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修行何为
夜风晚来急,星月朦胧羽,蒋梓寒微醉着,晏紫钥扶着人,也无法空出手来给刘亦云带些饭菜回去,本来有学子自告奋勇,愿为夫子送饭,可这山路蜿蜒,让这些学生们走夜路,怕是不太安全,晏紫钥便以夫子家中有食材,婉言谢绝了;出了暮云书院,晏紫钥竟也不想御风而行,扶着蒋梓寒绕着蜿蜒山路,徐徐行之;“真是……”蒋梓寒眼神迷离,晏紫钥也无法嗔怪出口,只能默默认命;这个人,这种感觉,好生熟悉……蒋梓寒走着走着,就停下脚步来琢磨心事,身边人忽然一顿,晏紫钥也随之一愣,将灯笼提高映照在蒋梓寒脸上问道:“怎么了?”;“我……”蒋梓寒心如乱麻却不知乱从何来,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他只知道,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太过强烈,好似撕心裂肺的痛楚一样;对方一时难言,晏紫钥复又问道:“到底怎么了?”;
山风潇潇带着些无情飞沙,蒋梓寒拂开晏紫钥,抬眼望着夜空中里半月一轮,是他多情自扰了吗?疾风轻翻衣袂,蒋梓寒似醉还醒,恍惚道:“没事,只是有些不知是梦还是现实了?”;有时雾里看花花似真,有时水里望月月如幻,可这又能怎样呢?仅仅是假作真时真亦假而已,晏紫钥轻笑劝言:“似梦非梦,似真似假,不过是你一念之间而已,你与它纠结无非徒增烦恼罢了,还不如放开心怀,真真假假随心随缘便是。”;“你说得也是……”蒋梓寒不再纠结,有些事或许只是瞬间错觉,他坦然轻笑:“走吧,我还是早些回到农舍,去看看濯风如何了吧。”;画风一转,蒋梓寒又说到卢濯风那头去了,晏紫钥提着灯笼,有些不悦或者应该说是有些失意,这个人怎么就能三句不离那个人呢?晏紫钥脑中胡思乱想起来,他忆起初到烟花三月那一次,卢濯风是怎生与蒋梓寒互动的,琴舞结合得无可替代,那种绝佳默契非是常人能有之,难道说……蒋梓寒对卢濯风,有那种心思?
晏紫钥这么想着,却又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暗骂道:自己真是枉为君子,怎可如此胡想;那啪嗒一声极为响亮,怎会有人自己打自己?蒋梓寒无语至极,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没事,没事,我也分不清梦幻与现实了,所以让自己清醒清醒。”晏紫钥咧嘴尴尬笑到,他一时心不在焉,山路又多青苔,脚下一滑,整个人就顺着斜坡方向往下倒去;“喂!”蒋梓寒一急,手上只险险抓住晏紫钥指尖,他本就比晏紫钥瘦些,不堪重负下,被晏紫钥连带着一起滚落下去,顺势之下,蒋梓寒用双手搂在晏紫钥腰间,紧紧抱住对方;暮云书院虽说是在山脚而立,可这处本就是青山连绵之地,所谓山脚也是大山脚下而已,大山脚下还有这段小山路也是蜿蜒,这段斜坡正是临近底下平路之地;他们都好似醉梦千里,都已忘了彼此武艺超群这件事,任由自己狼狈不堪,晏紫钥手中灯笼已被摔碎,内中烛火将灯笼外壳点燃,明明灭灭;月色似溪水阴柔缠绵,那双滚落身影,直到下方平地才稳住了身形,晏紫钥将蒋梓寒护在上头,白衣染了尘,可那双眼却又干净得让人心生眷恋;这算什么?晏紫钥无语自嘲,是心乱了吗?不然被他看着怎么心跳如鼓?
