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出现得太过突兀,使得金惜年稍有惊慌,一口点心咽下,呛得她白眼直翻,一张生满雀斑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旁边的男子看罢这一切,有些惨不忍睹的摇了摇头,这姑娘……乍一看很丑,仔细一看,真是更丑。
好半天金惜年才缓过神来,努力的咽了几口口水,使自己的喉咙顺畅之后,才打量起跟她说话的男子。
眼前的男子身形高挑,约摸十七八岁,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皮肤白净而俊美,眉宇间透着一股子高傲与冷清。黝黑的眼瞳里,满是对金惜年的鄙夷与嘲笑。
“是你?”金惜年真没想到,这个地方也会遇见周素生这个冤家。
“哥,这丑姑娘是谁啊?”
在周素生的身边,还有一个生得相当明艳的女子。女子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见她穿着粉裳流云彩裙,梳着飞燕髻,一头的漂亮的珠花显示了她不凡的身份与地位。
周素生淡淡的勾起唇,带着玩味的浅笑:“一个自不量力的家伙。”
“你说谁呢?”
金惜年将糕点盘往身后一藏,怒然质问。
周素生笑道:“除了你,还能有谁?你知不知道,就因你的大言不惭,方老板这两天觉都没睡好,就等着你给他献戏文呢。”
“放心吧,我自有主张。”
“看你这副惨绝人寰在这里蹭吃蹭喝的样子,像是有主张的人?”周素生冷睨着她,字字带刺。
金惜年觉得此人幼稚,不想与他计较,转身欲走,周素生却锐利的瞥到她胸前一隆起之物。当下挡住了她的去路,唇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咦,这么快就要走,告诉本公子,你胸前鼓起的是什么东西?”
金惜年没料到,这货讨厌归讨厌,还看自己的胸!
下意识双手一护,火大的瞪着对方道:“你变态啊,竟然看我的胸。”
此话由于太过激愤,很快引起了四周的公子小姐们注意,大家将眸光凛来,发现了明月阁的玉面公子周素生竟然在场,不少喜欢他演戏的女粉丝像打了鸡血一般跑了过来。
“哇,是玉面公子周素生呢。”
“对啊对啊,他怎么来了,早知道他要来,今天我就打扮得漂亮一些。”
“我最喜欢他了,走过去看看。”
周素生向来是个比较注重形像与面子的人,尤其是现在有他粉丝出现的场合,金惜年刚刚的话,让他尴尬了好久,半晌他才僵着脸道:“你个黄毛丫头乱想什么,连发育都未完全,本公子才没兴趣多看一眼。本公子只想问你,你怀中藏的是什么?该不会,就是你写给方老板的戏文吧?”
金惜年瞬间也才想起,自己才十三岁,胸还平着呢。当下也羞红了脸,瞪向对方道:“我的事,用不得你管。”
“既然东西都写好了,那就让本公子先瞧瞧,我跟你说,方老板不是什么破铜烂铁都能入眼的。要不,你先过了本公子这关再说?”
“不必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金惜年一边说,目光往边上一倾,带着示意的目光退后几步。
周素生随着她的眼神望去,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闺阁小姐,不由头疼的退后几步。虽说,他很享受被女人崇拜的感觉,但却很讨厌女人的纠缠。
“周公子是你啊……终于见到你了。”
“周公子,你也来啦,我可以跟你说话吗?”
“周公子,你真人比演戏时的样子,更英俊……”
“周公子我要给你生孩子……”
最后一个,带着台湾腔的娃娃式发音,也不知道是谁飙出来的搞得场面气氛瞬间火爆到了极点。
周素生听罢,刹那脸都变成乌青色的了,这可都是官家千金与富家小姐啊,怎么这么不矜持,这么不含蓄呢?说这样的话,是想给自己抹黑吧?
