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桃顿时愣怔住了。
杨夙笑着摇摇头,从身后抽出一支羽箭,搭上良弓,只一箭便射翻了一匹恶狼。
余下的两只见状吓的半死,丢下歪倒在地的伙伴,夹着尾巴就想逃。“想逃?晚了!”
杨夙两箭顺势而发,支支命中。恶狼垂死挣扎,蹬了蹬后腿,终于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喂,你还不下来?”杨夙得意的拎了拎狼后腿,想象着一会儿的炙烤狼肉,漫不经心的道。
这丫头就是个命大的!要是一般的小姑娘早就被狼吃了,她居然能爬的那么高,足足撑了两天两夜。
“我,我下不去了。”蓝桃可怜巴巴的抱着树干,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锐气。
“笨蛋。”杨夙在心里骂了一声,运起轻功几下攀到的蓝桃身边,揽住蓝桃的纤腰,重新跃回了地面。
“嘶——”
蓝桃痛的坐在了地上,两日两夜的煎熬,本就饥渴交加,这只受伤的脚腕愈发的严重了。
“怎么回事?”
杨夙伸手去抓蓝桃的脚腕,蓝桃又急又气“啪”的一声打掉他的毛手,“干什么你?”
杨夙皱了皱眉头,“你以为我想干什么?脚伤的那么重,不快点治好,将来你就成瘸子了。”
蓝桃泪眼婆娑,“谁让你来的这么晚。”语气又娇又细,倒与平常的娇俏顽皮大不相同,杨夙心中陡然一荡。
“你治吧,我忍的住。”蓝桃用手背狠狠抹下眼角的泪花。
杨夙心急她的伤情,一咬牙,伸过手去,嗤的一声,将蓝桃裙子撕下了一片。
蓝桃吓了一跳,惊惶的叫道:“你……你做甚么撕我裙子?”
杨夙将那角裙子递到她嘴边,硬声道:“咬着。怕你一会儿疼的咬了舌头。”
蓝桃只得抓过绸子,塞进小嘴里紧紧咬住,闭上了眼睛。
蓝桃脚上只剩下一只鹅黄缎鞋,鞋头上缀着一颗明珠,缎鞋早已变的乌黑破损,另一只鞋子却被恶狼撕咬的粉碎。
杨夙抓起她左脚,扯脱了她的鞋袜。蓝桃只感觉脚上一凉,脸上便开始充血发红,咬紧了牙关不出声。
杨夙心中一动,眼见这只裸脚脚掌纤美,踝骨浑圆,白嫩嫩的脚趾上的指甲还透着晶莹的粉光,小巧的还没有自己一只手掌大,不知为何,竟然忍不住面红耳赤,心跳加剧。
脚腕处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肿,杨夙用手轻轻摸了摸,蓝桃疼的呜呜直叫,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脚腕脱臼了,你且忍一下,马上就好。”杨夙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格外温柔。
蓝桃却吓的将脚一缩,睁开了眼睛,眼圈和鼻尖都红红的,一张小脸白一块黑一块,头发也凌乱的绑在身后,可怜巴巴的瞧着杨夙。
“会,会不会很疼?”
杨夙的心咻的一下变软,忍不住想将这少女抱在怀里安慰一番,顺便揉乱她的头发。
杨夙低下头,半晌才道:“杨老太爷说让我入赘,你觉得如何?”蓝桃惊讶的睁大眼睛,“你才多大,我哪能老牛,不对,我哪能欺负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杨夙心里顿时就不好了。自己哪里像小孩子了,明明年纪相仿。一般人家都喜欢给儿子找个大点的媳妇儿,这丫头怎么一直把自己当小孩子呢?
“我要是说,我愿意呢?”杨夙低着头,轻轻来了一句。
“什么?你愿意,不,我是说,你想娶我?”蓝桃顿时惊呆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的俊美少年,突然伸手去探杨夙的额头,“我看看你是不是烧坏了?”
杨夙头上青筋直跳,抬起双眸,直直的看向蓝桃的眼睛。蓝桃只觉男色逼人,忍不住面红耳赤的回转头去。
“看,看啥?”
杨夙嘴角挑起一抹坏坏的笑容,“我想知道……”只听“咔嚓”一声,蓝桃脚腕一痛,还没等哀嚎出声,杨夙已经迅速的将她的小脚抛下。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傻啊?”杨夙直起身子,抱着双臂不屑的看着蓝桃,“为什么让彩绢去救人?你就善良到舍身忘己了?”
