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摇摇头,开始脱睡衣,上身光着膀子,下半身只有一条短裤。
林婉儿大叫一声,双手捂住了眼睛,可是眼睛的余光能够顺着手指缝看到一二,当然也会看到一二:“你要干什么?!”
赵乾翻翻白眼:“身上脏,不想将被子也弄脏了。”脱下睡衣,随手丢在一旁,将被子裹在身上,伸出两个手指轻轻摸了一下被林婉儿打的眼眶,疼得龇牙咧嘴:“我还记得刚到澶州的时候,你给了我一棍子,后来元宵节斗诗会那晚上,你又打了我一棍子,加上今天,一共三次,事不过三啊。”
澶州的往事历历在目,像是一部无声的电影一般,带着别样的色彩,一帧一帧播放,下雨天赵乾突然出现,卧病在床,过年的银钱,《西厢记》的出版,去澶州以北收蚕茧,恍如隔世,也很好玩。
林婉儿坐在那里呵呵乐呵,身体前后摇摆,像是一个不倒翁一般:“你还忘了一次,有一次老五评价你只值三个铜板,你半夜吼一声,我用棍子打你。”
“哈,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一次。”赵乾整个人裹在被子里,也随着林婉儿前后摇摆,然后问了一个问题:“婉儿,你饿吗?”
林婉儿摸了摸肚子,很真有点饿:“吃点啥?”
“火锅?”
“好!”林婉儿为人是懒了一些,但是在吃的方面却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不嫌麻烦,也不嫌琐碎,如果在其他事情上林婉儿能够拿出一小半的勤勉来,比如写《石头记》,那么此时的林婉儿早就可以改名“林更新”了。
从厨房内取出火锅,加上水,架起火,林婉儿先放了几个鸡蛋进去,赵乾想要帮忙,刚一起身,身上的辈子已经脱落了一大半,忙将辈子裹在身上,避免春光乍泄。
林婉儿将一颗大白菜丢到赵乾面前:“摘了。”然后自己蹲在一旁清洗金针菇、小油菜,又切好地瓜,排好腊肠,摆好一小盘牛肉,放齐生菜?6 骱媒希郧庳瞬怀蕴斓紫挛兜雷钭愕南悴耍滞穸肿鸥隽艘恍⊥氩患酉悴私粗刂氐乃さ拐郧媲埃骸安蛔龇梗蠡雇Χ唷!?br /> “谁说我没有做饭。”赵乾指着不远处的白菜:“都是我摘的。”又指了指桌子:“我擦的。”
林婉儿翻翻白眼,掀开锅盖,一股热浪升腾而起,吹吹热气,用勺子捞起三个鸡蛋,包裹在毛巾中,团成一个球:“抬抬头。”
赵乾反问道:“干什么?要砸死我?”
“切,砸死你,用鸡蛋?你想的美。”林婉儿不屑的说道,然后扳起赵乾脑袋,轻轻吹了吹他眼眶的淤青:“用热鸡蛋热敷一下,活泛一下经络,去去淤青。省的明天宫里的人看到你这三皇子顶着大眼袋,有好事者拿规矩压我,又要砍我的脑袋。”
边说边小心翼翼将热鸡蛋放到赵乾眼眶上,赵乾疼得吸凉气,很淫-贱的哎呦一声。
林婉儿停下动作,问道:“疼啊?”
赵乾贱贱的摇摇头:“很舒服。”
此时的赵乾能够看到林婉儿那双大眼睛在忽闪忽闪眨着,每一根睫毛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一双不修长而且略显胖乎乎的小手拿着鸡蛋。怪不得用不好毛笔,原来是先天不足啊,手指不够修长。想来弹吉他也是不行。林婉儿一两根顽皮的头发跳了出来,在赵乾面前晃来晃去,像是淘气的小精灵,痒痒的。
她呼出的气息也铺撒在赵乾的脸面上。吐气幽兰,让人沉醉。
于是。赵乾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热,一股热浪贯彻全身,激动并且让人悸动。
林婉儿放下鸡蛋,很满意的看了看赵乾的眼眶。更近的距离,她才发现赵乾的皮肤过于好了一些,白皙细嫩。像是刚刚剥开皮的鸡蛋,只是有些红:“你脸怎么红了?”
