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一场道德的赌博,到底是谁输谁赢,苏凌不知道,也许每个人都是输家。
他策划了这次的赌博,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他对着戚德缓缓说道,“阿德,我知道你心间此刻有着千种不甘愿,但这次,这次的机会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咱们是愧对李家公子,毕竟无论如何,那英莲早已是李家的名义上的媳妇了。”
戚德闭上了眼睛,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无论结局如何,你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若是,若是……”苏凌看着戚德惨白的脸,觉得自己残忍极了,“若是李家公子执意要娶了英莲回去,那从此你与英莲便是天涯路人,你这一生便不要再作他想了。”
戚德颤声道,“嫂嫂……”
“混账东西!你到底是听见没听见!”戚武不禁勃然大怒,“好歹是读书人,竟是连礼义廉耻信都做不到了么?!”
戚德低头,声音嘶哑着,“我知道了。”
他垂头看在地上许久,苏凌分明看到地上有了水渍,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戚德在那地上沉默了许久,终于是抬起头来了,他拿起一旁戚武帮他放好的小刀,往手指那里一割,血顿时流了下来,“戚家祖先在上,不肖子孙戚德在此发誓……”
戚德一双眼睛通红,似乎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他嘴唇颤抖着,“若是李家公子对英莲有情有义,那我便好好的,好好的……”
他快说不下去了,戚武怒道,“继续说!”
“那我便好好的进京赴仕,对英莲决计不作他想。”
戚武冷声道,“你好好记得这些誓言,你已经是弱冠之龄,若是旁人,早已是结婚生子了,你如今还像个小孩一般让你嫂嫂给你想着这些主意,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除了自己,对得起谁了。”
戚德伏地,“大哥,小弟记下了。”
苏凌看不过去了,连忙过去扶起了戚德,拍拍他身上的灰土,“好了,快些回房休息罢,你这些天没休息好,眼圈都黑了,先,先回去,有何消息,我会第一时间知会你……”
戚德患得患失地去了,身影是跌跌撞撞的。
那戚文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看见戚德走了,也随之走了出去。
苏凌摇摇头,戚武揽过他,“囡囡,你也太宠着他了!”
苏凌垂眼,“我只是可怜他罢了,希望经此一事,阿德可以成熟些。”
戚武叹了一口气,“苦了你了,没得给他出这些馊主意,俺知道你心里不好受的。”
苏凌摇摇头,“比起阿德,我这点负罪感算得了什么。”
二人便相互依偎着,只祈祷着结果能够来的好一些。
下午的时候没有听到任何的消息,直到夜晚黑了下来,那隔壁村子也没见到什么消息传过来。
苏凌有些为着戚德开心,又有些难过。
开心的是戚德也许能够如愿,与英莲在一起,难过的是自己竟做了这等道德帝,即便是李家公子不愿意娶了英莲回去,可决计不能说是人家无情。
毕竟现实便是如此,可苏凌觉得是自己将这种抉择强加于他人头上,明明也许人家可以对英莲很好的,却被自己的测试活生生地逼出了人格的另一面。
叹了一口气,苏凌抓着戚武的手臂睡不着,耳边声音沉沉地响起,“睡了吧,咱明天要准备准备,去二叔家提亲了,只是这提亲只可咱自己知道,切莫让别人知晓,再过几年才能公之于众,否则,没得别人怎么想。”
苏凌点点头,便闭上眼睛,好歹是慢慢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戚武与苏凌的门被敲得砰砰响,睡眼朦胧的戚武起床开了,孙大嫂跑了进来,指着外面,脸上是惊慌的神色,“戚大!阿凌!不好啦!李家公子驼了三车的聘礼去赵二家了!”
苏凌顿时清醒了,戚武亦是目瞪口呆,半天了,才说了句,“好,好,好,有情有义,真男儿!”
