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
蓝桃抹掉脸上的泪水,一双大眼直直的盯着杨夙。
“救命之恩只能来世再报了。杨夙,你走吧!”蓝桃撑着矮墙,站的笔直。
不能让他看出我的脆弱,蓝桃拼命的支撑着身体,想要做出一副决然冷酷的模样。
杨夙叹了口气,一步步走上前来。
“你别过来!”蓝桃怒目而视,“我只想问你,你到底是谁?我想知道采和镇是因为谁才逢此惨祸?”
“我,我就是苏旸”,杨夙的笑容带着苦涩,“就是那个一无是处、死有余辜的废太子。”
蓝桃一愣,心里却早已相信了他的话。他那骄傲的性格,又是个博学多才的人,且无师自通的学会了高超的武艺,这岂是一般人所能有的?
“原来如此。”蓝桃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几分,“原来是太子殿下,恕民女不敬了。”
“蓝桃,你……”
蓝桃回转身去,一双盈盈秋水般的剪水双瞳紧紧注视着少年的眼睛。
杨夙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只能与她对望着。
“阿杨,你走吧!你放心,我一个人也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的,我会趁官兵撤走后,悄悄跑回家看看。
我只想给伯爷爷、大伯、大伯娘他们收敛一下尸骨,烧点纸钱,再说上几句心里话。你放心,我一个人也会过的很好的。”
蓝桃强迫自己露出笑容,不让眼眶中的眼泪再留下来。
“好。”杨夙答应下来,“你过来,我给你一件防身的东西。”蓝桃不疑有他,拖着伤脚走过去。
然而凌厉的风声划过,蓝桃只觉脖颈一痛,便失去了知觉。身子软软的被杨夙接了个正着,长长的嘘出一口气。
“哗啦——”
杨夙陡然一惊,迅速推开门扇,向门外抓去。
“哎呀,别杀我,救命啊!”杨夙拎住了一个小孩子的衣领,毫不费力的将他拖到土地庙里。
“你是谁?”这声音听着颇耳熟。
“呜呜,别杀我。”那孩子偷偷的抬起眼睛看望面前的男人,“你是阿杨哥哥?”
“明远?你怎么会在这里?”山脚下的伽蓝寺也没逃脱大火的侵袭,化为一片残砖破瓦。
“呜呜,佛茶被夺走了,连寺庙都被那些人给烧了,师傅、师傅只把我扔出来了,师傅师兄都还在里面啊!”明远哭的凄惨无比。
“你先别哭,到底怎么回事?”杨夙心里一惊,莫非老和尚的身份被曝光了,可那些侍卫为何不早些将他带走,反而任其被大火烧死呢?
“我那天正在禅房里念经,师傅进来塞给我一个小包袱就把我扔出了寺外,说不许我再回来。
我以为我那天偷吃东西师傅生气了,又不敢回去敲门,只好在山上佛茶那里蹲着。
没想到寺庙里传来一阵厮打声,不一会儿寺庙里就冒起黑烟来。我一害怕就往山上跑了,回头一看,一伙官兵过来把佛茶直接给挖走了。
再后来,整个采和镇都开始放火,我一害怕就拼命的跑,然后就迷路了,一直走到这里才看见一点火光,我,我就过来了。”
明远的僧袍蹭的一片乌黑,脸上手上也都是划痕,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包袱,一双大眼咕噜噜的转着。
“你师傅给你的包袱里放着什么?”杨夙瞟了一眼搂在明远怀中的小包袱。
“只有一卷经书,除此什么都没有。”明远毫无防范的打开包袱,把那经书拿出来给杨夙看。
不过是一本普通的《金刚经》,杨夙翻了翻就还给了明远,又递了一片烤馒头给他吃。
明远开心的接了过来,快速的塞到嘴巴里,嘟囔着“好吃”“真好吃”。
杨夙笑笑,瞥见墙角的蓝桃,眉头又紧紧蹙了起来。采和镇的大火疑点重重,这时候说什么都不能让蓝桃回去,万一被人抓到再问出自己的事情来,她一个姑娘家必然难逃一死。
“阿杨哥哥,你刚才为什么要打晕桃子姐姐啊?”明远咽下嘴里的馒头,噎的直打饱嗝儿。
“因为你桃子姐姐不听话,该打!”杨夙黑着脸又把水囊递了过去,换来小和尚讨好的一笑。
“阿杨哥哥,明远听话,你能不能带明远一起走啊?”明远甜甜的巴结道。
杨夙心里一番斟酌,只好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把一个小孩扔在这里不管,只要把他们两个带离这里,再寻个安全的地方把他们安顿下来,自己也就做的仁至义尽了。
纳兰容尛说
乃们都说不够虐,现在我把女主的家烧了个干净,一夜变赤贫,够虐了吧!