蓝桃强忍着飙出来的泪水,愤愤的看着杨夙,“你丫的,刚才是在分散我注意力?”
“那还能有别的?就算我还是你家的奴才,我也看不上你这傻妞。”杨夙从靴子里抽出一只匕首,将最肥壮的死狼剥皮切肉。
蓝桃气的半死,勉强套上了鞋袜,想要骂杨夙两句,又处于弱势地位不得不低头。
等到狼肉烤好香味散发开来的时候,蓝桃的肚子没骨气的叫了起来,呜呜,真的好饿啊!
“吃吧,笨丫头!”
杨夙自打变成了自由身,对蓝桃的称呼就由“姑娘”变成了“笨丫头”。蓝桃也不在乎,抱着烤的滋啦作响的狼腿,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不顾狼肉将嘴巴烫的生疼,蓝桃拼命的用牙齿撕扯着狼肉,囫囵的吞下肚子。
狼肉上并没放盐,但全是瘦肉,很有嚼头,除此以外并没有牛羊肉美味,只是饿肚子的人哪里顾得了许多,不一会儿就把一条狼腿啃了个干净。
蓝桃吃饱喝足,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儿。冲着杨夙也和颜悦色起来,“阿杨,多谢你,要不然我就要被狼吃了。”
杨夙挑挑眉毛,细嚼慢咽的道:“还算有点良心,我以为你事后就翻脸,还要诅咒我打光棍儿呢!”
蓝桃微窘,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
皎洁的月儿升上了天空,银辉洒在沉睡着的少女脸上,一切都变的美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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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家园被毁
晨曦将至,群鸟啾鸣。
蓝桃从睡梦中缓缓醒来,身上披着杨夙的外套,火堆早已熄灭成一堆灰色的灰烬,树下停着一匹纯黑的骏马,正噗噗的打着响鼻。
“阿杨?”
蓝桃忍不住唤了一声。
没人作答。
蓝桃支撑起身子,用水袋里的泉水简单的漱了漱口,擦拭了手脸。
头上的钗环早不知散落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一支折弯的金镶玉点翠蝴蝶簪,蓝桃将簪子收到怀中,以手代梳,将散乱的头发挽在头顶,挽成一个简单的男子发髻。
身上的锦缎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蓝桃干脆将外衣脱下,换上了杨夙的一件旧衣。
旧衣肥大,蓝桃将袖子挽起,又用腰带将裤子系了好几圈,方扶着树干站起身来,
“醒了?”
单调的粗衣掩饰不住少年的风姿,杨夙头上带着露水从林子中探出身来,手上捧着一把红彤彤的野果。
杨夙上下打量了蓝桃一番,忍不住笑道:“扮成个小子模样,倒也面嫩,和你走一起倒像兄弟两个了。”
蓝桃笑笑,接过那果子吃了几个,权当早餐。
杨夙将蓝桃扶上黑马,想要把她送回蓝家村。“也不知道二婶、彩绢她们怎么样了?”
杨夙牵着马,手里随意的甩着鞭子,“应是无事,我赶来的途中没听说她们如何,只听到你连人带车坠落了悬崖。”
蓝桃摸着马鬃,眼睛里呈现一道厉色,“那蓝大山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勾结山匪谋害本族中人,我回去定要让伯爷爷好好惩治他。”
当年蓝大山被驱出家族,但并未抄其家产,他要是本本分分的做个小生意或是买两块地耕作,吃穿也不用发愁。
可他偏偏是个嗜赌成性的,先是输了家底,然后就是卖老婆卖闺女,最后被赌场暴打一顿就不知所终了。
没想到他把这一切都怨在了蓝家身上,勾结山匪对无辜的女眷和孩童狠下杀手,若不是蓝桃事先请了最好的镖师,想必早已落到了山贼的手里。
死,倒是更容易些;可若是人活着,就会被当成肉票,勒索留守在村里的伯爷爷和大伯娘一家。自己一个未嫁的姑娘,即使被赎了回去,名声也尽损了,后半生可能会生不如死吧。
蓝桃撇撇嘴角,这样的恶人早晚会有报应的。就算他不落到自己手里,将来也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想到家人,蓝桃不由心里多了几分雀跃。“彩绢那丫头见我掉了悬崖,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呢!”
