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琷知道天帝有本事,说不定他在凌霄宝殿就感觉到自己到了南天门,现在派人来拦,明摆着不打算见他。
凤琷想到这里,抬手在虚空轻轻一抓,掌中出现一个鞭柄,同时一条火蛇从袖子里直窜出来。火蛇扭股着拧成一根鞭子,它一边往天兵们那边攻击一边拉长变粗。
火鞭行到近前,凤琷突然抖手狠狠一抽,原本有停止前进趋势的鞭子又往前冲了一段距离。
对面根本没防备,凤琷的三昧真火又抽到哪儿烧到哪儿,天地之间能扛住他一烧的宝物少之又少。一瞬间而已,天兵天将伤亡惨重。
多亏李靖反应快,他此时刚行到近前,玲珑宝塔帮他挡了一击,以至于只让他袖子沾到一点火星,李靖一把将铠甲扯下来扔出去老远。他并不是接到天帝的命令来驱逐凤琷,而是听到清心铃的响声赶过来的,如今一见对方身份,便知道不能轻易开战,且刚刚过那一招就明白了,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玲珑宝塔是世间仅有能经得住三昧真火的宝物之一,李靖将塔扔到空中,变成个罩子扣在一众人头顶。
但是如此一来,李靖就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还被凤琷烧伤一处,心情糟糕极了。他仰头望着凤琷,怒声道:“大胆霓霄!你不在神界好好待着,怎的又来南天门胡闹!”
凤琷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来,里面像燃着火:“你是个什么东西。”
李靖在天庭内也算得上德高望重者,被凤琷这样一说,差点气吐血,但是凤琷说的话没毛病,霓霄神君确实没见过他,更加不认识他,当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对于神龄几十万年的神来说,李靖这种仙就跟初生婴儿一样。
“不过无所谓了……能拦住我,就算你有本事。”
凤琷冷哼一声,随意甩了两下手中的火鞭,火鞭脱离他的手,化作一条长蛇缠上玲珑宝塔,在塔外一圈圈地转。凤琷盯着那座塔,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这碍事的乌龟壳掀了。
——这群没用的废物,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他祖神的敢挡他的路。不进南天门,怎么见天帝,不见天帝怎么找肖何?
——喔,不对,是天帝派出李靖来挡他的,也就是说,天帝不打算帮他找肖何?
他们阻止自己找肖何,阻止他救肖何……那他还给这些人留什么面子?!
凤琷猛地抬头,一双凤眸金光乍现,他扬起左手化为利爪,自上而下,猛地抓了玲珑塔一爪子。
李靖本想自己的八宝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乃燃灯道人亲手所赠,凤琷什么兵器都不拿,就想凭爪子抓烂,未免太自大了些。然而下一秒他就打脸了,凤琷那一爪子抓下来,宝塔猛地震动一下,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中,喀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
凤琷是天生地养的神凤,神力逆天,换句话说,就是他自身就是个宝,不管制作宝物的人是谁,终究是后天神力制出来的,哪能跟凤琷这种继承天地之力的“宝贝”相比,别说燃灯道人给的宝贝,就算元始天尊的宝贝他多挠几爪子也给挠烂了。
这也是凤琷从不使用武器的原因——力量能够碾压的时候,招式就无所谓了。
李靖在塔底气得跳脚:“霓霄!你莫胡闹!玲珑宝塔中关押妖魔无数,若跑出去几个你担不了干系!”
凤琷也不理会他,摸着塔上那条缝古怪地笑了一笑:“挺结实的啊。”
他现在完全听不进李靖的话,他的眼前仿佛蒙上一层血雾,看什么都是赤色,脑子里盘旋的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第90章
凤琷的火鞭缠着宝塔卷了几个圈,越来越粗,变成一条火龙。所谓水火无情,水火无形,火龙缠着宝塔卷来卷去,然后顺着那条缝丝丝缕缕钻了进去。
李靖看得明明白白,心里大骂凤琷阴损狠辣——他这招真是太不要脸了!将玲珑宝塔变成一座鼎,火进来了,又出不去,他们在塔里还不得烤成肉干?!
