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当年他参与仙魔大战的真正目的是找人这件事,他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秦穆似乎还有事,转身就要离开。叶昙之忍不住叫住他:“你还记不记得,一百多年前在飞天城……”
“嗯?”秦穆转头,眼中只有疑问。
“没什么,你走吧。”叶昙之心里一沉,失望道。
自己真是太天真了,一百多年前的小事,对方怎么可能记得。
秦穆没有多问,开门离开。将那扇精致木门重新合上后,他缓缓皱眉:“一百多年前在飞天城?”他上辈子经常去飞天城啊,天知道叶昙之问的是哪一次。
看对方那一脸失落的样子,莫非当年跟他有过什么?
秦穆心里一惊,按自己当年的性格,看到合眼缘的小美人似乎真的会嘴贱上去勾搭,不会曾经对叶昙之做过什么始乱终弃的事吧?所以他才怒而提剑参与那场大战,就是为了找自己报仇?
他脊背一凉,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至于其他事,云治跟景博已死,也无法证实叶昙之所说是真是假。但秦穆毕竟认识了他这些年,直觉他说的是真的。
想到这,秦穆脚步一顿:等等,如果叶昙之说的是真的,景博被策反跟他没关系,那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很尴尬?
费尽心思想要报仇,最后却发现认错了仇人。
怎么办?
一连数十日,秦穆都没有再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叶昙之倒也不觉得难捱,也不知秦穆用了什么法子,虽然灵力被禁,但他还可以修炼,这地方灵气充裕,倒是个闭关的绝佳场所。
而且秦穆这些天虽然没来,却派一只半人高的木雕小傀儡时不时送些东西进来。从话本到美酒,一应俱全,这软禁的待遇,可真是堪比座上宾了。
叶昙之虽然有心离开,却也知道如今不是时候,起码,得等自己的伤口都养好了,再考虑逃出去的问题。
此时的秦穆正盯着桌上的一面铜镜,铜镜里清晰映出叶昙之的一举一动。
虽然这些天他没出现,却一直都看着那边,俗称——偷窥。
“掌门师叔!”丛珍冒冒失失地冲进来,“金胜门来人了。”
秦穆将镜子扣在桌上,站起身来:“哦?我这就过去。”
丛珍挠了挠头,看着秦穆大步离去的背影,嘟囔了一句:“虽然掌门师叔是很好看没错啦,可是也没必要天天对着镜子嘛……”
这回来的是金胜门的掌门,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看到秦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便大笑着迎了上来:“景幽小友年纪轻轻便坐上掌门之位,前途无量啊。”
“原来是金鹏掌门,不知来凌仙宗所为何事?”秦穆笑问。
金鹏从身后扯出一个不情不愿的人来:“来,孙女,躲躲藏藏的像什么样子。”
那姑娘容貌尚可,眉宇之间却一股掩藏不住的任性娇气,她抬头看了看秦穆,颇不情愿地行礼道:“景幽掌门。”
秦穆立时便猜到金鹏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他没有说破,微微颌首,道:“二位请坐。”
金鹏此次过来,自然不只是为了给孙女相亲,他刚坐下便笑道:“前几日,穹觞阁的阁主去了我那儿,很是抱怨了一番。”
“哦?”秦穆挑眉,“金鹏掌门这是替他讨公道来了?”
“哎,哪里的话,我们金胜门与凌仙宗交好这么多年,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穹觞阁翻脸,我这次来便是想提醒小友,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呀。”
秦穆笑了:“我正等着呢。”
金鹏闻言眼睛一亮:“莫非……”
“实不相瞒,穹觞阁与凌仙宗之间早就不死不休,就算他们不来,我迟早也要去找他们的麻烦。”秦穆看着金鹏道,“金胜门可有意来分一杯羹?”
