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十分乖顺地任由他拉着出去,等回了自己的洞府才唏嘘道:“真没想到,你居然没有质问她为何要杀了自己的道侣。”
“云治欠她太多。”叶昙之说完顿了顿,看向他,神色十分认真,“对不起。”
秦穆迎面收到一个如此认真的道歉,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一本正经到古板的性子,没想到是我看走眼了。”
听到对方的评价,叶昙之皱皱眉:“你觉得我不会道歉?”
“这倒不是,”秦穆笑道,“只是看你对云莲真人的态度,发现你似乎还挺温柔。”
叶昙之垂眼,无视他的调戏。
秦穆见好就收,叹了口气道:“那这具尸体怎么办?总不能摆在我这儿做装饰吧。”
“说是自杀就好。”叶昙之道。
秦穆侧过头看他:“要真是我杀的,你也会帮我遮掩?”
叶昙之似乎认真想了想,才道:“不会。”
“真是无情。”秦穆哀叹一声。
等到叶昙之离开,他才摇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果真是知道结果就满足了。也不想想,云莲真人当初被困,是谁救她出去,又是谁替她打开了禁闭室的……”他如今杀人,哪还用得着亲自动手。
云治真人在禁闭时自杀身亡的消息传了出去,不说其他人,云桥真人第一个不相信。他抓着云治的儿子吕瞳跟秦穆的那点恩怨不放,想方设法地要挖掘出一点事情的真相来。
于是他又来找叶昙之了。
为了师姐,叶昙之自然滴水不漏:“当时是我一个人进去的,云治师兄的确是自杀。”
云桥真人完全不信:“师弟,你可想清楚了,替他隐瞒真相,是助纣为虐呀!”
叶昙之一如既往的油盐不进:“事实如此,师兄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第30章 你要杀了我吗
云桥真人在他这里打听不出消息,只能回去跟云门等师弟们商量其他法子。
“这个简单,云溯师弟又不是时时呆在他身边,我找个机会潜入那小子洞府,将他偷偷掳来便是,到时候要问什么,还不是师兄说了算?”云门真人自觉这是个绝妙的注意。
云桥真人想想也是:“区区金丹期,直接掳来就是,说得没错,这件事便交给你了。”
“保准不被任何人发现。”云门真人信誓旦旦地道。
可惜,秦穆并不是普通的金丹期。
虽然在自家宗门里,警惕性难免有所下降,不过在察觉到危险的那一瞬间,他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就地一滚,避开那道绳索。
云门真人没想到自己堂堂元婴期的手段也会被看破,意外让他逃脱,不由恼怒。当下也不隐藏身形了,直接朝他抓来。
秦穆眼神一冷,身体转瞬化作一片青色火光,散落到了他的四周。
云门真人一愣,一时间竟然无法辨别哪个是真正的秦穆。正犹豫着,火光逐渐连成一片,将他围在中间。
“狂妄!”云门真人何尝看不出他的意图,冷笑一声,瞬息间朝四周拍出数掌,将逐渐连绵成一片的火光重新拍散。
秦穆趁此机会,拔刀,刺向他的腰侧破绽。
云门真人冷不防被戳中一刀,迅速躲开,火冒三丈。
他堂堂元婴真人居然被一个金丹期的小辈伤了!真是岂有此理!
这时候的云门真人早已忘了自己的本意是抓秦穆带回去拷问,被对方伤到的愤怒令他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
一股属于元婴修士的威压充斥着洞府,秦穆一窒,知道今日难以善了,非要拼出个你死我活才能罢休。
他毫不犹豫地取出盛满魔气的小碗。
仙修的手段他会的不多,但魔修的手段,他会的太多了。
更何况仙魔互克,这场战斗,谁赢谁输还未可知。一道黑色的魔气从小碗中翻腾着蔓延开来,借着夜晚的遮掩,悄无声息地蔓延到洞府的各个角落。遍地燃烧的青色火焰也染上了一分幽暗。
云门真人跟他过了几招很快发现不对,自己的法器为何黯淡无光?再仔细一看,四周竟然充斥着魔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蚀消耗着他的灵力。
“你,你是魔修?”他难以置信地问。
“当然不是,”秦穆道,“不过是会一些魔修的手段而已,师叔真是少见多怪。”
少见多怪?云门真人诧异片刻,突然哈哈大笑:“掌门师兄当真是瞎了眼,竟然将掌门之位传给一个魔修!”