他又想,霓霄神君以前虽然也任性妄为,但是向来雷声大雨点小,从没这么一言不合就出杀招,他今天是怎么回事?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凤琷的三昧真火已经烧起来了,火是从三层开始烧的,等速上行下行,第三层最先遭殃。里面关押的妖怪察觉到宝塔受到攻击,蠢蠢欲动想要跑出去,逃到裂缝前却首先遭遇凤琷的三昧真火,35 直接就被烧成了灰。
当然也有些不怕火的妖怪趁机逃出来,凤琷袖手旁观,任由它们跑掉,自顾稀奇古怪地笑:“嘻嘻……哈哈哈哈哈……”
塔里面越来越热,整个塔都变得无比炙烫,靠近塔边缘的天兵一不小心就被烫伤了,身上裹着火焰到处跑跳。凤琷眼里看见了血,心中痛快,他脸上笑容猛地一收,眼神冷漠:“活该,阻止我救肖何的人都得死。”
他说完这句话,凤眸里猛地浮起一层红光,将他眸底原本浅浅的金色淹没,薄唇如同敷了胭脂,颜色猩红。与此同时,他袖子尾端那块墨迹就像汲取了养料活过来似的,由下自上迅速蔓延开来,直将早已变得黯淡无光的红袍全部染黑。
凤琷仿若未觉,直直地立在半空,黑袍与发无风自动,在他身后激烈地卷缠。凤琷张开五指朝前伸出手,猩红的嘴唇轻轻阖动:“烧死他们。”
随着凤琷话音落,三昧真火呼地窜起老高,争先恐后从那处缝隙涌入玲珑宝塔,顷刻间塔内惨叫一片。
众人在塔内无法逃窜,李靖见势不好,急忙收了宝塔,朝几个被火烧身的天兵大喊:“将衣服脱掉!”
凤琷擎着手,掌心的火焰越聚越厚,他俯视地上的众天兵们,就像在看死人。凤琷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以至于整只鸟其实都是浑浑噩噩的,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全凭本-能。他以往就不是和善的神,如今被魔气侵入元神深处,他下手就更没数了。
如今见李靖他们终于从“乌龟壳子”里出来,第一反应就是赶尽杀绝。
在场的人都眼睁睁看着凤琷从一只金凤凰变成黑凤凰,不明所以的却占多数——神魔大战之后,他们就很少再接触过魔族,天庭更很少有人主动提起,能知道就怪了。
唯有李靖见多识广,他平时与各路神仙交流比较多,只看了一眼就联想到魔。他带着众人后退几步,大声说:“小心!这是魔!”
天兵们面面相觑,见到凤琷如今这副相貌,却也信了几分。他现在面容与之前差异很大,猩红的瞳孔和嘴唇,衬得皮肤瓷白如玉,脖颈上爬着一些藤蔓般的黑色花纹,有一些甚至蔓延到脸侧,再加上身上散发不祥之气的黑衣黑袍,确实如李靖所说——如此妖异邪魅的相貌,哪还能跟那位瑞气千条的霓霄神君挂得上边。
这时逃窜的天兵又聚拢在一起,开始正面迎击凤琷——不管他是什么神君,他们打不打得过他,如今他已经入魔了,还在南天门闹事,放出玲珑宝塔中的妖怪,再不阻止就是他们失职。玲珑宝塔被烧得烫手,李靖托不住塔,只能将它变小,任由它倒在一旁。他如今唯一可以与凤琷一战的武器都不能用了,只能祭出在凡间用过的神枪,打定主意要跟凤琷拼命。
凤琷浮在半空俯视着他们,见众人终于排兵布阵完毕,微微歪过头看着他们,掌心的三昧真火已经聚成一个球:“准备好去死了吗?天庭的效率,不管过多久,都这么低。”
他说完就将火球甩了过去,火球好似玩闹似的,呼啸着往人身上滚,沾到哪烧到哪儿,南天门很快被烧得一片火海。
凤琷看着底下的狼狈景象,从半空落下,直接踩在火海中,适才还烧得很凶的火焰碰到凤琷却变得非常乖巧,小火苗轻轻舔他的靴子。凤琷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一根尖利的枪头破开火焰对着他的面门刺过来,凤琷猛一抬手,紧紧握住那支枪,阻住红缨枪来势。
李靖双手紧紧握着枪凶狠地瞪视凤琷后者微微一笑,红缨枪自枪头开始燃起大火,火舌舔着枪杆子快速往李靖的方向蔓延。
李靖不得不松开武器,凤琷轻笑一声:“现在,我可以见天帝了吗?”
