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权自然也听说过这个小年轻,对他的认识仅限于挣钱这方面,但钱也是重要的,于是,柳大人还是很好声好气的招待了他。两人在谈话间,柳大人渐渐收起了自己对这个所谓的暴发户的偏见,这个年轻人,不止在经济方面有造诣,在不同的领域,也有他独到的见解,柳相甚至说过:此人若为官,必与我同列。这是怎样一种高度的赞赏啊!
西北城里的另外两人也纷纷效法,却不知他们在柳相眼中,只是个会移动的钱庄,而凌升平,则是他重点要培养的对象。
凌升平其实很早之前就看到过谢穆清了,只不过实在暗处偷偷的看,他二十五岁进京找柳权,顺便就在京城过了年,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谢穆清,彼时谢穆清十三岁,但在凌升平心里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粉雕玉琢的小圆脸,像小菩萨一般的温暖笑容,虽然个子还缺了那么一点点,但也是十分可爱的。
就这么一眼,凌升平丢了自己的心。他的心,彻底的给了那个笑的可爱的小孩。
几乎可以说,他偷粮,被发现,包括谢穆清会救下他的命,都在他的算计之内,此人心机之深沉,足以可见。
谢穆清浑然不知凌升平对他的感情,他还傻呆呆的把他奉为上宾,好吃好喝伺候着,这不,现在就被凌升平以“时常待在客栈未免太无聊,不如出去逛逛”的借口拉出了客栈,在闹市上闲逛。
所有的集市都是差不多的,这儿的集市和京城的没什么区别,而且东西也不多,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当地著名的城隍庙。吸引谢穆清的不是城隍庙,而是庙前杂耍的艺人。那胸口碎大石的,那踩高跷的,还有叠罗汉的,不出几分钟就抓住了谢穆清的眼球,让他忽视了凌升平眼里一闪而过的诡异。
谢穆清饶有趣味的看着表演胸口碎大石的那个大汉,他身上压着一块有他半人高的青石板,另一人挥舞着手里的大锤,表情夸张,惹人发笑。谢穆清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锤子,生怕错过一定细节,突然,他惊呼出声,原来那人一下子将锤子重重的砸在青石板上,谢穆清看向石板底下的大汉,那人坐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肥肉,拍了拍胸口,示意自己还是好好的,周边响起了众人的叫好声。
接下来自然就是“有钱的给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的老戏码了,谢穆清正在兴头上,也掏出了几两碎银,那讨钱的人拿着铁盘递到跟前时,他毫无戒心的伸出了拿着钱的手,说来迟那时快,那人突然从托盘底下抽出了一把尖刀,直直的朝谢穆清刺去,“去死吧!”他尖利的叫着。
谢穆清躲闪不及,只好直愣愣的看着那把刀快速的闪到他面前。
“小心!”凌升平英勇救主,替谢穆清挡住了那一刀,“来人,护驾!殿下快走!”
谢穆清傻愣愣的看着伏在自己身上面无血色的样子,不知怎么的,上辈子在悬崖的最后一幕清晰的浮现在眼前,无助的自己,失血过多的赵怀瑾。。。。。。
他突然疯狂的喊了起来,“太医,太医,太医在何处!”
他害怕了,他害怕死亡,他害怕别人因他而死,他更害怕那因他而死的人在他面前渐渐没了呼吸,这是他心里的一道坎,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埋在他颈项里的凌升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谢穆清变得这么激动,但这一步棋走的还是挺正确的,至少自己已经在他心里占了一席之地了,至于那个赵怀瑾,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凌升平的眼里满是阴鸷,就算他喜欢你,我凌升平也会把你一点一点的从他心里铲除!
谢穆清没有管后续的事,他匆匆忙忙的带着凌升平回到了客栈,“小二,快去烧水,太医,给孤滚出来!”
赵怀瑾正在床上看书,听到这些动静皱了皱眉,出了什么事了,他让小厮把他扶起来,走出房门,正好碰到谢穆清一行人走上来,“阿清,出什么事了?”