秦穆皱了皱眉,目露厌恶和怜悯,居高临下地道:“你以为你看到这一切,还能离开?”
云门真人嗤之以鼻:“你以为你这些伎俩就能留下我?我可是堂堂元婴真人!”
“被境界桎梏的,算什么高手。”秦穆低笑着,换了上辈子常用的一件魔器,劈头就将他装了进去。
魔器当前,云门真人毫无抵抗之力,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塞进去了。
秦穆颠了颠手里的魔器,哼了一声:“用魔器对付你,知足吧。”魔器等同于仙道修士们的灵器,比法器还要高一个阶级,可遇而不可求,即便是元婴真人,也未必就能拥有。
他将魔器收回去,正准备将满洞府的魔气清理干净,就发现从角落里竟然走出一个人来。打得太专注,他竟然没注意洞府里还藏着其他人。
“你怎么进来的?”他眼神一凛,冷声问。
“你要杀我吗?”叶昙之道,“就像你刚刚对付云门那样。”
自从当初在掌门师兄临终前留下承诺后,哪怕是后来怀疑秦穆与他以往表现出的面貌不符,叶昙之也没忘记要替掌门保护他。虽然他并不经常出现,却在秦穆常去的几个地方都留下了印记,一旦感受到哪儿不对,他就能借着印记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救人,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怎么会呢,”秦穆笑道,“你跟他当然不一样。”
“你赢得了云门,未必赢得了我。”叶昙之一脸冷然,将手放到了剑柄上。
秦穆笑道:“我并未打算动手,师叔却要杀我吗?”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魔修的手段?”叶昙之并没有拔剑,而是问道,他的目光警惕,好似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秦穆似乎有些困扰,也有些讨厌对方此时的目光,说出口的话也就难免带上些讥讽:“这说来话长啊,而且,我觉得你听完后,或许还是要杀我。”
听到这句话,叶昙之眼神一冷,终于拔剑。
秦穆早有准备,纵身一跃,冲进洞府更深处。
叶昙之紧随其后。
想从秦穆嘴里听见一句真话太难了,叶昙之决定先将人抓起来,让他不得不说真话。
不知不觉,叶昙之竟然做出了跟云门真人相似的决定。
只不过,秦穆可不是这么容易抓到的。
洞府的深处是个不知何时布置的巨大阵法,叶昙之刚进去就觉得不妙,可惜已经无法后退。阵法一闪,千丝万缕的光芒缠上他的身体,让他逃脱不得,与此同时无数刀锋从四面八方袭来,很显然这是一个杀阵。
叶昙之动作一顿,拔身而上,无数刀光剑影在他脚下汇聚,却半分威力不减地又紧随其后冲上半空,形影相随。他的身形一个急转,那些刀剑也紧紧跟着他,一时间,竟然无法摆脱。
没抓到人不说反倒被困在阵中,叶昙之面色更加冷凝,不再忙着躲闪。他抬手挥剑,意图劈开阵法。
可就是他抬手挥剑的这短短的一瞬,紧跟着他的无数刀剑从他的身体里呼啸而过。
秦穆神色微变。
叶昙之的护体真气七零八落,身上伤痕累累,但他拼着受伤也要使出的一剑自然非同凡响。他的剑气极强,那阵法当真被他劈开一个口子,连带着秦穆的洞府也受到损伤。剑意从阵法里冲出,落到石壁上,直接打穿了秦穆的洞府,露出外面黑黝黝的天空来。
这么大的动静,想必很快就会引来别人。
叶昙之咳出一口血,站在破碎的阵法中央,自知眼下情形对自己不利,面前又是最擅长颠倒是非黑白的秦穆,于是便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就这么不相信他吗?秦穆握拳,站在一地狼藉之中,忍住了追过去的冲动。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听到动静的弟子们就出现在洞府外,七嘴八舌地喊:“掌门师兄,发生了何事?”“掌门师叔你没事吧!”