杨夙翻了个白眼儿,“你就是个惹事精,谁碰着你谁倒霉。我要是不回来救你,你早成一坨狼粪了。”
蓝桃气的耸起小鼻子,“说的那么恶心干什么?你救我,我谢你八辈祖宗还不行吗?”
杨夙哼了一声,虽然是谢言,但总感觉这句话听着不像那么回事呢?
“阿杨,你是不是还有要紧的事?”蓝桃弱弱的问了一句。
后者又哼了一声,方道:“无妨,我先把你安全送回家去再走不迟。若是在此时把你撇下,你说不定又要变成野兽的……哎呦!”
蓝桃忍无可忍,用完好的右脚踢在了杨夙的臀部,杨夙气的嗷嗷直叫:“你丫的到底是不是女人,这么凶这么暴力,都说人家不肯入赘,一定是被你给打跑的。”
蓝桃不觉为耻,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前方渐渐出现了行人,只是一个个全都面黄肌瘦,一脸菜色。蓝桃好奇的瞄了几眼,忍不住道:“这些人拖家带口的,要做什么去呀?”
杨夙停了马,走上前去,问一个坐地休息的老伯。“老人家,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那老伯有气无力的瞟了杨夙一眼,“去哪?逃命呗!”旁边妇人怀里的孩童“哇”的一声嚎啕起来。
妇人忙哄着怀里的孩子,侧身给孩子哺乳,然而干瘪的****哪里还有一点奶水,那孩子吮吸了两口,将乳*头吐出来不满的哭叫着。
杨夙不好意思的背过身去,蓝桃喊他过去,从马上的饱腹里掏出一块熏黑的狼肉,“你把这个给那老伯,我感觉事情不大对劲儿。”
杨夙依言将狼肉送去,那老伯一见是肉立马亮了眼睛,匆匆接过那肉食递给旁边的妇人,“二丫,快吃吧!吃了就有奶水了。”
那妇人抹了把眼泪接过狼肉,用力的撕咬起来。老伯叹了口气,将自己身旁的石头让出一块地来,示意杨夙坐下。
等杨夙坐下后他才说道:“采和镇完啦!”杨夙心里一惊,忙问道:“怎么回事?我前两天刚从镇里出来,那时候还好好的哪!”
老伯摇摇头叹气道:“不瞒你说,我就是那县丞手下的书案,这小妇人是我闺女。那****替老爷处理京城的文件,不小心看见了一条密令。”
“什么密令?”杨夙的眉头紧紧皱起。
“那密令是让县丞带人封了城门,不许染了瘟疫的人四处逃算,如果事情严重,就地焚烧以控制灾情。”
“什么?镇里五六千的人口哪?还有很多根本没得病的,他们这是想控制瘟疫泛滥,还是想屠城啊?杨夙惊的瞪圆了眼睛。
哪个皇帝在位的时候,能保证一点灾情不出现?大致的做法都是皇帝下罪已诏,然后播下大笔的赈灾款,派钦差过来控制灾情,抚慰灾民,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而苏昭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把百姓当初了牲畜一般对待,要将一城的百姓活活困死以控制灾情泛滥。
“老伯,此事可当真?”杨夙无法置信。
那老伯苦笑一声,“那马县丞早就把家眷送到别处去了,那日白家大公子畏罪自焚后,那省城派来的官兵就已经把城门堵好了,只许进不许出。
我心里一急,忙将家私换成现银,贿赂了与我交好的一个小校,他趁机把我和小女放了出来,只可惜我那女婿已经染了病,那小校是死都不肯放人的。
我女婿为了让我们快些逃命,居然趁我们不注意一头撞死了。一个女婿半个儿啊!老头子我当时恨不得,唉……,最后只好先带了女儿外孙逃出来。
现在,也不知道那伙人有没有开始放火,我们逃了这几天,说不定那采和镇已经成一片废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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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阿杨的身份
老伯说到此处忍不住垂头抹着老泪,那妇人早已忍不住呜呜啼哭起来,那怀中的孩儿仿佛也感受到了亲人的离去,哇哇的啼哭起来。
杨夙一脸铁青的走回蓝桃身边,张了张嘴,却不知应该说什么,蓝桃只感觉心里一阵发凉。
“阿杨,你问出什么了?”