谢穆清匆匆而过,只给他一个着急的背影。
赵怀瑾有些尴尬,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以前他和谢穆清说话,对方从来不会不回应他,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不理他,但他还是会叽叽喳喳的讲个没完。现在,自己也算是尝到这种滋味了,还真是挺不好受的,赵怀瑾苦笑,这算是遭报应了吧。
正巧碰到暗七拉着太医走来,他再问了一遍,暗七简要的说了一下事情的过程,就匆匆离开了,留下赵怀瑾一个人皱着眉站在那,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不知这一件事,还有这桩桩件件,一直都有点不对劲,为什么身子一向不差的他会突然腹泻病倒,为什么这么巧在他生病的时候遇刺。还有那个行刺的人,为什么单单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同伙,而且据暗七所说的,那人应该没有任何的武功底子,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来行刺。赵怀瑾眼底一片暗沉。
他走回房里,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心底的怀疑,飞鸽传书给盛德帝。凌升平是个可疑的人,哪怕现在查出来他的身家背景都是清白的。但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目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隔壁房里,谢穆清焦灼的在房里来回踱步,太医正在给凌升平处理伤口,因为距离近,肩胛骨下方的伤口几乎见骨,凌升平也早已陷入了昏迷状态,也亏得他晕了过去,不然这痛可有他受的。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过了许久,太医支起身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他怎么样了。”谢穆清着急的问道。
“凌先生的伤势颇重,不过幸好没有伤到肩部,不然以后提东西可没什么力气了。待老臣开几副伤药,好生养着便好,还请殿下放心。”太医回道,走到桌边给凌升平写药方去了。
谢穆清看着躺在床上的凌升平,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好没有。。。。。。他突然想到了赵怀瑾,刚刚自己没有理他,阿瑜会不会生气了,谢穆清刚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赶紧走到隔壁房间,彼时赵怀瑾刚刚把信鸽放出去,连窗户也没关上。
赵怀瑾听到身后的动响,看了看天色,以为是小厮送了药上来,想到那些苦涩的药,赵怀瑾微微蹙眉,“你放桌上吧,我一会儿便喝。”赵怀瑾说完却发现没有人回话,他警觉的转过身去,却发现是谢穆清。
“阿清?”他疑惑的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凌先生怎么样了?”
谢穆清暗骂自己想得太多,阿瑜怎么会生气呢,想到这,他心里又不免有些失落,一定是他不在乎自己,不然怎么会。。。。。。但他表面上还是带着他常有的温和的笑意,“太医说他已经没事了。阿瑜,你怎么都不关心关心我,要是没有凌先生,我今天就见不着你了。”他撒娇似的说道。
“是啊,要是没有他。。。。。。”赵怀瑾喃喃自语着,没让谢穆清听见他说什么,以现在谢穆清对凌升平的信任,自己还是先别说了吧。赵怀瑾想着,却不知道这为他们以后的争吵埋下了一根导火线。
“阿清,你怎么还站在窗户边上,你身子还没好透,还是别吹风了。”谢穆清看赵怀瑾还是倚在窗边,嗔怪道。走过去帮他关窗。
“没事,在床上躺了许久,也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了。”赵怀瑾挡住了他的手,“更何况窗外的风景很好不是吗?”他虽是笑着,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谢穆清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明显感觉到了赵怀瑾和平常的态度变得不同,他讷讷的收回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室内陷入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中。
“阿瑜,我去看看凌先生,你好好休息,我们再过几日回京。”谢穆清忍受不了如此压抑的气氛,落荒而逃。
“希望他是个好的,不然。。。。。。”赵怀瑾看向那堵墙,那背后是凌升平的房间,眼里带着浓郁的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凌升平:殿下,我救了你一命。。。。。。
谢穆清:你想要什么?
凌升平:我想要。。。。。。
赵怀瑾:陛下赏赐了凌先生黄金千两。
谢穆清:父皇已经赏过了,先生你还不满足?!
