们能办到的肯定给您办了。”
“剩下的吩咐就是吃鱼。”李云崖说,“我要请的客人就是你们,今天我们第一次来天津,就遇到你们在这里抓鱼,都是缘分啊,来来来,吃鱼吃鱼,大家一起吃才有意思,不然的话这些我们三口人也吃不完。”
少年们得了钱,自然不好意思再吃鱼,纷纷推辞,准备离开,李云崖随手拉住一个:“干嘛?我请你们吃鱼,你们都不给面子,莫非是瞧不起我们吗?”
“我们没有……”
“没有就吃啊,快点,都做好。”李云崖把一根树枝鱼串递过去,“你们自己分,尝尝我烤的鱼味道怎么样。”
少年们都看向三河,三河微微叹了口气,点头答应,大家哄然欢呼,把鱼串接过去分食,李云崖本身做饭手艺就很好,手上调料又全,少年们一边大块朵颐一边表示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李云崖拿了一条跟朱由检分食,朱由检还放不开,李云崖撕下一块“鱼排”递向他的嘴边:“这样在野外吃鱼,图的就是个野意儿,幕天席地,直接用手,来来来,保管你终生难忘。”
朱由检吃下了他投喂的一块,果然跟过去吃的烤鱼滋味不同,也伸手自己撕了一块,慢条斯理地吃起来,李云崖一边自己吃,一边喂朱慈烜,孩子太小,又是娇生惯养的,自己吃鱼很容易被刺卡了嗓子,李云崖很小心地把每一根刺都挑出来,把净肉喂给他。
这种野炊的经历,对于这爷俩都是在过去不可想象的,两人越吃越爱吃,很快吃完一条,李云崖又烤了一条,再度吃完,又烤虾,大家一起剥虾仁吃。
等把烤的都吃完,锅里煮的就熟了,起锅以后,三河拿了把笊篱捞里面的鱼虾吃,李云崖给朱由检抠了一只螃蟹,喂朱慈烜吃了点蟹腿肉,又喝了几勺鱼汤,小家伙就吃饱了,洗了手到围塘边上,拿一根树枝捅剩下的几条鲢鱼玩。
李云崖边吃边跟少年们聊天:“三河,你也姓刘吗?你们都姓刘吗?”
“他们都姓刘,我不是,我姓梁。”先前进村取锅的大宝说,“我叫梁大宝,这是我弟弟,梁二宝,这是我小弟,梁小宝。”
“我也不是!我也不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赶紧说,“我姓李,我家是外来的。”
“外来的?从哪里来的?”
“罗全道,从朝鲜逃难过来的。”
“哦,你家现在也住在这村里吗?你父母现在都在做什么?”
“住村里,我爹做大酱卖,我娘在城里的厂子里做衣服。”小孩一边啃虾皮一边说。
李云崖提倡女权,除了要破除缠足陋习之外,还号召女子从家里走出来,同样也可以顶天立地,赚钱养家,并在各地设立女子学校,但真正响应号召的很少,连穷人家的女子也不愿意出来抛头露面,不然的话就嫁不出去了,只有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中年妇女才会到工厂里上班。
前些年李云崖大笔一挥,划掉奴籍,禁止人口买卖,丫鬟仆人全部改成雇佣制,相当于劳工,受工业法保护,很多大户人家都把奴仆赶了出来,男子还好,女孩子要么找不到原来的老家,要么父母也穷不肯收留,这些人有不少进了工厂,甚至是女子学校,还有就是李云崖让民政部在各县城里孤儿院,里面的女孩子也要到学校读书。
朝鲜难民过来之后,他们没有土地,为了生计,大部分妇女都走进工厂,为李云崖的大工业计划添砖加瓦,李云崖连续三次嘱咐民政部跟工业部的两位部长,要善待这些女子劳工,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如果干得好,两年就可以在当地落户。
当然这又引来顽固派一片“牝鸡司晨”的嘲讽和叫骂。
李云崖又问少年们有没有上学读书,将来长大了有什么理想。
其中三河本名就叫刘河,在家里排行第三,他父亲是刘千户原来的千户长官,军制改革以后,裁撤军户所,他父亲年纪大了,不愿意再去军校受训,被劝退回来,做了村长。
他大哥刘海是个很有头脑的人,以家里的房产作抵押,从银行里贷出一百枚银元,然后利用家里过去在军中的人脉,做起了朝廷默许的走私生意,从大明朝以白菜价购买劣质瓷器、茶叶、布匹,裤衩、袜子、背心、皮靴……到皮岛去。
皮岛原来被毛文龙占领,毛文龙被袁崇焕斩杀,后来上面的人大部分投降满清,李云崖原本想要让袁崇焕把这里夺回来的,后来改变了主意,等到李云崖关闭边境贸易之后,这里就成了一个黑市,大明走私过来的东西都到这里跟大清交易。