杨夙叹口气,突然飞身上马,将蓝桃圈在怀里,马儿嘶鸣一声,撒开四蹄飞奔起来。
“阿杨,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蓝桃努力的仰着头,想要问个究竟。
杨夙将她的头按在怀里,“别动,一会儿就到。”蓝桃双手握紧了缰绳,脸色苍白起来。
待到马儿来到一个小山岗上,蓝桃原本红润饱满的红唇瞬间失去了血色。
山岗下面,原本热闹繁华的小镇,如今只剩一片废墟,余烬仍袅袅的冒着青烟。
风呼呼的拂过山岗,这里寂静的可怕。一种绝望的感觉席卷了蓝桃的身心,身上的伤痛与疲乏被失去亲人的痛楚夹杂在一起,蓝桃只觉眼前一片灰暗,渐渐失去了知觉。
“喂,臭丫头,笨丫头,快醒醒……”
怀中的少女软软的倒在她的身上,脸色和唇色都是不正常的惨白,手脚冰凉一片。
杨夙心里慌了,赶紧脱了外衣将蓝桃裹住,然后自处打量着能够让人暂时栖身的地方。
远远的有一处破败的小土地庙,杨夙忙驱马过去,双手将蓝桃揽紧下了马来。
土地庙的门扉残破不堪,仿佛风大一点就会被掀翻,周围的土墙被雨水冲刷出一道道深沟,庙顶还长着几丛茂盛的茅草。
杨夙推门进去,险些被灰尘呛出一个大喷嚏。眯着眼睛打量里面的情况,除了中央坐着一个面目慈祥的土地神,旁边立着两个青面獠牙的小鬼儿。
泥塑的神偶因年久失修,除了厚厚的一层尘土,还挂着不少蜘蛛网,当然神像下面没有半点贡品,连供桌都缺了一条腿。
杨夙嫌弃的皱皱鼻子,却也寻不到第二个去处,只得到外面寻些树枝扎成扫把,略略打扫一番,将蓝桃安顿在供桌上睡着,身上盖着大衣服。
蓝桃再次醒来,天都已昏暗下来,旁边的火堆霹雳啪嚓的燃烧着,火光映在守在自己身边的少年脸上,只觉他具有着不似凡间的美丽。
“阿杨。”
蓝桃的嗓子沙哑的不成样子,头上也晕乎乎的没有半分力气。“我想喝水,嗓子疼的紧。”
水袋立刻被递到嘴边,蓝桃忙凑上去狠狠喝了几大口,清凉甜美的泉水缓解了喉间的焦灼。
“阿杨,我们在哪儿?”
蓝桃的菱唇滑下一颗晶莹的水珠,原本活泼调皮的杏眸此时却无神的可怕。
“在山脚下,等天亮了我就带你走,我们去……”杨夙还未说完,蓝桃的眼泪刷的一下滚落下来,“不用了,我不想走。”
“别任性,你也知道,蓝家,蓝家可能都不在了,你若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杨夙声音焦躁,心里一阵不痛快。
蓝桃低下头,“真的不用了,你还有事要忙,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还受了伤,会拖累你的。你只管把我放下就行,等我脚好了,我自己会回去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杨夙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桌腿本就不牢固的供桌立马撒了架子。
蓝桃惊叫一声,眼看就要跌倒在地。杨夙忙一把抱住将她缓缓放在了火堆旁。
“抱歉,我不应该朝你发脾气。”杨夙的脸色难看的吓人,手上却递过来一个烤好的馒头片。
蓝桃勉强一笑,“我是真的不想和你走。我的家人,都在那里,我好歹应该回去替他们立个碑,不枉他们对我好这一场。”
“你就那么想回去送死?”杨夙忍不住大声喝道,那死一般的小城里,压根不会再有活着的人了。
蓝桃的眼泪扑簌簌的滚下,忽然睁大了眼睛,瞪着杨夙道:“先是山里的大火,然后是整个采和镇的大火,一次是你来的时候,一次又是16 本以为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留意一个低微的小厮,但这一切若说与自己无关,那火场上发现的专为皇帝追踪钦犯的事物怎么会那么巧合的出现。
这次带兵前来赈灾的钦差不是普通的臣子,而是当年背叛自己,帮着苏昭追杀自己的朱太师之子朱睿,他不是普通的臣子,而是苏昭的心腹和当年的近身侍卫。
这一切都表明,苏昭得到了消息,自己就在这里。杨夙一时间心头涌上万般情绪,悔恨、愧疚与不安交织在一起,不知再如何面对不住抽泣的蓝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