凌升平:。。。。。。
作者君经历了痛苦的期中考试,数学成绩惨不忍睹,数学虐我千百遍,我待数学如初恋,但是,作者君的初恋竟是如此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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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争执
两天后,谢穆清看凌升平的伤势逐渐愈合,赵怀瑾的身子也好了起来,便通知所有人准备回京,而盛德帝的书信也已交到了赵怀瑾的床头,盛德帝让他放宽心,好好休养,凌升平的事他会好好查查的。赵怀瑾疲惫的捏了捏鼻梁骨,仰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谢穆清还没睡,他这两天心里挺难受的一直在纠结赵怀瑾对他的态度,他想,他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赵怀瑾就和他生分了呢?就算是为了凌升平的事,那也没有必要气这么久吧。
夜深了,他独自一人走在外边,感受夜晚的凉风习习,突然瞟到赵怀瑾房里还亮着,谢穆清心里一动,要不就趁现在和阿瑜好好聊聊吧,心里这么想着,脚随心动,不一会儿,就站在了赵怀瑾的房门口。
“阿瑜,你睡了吗?”他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听到里面半天没有动静,谢穆清叹了口气,一定又是看书看得睡着了,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啊!
他推开门,果然看到赵怀瑾和衣躺在床上,眉头紧锁,好像在思考什么大事一般。谢穆清走上前去,打算给赵怀瑾盖上被子,这天气虽说不冷,但夜晚的风吹在身上还是会有凉意的。
那是什么?信?父皇写的?!谢穆清发现了被赵怀瑾随意置在床头的信,拿起来看了一下,越看到后面面色愈发暗沉。父皇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为什么父皇要查凌先生。。。。。。一连串的疑问在谢穆清心里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最后成了一座小雪山在他的心里消散不去。
赵怀瑾一夜好眠,醒来后,明显感觉房内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谁?”他警觉的坐了起来,却发现身上不知道为何盖上了被子。
“阿瑜,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谢穆清嘶哑的声音响起,他一夜没睡,拿着信纸,枯坐到天亮。
什么怎么回事?赵怀瑾暗想,难道。。。。。。他猛地一看床头,果然,信纸不见了。
“阿瑜,为什么你会背着我和父皇联系?”谢穆清脸色惨白,他不知道赵怀瑾给盛德帝里的信写了些什么东西,但必然是关于凌升平的,他前几天不是还和他相谈甚欢的吗?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要彻查”、“恐有不轨之心”了。他不喜欢他的阿瑜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陛下担心你报喜不报忧,命我看着你,以免凌升平一事再次发生。”赵怀瑾语气平稳,好像他说的只是一件极为普通的小事,虽然这在他眼里也确实只是件小事。
谢穆清惨白着张脸,嘴唇微微颤动,不是他阴谋论,只是他实在想不到赵怀瑾。。。。。。“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比如凌先生有问题,你的病。。。。。。”谢穆清觉得自己好头疼,阿瑜怀疑凌先生,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只告诉父皇,难道他不相信我吗?
“告诉你了,你会信吗?凌升平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赵怀瑾的话如一把利剑,狠狠的扎在了谢穆清的心上,疼得他脸色刷白,赵怀瑾也有些不忍,放缓了语气说道,“我和陛下原是打算等查清他的真实目的在告诉你,但你现在已经发现了,那就不再瞒着你了。你只要记住,陛下都是为了你好便可以了。”
谢穆清冷笑,“为了我好,为了我好。。。。。。为了我好就可以把我瞒得死死的,什么都不告诉我?不要做什么事都打着‘为了我好’的旗号!”他很生气,他第一次因为赵怀瑾如此的生气,他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他,他懂他,可是结果呢?他还是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失望的叹了口气,“阿瑜,我真的看不透你。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说罢便径自离开了,不再看身后人难看的脸色。
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又该是个怎么样的人!赵怀瑾的手死死地握成拳头,谢穆清,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会进宫,我怎会成为伴读,我又怎会卷入这一切是是非非,又怎会对你动心。
可如今,你竟然问我我是个怎样的人?!赵怀瑾笑的凄然,谢穆清,你够狠!