第七十六章 冤家路窄
身子好似被放置到摇摇欲坠的床榻上,头痛欲裂的蓝桃慢慢醒来,“嘶——”,后颈处的钝痛让她忍不住伸手摸向后颈,却摸到身后一面毛茸茸。
蓝桃瞬间一个激灵被吓醒,仔细辨认了一下身后披着的毛茸茸的东西,是一张灰褐色的毛皮,带着一股淡淡的野兽腥味。
原来是一张狼皮!
蓝桃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被搭在马背上,腰上绑着一条腰带,保证自己在昏迷中不被甩下马去。
黑马长长的马鬃在蓝桃眼前抖来抖去,不时的打着响鼻,好像在嫌弃背上的乘客。
“桃子姐姐,你醒了?”
一个亮晶晶的小光头映入蓝桃的视野,明远捧着一衣兜的野果颠颠的跑了过来。
“明远?你怎么在这里?”
蓝桃揉揉仍然发痛的头部,脸上黏腻腻的,一定是流了不少汗,混杂着灰尘凝在了脸上。
蓝桃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得多脏啊,感觉手心里都能搓下泥条来了。
“采和镇被毁了,伽蓝寺也被烧了,我没有地方去,是阿杨哥哥带着我和你一起走的。”明远提起伽蓝寺,小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蓝桃忍不住摸摸明远的小光头,“别哭,能逃出来已经是万幸了。”
明远抽着鼻子,破涕为笑,将那洗好的野果往蓝桃手里塞,“姐姐,你都睡了一整天了,快吃个果子润润嗓子吧,这果子可甜了!”
蓝桃笑着吃了个果子,却不见杨夙回来,忍不住问道:“你阿杨哥哥呢?怎么这时候还不回来?”
明远像个小大人似的站起身来,拍拍胸脯道:“桃子姐姐别害怕,这里有明远保护你呢!阿杨哥哥去前面探路了,说是有坏人要抓他。”
蓝桃微微一笑,拍了拍低头啃草的黑马。“多谢你了,小黑。”黑马不屑的喷了一声响鼻,将马屁股转了过来。
蓝桃失笑,讪讪的靠在树上吃着可怜巴巴的干粮。左脚不知被杨夙上了什么草药,深绿色的汁子透过白色的纱布,带着一种清凉之感,疼痛已经缓解了许多。
“明远,你在哪里洗的果子?”蓝桃闻见自己身上的臭味,急需到水边清洁一下自己。
“不远的,我带你去,顺便把水囊填满水。”明远摇摇手里的水囊,懂事的道。
一条潺潺的溪流顺着山石流淌下来,日光映在水中,光滑的鹅卵石反射着五彩的光芒。
蓝桃掬起一碰溪水,大口大口的咽了下去,溪水清凉可口,带着丝丝缕缕的甜味。
看着水中倒影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蓝桃忍不住龇牙一乐,活了两辈子头一次这般狼狈。
那天自己初逢惨事,正是心情大乱的时候,难免会有了轻生的念头,对蓝家人的愧疚占据了上风,执意的要撵杨夙走。
岂不知,若不是杨夙舍命相救,自己早就丧生狼口了。若是凭着一股义气奔回城里,那才是真让蓝家绝户了呢!
蓝桃就着冰凉的溪水洗净了头脸,又重新梳好的头发。只是几日连番折腾,蓝桃原本圆润的下巴都尖了起来。
“明远,你可知道那天遇到山匪后,我二婶他们可回来了?”若是蓝二婶带着小金子并不曾回采和镇,他们的命说不定就能保住了。
“我没听说。”明远的头摇的好似一只拨浪鼓。
蓝桃叹口气,明远只是一个庙里的小和尚,他怎么会留意那么多呢,连那条小命都是侥幸捡回来的,蓝桃心里自是一番怜惜。
“娘,这里有水呀!”