李靖被彻底惹怒,也不顾面前这位是不是传说中的霓霄君了,指着他就骂:“大胆妖魔!天帝也是你能见的吗?!”
凤琷比他还生气:“妖魔?你说谁是妖魔?”
“你不就是?!邪祟才会令清心铃响起,你一来它就响,所以你才进不了南天门,现在终于现出原形了吧!”
凤琷听不懂他说什么,心里气极,手心带着一团火直接往李靖脑袋上拍,李靖速度没有凤琷那么快,他的攻击又毫无预兆,那一丛火焰眼看着就要被摁在脸上,下一秒李靖却突然消失在原地,凤琷的攻击落空了。
凤琷还没来得及再进一步攻击,手腕就被一把抓住了,他猛一回头,正对上应颉惊怒满满的脸:“琷儿?!”
凤琷怔愣了瞬间,手心的火焰也微微往下熄了一点,他用力把自己的手拽回来,扭开头哼道:“父神怎么来了。”
应颉想说你还好意思问我,但是眼见着三昧真火越烧越旺,他也不能再耽误时间,继续任由凤琷烧下去,非闯大祸不可。
“你跟我来!”
应颉一把抓住他飞到半空,指着一片火海吼凤琷说:“把你的火灭了!”
凤琷此时眼睛前雾蒙蒙还是赤红一片,望着地上的火海无动于衷,应颉再催他,他就冷笑:“这群废物,烧死算了。”
应颉听了难受得很,刚刚一照面他差点认不出凤琷,等确认凤琷身上缭绕的黑气确实是魔气之后,心中更是惊怒交加——他儿子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了一趟就成了这副样子?!
应颉知道这时已经说不听他了,只好松开凤琷的手,化作原形飞到空中,对着火海接连不断地吐出水来,将烧焦的建筑与大火一起淹没——儿子闯祸就得他这个当爹的担着,应颉开始头痛怎么跟天帝交代今天的事情。
但是比起这里被烧成废墟的一大片土地,更棘手的是凤琷目前的状况——他竟然堕入魔道。
应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第一次产生自欺欺人的想法,希望是自己弄错了,甚至希望是自己鼻子失灵了。但是不可能,他在凤琷身上闻到冲天的魔气。
应颉参加过神魔之战,对魔气的味道很熟悉,却不知魔气还有潜伏期,凤琷在禁地之时就已经魔气入体,应颉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这才没有察觉。
应颉灭了三昧真火之后抓了凤琷就走,后者没有反抗,任由应颉将他带离南天门。应颉头疼死了,他想揍凤琷一顿,但是见他此时懵懵的样子又不忍心下手,偏他傻不拉叽地跑到南天门当众入魔,还闹了一通,人证物证具在,天帝此时肯定已经得到消息,想将凤琷藏起来都不可能!
依照三界对魔族的重视程度,凤琷他……
应颉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喝杯茶的功夫自己儿子就要变成通缉-犯了,这可怎么办。
凤琷想的显然没有应颉那么多,他满脑子都是肖何,都是他离开凡间时那个凄凉的景象,他做神这么多年,活得顺风顺水,相应的,脑袋里一直空空如也,从来没遇上过这么费脑子的事情。
“琷儿……琷儿!”
凤琷猛一回神,将视线转向应颉,倒是把应颉吓了一大跳——凤琷如今样貌变化太大,这么近距离被他猩红的瞳孔盯上,实在可怕。
凤琷没注意应颉的反应,回过神倒先问一句:“你怎么来了?为什么拉着我?这是哪儿?”
他说着皱起眉,甩开应颉的手就要走:“我要去天庭找天帝。”
应颉被凤琷一连串问题扔头上砸懵了,回神后赶忙上前拉住他:“你找他干嘛?”
凤琷冷冷地说:“找他借狗,能嗅出人魂魄味道的那种。”
应颉听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先别急,昆仑山有事你得回去处理一下。”
凤琷想问他还有什么事比找自己老婆还急,应颉接着补充道:“是你从禁地中带出来的长辈们出事了。”
凤琷盯着应颉,后者继续说:“他们醒了。”
“……”
凤琷一听这句话立刻瞬移出去老远——醒了!那就说明,有人能告诉他怎么用翎羽寻找肖何在哪里了!