金惜年得意的松开了自己的鼻子,悄悄的退出人群,还好自己个子小,没人发现刚刚喊出那句话的,乃是自己。要是让周素生发现,估计不拿刀追她半条街才怪。
旁边的傅云惆和陆重九看到这一幕,不由微微傻眼。
尤其是陆重九,双手环臂,带着一股子酸味道:“云惆,你什么时候请了周素生?这家伙不过是一戏生,长得还算凑合,就在女人堆里如此吃香,还有小姐家冒然喊着帮他生孩子,世风日下啊。好吧,我承认,这让我很不是滋味啊,论身份,论样貌,我可一样不输他啊。”
傅云惆没有说话,只是蹙紧了眉头道:“走,过去看看!”
“你们全让开,你给我站住!”
周素生受不了一堆女人的纠缠,终于爆发的将她们推开,然后走到金惜年的跟前,直接拽住她的衣角,目光有些凶残的盯着她道:“本公子又不会吃人,你跑什么?”
金惜年眨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珠,无辜的用手指戳戳四周:“你不吃人,我怕她们吃人。”
果真,那些被冷漠的小姐千金们,开始纷纷朝金惜年指点起来。
“这丑丫头是谁啊,这么难看,周公子还跟废话什么?”
“就是,傅公子怎么会请这么丑的姑娘来这赏花宴啊。”
“不错,我看她无才无貌,还一直在偷吃东西,肯定是从外面混来的乞丐。”
闻声赶来的金雪茹和金雪凝,听罢众人的窃窃私语,不由觉得金惜年丢人算是丢到姥姥家了。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姐妹俩真想冲过去给她一巴掌。
“丑丫头,本公子告诉你,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方老板面前了,我和戏楼里的人,都不想见到你。你听清楚了吗?”
“还是那句老话,管你什么事啊?”
“你……”
周素生万万没想到,这丫头还敢这样跟自己说话,当下伸手想教训她,可环顾四周,好多仰慕自己的小姐与美女都在看着他,自己若是当面动粗,肯定平日的温情形像就全毁了。
于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将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然后像安抚着自家的宠物狗一样,轻轻放在她的肩上,深情而柔和的说道:“你……要听话才行嘛!”
此放一出,金惜年只觉鸡皮疙瘩浑身直冒,毫不留情的就将对方的手甩开:“恶心不恶心。”
“你说本公子恶心?”
周素生指着自己的俊颜,气得肺都要炸了,多少女人羡慕的事情,到了她这里,成了恶心……
而且当场所有人还看着……这让自己玉以后,哪还有脸见人?
“好了,没事我先走了。”
金惜年不想再纠缠,想到手里没吃完的点心,心就痒痒的。
可还没踏出一步,另一个人又把她的路给堵死了。
“三妮,周公子在跟你说话,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的离开呢?”
第十六章 吃货有理
“三妮,周公子在跟你说话,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的离开呢?”
金雪凝鬼使神差般的就出现在了金惜年的跟前,俏丽的脸上,装出一副知书达理的闺秀模样,水眸则暗生寒光,示意金惜年不准这样离开。因为,周素生可是她的偶像,她容不得金惜年有丝毫对他不敬。
“三妮?你叫她三妮?你认识她?”
周素生唇角扬起一抹趣味的笑意,黑瞳泛着冷光,直直的凛向被夹在中间的金惜年。
金雪凝立即含笑点头,秀丽的脸上,假装露出一抹愧色道:“给周公子添乱了,这丫头是我们金府的下人,有些不懂规矩,还请周公子海涵。”
“原来是金府的一个下人啊!”周素生加重不屑的语气,冷凛她的眸光,更多了几分鄙夷。
金惜年咬咬唇,努力压抑着自己的脾气。是啊,出来前,她答应过金老爷,不能在众人面前表时自己的身份。丫鬟就丫鬟吧,又不会少块肉。
当下冷冷的瞪了一眼金雪凝道:“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留下这句话,她带着一抹孤高与清冷,独自朝另一个方向驶去。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与她毫无关系。她大度而淡漠的样子,与她这幼小的年纪,显得格格不入。
周素生怔愣的看着她背影许久,片刻才缓声道:“你们府上的下人,都这么大的架子?”