一声欢喜的呼声,紧接着林子里走出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后来紧紧跟着一个男人,背着一个老婆子。
赵小妹穿着的半旧衣裳早已蹭满了脏污,两条黄毛辫子毛毛草草的的搭在肩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
后面的男人自是赵佑国,背上背的就是赵寡妇。赵寡妇虽然不胖,但也不算瘦,累的赵佑国满头大汗。
蓝桃眼神一紧,赵寡妇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蓝桃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那赵小妹的眼睛忒尖,抬头就看见了溪旁的蓝桃。
忍不住尖声骂道:“你这扫把星怎么没死?”
蓝桃皱皱眉头,整理一下水囊,带着明远就要走。可对面的人却不依不饶的破口大骂。
“你这扫把星,怎么不和你家人一起都死了,要不是你,我们一家人能这么惨?”
当日蓝桃解除婚约后,蓝家自然有人和里正一起去收回“聘礼”,包括现银和土地。
赵寡妇哪里肯还,撒泼打滚、狂嚎上吊的,弄的里正一把年纪气的胡子都歪了。
蓝家大伯听见这事想派自己的徒弟强行收回,被大伯娘阻住了,她拿出五十两银子直接给了里正,让他务必将“聘礼”收回。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五十两银子可能买好几亩良田,里正当时就耳不聋眼不花了,带了几个精壮的儿子、媳妇,到了赵家把赵寡妇和赵佑国胳膊一架,直接从屋里搜出了地契和散碎银子。
那些银子根本不够还的,可蓝桃根本不在乎那些钱,只是为了给赵家一个教训,怎么并未继续追讨。
赵寡妇没了那些良田,靠着自己家的几亩地也能勉强过活,可她过惯了家里余粮充足、吃饭顿顿有肉的生活,哪肯再过苦日子。
再加上赵小妹的撺掇,加上采和镇瘟疫的爆发,她不顾二郎的劝阻,执意卖了祖田,要到京城投靠大郎去。
也算他们命好,刚刚出了采和镇,那里就发生了惨祸。赵家母女听说这可怕的消息,哪里还敢耽搁,慌不择路的往林子里钻,生怕被那些持刀拿枪的人抓住。
冤家路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赵小妹听说了蓝家的事儿,又见蓝桃身边孤零零的只有一个小孩子,顿时就起了相欺之心。
蓝桃懒得理这几只疯狗,扶着明远的肩膀,一步一摇的往刚才离开的地方走。
“娘,她包袱里面有吃的,衣服也比咱们的好。”赵小妹骨碌着眼睛,三角眼里透出贪婪的目光。
蓝桃,算你倒霉,一个人落难遇到了我们。赵小妹心里暗爽。
纳兰容尛说
新买的手机,摆弄一下午都没弄明白,心好衰.
第七十七章 脑残一家人
赵寡妇从儿子的背上探起了头,昏黄的的老眼盯上了蓝桃背负的包裹上,舔了舔嘴角。
这几日的仓皇逃窜,身上带的干粮早已所剩无几,赵寡妇昨日还不小心跌伤了腿骨,正是饥饿烦躁的时候。
“二郎,把我放下来,你和小妹去把那死丫头的包裹夺过来。”赵寡妇使劲的拍了拍赵佑国的后背。
赵佑国将她放在地上,无奈的劝阻道:“娘,咱们哪能干那种事儿,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赵寡妇勃然大怒,“你这个没种儿的杀才,要你啥用?人家养儿防老,你倒好,还得让老娘倒养你啊?”
赵佑国又羞又窘,梗着脖子不说话,也不肯去抢蓝桃的包袱。这一路上,赵寡妇对他更是苛刻,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赵佑国不是赵寡妇亲生的呢。
赵小妹见蓝桃愈走愈远,心里一阵焦急,转身说道:“二哥,咱们的干粮马上就没了,你这是想饿死娘和妹妹吗?”