赵乾伸出手来摸了摸脸面。有些惊慌的说道:“有吗?可能是被子太厚,热的,呵呵。”
林婉儿不疑有他,将鸡蛋剥皮,递给赵乾一个:“不要浪费,一饭一粒当思来之不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嗯。”赵乾强行压制住那股冲动,虽然能够划分为正常反应之列,可是赵乾还是觉得怪怪的,好像吃方便面调料放多了,味道太浓。
两人一同吃着火锅,水雾缭绕中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林婉儿吃的不亦乐乎,还是地瓜好吃,又脆又甜,沾点自己调制的酱汁,入口口感极好。
赵乾像是企鹅一般,从被子里笨拙的伸出手臂,在锅里捞了一块羊肉,沾沾调料,放在一片生菜叶上,又在羊肉上的撒点葱和香菜,卷成一圈,递给林婉儿:“今天西凉王和大将军来小院干什么?”
接过赵乾卷好的肉卷,林婉儿美美的吃下去:“西凉王来小院是因为好奇,好像西凉世子殿下徐云枫去过澶州,所以就跑到小院来了。大将军嘛,一是老二的上司,另一方面也是《石头记》的书迷来小院做客。”
“不可能这么简单。”赵乾在锅里捞自己刚刚放下去油豆腐,但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这两位是天下有名的王爷将军,入了上京城不去皇宫觐见父皇,偏偏来你的小院,不合乎情理啊。”
最后赵乾还是没有找到那块油豆腐:“再说刚到小院,就有刺客现身,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林婉儿管不了那么多:“你们这群在皇宫里呆了太久的人,整天神神叨叨的,什么事情都能整出阴谋论来,吃饭都是鸿门宴,微笑都是笑里藏刀,奉承你一两句都是口蜜腹剑。”
赵乾摇摇头:“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或者说是关心则乱。
林婉儿吃饱了,心满意足倚在椅子上,恍惚一刹那,看着眼前的赵乾不是赵乾,而是穿越前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有无情将自己抛弃的人——宫洺。她和赵乾相处会觉得尴尬,因为有时候她自己总是忍不住将赵乾看作宫洺,不知所措。
而此时赵乾的一举一动和穿越前的宫洺太像了,而且给人的感觉也是一模一样。林婉儿很早就开始怀疑,从什么时候?大概从澶州就开始了,赵乾没有给自己一个理由,自己就义无反顾的相信了他,一如穿越前自己对宫洺的信任——待他觉得时机成熟,就会许给自己十里桃花,四海为家,浪迹天下。
林婉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闭上眼睛摇摇头,睁开眼睛再看赵乾,还是像宫洺,她试探性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宫洺?”
如果赵乾真是宫洺,会下意识暴露自己,比如表情的细微变化。林婉儿叫出“宫洺”名字之后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
但是赵乾依旧专心致志在火锅里面捞着属于自己的那块油豆腐,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平静如常:“婉儿,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有些失落,也有些安心,林婉儿摇摇头,用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吃你的火锅吧。”赵乾不是宫洺,穿越前和自己不识,属于他的故事只是:我爱的人不爱我。
☆、第128章 堂前殿后风雷起,国事家事琐碎事
大魏国,百官进京,初夏,天气微凉。
大魏国知州以上官员入京面圣,特别是在西凉王和大将军入京之后,整个上京城呈现一种极为热闹的场景。
比入宫面圣更让天下咂舌的是一件小事,两位彪炳天下的王爷将军进京之后先去了林家小院,拜访了那位名震天下的才女林婉儿。
如果是西凉王去了林家小院,文武百官的处境会好一些,既然动不了你西凉王徐骁,但是几本奏疏参上去,让林家拔几层皮还是可以的。
但是德才兼备、备受尊敬的夏侯大将军竟然也去了林家小院,而且匈奴叛乱的右帐王庭南院大王阿骨打都是林家老二砍下来的脑袋,这奏疏不好上啊。
清晨时分,东方露出鱼肚白,微亮的晨光摸亮了半边天。