他扶着门框坐了起来,揉着眉头,戚武虽一直以来在这事情上都是责骂戚德的,但私心里自是希望戚德开心一些,如今事情已经如此,大局已定,只能让那孩子伤心了,他正待与孙大嫂交代什么,没成想,看见戚德一脸苍白地站在门口。
苏凌嗫嚅着,“阿……阿德……”
戚德一夜没睡,此刻早已是脚步虚浮,他向后倒退了几步,跌跌撞撞地,苏凌连忙过去扶他,被戚德摆摆手,阻止了。
戚德转过身,失魂落魄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戚文也被这吵闹声弄醒,他走了进来,看大家的模样已是知道了一切,他略略思考一会儿与戚武道,“大哥,这几日我带阿德出去走走。”
戚武知道戚文想让戚德去离了自己的伤心地,在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好好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他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散散心也好,这孩子,脑子单纯的很,也该受一受这等苦了。”
戚武揉了揉眉头再想了想,与戚文道,“去个几天便回来吧,至少下个月初五一定要回来,再不久那孩子也要进京了。”
“……是。”
戚文看了一眼苏凌,那少年一脸的难过,他眼神闪了闪,便走出房间了。
这世间有着太多的痴男怨女了,对于一些人来说,一辈子总要有着这么些的遗憾,在那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平日里,谁都看不见,只是偶尔,那一点点的痛便爆发出来。
直教人生死相许。
第59章 村长
戚文与戚德第二日一大早便去献州了。
献州山水好,自是个存放伤心的好地方。
只是一个明着伤心,一个暗着伤心罢了。
戚武已是顾不上担心戚德了,这些天村里不断地开会,商讨参股的事宜。
这种大会自是会耗时耗精力许久,正逢着村里祭祖,全村要聚在一起吃上三天三夜的大锅饭,大庙口那里已经架起了锅灶,村里的妇人们都前去帮忙,连孙大嫂也去了。
戚武是主事之一,加之赵二近些时日不再多管村里的事情了,所有事物几乎都堆在戚武身上,直忙的是焦头烂额,加之天气愈加燥热,这一下子便上火了,牙根浮起,脑袋嗡嗡的痛。
好不容易趁着午后闲暇,戚武赶紧回来休息,他脱了上衣,趴在床上,苏凌坐在戚武的背上,拿角梳沾了山茶油给他刮痧。虽是盛夏,可这小院子通风,苏凌将那门窗打开着,穿堂风一过,满屋子都是凉爽的,戚武数日来的疲惫终于慢慢散去。
外面知了声声地叫着,这夏日的午后懒懒散散的,故而那苏凌穿了极薄的短打,修长白净的双腿跨过戚武肌肉盘虬的腰,戚武肤色经着这些日子的暴晒,愈发黝黑,几近古铜色了。苏凌一道道刮下去,紫红色的淤痕泛起,待到那痧已尽出,苏凌将角梳放在一旁,拿了一碗温凉的桂花羹给他喝下。
“你身上痧重,下午好好睡一觉罢。”
戚武点点头。
“阿昌呢?”
“正在孙大嫂的屋里哄可期睡觉呢。”
戚武笑了,“这只皮猴子也会照顾人。”
阿昌素来贪玩,只要不是吃饭的时间,一般是不见人影的。今早上孙大嫂去村里帮忙,他竟然自动请缨帮着照顾可期,阿昌虽是顽皮,可照顾起可期来,居然一点儿也不含糊。
方才从孙大嫂那屋里经过,发现那阿昌已是抱着可期睡着了。
“阿昌其实很懂事的。”
戚武不置可否,享受着苏凌的按摩。
这么些天,最舒服的便是这个时候了。
稍稍伸了一下懒腰,戚武鼻尖一缕幽香,“甚么这般香?”
苏凌鼻子抽了抽,“没有啊。”
戚武愈闻愈是喜欢,他翻身坐起,去寻这个味道,四处看看,将苏凌的手拉了过来,闻了闻,那一缕淡淡的香气从那薄薄的袖管溢出,戚武大奇,“这是什么?”