不止是他,蒋梓寒亦有同感,蒋梓寒也不禁自问:“梦和现实,到底哪一个是真?”;蒋梓寒双唇如艳开嫣花,在月色下犯着盈盈水光,好似诱人去采撷,晏紫钥双目盈星,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是谁先行一步,去摘取了那一幕动人心弦?答案无人知晓,蒋梓寒只知道,那一刻,心中有一个呼唤,在促使他俯首下去;天地无声,只有清浅呼吸回荡林木从间,有片刻重影迭迭,有一人紫衣云梦,有一人白衣翩翩,那时他们也是一个意外事故,开启一段刻骨相思故事,从而三生三世,纠缠不休。
闲云溜过苍穹,掩去了月华濯濯,竹篱灯笼也被燃成灰烬,随风飘散天地;天地一片昏暗,蒋梓寒依然低着头,虔诚的吻着那双嫣红唇瓣,一手稳稳扶住晏紫钥后脑,一手在晏紫钥腰间磨蹭,这种感觉太过美妙,他已舍不得放开,清澈双眸变得似血猩红,有些妖冶,却又让人有说不出的心疼;可是不对,不对不对!不该如此!晏紫钥自沉醉中醒来,挣扎着推开身上之人,坐起身来背对着蒋梓寒,用手拼命拂拭唇角,怎么会这样……
“对不起!我……我方才好像,好像感觉你不是你,我也非我……”蒋梓寒被推开后,总算自魔慎中清醒,眼神恢复澄明,该死,之前打打闹闹,开开玩笑也就罢了!自己怎;会对一个男子做出这般行为!他不知如何解释,自己方才如一梦入无我之境,身不由己“算了……你今日喝了不少酒,醉了而已。”晏紫钥也无法真去怪罪,只能将一切缘由归罪于醉酒二字,拂衣起身,将话题转移:“快走吧,你不是担心那只狐狸吗?”;被捉弄之人否不再叙说此事,蒋梓寒自然也不能太过纠结,此次毕竟是他不对,狼狈起身,一身白衣被青苔、污泥弄脏,已无法入眼;晏紫钥又不再与他多说什么,蒋梓寒垂首默默跟在后头,乍看下,真有些像谁家痴情公子惹怒佳人后的难堪模样,他简直哭笑不得,心中咆哮:“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好好的有剑不乘风,要走什么小山路!这下好了,可把人给得罪了……”;不过,他转念又忆起方才亲吻时那种感觉,好像是自己已期待了许久许久一样,暗骂自己一声禽兽,才走上去戳着晏紫钥肩膀问他是不是生气了,晏紫钥也不回答他,只好好盯着脚下,以免再有个什么事故发生……
二人带着一身泥泞回到农舍时,刘亦云还在床头守着卢濯风,看他二人这般狼狈,竟开口笑着打趣道:“莫不是二位趁着夜色,跑到他人农田里去帮忙了?”;“夜路走太多,遇到个拦路小鬼,摔了一跤而已!”蒋梓寒揶揄回去,至于他口中那只小鬼嘛,谁知道是什么鬼呢,修炼成精的青苔?还是该死的斜坡?又或者是他这个‘色’鬼?
晏紫钥受不了自己一身脏污,独自跑到厨房里去烧热水沐浴,他耐心洗干净大铁锅,往里头倒满清水,才往灶里架上柴火,木柴在灶里噼啪炸燃,他就坐在灶前发着呆;出门不过半月有余,晏紫钥却觉自己心境有所变了,以前在他生活之中,除了修行还是修行,有时候会在意一些人,一些事,可那是因为他们都是自己如亲人般的师门同胞,以前有什么事,他也总是一个人悄悄躲起来,把心事藏好后才会出门去,现在却什么都藏不住了,尤其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会开怀大笑,会无端嫉妒……
蒋梓寒本欲留在房中代替刘亦云照顾卢濯风,可是对方被卢濯风紧紧拽着手心,无法挣脱,他无可奈何,又默默转身到厨房去看看热水是否好了,因为他身上也难受得紧;灶里火苗噗噗作响,火舍窜腾出的温度有些灼人,幽幽烛火,把晏紫钥双颊映照得通红,看他神游天外,蒋梓寒就以为他还在生气,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犹疑问道:“你……还在生气?”;“没有……”晏紫钥手上拿着火钳,往灶里又舔了些柴火:“我只是在想,人去修行是为除魔卫道,那你们妖呢?为什么要修行?雷劫无情,若是不慎灰飞烟灭,所有心血都付诸东流,如此又有何意义?又何必以命相赌?”;蒋梓寒顺着门槛坐下,无奈道:“我自记事起,就已化作人形,当时,我还没有名姓,身边就只有一把琴,一把剑,我日夜附竹而修,空闲时抚琴练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日子过得也算无忧无虑,后来,我结识了卢濯风和蜘蛛,那时不知天地岁月,修行只为不被他人欺辱。”他倚靠在门框边上,歪着头盯着晏紫钥那宽阔云肩想着:“若是天地不舍弃我,让自己有所依靠,那还有什么不满意呢?”;奈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弱肉强食,这是最简单的自然之道,蒋梓寒不欲修仙,可也不欲无端死去,那就只能不断精进自我,良久,他复又开口道:“三百年前,我才两百岁,对于妖界而言,才刚刚成年,我那时并不知道妖灵成年也需受天雷之劫,结果最后,濯风替我受了劫,我却没能救回他最爱之人,这是我一生的遗憾,哪怕将来有朝一日,我为他粉身碎骨,也偿还不起这份恩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三生三世都没有等到的一个吻,这一世终于在一个意外下贡献出来了,只是为什么蒋梓寒会先主动吻上蒋梓寒呢?这个吻里藏着秘密哦(′?皿?`)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鞠躬感谢所有看官,递板凳!
