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特转身照向岩壁,上面果然有残破的壁画,但磨损的很严重,只有浅浅的一点痕迹,再往前便断开了。
苏腾对杜乐丁道:“打个响指。”
杜乐丁笑着甩了个响指:“难道这样就能心想事成?”
随着响指清脆的响声,就像是“杜乐丁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一样,他手上突然升起一团光芒,不弱的光线立刻映亮了四周。
查理瞠目结舌,差点对着杜乐丁许个愿,赐他五千万。
杜乐丁也是震惊无比,好在他没中二到以为自己是什么“被选中的人”,抬起散发着光芒的右手看了看,原来光源是那枚戒指。
“厉害了word苏。”杜乐丁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句,这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专属装备。他兴奋的抬眼一看,苏腾正注视着他。
他眸色纯黑,目光显得极为深沉,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什么的时候,总给人一种用情很深的错觉,稍不留神便会沉溺其中。
杜乐丁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的眼神中怔住,却依旧没有抵抗力,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
奈特用指尖在头发上划了划,挑眉道:“你俩打算含情脉脉的对视到什么时候,还继续走吗?”
“走。”杜乐丁滑开视线,快步往前走去,“这里的壁画说不定是关于山中陵墓的。”
随着他们越走越深,壁画——或者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岩画,越来越清楚,内容也逐渐衔接上了。
为了看的更清楚,查理爬到杜乐丁肩膀上,感慨道:“好壮观啊。”
岩画线条简单,人物没有面部五官,物体的结构简化到不能再简的程度,但却能描绘出生活的真实,显示出很强的生命力。而且看这个长度,也不知在山体内绵延几许,说是壮观,丝毫不为过。
在光源的照示下,查理看着最近的画面说:“这些是从地下爬出来的恶鬼吗?”
杜乐丁摇了摇头:“只是穿着打扮怪异的人而已。”
壁画伊始,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人从地面的一个深坑里爬了出来,已经到达地面的人正跪在一棵树前叩拜。大树枝干挺拔,树冠浓郁,姿态仿佛擎起天地。树干上有一只又一只“重瞳”,跟乌扇古墓里的“眼睛木”一模一样。
看来这种树对这些异族人来说是非常神圣的。只是这些人为什么会从坑里爬出来,画的内容究竟是写实还是具有某种象征意义?
几人一边看壁画一边慢慢横着走,下一幅画里,自神树茂密葱茏的树冠里,三条巨蛇蜿蜒而下,口中吐着信子,身上遍布旋涡状的花纹。
杜乐丁仔细看了看,这三条蛇的脑袋很扁很宽,倒有些像是鱼头,更奇特的是它们的眼睛,跟树上的圆圈一模一样,在正常的瞳孔里还有一个小圈,跟树干上的“眼睛”一样,就像是苏腾说过的“重瞳”。
从画中的比例来看,三条蛇的身躯无比硕大,光是这个体型就够吓人了,但参拜的人非但没有逃走,反而聚拢在树下,手中纷纷捧起一只只黑匣子。
结合查理讲的故事,杜乐丁猜测壁画里画的内容,应该是异族人的祭祀仪式。很多民族的祭祀仪式中,都会出现象征“通天”的神树,起到向天神传递信息的作用。这三条重瞳之蛇,便是异族人请来的神。
“眼睛木”出现在乌扇古墓中,现在又出现在这些壁画里,难不成乌扇公主就来自这个异族?他们爬出来的那个深坑,就在所谓的南疆?
可是壁画当中,为什么没有出现“黑影子”?
杜乐丁带着疑问继续往下看,三条蛇顺着树干爬到地面,卷起粗长的身体,盘成三个旋涡。
查理:“这就是三蛇旋涡图的原型吧。”
杜乐丁拨开甩到眼前的尾巴:“应该没错,那这些人就是你看过那本笔记里记载的古老民族了。”
之后的壁画中,三条蛇充满威严的注视着叩拜的信徒,随后分别用尾巴卷起了三个人。其余人见状纷纷举起手臂,将黑匣子顶在头上。
奈特走马观花,粗略扫一眼便继续向前,很快就走出很远,这时突然叫道:“苏腾,过来看这个。”
她神情有些急迫,苏腾便立刻走了过去。杜乐丁并不着急,把面前这组壁画看完,三条蛇放下那三个人——看身体特征应该是女人,卷走所有的黑匣子,又爬回了神树的树冠里。
杜乐丁走到近前细看,那些蛇的尾巴十分奇怪,与他所知的任何蛇类都不同,末梢部位的轮廓像是长出了鱼鳍。这世上有鱼头鱼尾的蛇吗?
