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她老妈忽然就打电话来这么问了。他在犹豫了一分钟后,只说了一句:“妈,我想跟他在一起。”
对方果断挂掉了电话。
挂完电话后,刘新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胸口还是闷闷的。
坐在她对面的女人挑眉摆了下手,像是在跟她说“我就说吧”。
刘新兰不想接受这个事实。起初她难以想像自己的儿子真的过起了这种生活,学了这么多年医出来,也不正经考进医院里工作,学人家跑北京去开什么店,还成天画画。
她就对自己说,年轻人都玩性大,出去玩两年,尝到苦头了,总该回来的。
但当展炎的母亲柯媛找上她时,她就自己骗不下自己了。
从高中时期,她就知道楚炀和展炎关系很好,但谁读书时没个好朋友啊,她也就没太在意。在意过一回,还认为是自己有病,多心了。后来他俩上了大学,又一起在外住同一个屋,也全当是朋友合租,正常得很。
可如今,她知道展炎那孩子去了北京当了军官,楚炀也二话不说的就往北京跑。她也不是特别傻,心里早有几分异样,今个儿柯媛一来,她心里的异样就坐实了三四分了。
柯媛来摆明了就是做个说客,据她自己说,她是最近太闲,想找点事儿做,于是就想来儿媳妇家看看。他们这件事情再拖下去也不是事儿,她今天所幸就来“亲家”这里说清楚了。
刘新兰很讶异,这世上居然会有一个母亲这么大方地接受自己儿子和男人在一起,还主动来当一个说客。
“如果是你儿子不愿意,我儿子成天巴着他,我早把我儿子腿打断了。人家这会儿你情我愿的这么多年了,你我干嘛非要做那打鸳鸯的棒子?”
当柯媛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后,刘新兰脸上写的只有不信二字。她颤抖着给楚炀打了电话,没想到真的听到楚炀亲口说自己想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她愤怒的挂掉了电话,气得只能说出一句话:“我不会同意的!我管不了你儿子,我自己的儿子总管得了!”
柯媛自顾自地嗑起了瓜子不说话。
刘新兰喘了几口气问道:“你……你还想怎样?”
“事情谈不成我也没办法啊,只是展家的人脉你也不是不清楚,做生意的朋友大有人在。你们那间公司这么多年了经营得也不容易,可也没少干得罪人的事情,听说最近都结伙要来报复你们了?”柯媛不顾刘新兰那忽然变得难看的脸色,默默将手里的瓜子壳儿倒烟灰缸里,接着道:“展家结交的那几个朋友又爱讲所谓的义气,今天若我们能结好,他们指不定往后能在生意场上与你们多多交好,那些被你们得罪过的,哪还敢动你们半分。可如果我们结不成好,那伙人误会了你们得罪了展家,没准的就更加猖狂肆意,连其他人也要来落井下石呢。”
说罢,柯媛对刘新兰抱以一个明媚的微笑。
刘新兰知道柯媛这是话里有话,说明白了根本就是一句:你不让你儿子和我儿子好,我就让人搞垮你们。
靠,哪有这样的!
但心里纵然不乐意,这个展家,他们也是真真的得罪不起的,她还没不理智到直接现场就撕破脸。
她平息了心中那翻腾的哀气和怒火,稳了稳呼吸,说:“这件事儿……就算是我说,我也做不了主。楚炀他爸爸,他爸爸也不会同意的。”
“哈!”柯媛笑了一声:“这你就大可放心了,你老公好歹是个生意人,一笔账该怎么算,他清楚得很。”
楚天佐这人柯媛还是真了解,据她那些做生意的朋友讲,就一句话:利益大于天。
你要今天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富家人要来讲这个,他肯定是打死不同意。要是拿自己儿子换展家一个关系,他定然乐得快上天。
☆、第六十四章
送走了柯媛,刘新兰还觉得脑子晕乎乎的。真不敢相信自己刚刚见识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经历了一场什么样的谈话。
不管是关于这个家的事还是关于儿子的事,她一个人都没法做主,每回都得问过楚天佐才能下决定,今晚上她就要问仔细了,楚天佐是不是真的会因为展家的能力而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
到了晚上,楚天佐回来了,刘新兰面若土色,迟迟开不了那个口。
楚天佐望了一眼茶几上那些贵重礼品,蹙眉问她道:“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这是展炎他母亲送来的礼物。”刘新兰像是找到了一个话题的开口,想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楚天佐眼睛登地就亮了:“你是说柯上校啊!她找过我了。xx集团的赵总陪她来的,原先那个项目老谈不来,那天赵总说肯帮我出面,过后那个公司的董事长就真的打电话来找我谈项目的事了。”
一说到这件事他便乐呵,觉得这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打个电话讲两句话,就能帮他拿下笔大生意。
刘新兰眼珠子一瞪,没有先讶异那个大集团的老总也跟着来了,而是问:“她找你,没说什么事情?”