赵寡妇又使上了惯用的招数,拍着大腿假嚎道:“哎呀,我是个没福气的呀,养的儿子都是白眼狼啊,一个个的要把老婆子我饿死喽,他们就称心如意了……”
赵佑国被魔的没招儿,只得答应道:“行,行,我,我去向蓝姑娘讨些干粮回来。”让他做抢劫的勾当,他堂堂一个男人实在是做不出来。
赵小妹小眼儿咕噜噜的转着,讨好的笑着:“二哥,我和你一起过去,有衣服咱也讨上几件,我和娘的衣服都破的不成样子了。”
赵寡妇点头道:“去,你俩都去,我就在水边等你们。”赵佑国只好答应了,将赵寡妇放置到水边。
赵小妹见有利可图,跛脚好似飞一般的拐动着,不大一会儿就找到了蓝桃和明远停留的地方。
赵小妹眼睛一亮,兴冲冲的指道:“二哥你看,他们居然有马!”若是能把马抢过来,再也不用步行走那么多冤枉路了,赵小妹狠狠盯着那匹膘肥体壮的黑马,露出贪婪的模样。
蓝桃远远的看见他们两个过来,一把拉过明远挡在身后,一只手悄悄的按住藏在腰间的匕首。
“你们两个过来干什么?”
一看赵小妹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没什么好事。杨夙还未回来,那赵佑国平时看着老实巴交,但为了生存他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不干什么……”赵佑国吞吞吐吐的说道,脸上也浮现了几分窘迫的样子,“我娘让我问问姑娘,可还有余下的干粮,我们,我们已经饿了一天了……”
杨夙的包裹里还有一些干硬的馒头,马上的袋子里还有熏的黢黑的风干狼肉,但这些都是杨夙好不容易省下的,勉强能够三人食用。
蓝桃也不想假好心的分给他们,万一显露出这些食物,赵家兄妹说不定会红了眼睛直接抢走。
自己拖着一个受伤的脚,还带着一个小孩子,束手束脚的哪里抵抗的过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
何况,不是蓝桃冷血不帮助他人。这赵家就是一群白眼狼,当初的金银土地喂不饱他们,现在即使施舍了食物,他们可能还嫌自己给的少。
“我们也没有了,我们是靠着野果充饥的,你们可以到灌木丛里找一找。”蓝桃抓紧明远的衣服,明远也很机智的不说话,只附和的点点头。
“哦,这样啊,那我们再去找找……”赵佑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就要回身去禀赵寡妇。
赵小妹却跳了出来,“吃的没有,把你们的马给我们吧,我娘她跌伤了腿,正好让她骑马。”
蓝桃气的直想乐,这赵小妹的智商是不是从娘胎里就没带出来啊,凭什么她认为她娘跌伤了腿,自己就得把马乖乖的送过去给她骑。
赵家的三个孩子,赵佑廷虽然继承了赵秀才擅于读书的聪明才智,但也随了赵寡妇的凉薄自私;赵佑廷则随了赵秀才淳朴老实的性子;独有这个赵小妹,父母一点好的地方没学到,自私霸道,欺软怕硬让她学了个全。
“你要是没睡醒,就去水边洗把脸。”蓝桃才不想理这个脑残透顶的妹子。
赵小妹气的嗷一声扑过来,两只爪子就要往蓝桃的脸上抓挠,完全开启泼妇打架模式。
蓝桃唬了一跳,这赵小妹动若疯虎,这连拽头发再挠人的打法她可从来没学过,冷不丁对上这货,倒有点不知所措。
“你把马给我!”赵小妹嗷嗷叫着,抓着马的缰绳不放。可那通人气儿的骏马岂是一般人能牵走的?
黑云对这个跛脚的矮女人没半分好感,轻轻尥了个蹶子就把赵小妹踢坐在了地上。
赵小妹一头扎在了马粪蛋中,抹了两手的米田共。这回,蓝桃和明远全都憋不住了,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赵佑国觉得自己妹子忒丢人,忙上前要拉赵小妹起身,赵小妹气恼的一把将哥哥推开,不顾一身粪便的恶臭直奔蓝桃冲去。
“我打死你这个贱蹄子!”
赵小妹像一颗巨大的火车头,直直的冲撞过来。蓝桃虽然腿脚不太方便,可曾经被大伯娘勒令学过一点基本武功,身手自然比一般人灵活,遂轻轻闪过了。
“姓赵的,我不想耗费体力和你们像小孩子似的打架,你最好快点把你妹子带走。”蓝桃冲着赵佑国喝道。
赵小妹袭击未果,哭着在地上打滚,“二哥,她欺负我,你帮我打她呀!”
赵佑国围着撒泼的妹子手脚无措,嘴里来来回回的嘟囔着:“不行,不行,我不能随便打人,是你先欺负人家的……”
赵小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自己哥哥一眼,突然从地上抓起一块大石头,冲着蓝桃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