这场仪式到此为止,之后又开始了新的篇章。
“你们看到什么了?”杜乐丁走到奈特身边,发现他们在看的这一组岩画,描述的是生孩子的画面。
场面的壮观程度不亚于之前的祭祀仪式,孕妇身边竟然围了一群男人。杜乐丁边看边摇头,这些异族真是民风剽悍,连这么血腥的场面也要围观。
几幅“用力”、“come on ”、“push”的画面之后,女人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一个穿戴极其夸张的男人走上前扒开孩子的眼睛,之后便把他高高的举了起来,四周的围观群众立刻把头叩在地上。
“这哪是生了个孩子,这是生了个祖宗啊!”杜乐丁咋舌道。他趴在墙上仔细看了看那孩子的眼睛,心里莫名一震——孩子的眼睛跟那些蛇一模一样,也是瞳孔里面还有一个小的瞳孔。
联想到之前的仪式,杜乐丁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抓不住那种缥缈的感觉:“这些异族人请神献祭,难道是为了让后代长出跟那些蛇一样的眼睛?”
等了一会儿,无人回应,杜乐丁看了看身旁二人,表情竟都有些诡异。
“你们看出什么了?”杜乐丁问。
苏腾摇摇头,径直往前走了。杜乐丁感觉有些奇怪,在乌扇古墓里,苏腾曾经掰下一块“眼睛木”,现在又对着这些壁画举止怪异,他应该知道些什么,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肯说出来。
若是换作过去,杜乐丁多半不会对别人不愿说的事情做过多揣测,但不知为什么,他对苏腾的事情越来越好奇,忍不住想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尚未开口,山体深处传来了一阵接连不断的轰鸣声,仿佛巨腹山在发出愤怒的咆哮,四周的岩壁顿时震颤起来。
奈特眉头一皱:“是枪声。”
从声音判断,枪战发生的地点跟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想必是那些雇佣兵遇到了什么事情。
没过多久,枪声被轰然炸断,杜乐丁甚至能够感到脚下传来摇晃震动。
杜乐丁诧异道:“是炸弹吗?”
奈特:“应该是微爆弹,爆炸威力相对较小。”
几人快速朝枪声传来的方向赶了过去,四周越来越开阔,没过多久便能看到激光射线和阵阵火光。
他们关掉所有光源,躲藏在洞口朝里面看去,成群的人偶从头顶的黑暗中出现,顺着岩壁快速爬了下来,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将空地上方的雇佣兵围在当中,并不断缩小包围圈。
人偶四肢僵硬的转动,伴随着一声接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裂响,有的嘴部裂开,有的腹部裂开,一条条刺刀般的虫足蠢蠢欲动的钻了出来。
虽然人偶数量上占优势,但那些雇佣兵装备精良,手中的枪支弹药火力超猛,灼眼的火舌将偌大的洞窟照的亮如白昼,喷薄而出的电浆团和激光把冲上来的人偶打得粉碎。
从人偶中蹦出一只只形状骇人的虫子,纤长尖利的虫足宛如镰刀般收割着血肉之躯。
眼看着有几个雇佣兵被虫子从背后捅了个对穿,虫足活活将其胸腹割开,温热的血喷溅而出,肠子七零八落的掉了一地,查理赶紧捂住了眼睛。
虫子数量繁多,雇佣兵干脆用上了微爆弹,虽然爆炸的威力有限,但架不住数量多,整个洞穴被炸得地动山摇,土石崩飞。杜乐丁护着头躲到一边,有点担心巨腹山这个空壳到底能不能挺得住。
人类的怒吼和虫族的嘶叫交织在一起,令人耳膜鼓噪难安。触目所及皆是血肉横飞,哀嚎阵阵,地上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
在这些强悍的雇佣兵当中,有一个身材格外高大的男人,肌肉虬节,黑色T恤紧紧绷在他身上,袖口都要被他的肱二头肌撑爆了。
他俨然是一位指挥官,在他的指挥下,这些雇佣兵突破重围,将虫族分散开来,逐一击破。十几分钟后,一番鏖战以人类的胜利告终。