“哦,不就咱儿子和他儿子的事儿么。”楚天佐对这件事情倒没有抱特别大看法,瞧刘新兰那眼珠子越瞪越大地看着他,才叹了口气,说:“起初我心里也是膈应的。可你也见过柯上校本人了,你看,光一个女人就这么强势了,他们家其他人指不定怎么强,要能帮到咱们,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要想弄垮咱们,那跟玩死一只蚂蚁似的,咱们这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啊。”
“我现在在跟你讲儿子的事情,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刘新兰抱肩别过脸去,一脸不痛快。
光凭这件事情就能叫她憋气得三天吃不下饭了,没想到楚天佐竟能跟没事儿人似的。
“那就跟你讲儿子。”楚天佐翘腿点了一根烟,认真地说:“楚炀,这条路他自己选的,又没人逼他。要是咱儿子不愿意,我会希望自己儿子是个搞男人的?人年轻人有自己年轻人的想法,你让他们自己处去!你换他娶个女人,那女人要是三天两头跟你闹矛盾,你那时候可又要叫天叫地了吧,别的不说,展炎这孩子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可好了吧?又出色又优秀,这楚炀要是生作闺女,你这会儿总得乐疯了吧?”
楚天佐说这么多,其实肚子里转悠的就四个字:有钱就行。
“我看你现在就乐疯了!”刘新兰闷闷不乐道:“你说得好听,也不怕亲戚说闲话!”
“如果是别人他们还敢说两句,现在对方那是普通人吗?谁敢说展家人的闲话?怕是巴结都要来不及。”
楚天佐现在是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开心得不行,一些事也都尽往好了的想。其它的不说,他生意场上也碰过不少龙阳之好,但只要人家有本事,仍旧是一群人上去巴结,谁敢说句不好的。
打先前他就希望楚炀跟展炎能处多好就处多好,虽然好到这种地步他是没想到,但一想攀上了展家这根高枝儿,人柯上校一来还送了这么大见面礼,他就觉得啥都不是事儿了。
刘新兰就听楚天佐一本正经的各种胡说八道,又听好劝歹劝的劝了大半天,还说她如果想抱孙子他们以后也有得是办法。
总之最后是好不容易才把刘新兰劝消停了。刘新兰就在那想,要是她在楚炀读高中时就发现这事儿,肯定不会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可过后又觉得,他们从高中就在一起还能走到今天,也实在是挺不容易。
楚炀这两三天都在忙店里跟商稿的事情,也没空给他妈妈打电话,但母亲这电话,终究是又打了过来。
那日刘新兰问楚炀关于他和展炎的事情问得突然,生气生得突然,如今,同意也同意得也很突然。楚炀脑门儿实在跟不上转,不知他老妈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就怕他老妈想故意先放一放他,到最后忽然变个法子的棒打鸳鸯。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没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倒不至于为了这件事情日夜茶不思饭不想。
下午店里来了个女人,一头齐耳短发,小麦色皮肤,戴着个大墨镜,穿着迷彩装,要不是那明显的生理特征,远远一看还真是分不出个雌雄。
那女人一走进来就相当不客气的坐到楚炀跟前,问他道:“你就是我弟媳?”