苏凌自己闻了闻,恍然大悟,在这古代没有洗手液沐浴露等物,洗什么都是用着一块胰子,那是现代肥皂的前身,可这半成品毕竟是粗糙,而且泛着一股怪怪的味儿,故而苏凌趁着戚武在忙的这段时间,反正一个人也是无聊,在家里拿着自己收集的干花研究起了香皂制作。
实验了许久,终于用着羊奶、茉莉、山茶油等物制作成了几块,不过使用感仍旧不是很好,苏凌原本还想着继续换了方子呢,正忙活着,戚武已经回来了拉他去刮痧。
“这我早上,早上自己瞎弄的香胰子。”
自己浸在那些干花中多时,对这香味鼻子已然失灵,可戚武一身的臭汗,觉得这股子味道沁人心脾,闻着身心舒泰。他展臂揽了苏凌在怀,埋首于苏凌的脖颈处闻了闻,“真香。”
苏凌被他弄得有些痒,推开他,咯咯的笑,“别,痒。”
苏凌浑身香香的,那亵衣柔滑,薄薄的贴在身上,线条毕露。头发松松散散地盘起,些许碎发落下,随风荡漾着,仿佛在撩拨着人心里的弦,戚武被这幅样子撩得心里又是痒痒的,刮完痧浑身通泰,再看看四周空无一人,想着阿昌与可期也已睡着,便涎着一张脸凑了过去,“囡囡,今儿是第几天啦?”
苏凌一看他那色迷迷的眼神便知道这莽汉又开始兽性大发了,拿手推他,“你,你都上火了,好好休息吧。”
戚武巴拉他的衣服,“是火大,囡囡可要给俺泄泄火呢,貌似今儿就是第三天了,嘿嘿,”
苏凌脸一热,这人装傻,“明明,明明前晚你,你才……”
戚武耍赖道,“今儿就是第三天。”
说罢将苏凌推倒,拿鼻子拱着,“俺今日要看看小花儿是不是一样的香……”
苏凌嘤咛一声,“……别……你别……门还开着……有人……”
戚武跳了起来,“关个门这有何难?”
正待将门关了起来,说巧不巧的,那院门却响了起来,戚武暗骂一声,心里想着咋就这般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长眼。
正待骂骂咧咧地去院子那里开门。
吱呀一声,戚武却是愣住了,“二,二叔?”
赵二被赵婶子扶着,站在院门处,几日不见,赵二瘦了许多,不过比起之前,精神已经是好了许多。
戚武有些尴尬,“二叔二婶,你们咋大中午就来了?”
二婶子眼尖,早就看见那戚武支着个帐篷了,余光再看向屋里,那卧房门没关,苏凌正在那里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赵婶子心里哎唷一声,知道自己跟赵二上门时机不对。
不过这小夫妻的,感情可真好,大白天也憋不住。
戚武也认识到自己的窘境,他嘿嘿哈哈的,将二位往堂屋里引,“叔婶等俺片刻。”
话毕连忙飞身进了屋子,拿出大汗衫披了,好歹是遮住了那丢人的丑态。
苏凌一边穿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拿眼睛斜戚武,“我都说了……”
戚武过去亲了一口,抓了一把那幼滑的翘臀,“乖乖,俺错了,你端点茶水给二叔二婶……”
苏凌穿好衣服便去屋后泡茶了。
经赵婶子一番耳语,那赵二显然也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见戚武出来了,他咳了咳,只当做没有这件事,让戚武在旁边坐了。
“俺今儿来是来看看阿德的。”
戚武一愣,“……阿德去献州了,戚文陪他去的。”
赵二了然于心,叹了口气,“咱英莲竟都是遇上好男儿,一个比一个痴。”
戚武知道他说的是那李家公子,虽素未谋面,但已经甚是佩服了,近些天村里头议论纷纷的,说那李家公子不仅相貌堂堂,难得还有一颗这般好的心。许是神灵感动,那英莲的病听说一夜间竟是好了很多。
戚武道,“他们打算何时成亲?”
赵二道,“年后罢,英莲正好十六了,也能嫁了,俺聘礼已收,这门亲事是作定了。”
赵婶子插嘴道,“俺们实在是过意不去,一五一十的都将这些天的事儿都跟那孩子说了,那李家孩子心眼好,竟是没有责怪于俺们,只说‘天下父母心,为孩儿思虑周全是无可厚非的。’唉,这孩子,英莲遇到这样的人,也是值了。”
戚武道,“李家公子确实可以托付。”
赵二点点头,“说实话,俺心里是偏着阿德一点的,可如今,也觉得这李家的孩子很好,阿德当然也是极好的,只可惜,只可惜,有缘无分了。”
苏凌端出那茶水,也听见了方才他们的谈论,心里真是为着英莲高兴,可又想起戚德那绝望的眼神,一颗心简直不知道是喜是忧。
赵二叔看见苏凌出来了,与他道,“阿凌,听说这法子是你想的?”