雇佣兵还剩下十四五个人,指挥官一脸沉郁,从岩石后面揪起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快步沿着石阶往上走去。
等所有人都走出视线,杜乐丁他们才从洞口进入山洞之中。借着手上的光线,杜乐丁愕然环视四周,一条人工开凿的路沿着山壁辗转盘旋,一路向上。偌大的山体下半部分,竟然被完全挖空了,也不知这样的工程要耗费多少人力。
他仰视着头顶的一片深邃,自言自语道:“如果巨腹山会说话,第一句话肯定是‘感觉身体被掏空’。”
空气中充斥着火药和硝烟的味道,满地都是人类和虫族的尸体,红色的血液和绿色的体液泼溅成一幅抽象画,色泽刺眼,气氛阴沉,仿佛是地狱里的修罗场。
奈特踹开脚底一只虫子的半截尸体,看了看那些破碎的人偶壳子:“还好那些雇佣兵先一步进来。”
这些虫族外形怪异,大小不一,也不知躲在山里多少年,等巨腹山出现之后,把这座被挖空的山当成了巢穴。它们也足够狡猾,竟然利用人偶做掩护,没准有些失踪人口就是它们拖进山里当口粮的。
“丁丁……”查理一爪按着杜乐丁的头,另一爪往石阶那边指去。
杜乐丁刚才没有注意,现在查理这么一指,他才看清楚,山壁上黑压压一片,挂满了大大小小,或方或长的匣子。其数量之多,令人深感震撼。
听过查理讲的故事后,这些匣子在杜乐丁眼中与棺材无异。而挂满了这些棺材的巨腹山,形同一座大型坟墓。
一阵狂轰乱炸过后,不少挂在山壁上的匣子也被击碎掉落,苏腾捡起脚边的几块碎片,匣子内壁上黑乎乎的一层,有点像是棉絮,散发出一股异香,非但不沁人心脾,反而催人作呕。
难道当时在米克星顿镇的住宅里,他要击碎匣子的时候,查理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
几人正在查看之际,从头顶的黑暗当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这声音悠远深邃,仿佛是从巨腹山的深处发出,带着一股沉积千年的寒气和阴沉冷漠的怨气。
杜乐丁感到脚底涌上一股冷意,瞬间窜到了头顶,发丝之间的空隙被栗栗发麻的感觉填满。
虽然明知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还是下意识的抬起了头,那一片漆黑当中仿佛潜藏着恶意的窥伺,令人不寒而栗。
他咬了咬嘴唇,收回目光和思绪道:“只有这一条路了,我们上去吧。”
他话音刚落,却见奈特的枪指向了他,与此同时苏腾的表情也变了。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意识到可能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
第35章 棺山妖冢15
还没等杜乐丁有所反应, 身后反倒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声音虽然难听至极, 但还能听出来是个人。苏腾按住了奈特拿枪的手, 试探的问道:“窦乐?”
杜乐丁转过头,见身后的人披红挂绿,混合了一脸的浓墨重彩, 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神情惊惧的活像是见了鬼一样。适才混战之中,他大概是晕了过去, 雇佣兵以为他死了, 就没管他。
不过虽然他醒了过来,意识却不大清醒, 杜乐丁在窦乐面前摆摆手:“我是丁丁,还认得我吗?我说你能不能先别叫了?”
窦乐受了惊吓刺激, 口中胡言乱语,不断重复着什么怪物、虫子之类的词儿, 挥舞的手臂几次都差点打到杜乐丁脸上。
苏腾皱眉将杜乐丁拉到一边,奈特上前二话不说,啪啪两记耳光把窦乐直接抽倒在地, 他语无伦次的哀嚎戛然而止。
奈特垂眼看着他:“冷静点了吗?”
窦乐顶着花里胡哨的一张脸, 呆若木鸡的点了点头。
奈特:“说吧。”
窦乐神思溃散,迷茫的扫动着眼珠子道:“我在哪,我是谁,我还活着吗?”
杜乐丁笑着说:“死了,这里是地狱, 一会儿有个女人过来让你喝汤,你可千万别接过来一口干了。”
窦乐茫然道:“喝汤,喝什么汤?”
