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妮姑娘,你别说了!”
傅云惆知道大事不好,吓得忙把金惜年往门外拽,眼中充满了担忧道:“你先走吧,今天的事情我恐怕帮不了你了。”
“这……这……这丫头真是反了天了,她竟敢嘲骂老夫。”
“爹,她不故意的,她只是……”
已经急都两头是包的傅云惆,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骂你又怎么了?要不是看你一把年纪,我非收拾你不可。”
“你……好大胆子。”
“三妮姑娘,我求你了,不要再说了。”
看着咆哮不已的金惜年,傅云惆也顾不得男女之别,直接就将她打横抱起来,然后匆匆的就往府外扛。
这时,傅老爷还跟在外面,一口一句大胆,一口一句放肆。可金惜年完全不给面子,依旧扯开了嗓子的喊:“来呀,老东西出来呀,有本事单挑,一VS一,我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天空为什么这么蓝的。”
“你……来人啊……”
傅天祖哪里知道这丫头会这么嚣张,一时气得心都梗着疼,身子摇晃着差点就晕倒了。
这边,被傅云惆扛出傅府的金惜年,依旧口舌不饶人的大骂着。
嘴里左一个老东西,又一个臭老头,反正把能骂都骂了一个遍。
傅云惆将她放下之后,脸上一片凄苦之色道:“三妮姑娘,你为何对吾父如此不尊?”
金惜年只觉还不够解气,指着傅府的大门又道:“我不尊?你也太搞笑了吧?你没听到他是怎么样说我的?枉我还称他一声伯父,他竟说我低贱。认为我来找你,就是想攀龙附凤。我告诉你姓傅的,我金惜年压根就不是那种人,这次无非是想让你帮个小忙而已,不过现在不需要了,我算是见识到了你们傅家的厉害。放心吧,从今往后,金惜年哪怕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可能再让任何一个姓傅的人出面。”
“三妮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傅云惆,你是世族之人,高高在上,和我这种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我明白了。以后你我就当是不认识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今天的事情,算我荒唐可笑,在这里,我给你道歉。告辞!”
她口齿伶俐的说完这番话,不给对方任何解释的机会,转身就阔步离开,纵使她有小丑般的面容,却有公主般的高傲。
“三妮姑娘,三妮姑娘……”
寒风中,看着她渐去的孤清身影,带着一抹属于她的独特骄傲与倔强,他竟有种从未有过的悲凉与难受。伸出手来,原本是想要抓住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终究什么也抓不住。
对这个丫头,从一开始的鄙夷,到慢慢的接受,然后莫明亲切,他原本想更近一步的了解她,看清她,谁知,却发生这样的事情。
身为世族之子的他,并不缺少朋友,可为何在觉得失去这个丫头的友谊时,他竟会觉得这么难过?
第103章 喝醉的悲哀
回到金府,金惜年那副生人勿近的讨债般表情,倒是吓退了一帮人。
近来,大家都知道,金府这个有名无实的三小姐,看似不起眼,这要耍起手段来,连金夫人这种老奸巨滑的人物,都快不是对手了。
原本府里那些喜欢欺负她的下人,如今对她是又惧又怕。今日再见她这般怒气冲天的回来,那些人别说招惹,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金惜年回去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个人坐在镜台,独自发呆。
想到傅云惆他爹那轻蔑而无礼的眼神,她不由想摔桌子砸椅子。什么人嘛,竟然瞧不起她,还说她低贱,她金惜年现在不过是龙困沙滩,待有朝一日,她羽翼渐丰,定会叫这老爷子睁大他的狗眼,后悔他当初对自己的一言一行。
越想越气的她,忍不住握拳就打在了一侧用槐木做的镜沿上,一时之间,指骨陡然传来钻心的疼痛,她惊呼一声跳了起来,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很是懊恼自己的冲动之举。
在看棱花镜里的自己,拧着的两条眉就跟毛毛虫一样,满脸的麻斑,就像苍蝇拉的屎。
看了许久,连她自己都忍不住难受的大骂:“真尼玛的丑,要有老娘在现代一半好看,也不至于被人如此贬低。我说金三妮啊,你咋就这么丑啊,可害惨我金惜年了啊。”
说罢,门外蓦地响起了小雀敲门的声音:“三小姐,是你回来了吗?”