苏凌有些脸红,抿了抿嘴,致歉道,“我,我实在是可怜极了三弟,所以才帮他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还望二叔见谅。”
赵二摆摆手,“你别说这些话,若没这些折腾,不仅是咱,英莲这孩子也没法做决断呢。”
赵婶子接着道,“英莲原本天天嚷着不想嫁的,可这事儿一出,竟没再说一句了。”
“如此,咱这囡囡就不会整日怪自己乱出主意了。”
赵二微微一笑,“你个戚大,村里都说最有福气的便是你了,家里藏着个智囊,也不知怎么修来的福气。”
戚武也笑了,“俺这辈子就不想其他的啦。”
苏凌见到话题一下子转到了自己身上,顿时发窘了起来,好在他们的话题很快便移开了。
赵二知道月莲那孩子今生是别想嫁了戚武了,英莲有了好归宿,可是月莲,赵二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若是戚大也入了他的门,那他今生便是别无他求了,可惜,一辈子总有那么些缺憾。
“俺今日找你还有另外一事。”
“二叔但说无妨。”
赵二捏了捏那花白的胡须,“俺年纪也大啦,脑子愈发不好使了,是该将身上的担子给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去扛了,俺准备把这村长的位置让给你来。”
戚武连忙道,“二叔说的是哪里话,姜还是老的辣,村里可不能没有你哩。”
赵二摇摇头,“俺说的不是玩笑话,如今你看村里,大家眼睛都盯着你呢,做啥决断没你拍板大伙儿如何服气,俺老啦,这些年你做的愈发好了,办法又多,自是能者多劳,咱们村的生计就靠你了。”
戚武道,“俺就是一身粗使气力,哪里能了,咱这些法子可都是阿凌想的。”
赵二笑了笑,“你们这夫妻穿一条裤子,一个想法子,一个埋头干,不是挺好的,这些天俺也见了村里的几位长老主事了,大伙儿皆觉得你应当坐上村长这把椅子。要不,放谁在这个位置别人都不同意。”
见到戚武还要说什么,赵二又道,“你若是想建成你上次与俺说的富有所养的村子,没有谁比你更合适了,而且,只有坐上这个位置,你才有这个说话的分量。”
戚武呆住了,是啊,只有自己是个村长,才能更好的放开手脚,才能更好的去实现囡囡描述里的那个美好的家园。
戚武心里有着热血在汩汩地沸腾,想起了苏凌这段时间来跟他说的那些计划,想起了村民们充满了干劲的模样,他从来不是个假意之人,既是有了动力有了目标,他自是当仁不让的。
“二叔,俺明白了。”
第60章 生日
夕阳的余晖绵绵,透着一股夏日的慵懒,卧房内的风雨还未平静,一只纤细的脚丫滑出床帐,绷直了。
那床帐摇曳的厉害,随着那急促的呼吸和娇喘,交缠的二人最终达到了欲生欲死的巅峰。
戚武亲了亲那汗洇洇的苏凌,苏凌闭着眼睛,面色潮红,胸膛仍旧剧烈起伏着,发丝被汗液浸透,黏在脖颈处。
“真爽。”戚武衷心喟叹。
苏凌无力地推开戚武,“快下去……好热……”
戚武离身下床,穿上了裤子,将一旁铜壶里的温水倒了些,拿了软布给他清理,苏凌已经习惯戚武的伺候,懒洋洋地躺着,像个娃娃似的随戚武摆弄。
方才赵二叔与婶子一走,戚武便急不可耐地将他扛上床去了,亏得睡在孙大嫂屋里的阿昌与可期还未醒来,戚武也是想着那那屋子离自己最远,家里又没有其他人,故而方才放浪形骸了点,没个底地要着苏凌。
“等会儿吃什么?”戚武讨好而又狗腿。
苏凌摇摇头,方才的云雨将他的气力全都抽走了,天气又热,自是不想吃饭。
“也罢,休息片刻咱去大庙口,今晚最后一顿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