皇太极急需明朝内部的货品,让孔有德率军守在这里,保护商人,生怕这仅有的交易窗口忽然哪一天也断掉。
要明朝的东西,得用银子或者是银元,满清穷得叮当响,哪里有钱,只能尽可能多地挤出东北和朝鲜的各种土特产,如人参、虫草、兽皮这些,被刘海这种走私货商以白菜价买过来,再把自己带来的瓷器茶叶等以极高的价格卖过去,一来一去,就赚得盆满钵满,去掉给海关的双重税收,仍然有很多盈余。
刘河的二哥刘江选择了参军,是袁崇焕麾下的东海舰队海军成员,已经是一艘快艇的艇长。
第71章 一夜无话
吃完这顿野炊,天已黑下来,李云崖跟梁大宝说好,今天晚上到他家去借宿。
梁大宝家在村子里边,也是军户家庭,他伯父、父亲、叔叔,还有四个堂兄全部战死,都死于崇祯二年那场京城保卫战,只剩下一个五十多岁的祖父拉扯他们兄弟三个。
改革军制以后,国家裁撤卫所,原来属于军户的地也都收走,虽然原来地里的收成也大多被当官的刮走,但好歹还能混个半饱,勉强度日,地被收走,他们的日子就没法过了,梁老头只能跟人出海帮工捕鱼,挣个辛苦钱。好在很快户籍改革,优待军属,给了最低保障,他的三个儿子,四个孙子全都被评为烈士,每个月能收到七份供养,日子也算还过的不错,老头算计着,三个孙子将来娶媳妇应该是不成问题了。
孙子带人回来,梁老头并没有表示反感,相反还很热情,中国人历来有在外讨宿的传统,出门在外,谁也不能背着房子走,梁老头甚至把小儿子新婚时候的被褥拿出来给李云崖三人盖。
被褥只盖过一次,后来儿子就走了,死在北京城下,儿媳妇从儿子走后就回了娘家,得知儿子死讯后很快改嫁,前两年家境困难,梁老头把家里凡是能换一张玉米饼子的东西都拿出去卖了,只剩下这一床新被褥,他看客人们都很干净,细皮嫩肉的,就把这被子拿出来款待。
晚上,朱慈烜洗手头脸手脚,早早地迷糊着了,连李云崖给他脱衣服都不知道。
“咱俩也早点睡吧,明天还要继续起来去别处玩呢。来,我来伺候皇上更衣。”
朱由检笑了:“我可不管劳烦国师大人,自己来就好了。”他把束发的玉环摘下来,脱掉外面的薄外套,再脱掉里面的衬衣,露出半身细嫩光洁的皮肉。
梁老头节省,没有点灯的习惯,好在外面圆月高照,银白的月光从外面抛洒进来,照在朱由检身上,仿佛一个月下的精灵,看的李云崖情不自禁地吞了下口水,特别想伸手过去摸一摸。
朱由检紧跟着脱掉裤子,只剩下一条白色内裤,坐回炕上,钻进被窝,见李云崖发愣:“你还催我快点呢,怎么坐在那里半天不动?”
李云崖笑道:“这不是等着皇上先脱,我得服侍您先就寝然后才敢睡啊。”
朱由检知道他在说笑,拢着被子呵呵地乐。
李云崖很快把自己脱得也只剩下一条内裤,跳上炕,看着睡在中间的朱慈烜,只犹豫了一秒就把他抱到一边:“小孩子睡在大人中间不好,我俩夹着他,他很容易就缩进被窝里面,然后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长大的了容易变笨。”
于是,最终的排列顺序变成李云崖在中间,右边搂着软软一团的朱慈烜,左边是干净光滑的朱由检,他把被子往朱慈烜这边挪:“小孩子不能着凉,凉了肚子明天就得送医了。”
朱由检这边的被子只能勉强把身子盖住,今天累了一整天,他过去从没走过这么多的路,疲乏不堪,很快就进入了沉沉的梦乡,在梦里,他感觉自己置身于冰天雪地里,好在还有一个大火炉,暖烘烘的热气逼人,他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将火炉紧紧抱住……
这一夜,朱由检睡得无比安稳,无比香甜,从小由于父亲不受万历皇爷喜欢,甚至随时要被废掉,他父亲整日战战兢兢地活着,他自然更不安稳。后来天启皇兄继位,魏忠贤大权独揽,对他他这个信王也有极大威胁,他终日如履薄冰,每次见到魏忠贤都要很尊敬地称一声厂公。
再后来,他做了皇帝,第二年就被凶狠的建奴打到北京城底下,崇祯四年又有逼宫政变发生……今天这一晚,是他从出生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第二天醒来时,发现李云崖早醒了,正偏着脸看他,二人目光相对,李云崖很自然地问:“你醒啦?昨晚睡得好吗?”说着用左手从后面揉了揉他的头。
朱由检发现,自己竟然是枕在李云崖的左肩上,一只手横放在李云崖的胸口,一条腿搭在李云崖的腿上,顿时脸有些泛红,收回手脚,划过李云崖的身体时,发觉李云崖胸膛上肌肉满满,又很光华,手感极好,李云崖肩膀和胳膊上的肌肉也很多,枕着很舒服……