金雪凝脸一红,忙赔礼道歉:“周公子有所不知,她脑袋受过伤,有时候很不正常。”
“怪不得!”他浅声呢喃,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这丫头,根本就是个傻子。
至于方老板还被她骗得团团转,他得及时转告他才行。
“你就是周素生?”
就在他愣神的这一片刻,傅云惆陡然出现了,他带着文雅书生的儒雅气息,有着一抹让人觉得不凡的尊贵气度。不愧是书香世家出来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有范。
周素生打量了他一眼,点点头,孤高的仰起下巴,丝毫不让自己显得逊色。
傅云惆是名门世家之后,多少有些看不起戏生这种哗众取宠,以卖艺来取悦百姓的人,尤其是对方还男生女相,长得比一般女人都好看。更让傅云惆认为,这样的男人是靠脸吃饭,没有什么真正本事。
于是,他的语气带着一股子冷意道:“傅某今日的赏花宴,请的都是京都有名望的才子与佳人。如果傅某没有记错,是应该没有宴请像周公子这种戏生旦角吧?”
周素生很明显听出了自己的不受欢迎,薄唇一挑,俊颜带着一抹不满道:“像这种只会咬文嚼字挥文弄墨的枯燥无趣之地,我周素生完全不屑一顾,若不是想陪妹妹过来尽兴,哪怕你们用八抬大轿请我,我也未必赏光。”
“妹妹?”傅云惆长眉一挑:“不知令妹是……”
“傅公子,是我让我哥陪我来的,你别见怪啊。”
说话间,身穿粉裳的秦小姐就出现在了大家眼前。他乃四大家族中,位居第三的秦家千金。说起秦家啊,就只有两个字形容,那就是“有钱”。其财力,可以说富可敌国,前几年雨水泛滥,百姓颗粒无收,国库空虚,皇上为了赈灾,找秦家借的几百两黄金,至今还没有归还给秦家呢。秦家虽然没有急着要,但皇上亲自打的欠条还在,因此,古澜国上下都知道,这皇上还欠着秦家的人情呢。
傅云惆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率性的秦家小姐,不由更为好奇的拧眉询问:“你是说,周素生是你哥?”
“嗯!”秦小姐怯怯的点点头,看着傅云惆时,娇颜多了几分羞涩。使得一旁的金雪茹瞧在眼里,很不是滋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秦家小姐,好像有点喜欢傅家公子。
“可是,你姓秦,他姓周……”
傅云惆话没问完,就直接被周素生打断:“我是她表哥不行啊!”
经周素生这样一说,秦家小姐也忙不迭的点起头道:“对,表哥,表哥……”
傅云惆这才收回视线,将心中的不快强压下去,只是淡淡的回道:“既然是秦小姐的表哥,那也算是贵客,一会的赏花诗文会就开始了,但愿周公子能适应才好。”
“好说好说!”周素生客套的作了一揖,神情却淡淡的。
傅云惆不再多说什么,身为主人的他,不想与谁为难,只想竭力招待好在场的每一次贵客。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家仆模样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面色有些异样的附在傅云惆耳畔浅浅低语起来。
傅云惆听罢,面色微微一沉,随即沉声道:“我过去看看……”
语落,他就匆匆的跟着那家仆离开,众人发现了他的严肃,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立马跟着围观而去。
这边,围着满桌的美食吃了个大饱的金惜年,没想到别人竟然不让她走了,一副看怪物的样子把她监视起来,哪也不让她去。
就在她将要发火的时候,傅云惆却带着一帮人出现了。
原来,傅家的下人,看着金惜年像火车一样“狂吃——狂吃——”的扫荡着桌面的食物,以为她是从外界混进来的不明生物,尤其从她和衣着打扮和长相来看,根本就不像是傅公子邀请来的客人。本来几人商量着想一鼓作气把她赶出去的,可是看她吃得那么自在干脆,又害怕她真的是傅公子的客人。
于是,在家仆们左右为难的情况,只有把主子傅云惆请来作主。
傅云惆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物糕点,竟然让这丫头吃得七零八落,心中存积有气,却又不好当场发作,只是压沉了音量道:“这位姑娘,你可知道这些食物并不是供你一人享用的,而是奖励给一会的诗文大赛魁首者的。”
金惜年听完,茫然的打了个饱嗝道:“不好意思,没吃早饭,看到好吃的,一下就忘了。”话毕,又“嗝——”的一声,直惹得满场怨声一片。
“这人怎么这样,把傅公子准备的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也太恶了吧。”
“就是,简直就是扫兴。”
“金家的人,难道不教丫鬟规矩吗?也太放肆了吧!”