金銮殿之前,文武百官已经到齐,文官以潘春伟和陈贤为首,武将以夏侯大将军为首,身后是兵部尚书洪新甲,夏侯襄阳身在镇北军,上京城兵部便是以这位尚书马首是瞻。
西凉王徐骁独身一人,身上穿着五爪蓝蟒的蟒袍,双手叉袖,腰间悬挂着一柄凉刀,入宫面圣不准携带兵刃,但是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西凉王,一个是大将军,只是夏侯襄阳一直恪守礼仪,从不带兵刃进宫。
文官私下窃窃私语,对着徐骁指指点点,口中多有指责之语,而且有将徐骁围起来“群殴”的架势,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徐骁当年的“西凉十问”问候了三省六部所有官员的奶奶,而且徐骁对于文官参他的奏章总是一种看笑话的态度。
以前你在西凉,隔着远,骂不到。打不到,今天来了上京城,开始还有点惴惴不安,怕你带着西凉铁骑伺机报复,今天一见,竟然只带了一个人就敢入上京,再瞧他那背驼的。像是一座石拱桥。光听咳嗽声好像都快咳出血来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虎落平阳被犬……呸。说什么呢,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此时不打。还待何时。骂你两句怎么了,你西凉王都骂了我们多少句了。何况你还真敢在天子脚下动手不成,有辱斯文,成何体统。
武官相对平静,望向徐骁的眼神还有些许敬意。那可是从春秋战乱中走出来的英雄,是征战沙场、位极人臣的男人,大魏国平定天下所有战事都有那个男人的身影。不得不让人敬佩。
徐骁眯眼望着有意无意将自己围在中央的朝廷文官,对着身后的魏松说道:“又是动嘴不动手。读书人啊,不爽利。”
“义父,要不要杀一两个?”对待女人魏松下不去死手,但是对待婆婆妈妈、好不爽利的男人,魏松杀起来格外顺手。本就有四品官衔在身的魏松穿着一身西凉特制的铠甲,手中握着一把精钢锻造的银枪,身材挺拔魁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徐骁仰头哈哈大笑:“我们是来要东西的,还打看家护院的狗,没有礼仪啊。”徐骁的一句话和文官的窃窃私语不同,而是明目张胆的说了出来,声音不大,但是正好能够让在场每一个人都看到。
场间一静,随后便是文官声音更大的职责。
不下百人的文官突然撤出一条通道,大将军夏侯襄阳径自走向西凉王徐骁,微微弯腰:“王爷。”
“哟,夏侯啊,真有缘分,昨天刚见,今天还能见面。”徐骁掏了掏耳朵,指了指众文官,吐出一口浓痰:“你们看看潘春伟和陈贤,老老实实站在该站的地方,不该说的话一句话也不说,该说的话一句也不少,这才是奴才应该有的样子。”
奴才两字刺激到了文官,责骂之声突然升起。
徐骁懒洋洋看了看众人,语气突然有些遗憾的说道:“你们这群读书人啊,似乎需要本王教教你们怎么做人了。”徐骁突然改用“本王”称呼,气势突然一变,富家翁成了西凉王,大魏国唯一一位异姓王。
朝廷文官突然感觉气温一低,似乎感觉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这位王爷还有一个称呼“人屠”。
金銮殿前,一个小太监用尖细的声音喊道:“上朝!!!”
声音从金銮殿前传播开来,经过城墙的反射形成回声,久久回荡,不曾减弱。
当日朝堂之上,风雷大动,剑拔弩张。
林婉儿事后通过坊间传说和澶州知州王启年大致了解到事情的概况。
朝廷早朝有个习惯,每日总会有三位官员上书参徐骁三本,但是那日却没有一个官员敢站出身来。
相反的徐骁却哭诉说,自己刚到上京城,就被人暗杀,还有两回,其中一回还是和夏侯大将军在一起,吏部一个屁都没有吭声,应该撤了。然后伸手指了指有“玉面尚书”美誉的吏部尚书,说,我说什么来着,这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折了我这把老骨头没有问题,但是如果伤了夏侯大将军这种国之栋梁,肱骨之臣,咱大魏国的损失就大了。
西凉王徐骁那天像是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抽出一封又一封的奏章,将朝廷官员的私事参了一个遍,比如礼部侍郎收受贿赂,翰林院学士强抢民女,检察院御史官商勾结……
最后徐骁坐在金銮殿上,毫无王爷威严,盘着腿脚,一封奏折跟着一封诵读。
那位礼部侍郎气急败坏,站出身来,一声“西凉蛮子”还没有说出口,徐骁早已解下凉刀,啪啪啪三声打在对方脸面上,那位礼部侍郎牙齿落了一地,满口鲜血。
礼部侍郎伸手去捂脸面,徐骁脸带笑意的说道:“把手拿开!”