应颉在后面焦急地喊:“琷儿!你去哪里!”
“回昆仑山!”
应颉望着凤琷的背影,又担忧又疑惑——他儿子好像除了变成黑色的,更加不听话了之外,也没太多入魔的迹象。
第91章
应颉只以为凤琷是担心自己的长辈,想这孩子良心没有泯灭,是否真的入魔道还未可知。但是之前他找凤琷用水镜根本联系不上,也证明了他与凤琷之间有魔气阻隔,他这种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两人赶到霓霄宫之后,殿内正坐着两名男子,皆红衣似火,只不过一个银丝满头,一个黑发如瀑,有醒目的差别。凤凰先天在容貌上占有优势,这两人也不例外,一人清高冷漠一人威严稳重,外貌都很出众。
凤琷情绪激动地冲进殿内,一见这两人却止住了脚步——银发的那位,怎么这么眼熟?
此时殿内两人也看到了凤琷和应颉,银色头发的那个一见凤琷就盯住了他,他的眼睛幽深幽深,看得凤琷莫名想避开。
应颉拉了凤琷一把:“琷儿,还不快来拜见你的长辈们。”
凤琷看着两人没动,黑发的男人却快步走上前,他看着凤琷的脸惊诧问道:“你为什么会被魔气侵染?!”
凤琷从刚刚就听应颉说魔气什么的,这个人居然也说……什么意思?但是他又看不到自己的脸,也察觉不到自己羽毛颜色的变化,他现在看什么都是红色的,听不懂的东西都懒得搭理。
那个黑发的男子好像很重视魔气这件事,也与应颉有同样的担忧,就伸手在凤琷额头上拂了一把:“难道魔气外泄已经这么厉害……”
凤琷不耐烦他碰触自己,直接打开他的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应颉在一旁低声提醒他:“琷儿,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他说完又指着黑发那位说道:“这是凤族的族长,你长这么大没见过自己族人,应当好好亲近一番。”
凤族族长也被凤琷的反应弄得怔愣,后又看着他的脸仔细瞧瞧,见凤琷真的是纯然对陌生人的反应,才叹口气笑道:“没事没事,对了,还要多谢初元君这些年对我族人的照顾,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而已,对于凤族的牺牲我心中悲痛万分,照顾遗孤是应该的。”
凤琷没注意他们说什么,再次见到自己的族人是应该感到高兴的,但是他心里总觉得空落落,什么感觉都没有。趁应颉与族长客套的时候,凤琷偷偷盯着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银发男子打量——真的很面熟,还有他刚刚看自己的那一眼……
他想着,银发的男子突然又抬起头看向他,黑色的眸子里酿着不知名的情绪,却满当当的。
凤琷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猛然想起——这不就是在禁地里见到的男人吗?!就是幻觉中的那个……
想到这里,凤琷面无表情后退一步——不不不,自己没什么前生,跟这个人更没有关系,他是从蛋里直接孵出来的,是原装的,跟这些死而复生的西贝货不一样。
那银发男子好似知道凤琷想的什么,唇角浮出个嘲讽的笑容,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后他便面色清冷地将视线移开,也不再看他了。凤琷皱起眉,觉得自己刚刚后退真是太丢脸了,赌气似的往前迈了一步——他不需要心虚,他本来就什么都没做过。
正巧这时应颉与凤族的族长客套完了,转过头来劝说凤琷:“你跟自己的族人刚见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正巧与应麟也有事要处理,就不在这陪你了。”
凤琷没做声,他还深陷在“自己到底有没有个情人”的纠结中无法自拔。
应颉交代完了又犹豫着问族长:“还有……小瑶能不能交给我?”他神色中带着一点小心翼翼,还有一丝羞赧,与平日里玉树临风的初元神君完全不一样。
族长了然笑笑:“当然,我相信初元君,她在你那里我也放心。”
应颉从族长手中小心地接过一颗蛋,揣在怀里就离开了。
——完全不管他还有个儿子扔在俩陌生人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