“对对,长得丑,身份卑微,还这么不识规矩,真是世间少有。”
就在所有人都不高兴的时候,唯有一个人是最高兴的,那就是周素生。
因为她觉得这丫头破坏了整场的气氛,尤其是把傅云惆气得脸色发青,却不能发作,这才是他觉得最有趣的事。让你高高在上,这次,得意不起来了吧。
而恼火的金雪茹和金雪凝,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如果上天再给她们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们就算是死,也不会带着金惜年出席这场宴会。
“好了,你们别吵了,不就吃了点东西嘛,至于你们这样指指点点的吗?东西放在那里的时候,你们又没规定不准吃!”金惜年彻底火大了,自己就吃了点东西,简直被这些人说得一无事处,好像自己的存在,就是个垃圾渣渣一样,她发火是想表明,自己也有尊严的。
可惜,这只会让众人的指责,愈发激烈。
“哟,这丫头还生气了,偷吃了东西还生西。”
“就是,无才无貌,连给我们提鞋都不配,还来偷吃东西。”
“我告诉你们,我是吃了这些东西,但并不代表我没资格吃。你们刚刚不是说举办什么诗文大会吗?我也会作诗,而且,不会比你们差!”
“好一个大言不惭的丫头,做错了事,还牙尖嘴利。”
许久没有作声的陆重九站到人群之中来,俊毅的面容带着一丝嘲笑的盯着金惜年,他最讨厌就是长得丑且又喜欢作怪的人了。而金惜年对她来说,无疑就是两样都占。
“傅公子不好意思,是我们没有管教好下人。”金雪茹害怕自己的美好形像,会让金惜年毁得渣渣都不剩,慌忙上前,想要阻止接下来的闹剧。因为,像金三妮这种,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人,岂会作诗?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金雪凝也无比担忧,跟着上前道:“各位公子小姐息怒,这丫头脑子有些疯癫,还请各位见谅,回去之后,我们金家一定会重重处罚。”
一侧唯恐天下不乱的周素生,抿唇一笑,眼中全是快哉之意。对于金惜年的胡言乱语,他是早有领教,所以丝毫没觉得奇怪。只是没想到,这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搬石砸脚,看来,这脑子不是一般的蠢。
“你们两个闭嘴,我一人做一人当。你们要觉得丢人,就站一边去。”
她冷喝着两位到诋毁她的姐姐,竟然拿出了一副唯我独尊的凛然气概,瞬间惊骇得周围的人,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这还是一个丫鬟该有的样子?怎么看着,这两位貌美如花的小姐,更像她的仆人呢?
“老三你……”金雪茹和金雪凝简直被气得连呼吸都困难了。
一直保持平静的傅云惆在环视三人过后,儒雅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沉稳之色,冷声道:“既然姑娘如此势在必得,那就在众人面前展示一番吧。”
“随便。”她爽快的回答,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倒让人觉得,她根本就胸无点墨,完全是来捣局的。
傅云惆挑起眉头,薄唇扬起完美的弧度,随即往前方犹如美女腰身的柳树一指:“姑娘就以这迷人细柳作诗一首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姑娘若作得让大家满意,方才吃食一事,本公子就概不计较。若是姑娘作得牛头不对马嘴,就别怪我傅云惆待客不周,将姑娘赶出去了。”
第十七章 惊人诗篇
傅云惆的话,很快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大家都强烈的赞同着,若是金惜年作不出好的诗篇,就要把她赶出去。
金雪凝和金雪茹,知道自己自己这次脸丢大发了,默默的站到一侧,想跟金惜年距离拉远一些,以此好慰藉她们那屡受打击的小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