离开了热气喷薄的身体,朱由检感觉忽然觉得自己竟然有点舍不得。
他脑中回想起在火车上随手翻看的《青丘仙狐传》里面的故事情节,云崖上辈子是女身,这辈子成了男儿,但由于前世姻缘,两人仍然都很迷恋对方,因此方有断袖之事。
在中国古代,断袖之事是很常见的,就像逛青楼一样,绝用不着偷偷摸摸的,不过跟后世不同的是,断袖通常只是生活中的一种调剂,相好的在一起玩上一玩,家里女主人知道也不会如何在意,毕竟男人不能生孩子,只要不出格弄回家里来养着就好。
《红楼梦》里就不止一次地描写过相关的情景,如贾家学堂里面,薛蟠公然近乎包养地弄了两个同学,还有其他学生跟着争风吃醋;王熙凤不在,贾琏随便找清俊的小厮泻火;宁国府办丧事,贾珍毫不避讳地找两个兔子陪客,尤氏也并不把这样事放在心上。
此时的文化就是这?3 痪浠八担实廴绻敫慊乙桓觯踔潦羌父瞿腥搜谧辖峭獗呙皇鹿ネ嬉煌妫蘼凼呛蠊故锹奈洌疾换崴凳裁矗ザ喽ザ啵承┮笆繁始抢锛巧霞副剩前牙钤蒲峦辖抢锪欤踔寥盟姹愠鋈牒蠊突嵊腥巳摆闪恕?br /> 因此,朱由检对于要跟李云崖搞基这种事,并没有特别的排斥,他本性里就有一种理想性的成份在,很愿意相信像李云崖自己在歌中所唱以及书上写的,李云崖就是一个狐仙,上辈子跟他有过一段姻缘,历经苦难,这一生又来找到自己,两世全都拯救了他于水火之中。
上辈子我娶了别人,让云崖伤心欲绝,几乎寻短见,这一世我总不能再负他……
“好了,你醒了,咱们起来吧,外面天都亮了。”李云崖掀开被子,坐起身找衣服,露出宽阔的肩膀,倒三角的身段,两肋肌肉紧绷细致,朱由检看着,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
李云崖抓过上衣正要兜头套进来,忽然感觉到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后腰,他身子一震,僵在那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朱由检伸出手之后,醒悟过来,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一声把手收回来:“你真壮实,按说我也每日早起练剑,已经好几年了,怎么就始终练不出来。”
“其实你也不错了。”李云崖把衣服套下来,转回身抓过朱由检的胳膊,在他肩膀上捏了捏,回过来继续穿裤子,“跟普通人比你这已经挺好了,可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只是我的训练量比你大了好多倍,虽然这几年不在军校了,但我还是保持着当初的习惯。”
李云崖惜命得很,知道这时代医疗水平不行,有个头疼脑热都容易过掉,所以十分注重锻炼身体,从屋里出来,拿着木桶从井里打水,兜头哗哗哗先浇三桶凉水,然后在地上做俯卧撑,双手一百个,双手五指一百个,左手单手各一百个,做完四百个然后出去跑步,从刘千户村一直跑到天津城,买了七份鸡蛋煎饼还有豆浆再跑回来,身上的衣服已经重新又湿透了。
吃过早饭,李云崖给梁老头留了一枚银元,然后带着朱由检跟朱慈烜回城里。
朱由检有些受刺激:“咱们走进城去吧,不要叫马车了。”
朱慈烜最先拍手叫好,李云崖自然也没意见,两人并肩往城里走,一边欣赏景致一边聊天,朱慈烜蹦蹦跳跳东跑西颠地玩。
走了两里多路之后,朱慈烜就蔫了,嚷着脚疼,可怜巴巴地央求李云崖:“爸爸,我们雇一辆马车吧,我实在走不动了。”
朱由检嫌儿子太弱:“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哪找马车去?先前走的时候你不是也很高兴的吗?既然选择了这样进城,咬着牙也要走下去!”
朱慈烜垮着小脸,又坚持走了一里路,实在迈不动步了,李云崖把他抱起来:“虽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又没能走完,但你还有爸爸罩着,爸爸抱你走完就是了,只是等将来你长大了,爸爸抱不动你了,你就只能完全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