金鹏眼睛一亮,他很快就想到了穹觞阁积攒千百年的天材地宝,立时明白了秦穆的打算,当即便笑道:“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掺一脚实在可惜。
第32章 我喜欢你
二人又聊了一阵,眼看时辰不早,金鹏看了看天色,假意道:“年纪大了就是容易疲累,总想要睡个午觉什么的。”
“金鹏掌门这边请,”他话音刚落便有弟子道,“客房已经准备好了。”
金鹏满意颌首,推了把身边的孙女:“金桃年纪小,来的路上就嚷嚷着要看凌仙宗的风景,景幽掌门若是无事,不知可否带着她四处逛逛?说来也是惭愧,这孩子自小在我身边长大,都给我惯坏了,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凌仙宗的诸位道友莫要介意才是。”
“金鹏掌门客气了。”秦穆淡淡地道。
金桃虽然依旧有些不情愿,却乖乖走到了他面前。
金鹏的撮合之意昭然若揭,整个大殿内的弟子表情都十分古怪,秦穆恍若未觉,竟然真的带着金桃出去“四处逛逛”了。
金鹏看着他们的背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满意足地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留在大殿里的弟子们相互看看,半晌才有人道:“师叔他不会真的要娶那个丫头吧?”
“那云溯师叔祖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
秦穆遵守诺言,带着金桃走了好几个地方,都是凌仙宗比较有名的美景之地,然而金桃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秦穆估摸着差不多了,便道:“我见你似乎有些兴致缺缺,若是没兴致,不如先回去休息?”
他原本只是想给对方个台阶下,却没想到金桃道:“不,我觉得这里很好,景幽师兄,再陪陪我可好?”反倒是主动起来了。
秦穆不明白她这欲拒还迎的到底是个什么招数,笑道:“好啊。”心中却打定主意要想办法查查这个金桃的底细。
要说这金桃是真古怪,本来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却硬是缠着秦穆磨蹭到傍晚才肯回去。
陪着这女人大半天,秦穆觉得自己脸都要笑僵了。
凌仙宗里传得最快的就是八卦流言,他们俩孤男寡女的晃悠了大半天,宗门上下都猜测是不是要跟金胜门结亲了。
晚上将金桃送回客房,秦穆终于松了口气,回到洞府,好些人都在门口等着。
“怎么了?”秦穆打开洞府门口的禁制放众人进去。
“师侄!”热爱八卦的云霭真人迫不及待地道,“你是不是要成亲了!”
“谁说的。”秦穆八风不动道。
丛珍撇撇嘴:“宗门里都传遍了。”
最靠谱的丛堂也很不赞同:“我跟金胜门那边打听过了,金鹏掌门最宠爱这个孙女,宠得她十分骄纵,在金胜门里素来行事霸道,肆意妄为,实在不是良配。”
“骄纵?”秦穆笑道,“今天她似乎心里有事,骄纵倒是没看出来。”
众人闻言心里一凉:“莫非你真要跟她结成道侣?”
秦穆权衡利弊道:“金胜门的掌门就这一个孙女,跟她结为道侣,好处着实不小,如今穹觞阁式微,只要掌握了金胜门,凌仙宗必然稳坐仙道第一宗门的位置。”甚至于再过个百八十年的等金鹏寿元尽了,吞并整个金胜门也不是问题。这么说来,好处着实不小啊。
然而他意想不到的是,听完这番话,众人非但没有赞同,反倒是露出了不忍的神色,丛珍眼泪汪汪地道:“师叔为宗门付出的也太多了。”
嗯?
秦穆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不行不行,这金桃刁蛮任性,嫁过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云霭真人也很反对这件事,“而且师侄你明明心有所属,也不能耽误人家姑娘。”
“是啊,你要是娶了她,云溯师叔怎么办?”旁边还有师弟火上浇油。
众人目光灼灼,似乎笃定他是个负心汉。
秦穆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丛堂,你替我再去仔细打听一番,今天我看那金桃似乎并不怎么情愿,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丛珍闻言很生气:“什么?她居然还嫌弃我们掌门师叔?”
秦穆:“……”
不过提起叶昙之,云霭真人倒是想起来问了句:“最近似乎很久没见到师弟了,他去哪儿了?”