“没事。”秦穆道。
众人看看山壁上那巨大的口子,十分怀疑他所说的真实性。
“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人问。
秦穆叹了口气,指着角落里他刚刚丢出来的一具尸体道:“云门师叔等人想要杀我,被云溯师叔发现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左右看看,确实是刚刚大战过一场的模样,便问道:“那云溯师叔呢?”
“去追其他人了。”秦穆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云桥师叔竟然想对我下如此毒手……”
云桥等人不待见新掌门的事情几乎众人皆知,立刻有义愤填膺的弟子道:“暗杀掌门等同谋逆,就算是云桥师伯也不能例外!”
秦穆看起来似乎很受伤,随手指了一个弟子道:“景万师兄,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按照宗门例律来办便可。”
众人不忍心再打搅他,纷纷识趣地告辞。
叶昙之以为秦穆会派人来抓他,连洞府都没回一路逃出宗门外,才因为身上的伤口不得不停下调息治疗。
与此同时,宗门内的弟子们连夜冲进云门真人的洞府,将在里面等消息的云桥等人一网打尽。直到被重重禁制所困,云桥等人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非是事情败露了?可云门怎么没被抓来?他们相互看看,都是一头雾水。
秦穆自称心境不稳要闭关,一切事物都交给师兄弟们代理。景万的效率很高,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数日工夫就将云桥等人处置完毕。照理说谋害掌门应当处死,但云桥等人毕竟是师叔,又有其他师叔说情,最后定下的判决是逐出师门。
在僻静的荒郊野外养了几天伤,叶昙之终于恢复过来。他看向宗门的方向,神情复杂:凌仙宗如今几乎已是秦穆的天下,他素来没什么朋友,想要打听里面的消息都很难。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叹了口气,面上难得流露出几分困扰。
就在这时,不远处竟然传来动静,似乎是有人过来了,他立刻隐匿身形躲藏起来。
“云桥师伯想不到竟然是这种人,连自己宗门的修士也敢动手。”
“可不是,意图谋害掌门性命这么大的事,闹了半天居然只是逐出师门,也太轻了!”
“掌门师弟也是可怜,这回的事情恐怕他很受打击,都闭关不见人了。”
“不过师弟自从接下掌门之位后,都没时间修炼,这回闭关,说不定出来之后修为还能更上一层楼。”
两个凌仙宗弟子背着药篓,从叶昙之不远处路过,他们似乎没察觉到四周有人,说话很是肆无忌惮,让叶昙之得知不少宗门内的消息。
第31章 认错了仇人
云桥被逐出师门了?叶昙之想了想,化作光影离去。
那两个背着药篓的弟子又走出一段距离,突然化作两道魔气,消失不见。
而另一边现身的青年,赫然是号称闭关的秦穆。
“特地将消息送到,师叔可不要让我失望啊。”他看着叶昙之远去的方向,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叶昙之很快在宗门山脚下的城镇里找到了云桥一行人,他们虽然被逐出师门,却并没有废除修为,无论去哪里,元婴的修为都不会让他们的日子太难过。可是,这些人的神色依然郁郁,毕竟凌仙宗是仙道第一宗门,无论去哪儿,也比不上在凌仙宗。
更何况他们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干了什么才会被逐出师门。
“师兄。”叶昙之喊道。
“小师弟?你怎么在这里?”云桥看到他不由一愣,意外地道。
“师兄,我来是有事想问,”叶昙之道,“你们为何要对景幽下杀手?是不是……”知道他跟魔修有关?
云桥很是苦恼:云门只是说要将人带回来问话,不知怎么的就成了他们意图谋杀掌门,他还觉得奇怪呢。
如今被赶出宗门不说,小师弟还来质问,他简直满肚子委屈,迫不及待地要表一表自己的衷心:“我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但师弟,我敢发誓,对小掌门没有丝毫加害之心!”