“公子,公子,我们准备出。。。。。。啊!快来人哪,公子吐血晕倒啦!来人呐!”
是谁,怎么这么吵,真的好吵,好吵。。。。。。
“太医,我儿到底如何了?这都昏迷了几天了啊!”
“赵相,赵公子思虑过多,又遭受极大打击,自己不愿醒过来,老臣只能开一些调理身子的药,至于这病啊,心病还须心药医啊!”白发苍苍的太医捋了把胡须慢悠悠的说道。
赵怀瑾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就是不想醒过来,醒过来干什么呢?又要去宫中面对谢穆清吗?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目来对他,是笑着,还是冷淡以对。
“夫人啊,你说阿瑜和殿下是不是吵架了,想想以前,阿瑜生病了殿下都会亲自来看看他的,可是现在,都回京快一个七曜了,殿下连句话都没有,你说,阿瑜这病会不会和殿下有关?”
“若真是殿下,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啊,虽说你和陛下关系好,但他还是陛下啊,只怪我的阿瑜太倒霉,都是你的啊,那会就说了不让阿瑜进宫,你非得让他进去,这下好了吧,我们阿瑜一定和皇家人相冲,不然怎么会经常生病,想想他以前。。。。。”
“夫人,慎言啊!”
。。。。。。
他已经昏迷了这么久了吗?要爹爹和娘亲这样为他担心还真是不孝呢,更何况娘亲肚子里还有小弟弟。赵怀瑾想着,恨起了自己的软弱无能,怎么能因为这种事让亲人为自己担心呢,他昏迷了这么久那个人连句话都没有,那他如此的自暴自弃,又有何用处呢,又不能引起那人的心疼。。。。。。
“夫人,夫人您别急,我立刻就去叫产婆,来人呐,夫人要生了!”
“啊——好疼啊——”
娘亲要生了?一定是因为他的缘故,让娘亲心绪不定了!要醒来,一定要醒过来!赵怀瑾倏地睁开双眼,入耳的声音更加清楚了,隔壁房里,是赵夫人痛苦的□□和产婆鼓励的声音。
赵怀瑾披上袍子扶着手边能扶的一切物什缓缓走出去,多日的昏迷让他的四肢变得无力,刚起来的时候,他几乎要瘫倒在地。
门被推开了,灿烂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洗去了他身上的一切腐朽的味道。
“父亲。”他看着激动地瞪大双眼,伸出颤颤巍巍的双手想要扶住他的父亲微微一笑,“父亲,我回来了。”
恰逢此时,屋内一声响亮的婴孩的啼哭响起,”老爷,夫人生了位公子!“赵相红了双眼,这是上苍赐予他的最好的礼物啊!大儿子醒了,夫人又为他生了个孩子,这个孩子让他一家团圆!
赵怀瑾看自己父亲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笑了笑,“管家,赏!这是家里的喜事,每人赏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可是一般人家将近两年的花销了。
“恭喜老爷喜获麟儿!”在场的下人都纷纷道喜庆贺,赵相府里一派和乐融融。
赵怀瑾看着这喜庆的景象顿觉心胸开阔了不少,人世间有这么多可喜之事,而他却只沉浸在悲伤之中未免太多愚钝,看开些便好,凡事不必太过于纠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如改日辞了这伴读一职,趁机远游,圆了心中的梦,这嘉和的大好河山,不能与谢穆清一同游览,看来,只能自己一人前往了。
“阿瑜,你说你弟弟取个什么名字比较好?”赵翕抱着刚生出来的孩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还是父亲您来取吧,儿子才疏学浅,还是算了吧!”赵怀瑾伸手抱过赵翕怀里的婴孩,轻轻逗弄着,“父亲。。。。。。为什么弟弟这么丑?”
赵翕噎了一下,“臭小子,刚生出来的小孩子都是这样的,过个两天长开了就好了,你刚生出来的时候比你弟弟还丑呢,整一个红皮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