秦穆笑道:“云溯师叔出门素来不声不响的,恐怕又出去游历了吧。”
“说的也是。”云霭真人点点头,并没有丝毫怀疑。
过了几日,金鹏掌门要回金胜门了,却将孙女金桃留在了凌仙宗:“这孩子,说是凌仙宗的风景好,想再多玩几天。”话是这么说,但谁都知道,金桃留下的含义是什么。
无非是想跟秦穆培养感情呗。
金鹏不说破,秦穆也不戳穿,就当这位大小姐真是来看风景的,笑着答应了。
也不知怎么的,金桃一改当初不情不愿的模样,变得格外主动,时不时就凑到秦穆身边去,看得凌仙宗中一干秦穆的仰慕者们咬牙切齿。
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丛堂的办事效率骤然提高,很快就将金桃查了个底儿掉:“掌门师叔,弟子查到了,这金桃在金胜门还有个姘头,金鹏掌门也知道,只是一直不同意。”
“哦?”秦穆似乎有点兴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头的金桃还没解决,那边的穹觞阁又开始闹腾了。凌仙宗一群外门弟子外出历练,竟然尽数被穹觞阁的修士所杀,这□□裸的挑衅,任谁都无法忍气吞声。
“本来还想再留他们几年,没想到他们上赶着求死。”秦穆冷哼一声,亲自带着一众师兄弟,上门问罪。
临走之前,他去了见了叶昙之一面。
“云溯师叔。”秦穆开口。
叶昙之神色倦倦,并不看他:“你来做什么?”
“这地方师叔住得如何?”秦穆道。
“我说了当年你的死与我无关,你却还是要关着我么?”叶昙之道。
秦穆顿了顿才道:“师叔真是误会我了,我对师叔爱慕已久,求而不得才出此下策,跟当年的仙魔大战半分关系也没有。”这话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脸皮更厚了一层。
这些天他早就想通了:要真放了他,自己何年何月才能睡到人啊。
“爱慕?”叶昙之的动作一顿,合上手中的书,终于正眼看他,“我都已经输给你了,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秦穆皱了下眉,一股不悦的心情涌了上来:“师叔不信?”他还是头一次跟人告白,却被嗤之以鼻。
叶昙之别开眼:“堂堂魔道左护法,就别喊我师叔了,我受之有愧。”
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惹怒了秦穆,他上前抽出那本碍眼的书随手丢到地上,就在叶昙之以为他要动粗时,却看见他竟然笑了:“昙之。”
叶昙之一僵。
“我也觉得喊师叔没什么意思,”叶昙之坐在榻上,秦穆覆了上去,低声道,“昙之,我喜欢你。”
这句话比想象中更容易出口,话音刚落,秦穆突然有种这才是理所应当的感觉。
好似这些天的莫名烦躁都随着这句话的落下烟消云散。
叶昙之一颤,眼中却泛起一丝悲哀,他下意识想侧身离开这方寸之地,却被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我刚入凌仙宗的时候就在想,”秦穆靠在他的身上,炽热的吐息洒落在他的耳廓上,“若是能将高高在上的云溯真人按在身下,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叶昙之眼中的动摇缓缓归于沉寂。
秦穆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腰上,肆意妄为。
“你错了,”叶昙之道,“‘欲’和‘喜欢’是两回事。”
他的声音冷静清明,让秦穆忍不住停下动作抬头看他:“你倒是知道什么叫做‘喜欢’?”