金惜年忙从镜台上过开,然后闷闷的回应道:“是啊,我回来了。”
“三小姐,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小雀纳闷的问着,语气有说不出的担忧。
金惜年情绪低落的垂着头道:“没什么事,你走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可是……”
“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昨天你吩咐我洗的那件袍子,我已经洗好了,也晾干了。”
“袍子?”
金惜年神情一怔,继而匆匆的打开房门,看着小雀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紫色华袍,她想也不想的就抢到手中,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往金府大门外面冲。
小雀看她举止如此怪异,瞬间吓了一跳,立即转过身,追了出去道:“三小姐,三小姐,你要去哪儿啊?”
“我还人家东西,你别跟着我就行。”
说罢这句,她的身影,已经迅速的在小雀眼中消失。
她颓然的站在原地,失神许久,总不明白,三小姐最近怎么变得神神叨叨的。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也总不肯跟自己说。
……
金惜年抱着那件紫色华袍,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与昨日萧应瞳相约的地方。
但见洒馆茶肆下,人流涌动,过客匆匆,她站在街心四处打量,也没有发现她所寻找的身影。
心中微微有些失落的她,将怀中的袍子抱得更紧几分。
算了,他今天没来吧,或许来了,不过没见到自己便走了。
东西,明天再还他了。如果明天还见不到他,那就说明,他不在意这件衣袍,自己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再说,这件衣袍的料子不错,如果真没人要,改天自己转手一卖,说不定还能值几个小钱。
正打着如意算盘的金惜年,突然觉得脑门一疼,眼光余角处可见一颗圆润饱满的花生米从自己的额角弹开,随即滚落在地,被人踏扁。
“靠,谁他娘的偷袭我啊!”
她怒吼一声,仰起下巴,顺着花生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却见古韵十足的精美楼馆上的凭栏处,坐着一位男子。
那男子生得明媚生辉,一双狭长的凤眸好似冬日的腊梅,凛然中带着一股寒香。挺拔的鼻梁,带着他不可一世的高贵与桀骜,让人心生自卑。
此刻,他冲她微微一笑,笑容温柔中透着霸气,明明很邪魅,却又有着孩子般的纯真。
“嘿,你是在找本公子吗?”
他淳厚低哑的嗓音,带着一股特独的磁性,可谓格外醉人。
“是你……你怎么跑到那上面去了?害我到处找你。”
金惜年埋怨的说着,望到对方笑得无比嚣张得意的俊颜,她真想上去给他抓破。心忖,都一样是人,都是吃米饭长大的,凭什么这小子长得这么倾国倾城,而自己,丑得跟厉鬼死神。
“不到这上面来,我怎么能看到你的出现。”
“你……”
金惜年瞪了瞪他,有些无言的上了楼。
上楼之后,自己也靠凭栏一侧坐下,随后俯身而望,可将楼底一切人物风景,尽收眼底。
她在心中暗暗称赞,果真是个不错的位置。此人倒也不早说,害得自己在楼下傻乎乎的张望,还让他用花生米给砸中了。
“咳……这里,就你一个人?”
金惜年看了看桌上泡的两杯清茶,以及一小碟花生米,神情带着怀疑的质问。毕竟以往见到他的时候,他可都带个小跟班的。
对方饮了口茶,不曾回答。
就在金惜年真以为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而那该死不死的丁远却出现了,他满是委屈的从侧廊走了过来,一脸不悦道:“我家公子怎么可能一个人,我得出来保护他呢。”
“你?”金惜年露出一抹不以为意的笑,然后摇了摇头。
丁远一看她这不认可的表情,立即急道:“不相信吗?你瞧瞧,你坐的那位置就是公子特意为我准备的,还有那茶,也是我喝过的。我不过去了趟茅房,你就鸠占鹊巢了。”
这话说得金惜年那个尴尬啊,感情自己来这里,倒是多余的啊。瞬间,瞥了一眼仍旧风清云淡的萧应瞳,有些不满的把衣袍往他跟前一扔:“喏,还给你。”
萧应瞳没料到她这么直接,忙起声阻止道:“你生气了?”