新年脚下,家里妹子结婚,喜事比较忙,如果哪天忘记了更新,还请多多担待MU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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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过往将来
“我不争世俗名利,却想要保护在乎自己和自己在乎之人,所以才会一心修炼。”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段不愿提及的故事,蒋梓寒还记得,那年卢濯风也是像现在这样昏睡着,停顿稍许,他又问道:“濯风眉心那点朱砂,你有看到吧……”;晏紫钥点头嗯了一声,那点朱砂太过妖艳,他不想注意都难;蒋梓寒长叹:“那是他最爱之人将死之际,取心血让我为他滴出来的封印,一滴心血点在眉间,了断今生无份之缘……”;若不是自己学艺不精,那蛇妖怎会趁虚而入,让那个人中了蛇妖异化之毒,若不是自己修为不够,又怎么会连妖毒也无法祛除……
所以他恨,恨自己怎会那么无用!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因不愿妖化成异类而举剑自刎,那个人对他说:“待濯风醒来,不要告诉他,有过他的存在……”;那个季节,曼珠沙华正荼蘼似火,他想,那个人也会由那曼陀罗华指引着去到天堂吧;后来,他依诺没有告诉卢濯风,有一个人最重要的人,曾经在他生命里出现过,自那以后,他更加勤修苦练,终于在一百年后,诛杀了那只千年蛇妖,将其挫骨扬灰;他的修为日益增长,已远远超过卢濯风,有时候卢濯风不免笑他:“你这般勤学苦练,莫非真要入仙道不成?”;那时他无法应答,只无奈笑道:“反正也是闲着无事,多练练功夫也是好的。”;晏紫钥手上顾着灶里火苗,蒋梓寒沉默许久都未在有后言,他回头看去,蒋梓寒竟然已靠着门槛睡了过去……
“哪有人讲故事只说一半的……”晏紫钥无奈摇首,轻叹那一点朱砂竟然是一生情痴,原来蒋梓寒虽时有捉弄卢濯风,心底里却是歉疚更多,他心中不悦道:“就因为你欠了他,所以你可以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吗?现在只是任他搂着抱着,虽然你也有一点点欺负他,可是若有朝一日,他要你以身相许,你是不是也都会允了去?”;晏紫钥自脑子里冒出来这个想法,简直恨不得掐死自己,暗骂一句可恶,最近怎的连智商都下降了……
其实这种想法也是寻常人最常见的想法,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妖灵终此一生,只会爱上一个人,爱之不得而执着,执着不得后疯魔;卢濯风那段记忆虽被封印,但情感付出后,他就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除非,他能寻到那个人的转世,再续前缘……
“可是……人妖殊途……”晏紫钥无端叹道,人妖相恋,天地不容,所以执着何必?
锅里水幕翻滚沸腾,他便去问了刘亦云浴室所在,一点点把水提到浴桶后,才去把蒋梓寒打横抱起,这是他头一次替人宽衣洗浴,动作虽有笨拙,但也还好,不至于弄得一身湿泞……
伺候完蒋梓寒,晏紫钥才有时间打理自己,洗浴完换好衣衫,简单用发带束了青丝,去给刘亦云做了宵夜;刘亦云今日粒米未进,自蒋梓寒告诉他卢濯风明日午后自然会清醒之后,他心中一切尘埃落定,现下确实觉得有些饿了,右手被卢濯风拽着不放,他就只能用左手慢慢夹菜,看他脸上并无异常,晏紫钥便忍不住问道:“你对今日之事,就不曾有疑吗?”;“疑,不信也,而吾相信你们,所以不曾有疑,至于吾心中不明之事,吾想,最多不过明日,吾义父也会将之告知吾了。”这几日异常,刘亦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人不说,他也不太想问,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又干嘛要去自寻烦恼?