“当然。”出乎意料,叶昙之竟然一口承认了,他看向别处,眼中缓缓浮起一丝怀念的神色,“若是喜欢一个人,就算看着他的背影,也是心满意足的。”
“你想到了谁?你喜欢的那个人?”秦穆没忘记叶昙之曾说过自己“心有所属”,冷冷地问。
叶昙之道:“与你无关。”
“我还真猜不出,仙道之中除了那些常年闭关的化神和渡劫期老祖之外,还有谁是你只能仰望背影的,昙之未免太过妄自菲薄。”秦穆笑道,“还是说,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叶昙之的神情不变。
秦穆的心往下沉了沉,没由来的恼火,兴致全无地起身:“你被我关了这么久,也没见他来救你,可见那人也并不值得喜欢。”
叶昙之:“……”
秦穆黑着脸出了房间,杀气腾腾地带着弟子去收拾穹觞阁了。
叶昙之养好伤,终于决意离开。
这些天他已经研究过了,自己之所以使不出灵力,其实是秦穆在他体内设下了一个禁锢,只要将那个禁锢解除,他想要离开轻而易举。
就在秦穆离开的数日之后,他破开了那道隐蔽的禁锢。
房门上其实也设下了阵法,阻止他离开。叶昙之并不擅长这个,索性不从门走,拔剑在墙壁上凿开一个洞,就这么直接走了出去。
才走了两步,迎面碰上一个人。
第33章 退婚这点小事
秦穆去找穹觞阁的麻烦,金桃却没有跟着一起去,但也没有回金胜门的意思,依旧留在凌仙宗。
也不知她趁着秦穆不在跑到这座侧峰上来做什么,好巧不巧的就跟叶昙之撞上了。
金桃先是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座理应没人的山上怎么会突然冒出个人来,回过神来瞧见了不远处那道被剑劈出来的口子,依稀可见里面的奢华摆设。
金桃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你是从他的洞府里出来的?”
叶昙之冷冷扫她一眼,懒得答话。
金桃这些天在凌仙宗俨然已经将自己当做未来的掌门夫人了,见他要走立刻拦住他道:“等等,你跟景幽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从他的洞府里走出来?”
什么关系?只看这丫头的目光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她早就有结论了。叶昙之转身,打算换个方向走。
“你可能还不认识我,我很快就要跟景幽结为道侣了。”金桃不甘心地道。
那背影果然一顿。
金桃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好似对付情敌般得意地道:“怎么,他没告诉你吗?”
岂料叶昙之只是顿了一顿就继续往前走了,依然没回头,也没说话,将她远远丢在身后。
金桃咬牙。
等到秦穆解决了穹觞阁,跟金胜门分外和谐的瓜分完战利品后,才发现自己的洞府被人凿出个后门,而叶昙之已经不知所踪了。
秦穆:“……”都怪他低估了这人的破坏力。
没等他出门找人,金桃已经气急败坏地跑过来找茬了:“你在洞府里藏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秦穆一愣,杀意一闪而过:“你怎么知道?”
金桃抿了抿唇,很是生气:“你先回答我!那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金桃姑娘,”秦穆急着出门找人,没空跟她扯淡,因此脸色也不太好,“你似乎管得太宽了。”
他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对金桃说话,金桃一愣,委屈起来,眼泪汪汪地冲了出去:“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我爷爷!”
秦穆揉揉额角,心情更加烦躁。
“你要跟她结为道侣?”角落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不知为何,那个“她”字似乎有些重。
“你没走?”秦穆意外地看向那个方向,站在那处的赫然是叶昙之。
“这里是我的师门,我要去哪儿?”叶昙之别开眼,装作没看见对方眼中的惊喜。
“也是。”秦穆笑了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叶昙之道。
秦穆这才想起他最初问的那个问题,“啊”了一声,道:“你是不是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她?”也就只有这一个可能性能解释今天金桃的反常了。
“你要跟她结为道侣?”见他不回答,叶昙之又问了一遍,颇有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意思。
叶昙之连问两遍,秦穆察觉到什么,笑道:“金胜门是有这个意思,怎么了?”
“明明喜欢男人,就别耽误人家姑娘。”叶昙之道。
“你在吃醋?”秦穆问。
这种问题,叶昙之当然不会回答他。
“如果跟金桃结为道侣的话,凌仙宗日后想要吞并金胜门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从这一点来看,还是值得的。”秦穆分析道。
叶昙之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你……”
“怎么了?”
“你果然不明白什么叫做喜欢。”叶昙之的目光复杂,其中有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