“你看我像生气了吗?”
“像!”对方很果断的点了点关。
“你……”
“呵?你该不会就是让我家公子等了一早上的那个丫头吧?”
丁远一脸不快的问道,跟了公子这么久,他素来明白,公子要见谁,谁就得好好等着公子去见。而今天,公子却花了一大早的时间在此等候,难道就是为了见这丑丫头?
金惜年并不理会丁远,而是把目光冷冷的转向萧应瞳,语气颇沉道:“哟,还等了一个早上啊,看来你挺重视这件衣裳的嘛。”
不料萧应瞳明朗清高一笑,笑容如一汪清潭:“衣裳对本公子来说,倒不重要,重要的是送衣裳来的那个人。”最后一句,倒是说得意味深长啊。
听完此话,金惜年瞬间不淡定了,水眸一瞪,怒道:“你调戏我?”
“何来调戏一说?”
他摇头晃脑,假装无辜。
“你……好了,我懒得跟你扯,今天心情不好,你别招惹我就是。”
眼尖的萧应瞳看得出来,从一开始,她的情绪的确有些狂燥,与以往倒是不同。
当下笑笑道:“一杯清茶,可解心中之愁,要不坐下来,与我对饮一番,所有不快,将迎刃而解。”
“说得轻巧,男子汉大丈夫,有本事别跟我喝茶,要不,我们就到对面酒馆里去畅饮一番。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我倒要试一试。”
“饮酒?”
看对方蹙眉犹豫的样子,金惜年不由咧唇冷笑道:“怎么,不敢?”
“放肆,你这丫头,怎么跟我家公子说话的?”
丁远在一侧,有些看不下去的冲金惜年呵责道。
“酒乃乱性乱德之物,多喝无益,况且,你一小姑娘家的,怎么能……”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啊,你一句话,去不是不去。敢,还是不敢!”
“咦,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我家公子……”
“丁远,你守在楼下,且让我陪姑娘畅饮一回便是。”
听着这个爽朗的决定,金惜年心中瞬间乐开了花,不由竖起大拇指道:“够意思。”
一侧的丁远却哭丧着脸,不敢相信道:“公子,你真要跟这疯丫头一起去喝酒?可是……”
“无需多说,去吧!”
就这样,三人告别茶楼,又来到了对面的酒馆。丁远无法忍受公子被这疯丫头的蛊惑,很自觉的到楼下放风。
楼上,二人找了一处雅间,只管叫小二上酒。
金惜年给双方倒了个满杯后,便疯笑着说要自饮一杯。
一杯下肚后,金惜年不由吐着舌头“嗞嗞——”的说辣。
望着她那纯真自然的率性表情,萧应瞳不由被逗笑了:“怎么,三妮姑娘,你没喝过酒吗?”
“喝过啊,不过喝的是啤酒,可没这个难喝。”
“皮酒?什么是皮酒啊?有树皮酿的酒吗?”
“哈哈……你想像力真丰富。啤酒就是……算了,说了你不懂。我们来干一杯吧。”
“我看你不能喝,还是少喝点吧,这杯我干了。”
语落,他仰起下巴,便将水中的烈酒一饮而尽,那姿态,有说不出的豪气干云,洒脱大气。
金惜年看在眼里,不由心生快意道:“酒量不错啊。”
被夸的萧应瞳并没有因此而得意,只是微微露出一抹笑。
不过片刻之后,白皙俊美的容颜,就出现了一抹绯红。
看得出来,此人也不擅喝酒,不过今天能陪着她,倒让她很开心。
“三妮姑娘……”
“嗝——”某人在打出一个响亮的酒嗝后,有些不满意的挥了挥手道:“别叫我三妮,难听死了。况且我也不是金三妮。”
萧应瞳听得有些迷糊,唇角带笑道:“那我叫你什么?”