可是,有的事他注定要知道,那就无法逃避了……
“你也真是看得开。”晏紫钥轻笑,又说:“若我们非是常人,你也不怕我们害你吗?”;“还是前几日那句话,你们会吗?”宵夜之后,晏紫钥又泡来一壶温茶,刘亦云浅饮一盏,又开口道:“这世间呐,有些事无法逃避,就如同有些人是命中注定,你逃不开也甩不掉。”;“命中、注定……”晏紫钥喃喃道,这四字看来如此简单,却是要用一生来赌,真是可笑啊……
小轩窗外,无风却有花雨偶来,今夜无眠,异梦同根相思苦寒,似匆匆那年,过客擦肩。
翌日午后,卢濯风方大梦归来,脑中记忆零零散散,一时也无法拼凑起来,他忘了昨日有事想问蒋梓寒,醒来后也不愿放开刘亦云的手,也不怕刘亦云恼他,嘟着嘴说他还要去书院;蒋梓寒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卢濯风平时可谓见书就头疼,最近这几日究竟是怎么在人书院里呆下去的?
他刚刚醒转,刘亦云担心他身体有异又不肯同意,最后还是蒋梓寒过来做了中间人,让两个人彼此都退让一步,让卢濯风今日在农舍呆着,等书院休沐完,刘亦云再带他去书院;卢濯风碍于淫威,只能点头答应,默默放开刘亦云,谁让那个人太厉害,自己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别人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他这个好友却因太过有墨,腹中变得乌黑一团,是说,他当年怎么不挑根墨竹做本体呢?不过,好像他也没选择诶;去不了书院,卢濯风自己闷头倒进被子里去,憋着闷气谁也不搭理,蒋梓寒也随他去了晏紫钥在厨房里忙碌,他就过去帮忙,反正也不用担心卢濯风会偷偷溜出去,可当他再次见到晏紫钥之时,就好似忘记了昨夜里发生过的所有事一样,一切如常;这对晏紫钥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有些事该忘就得忘记,也免得彼此见面后太过尴尬;刘亦云回到书院时,学生们也才吃过午饭休憩,子秀与他说到他那间破损屋子,今早已到镇上请了工匠,待明日书院休沐他们就会来修葺,转身又听钱子逸说到老爷子昨夜里醉了酒,他便担忧着跑去内堂找老爷子问话;老爷子早就醒了酒,让刘亦云不必太过忧心,让他先把落下的课程补上了,再同他细说一些事,刘亦云不愿与老人家去计较,反正横竖不过再等几个时辰,他无所谓,他唯一所求,那个故事别太过戏剧化就好。
刘亦云安安心心上完下午课程,此次休沐过后就有旧人离去新人进来,他给即将结业之人留了一道考题,以亲情、友谊、爱恋以及天下为自选考题,结业学子可自行选择一道题目,在两日休沐期间,以文章或丹青方式表现出来;学生们下了学,钱子逸一直等到众人散尽,才唤住了刘亦云,扭捏着从身后拿出一卷画轴,他说:“这本来是我无心之作,没想到夫子此次给出此番命题,学生只怕自己,再也画不出,比这幅画作更有意境的了,所以学生就以此上交,也算是学生,多谢夫子这三年来的教导之恩,子逸家门不幸,爹爹抛妻,我也算是成了个弃子,漂泊至此,得蒙夫子照料,此恩此得,学生定当不负师恩,以此身所学,为百姓谋福。”;“子逸,吾只是尽吾绵薄之力,能帮就帮,吾不求尔等能大有作为,但求尔等日后行立于天地之间,能顶天立地无愧于心就罢了。”刘亦云收下画卷,他立学初心,只是不想浪费自己一身学识而已,至于学生结业后何去何从,他并无苛求;“还有一事,学生想请夫子帮忙……”钱子逸红着脸,有些不知如何启齿;刘亦云将画轴与书案放到一处,坐回书桌前沉声问道:“什么事你说。”;钱子逸挪身至他面前,怯怯道:“学生想请夫子给那位卢公子带句话……”;“哦?什么话……”刘亦云心中好奇,这两人在课堂水火不容,是什么话,能让钱子逸这张铁嘴支吾难言;钱子逸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道来14 :“烦请夫子替我向他说声抱歉。”;道歉不是当面说来更有诚意吗?刘亦云疑问道:“既是道歉,那为何不当面与他说?”;“这……”钱子逸稍顿,又道来缘由:“学生也想当面去说,只是一来学生胆小,二来书院外有人在等着学生,老管家说家父病重,让我赶紧回家。”;“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吧,父母再多不是,终归是生身之人,哪能怨恨一辈子。”刘亦云舍不得分离,故而选择闭门不送;钱子逸临行时,在书院外跪身拜了三拜,此番别去,江湖天涯,或许再无相见之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