杜乐丁挺像那么回事的认真道:“忘魂汤,喝了之后以前的事情你就都忘了。”
窦乐愣了一会儿,突然表情垮了下来,眼泪夺眶而出,破音道:“我不想忘了我妈!”
这小子实在太好逗了。杜乐丁忍不住笑,拍拍窦乐抖动的肩膀:“你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逗乐,我跟你说着玩的,你还好好活着呢,赶紧把眼泪收起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窦乐怔愣片刻,反而不知该从何说起了。杜乐丁把他从地上揪起来,也懒得问他一路上都经历了什么,直奔主题道:“那些雇佣兵为什么要带你们俩进巨腹山?”
窦乐喉结急速滑动,哽咽道:“他们的老大说是去钓鱼。”
“钓鱼?”杜乐丁摸了摸下巴,“钓什么鱼,他们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会钓鱼,非得让你们俩帮忙吗?”
窦乐一把抓住杜乐丁的手臂:“我不知道他们说的钓鱼是什么意思。这一路上我跟着他们遇到了很多可怕的东西,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这个‘钓鱼’绝对不是字面意思啊!”
想到一路走来一幕幕的惊险,窦乐脸上滑过惨不忍睹的表情。
苏腾不动声色的把窦乐按在杜乐丁手臂上的那只手扯下去:“他们还说了什么其他的吗,比如他们的目的,或者任何可能跟身份有关的话?”
窦乐脑子里都是浆糊,看了看苏腾,又看了看杜乐丁,茫然的摇了摇头:“昨晚他们说起这一趟死了不少人,报酬要加倍什么的。进山之后情况越来越糟,几乎没有人说话。”
脚下一片狼藉,窦乐又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杜乐丁有些庆幸他们没有从神道进山,而是发现了悬崖下面那个山洞。
“无论如何,我们也赶紧上去吧。‘钓鱼’很有可能指的是最后目标,如果他们一路减员,到最后说不定我们反而会占上风。”
杜乐丁说着,便踏上了石阶,苏腾和奈特也没有犹豫。窦乐两条腿软的像面条一样,前面是未知数,后面是他自己一个人无法面对的危险,思来想去,哆嗦了半天,直到那几人手里的光线越来越远,他才咬紧牙关跟了上去。
盘旋的石阶在经年累月的衰败中,塌落出一个又一个豁口,时宽时窄,落脚需要非常小心。自他们头顶时不时便传来令人心悸的响声,也许本来只是一些轻微的声音,却在空旷的山体之中发出阵阵深邃的回响,时而像哀婉幽然的叹息,时而像悲愤欲绝的咆哮。奈特偶尔摸到岩壁,手心里传来细密的震动。
岩壁上的黑匣子近在咫尺,查理紧张的动了动鼻尖:“之前见过的几个匣子,都会发出声音。如果这么多匣子一起哗哗作响,岂不是很恐怖?”
奈特想起在机舱里杜乐丁说的那个理论,忍不住瞄了他一眼,却见他丝毫没有不该散布伪科学谣言的觉悟,当即又把那番话给查理讲了一遍。
不仅是查理,后面的窦乐也吓得瑟瑟发抖,想离那些闹鬼的匣子远一点,但右手边就是石阶边缘,他这么一躲,险些掉下去。
杜乐丁眼疾手快的揪住了他的领子,将他拖回石阶中间,失笑道:“以你这个胆量,是怎么敢跟斯科奇两个人偷跑进山的?”
窦乐一脸低落,眼神黯淡:“我劝过他的,但是他不听。我这个人没什么用,脑子也不聪明,跟斯科奇在一起,都是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
说到最后,他无奈的苦笑了几声,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他让你干什么你都干,”杜乐丁想起列车上酒吧里那一幕,平时斯科奇肯定没少作践窦乐,“你欠他钱?”
窦乐咬了咬嘴唇,喃喃道:“习惯了。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没人听我的意见,也没人愿意帮我……除了你。”
“你是说在列车上的时候?”杜乐丁特别诚恳的说,“我不想帮你,只是怕斯科奇真的点起火来把事闹大,耽误我跟老板打听消息。”
这番毫无虚情假意的耿直坦言令窦乐哑口无言。
杜乐丁漫不经心的说:“我自幼成长的环境很艰苦,一大帮孩子生活在一起,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争取。听说过‘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吗?只有那些会哭会闹的,才有机会让老师或者别人听到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