据她自己说,她是展炎的堂姐展兴。楚炀本来是不怎么想相信的,但看着她那跟柯媛的几分相似的神态举止,就觉这是一家人没跑了。
展兴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俊俏的小伙子,手指关节划了划下嘴唇对他说:“长得够水嫩的,难怪那小子这么喜欢你。”
这话把向来在别人面前没脸没皮的楚炀也给说得一阵不好意思,只把茶递上:“姐姐喝茶。”
展兴嘻嘻一笑,心想楚炀这声姐姐也是叫得够甜的。她喝了口茶,自顾自的和楚炀聊起了天,又问他几岁,又问他什么星座,又问他现在在干什么呀喜欢什么呀。
楚炀应答自如,很快就跟她聊上了。
展兴喝了两三杯茶下去,忽地对楚炀说:“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是什么吗,你见过我伯母吧?”
楚炀点了点头:“见过。”
“我伯母其实性格挺爷们的,平日里抽烟喝酒样样行,可在他老公面前呢,就特温顺懂事。”她说着,很快就切入正题:“我那弟弟,从小就清冷得很,从来不哭不闹,也不大爱笑,你在他面前撒泼,他也不会跟你动气,就只会默默的看你一眼,然后不理你了。但那一眼总让你觉得……你在他面前就是个傻逼。我就感觉小孩子这样不正常,比熊孩子还欠揍。别说,小时候我还真想过揍他,结果被他把胳膊卸脱臼了。妈的。”
说到这里,她动了动左手臂,好似那耻辱性的疼痛感还在。她皱着一张脸说:“……可他在你面呢,啧啧,跟只乖巧的顺毛犬似的,认识你之后,人也温和多了,简直不是我弟弟。一天笑三次,有毒,智障,辣眼睛。”
楚炀没抓住展兴这些话的重点,只觉想揍展炎一说,他以前倒是深有体会。
“他卸了你胳膊,你没报复他?”
“报复了啊!”一说起这个,展兴眼里闪起贼兮兮的精光:“你知道我做了什么了吗?我知道我打不过他,我就骗他看片子!男人跟男人的那种!他那年才十四岁,哈哈哈哈哈!!!!你说我够不够狠?!哈哈哈哈!!!你是没看见他当时气得快哭出来扭头就跑的样子啊,哈哈哈哈哈哈!!”
展兴笑得各种丧性病狂,楚炀一张脸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心里在庆幸自己没这种姐姐的同时又想着:我靠,那小子根本就是被你掰弯的啊!
来了北京的不止是展兴,柯媛也跟着她来了。但柯媛没跟展兴来找楚炀,而是先去部队里找了她的老朋友许营长,许营长又把展炎叫来见见他老妈。
在营长办公室喝了两杯茶后,柯媛说要出去抽根烟,展炎就跟了出去。
柯媛借着这个空儿跟他说,她已经去找过楚炀的父母了,对方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并且也承认他们了。
展炎蹙了蹙眉,问道:“是你各种威逼利诱人家才同意的吧。”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啊。”柯媛抖了抖烟灰,说:“我不过就跟他们喝了两壶碧螺春而已,那碧螺春还是你外公要我特意带上的呢。”
“我本来想自己去见他们的。”展炎轻微地叹了口气:“你这样,倒显得我没担当。”
“切,又不是娶女人。女方家长才看你有没有担当呢,你俩大老爷们,谁宠谁不是宠啊。特殊情况,特殊解决。”柯媛将烟蒂扔了,觉着这薄荷烟不过瘾,还想再抽根金陵。
展炎劝道:“你别抽了,回头又要被爸骂了。”
柯媛手头上的动作一顿,将已经掏出来的烟又放了回去:“也是,上回就过了两口瘾回去都能被他闻出来,shit!”一想又特别生气:“哎呀,这东西真是戒了大半辈子都戒不掉,你爸年轻的时候多乖多温顺,哪管我这些啊!现在真是,啧啧……对了,我藏你那儿的几本耽美杂志可别让你爸发现了,回头非揍我不可。”
“……”展炎对他老妈实在是无话可说,又道:“之前又不是没被他抓到过,他哪回揍你了。”
“这次不一样,这次我看的是中年将军和年轻少校的故事,哦对了,少校是攻。”
展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但换作是楚炀面临这一切的话,那他会用的词语一定是――我操。