“叫惜年,金惜年……”
“金惜年?”
“不错。”
“那好,惜年姑娘,我可不可以冒昧的问一句,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啊?”
“这个嘛……说了你也不懂,还不如喝酒。来,干杯。”
她笑吟吟的把杯子递了过来,不待他回来,又抬头一饮而尽。
看着她的确有些难受的样子,他莫有心生一丝怜惜道:“惜年姑娘为何说在下不懂?”
“因为……你跟他们都是一类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何谓一类人?”
金惜年歪着头想了想,只觉得喝了酒以后胆子大了,没什么好顾忌,当下就口无遮拦道:“你们都是世族公子,个个高高在上,被人尊崇,被人敬仰。你们瞧不起向我这样的平民女子,你觉得我们卑贱,觉得我们不配与你们为伍。”说到这里,她有些气愤的站起身来,摇晃的指着萧应瞳道:“我告诉你们,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嗝……”
本来是很悲伤的话语,可经金惜年这样一说,萧应瞳倒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她蹙起眉头,一脸不悦道:“怎么,你就是看不起我对吧?”
萧应瞳怕事情闹大,忙挥了挥手道:“非也非也,我只是觉得惜年姑娘过于一概而量了,你都还不了解本公子,怎会觉得本公子跟他们是一样的人呢?如果本公子真是那样的人,又岂会在此等你候你,而且还同你一起畅饮呢?”
听他这样说,金惜年举着酒的杯子陡然怔了怔,随即深思了片刻道:“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本公子,我跟他们是不同的人呢?”急于证明自己的萧应瞳,有些气恼阻止她继续喝酒,一双黑瞳,怔怔的凝望着她。
莫明的,被这双似有电流的眼眸弄得有些心慌意乱的某人,立即将脸转开,红着脸不争气道:“如果你能帮我,那就说明,你跟他们不同。你?会帮我吗?”
“你要我怎么帮?”
他倾过身来,看着有些微醺的金惜年,只见她长满雀斑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双明眸,却异常闪亮,心中,陡然有过一刹那的惊艳。其实这丫头,并没有想像中的丑嘛,有时候,很可爱的嘛。
她伸手,不由自主的捏了捏他那张严肃而俊美的脸,像对待泥娃娃一样,毫不手软。
“我想你帮我出面保住明月阁,让平安侯不要再对它动歪心思。”
脸颊被捏得有些扭曲的某人,很是无奈的阻止了她的荒唐举动,然后挑起薄唇,不以为意的笑笑:“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啊?”
“对你来说是小事,可对很多人来说,却是一件大事,就看你肯不肯帮忙了。”
说罢,她又要喝酒。
萧应瞳立即上前,将酒壶夺过,一脸高深的盯着眼前这有些醉意的丫头:“本公子可以帮你,不过,事成之后,本公子可有好处?”
“好处?又是好处,你们男人怎么都这样,动不动就问好处,就那么吃不得亏吗?”
她本无心的一句话,却让萧应瞳心中微微升起一抹酸意:“怎么?这事,你还对别的男人说过?”
“是啊,那浑蛋没把我气死。”
“是谁啊?”某人循循善诱的盯着金惜年,心想倒想知道,是哪个家伙,在金惜年的心里,会有着比自己还高的份量。
金惜年被他的眼神盯得不自在,直接耍起酒疯就站了起来,高声喝道:“不提他了,以后,我跟这人绝交。”
“绝交?什么意思?”
“就是一刀两断的意思。对了,刀呢?你有没有刀,我给你示范一下。”她一边说,一边还摆出个咔嚓割喉的举动。
“咳咳……算了,本公子已经明白了,不需要证明了。”
萧应瞳有些后怕的盯着她,心忖这丫头本就胆大妄为,喝了酒之后,更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眼下,千万不能把有危险的东西递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