朝堂之上,静寂无声,只有刀鞘打脸的声音,以及西凉王时常忍不住的咳嗽声,诉说着这位大魏国异姓王的霸道。
皇帝陛下阴沉着脸,却未有出声制止。
那位内力浑厚如同长江大河的“大内第一高手”海公公身形一掠,气息鼓动,大袖飘摇,双手如钩。
银甲银枪的魏松微微一动,单手握枪,银光一闪,挡在海公公身前。
两人好似心领神会,刹那掠出金銮殿,瞬间交手数百次,魏松银枪环身,密不透风,海公公身形轻盈,如影随行。
那厢“上京城伤人第一”的洪公公又突兀杀入,与海公公联手对抗这位西凉战力第一的“虎熊”魏松。
金銮殿上,风雷涌动,刀鞘打脸,声声入耳。
金銮殿前大理石寸寸龟裂,银光乍现,气息凌冽,群鸟乱飞,杀到最后天上的白云四散不见,晴空万里,但是却能听到惊雷阵阵,如同战鼓齐响,万马齐鸣,霹雳惊弓,银瓶乍裂。
大将军夏侯襄阳纹丝不动,突然出声:“够了!”一声呵斥,搅乱了金銮殿前风雷声,三战作一团的三人瞬间分开。
海公公眯眼不语,洪公公白眉飞舞,魏松大呼:“痛快。”
夏侯襄阳的一句话制止了金銮殿前的风雷声,但是徐骁的刀鞘却一下下打在礼部侍郎的脸上,声音不大,但是却格外刺耳。
“够了!”这一声是陛下所说,“徐骁,你这是为了国事,还是家事?”徐骁将朝廷百官每人都参上一本,是为了国家大事,治理朝廷,严明法纪,还是为了一己私欲,报复朝廷百官。
将刀重新挂回腰间,徐骁直视陛下:“家事。”
陛下九五之尊,气势突然降了下来,这是愧疚,当年四人出游,泛舟西湖。
皇后曾经说过,喜欢陛下是因为陛下心怀天下,不但是个好人,也是个好皇帝。
白素说过,徐大头不知道国,只知道家,这样率真的男人才值得嫁。
是的,陛下没了皇后,还有江山社稷,还有一颗造福天下的心,可是徐骁没了白素,就什么都没了。荣华富贵,蟒袍加身,西凉王爷,天下枭雄?那对于徐骁而言,都是屁啊。
陛下略显疲惫:“准西凉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
于是,徐骁在打了礼部侍郎之后,不费吹灰之力的拿到了世袭罔替。
坊间流传各种流言蜚语,将那日朝堂进行了各种解读。
有人说陛下皇恩,念及旧情,是千古仁君。
有人说西凉王霸道,真敢将事情做绝,陛下和徐骁的情谊算是到头了。
有人说幸好有夏侯大将军坐镇,不然金銮殿都会被那三位高手拆了。
有人说那日早朝之后,驻扎在上京城五十里开外的徐家铁骑,在世子殿下徐云枫的指挥下,向前又推进了二十里,离上京城不足三十里,似乎都看到了上京城的城墙了。
有人说海公公出手可以理解,为什么保护柔嘉公主的洪公公也出手了,那是因为洪公公受到了前主子太后的示意,要取徐骁的姓名,至于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有人说那日靖安王托病没有上朝,而是去了太后颐宁宫,陪着太后说了一天话。
还有人说那日徐骁拿到世袭罔替的圣旨之后,面无表情的将圣旨丢到马车上,然后驱车回了驿站,站在一棵枫树下,半日无语。
也有人说陛下下朝之后,破天荒没有去御书房批阅奏章,而是独身一人去了皇后寝宫。
那日早朝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离林婉儿,离林家很远。
☆、第129章 心比天高
那日朝堂之上风雷乍现,随后整个上京城都陷入了莫名的平静之中,夏侯大将军上书陛下,成立独立于镇北军的镇北龙雪骑,人数一万,首领是刚刚立下大功的林成平。
陛下连夜召见潘春伟和陈贤,于御书房内论证一夜,权衡利弊,从可行性到效果性,从必然性到充分性,直至东方破晓,皇后端着燕窝进入御书房,陛下方才板上钉钉,在夏侯襄阳的奏疏上写下一个字: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