“那就好。”叶昙之淡淡地道。
看来他也不清楚秦穆的底细,白跑这一趟了。
见他要走,云桥忙挽留道:“师弟,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受伤了?今天都这么晚了,? 故窍刃菹⒁煌碓僮甙伞!?br /> “也好。”叶昙之并不觉得云桥等人会对自己怎么样,也不想再露宿荒郊野外了,一口答应下来。
或许是最近太累,又受了伤,他今日睡得很沉。
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便发现自己所在之地已经不再是云桥等人暂居的那家客栈了。
看着房里处处精致而陌生的摆设,还有他身下柔软至极的上等灵兽皮毛,四面垂落的鲛纱帷幔。他想了半天,愣是想不出自己有认识这种穷奢极欲的土豪。
凌仙宗虽然有钱,却素来提倡节俭,没人敢将自己的洞府装饰成这样。
叶昙之掀开被子站起身,发现四肢有些沉重,房间里明明灵气充裕,他体内的经脉丹田也没有任何问题,可一旦想要使用灵力,却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根本无法运用出来。他察觉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被重新上药包扎,甚至还被人换了一身衣服,眉头皱得更深。他不喜欢被人碰,更何况是在无知觉的情况下。
也不知是谁帮他换了衣服,甚至还上药包扎了伤口。
叶昙之走到门口,试着推了一把那扇精致的雕花木门,门却纹丝不动。
看来,自己是被囚禁了。
他的心中有了几分猜测,神色淡然地坐回床上。
似乎是知道他醒了,没过多久,门被打开。
“果然是你。”叶昙之平静地道。
秦穆没有露出平时的温和笑容,只是嘲讽般勾了勾唇角:“没想到吧?就算投奔云桥,也还是会被送到我这里来。”
叶昙之一愣:“投奔云桥?”这又是哪门子的因果关系?
“难道不是?你既然想杀我,自然会跟云桥联手,我早就猜到这一点。可惜,云桥似乎并不想跟你一起对付我,他更在乎的是什么时候能重新回到凌仙宗来。”秦穆说完,颇有大仇得报的爽快,“被信任的师兄背叛的感觉如何?”
叶昙之一时无言,似乎是被他强大的脑补能力震慑到了,听到最后一句才无力地解释:“我没有……”
秦穆对他的辩解嗤之以鼻:“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必再隐藏什么。或许你已经忘了,当年仙魔大战时,景博还是魔道中人,你们许诺他,只要他杀了当时的主子,就让他拜入凌仙宗做仙修。”
叶昙之一愣,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性浮现在脑海中,他迟疑着问:“你难道就是那个……”
“没错,”秦穆冷声道,“我正是那个死在心腹手中的魔道左护法。”
叶昙之愣愣地盯着他的脸,没想到自己寻觅多年的人竟然就在自己面前,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很快意识到对方误会了什么,立刻解释道:“景博不是我安排……”
“不是你是谁?我当时神识尚存,亲眼见到你从外面进来。”回忆起当初的景象,秦穆还是有些情绪难抑,“更何况我还在你的洞府附近看到你跟景博见面,不觉得很久没看到他了么?因为我很早就杀了他。”
怪不得这些年都没被敲诈,景博既然死了,也没人会知道他当年偷偷放走秦穆元神的事了。叶昙之心中微松,想起先前的事,终于恍然:“难怪你会跟魔修联手,清除当年仙魔大战的仙道主使者。”他顿了顿又道,“不论你信不信,当年策反景博的是云治,我在那之前一无所知。”他素来自恃剑法超群,根本不屑于使用阴谋诡计。
秦穆也不知信了没有,笑道:“总归那些当年参与过仙魔大战的人已经全都死了,你之所以还活着,也不过是因为我想要亲自解决而已。”
叶昙之叹了口气,不论如何,他当年带人冲入魔殿参与了混战是事实。只是没想到,他当年放走魔道左护法的元神,竟然会导致自己沦落到如今这个被人软禁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