柯媛伸了个懒腰,俯在阳台上看操场上正跑步着的士兵,长叹一句:“哎呀,真是怀念啊,年轻真好啊。”橘黄色的夕阳光打在他们身上,柯媛懒洋洋地说:“展炎,你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呢,我们把路交给你自己走了,你可要好好走啊。”
☆、第六十五章
放假时展炎带着礼品跟楚炀回了家,见到楚炀的父母,他依旧是那样的彬彬有礼、具有绅士风度。
让楚炀的父母稍有一怔的是,长久不见,展炎如今已经脱去了当初稍带的稚气,成长为一名成熟稳重的男人。在他的陪伴下,倒是看楚炀日渐快活、愈发受人宠溺——简单来讲,一个词,得瑟。
楚天佐是根本就没去在意过他们的事情,照样是喜庆着一张脸来迎接自己这个儿婿,刘新兰心里也已经缓和了许多,虽然仍旧有那么几分不自在,却也可忽略不计。
在饭桌上,展炎难得找准了时机和他们说了,说自己是从很早以前就喜欢楚炀的,也是真心想和楚炀在一起的。
刘新兰平静着一张脸不说话,楚天佐则醉红着脸举杯无所谓地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你们的路就自己去走吧!”
反正能让老子赚钱就好。
刘新兰终于也是看开了,不再说什么,跟着和他们一起吃饭喝酒,一家人其乐融融。
烟火无央在网上的名气愈发大起来,虽说有不少键盘侠说楚炀是全靠卖腐赚人气,但这也不影响圈内人对他的插画的喜爱。
另一方面,越来越多客人喜欢向他买油画和水墨画,有时会是一些画廊、高级的餐厅饭店、有时会是一些园子,这类客户,通常一买就是买上个好几幅,光靠他一人是绝对忙活不过来的,楚炀索性拿出资金又办了间大画室,雇佣一些他瞧着好的大学生来专门作画。画室跟店里两处跑,时常忙起来总见不到展炎几次面。
展炎虽一句也不曾抱怨,但眸中总会挂上几丝失落的神色,楚炀又瞧不得他那要委屈不委屈的样子,尽管有可能是装的,也是看得楚炀心慌。
没过几个月,展炎又说怕他一个人这样会辛苦,给他请了两个助理管理画室里的事情。确实,多了两个助理,很多事情都轻松多了,久而久之,画室里的事情也几乎交给了助理打理,楚炀跟展炎那一到闲时就粘一处的小日子又过了起来。
一日,展炎刚跟楚炀去了画室,那女助理先迎上来,对展炎道:“展先生,齐氏集团的齐公子要买楚先生的画。”
展炎是她的老板,因而很多事情,她都是先跟展炎报备,而后才问过楚炀。楚炀当然也是丝毫不介意,先不说这店一半资金也有展炎的投入运转,本来么,大部分事情他都是听展炎的。
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展炎的眉毛微微地抽了一下,心中千万个想不到。
首先他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还能听到这个名字;其次他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名字还老是逮着楚炀不放。
“不卖。”展炎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蹦出了这两个字。
“他出三倍价。”女助理像是有意读重了“三倍”这两个字,眼里放着雪亮的光,料想老板总不会放着这么多钱不赚。
“不卖。”
女助理有些懵逼了。任何一个人看到这样的生意白白流去都会感到惋惜,她又看向了楚炀,探问道:“……楚先生?”
楚炀并不敢有什么意见,唯有道:“听他的。”
女助理点了点头,说了句:“好的,我这就去回复他。”随后转身走了。
待女助理走后,展炎就淡淡的瞧着楚炀,也不说话。
就他这一个眼神,楚炀便立马领会了其中神意,一脸无辜地说:“我不知道啊,我发誓我很久没跟他联系过了!”
这个誓刚发完,他的手机立马来了一条短信。展炎抓住他拿着手机的手腕,抓到自己眼前看了一眼,只见屏幕显示齐洺榛发来的一条:楚炀,我来北京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