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上放着一个莹白绘着几枝桃花的粉彩瓷花瓶,瓶中原有几朵洁白的白玉兰,此时肥大精致的花瓣已然失去生气。
宋岚走进书房,却发现枯萎的白玉兰花枝已失去踪影,唯余干干净净的花瓶独立在桌上。
宋岚眉间漾出一抹温柔笑意,将花枝□□瓶中,端详片刻,这才四处用视线搜寻起来。
书房没人,隔间没人,那么……
宋岚长眉微蹙,心思一动,脚步一转,来到密室。
密室开启方式,唯独他与星尘知晓。
里间石床上,晓星尘长发披散,衣衫不整的盘坐其上。
自宋岚进屋,晓星尘已感觉到动静,无奈他此时迷迷蒙蒙,只能凭着直觉分辨眼前人。
“星尘?”
宋岚伸手欲触晓星尘双手,未料对方慌张后退,避开他的手,却因为全身无力只得软绵绵倒在床上。
“子琛……”
宋岚伸手揽住晓星尘,伸手摸到他湿漉漉的长发,不由得问:“你沐浴了?”
晓星尘强撑着一丝清明,抿唇努力推开宋岚。
“子……子琛,你先出去……”
宋岚一面伸手运出灵力替他蒸去发上水珠,一面低声担忧道:“你不是应邀去夜猎了么?为何这般狼狈?”
晓星尘蹙紧长眉,被宋岚握住的手不由得微微施力,周身的热度因爱侣在侧更是难以抑制。
“回来途中,误入三枝九叶草林……”
“三枝九叶草,又名淫羊藿,催情之物。你沐浴……是用的冷水?为了压抑□□?”
晓星尘身体微颤,努力眨了眨眼。
“并无甚用。”
他本未想到,子琛会提前归来。
宋岚闻言,又是心疼,又是自责,一面俯身亲吻晓星尘眼睑,一面低声道:“你当传书与我。”
晓星尘闻言,神智清醒了一瞬,随即面色更红。
“子琛……”
宋岚伸手抱住晓星尘,沉声道:“我抱你回房去。”
“别……倘若被弟子瞧见……”
“那……此处?”
宋岚微微蹙眉。
这本是他们备来闭关修炼之处,只一方铺着被褥的石床,十分简陋,看着无端委屈。
晓星尘微微喘息着,抓着宋岚的手,抬头去亲他的唇。
脸上的薄红不知是因药性亦或因得羞涩,水光弥漫的双目却混含着羞于启齿的情绪。
宋岚低头,眉头微微舒展,温柔同他唇齿相接,一点一点描摹出形状优美丰润的唇,一面伸手抖开折在一旁的被褥。
………………
作者有话要说:
河蟹爬过乌拉拉乌拉拉
第37章 番外一
虽则清漪从未言说自己身份,然而宋岚与晓星尘心照不宣的无视与信任,却叫她感动不已。
毕竟要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着实太难。
清漪彼时更未想到因一个念头,此后竟能兄妹相称,相依相伴,有了一个家。
她本异界莲花妖,生于仙山,天生自带本命真火,虽是水中生,亦是火育灵。
她的师父们研究了数百年,也不知她这个异数为何形成。
然而那时凡间灵气混浊,修道艰难,凡人更无神灵信仰,只醉心于名利,修士隐于山野,再不出世,到得后来,那便成了一个科技发达的世界。
清漪生来便有灵智,这于寂寞的仙山便又添了一点生气。
满山的老头子老太婆们都来看这个三百年才又出世的一根独苗,于是她自出生便有了满山的师父。
师父们不拘着她,只由着她在人间玩耍,教导她时却极严厉用心。
即使后来在栖云峰上教导门下弟子,清漪也常常恍惚想起他们的容颜。
“一一,你生来便开了灵识,若是在上古时候,怕是不世天才,飞升轻而易举。而今天道艰难,生在如今,委屈你了。”
清漪却不将此言放在心上,只撒娇寻他们开心。
“大师父,一一要是生在上古,修士之争尚且激烈无比,我这小花妖哪能好好活到现在,又哪能遇到这么多这么好的师父呢!”
不过她心里依旧知道:飞升,是师父们对自己最大的期望!尘世多艰,飞升之后,无尽岁月,任你潇洒。虽则,她做一个妖,寿岁也是极长的。
在人间游玩时,她结识了许多凡人女子,虽则为百岁生活挣扎生存,却过得洒脱舒心,依旧柔软善良。
更是给她一顿明悟,不论妖生长短,过得快乐美满,问心无愧才是最重要的。
清漪一个山头的师父都有人有妖,有老有少,有夫妻也有夫夫。
在这些师父的教导下,她倒比人活的更像是人。
数百年间,她送走了几位寿岁有限的师父,心中却无遗憾。
这几位师父,无牵无挂,活得太漫长,成日里就算着大限何时到来,她早已预料到这一天。
也因此……在她方满一千寿岁经历飞升仙劫时,她奇异的没有任何畏惧,唯独心里不合时宜的想起前几日看过的一个话本子,心想,我若生在那方世界…………
我若生在那方世界?
清漪自此知道一件事,那便是飞升的时候,万万不要给自己立flag,老祖宗数千年前就有个词……叫做一语成谶。
因此当落到地上时隐约听到有人说什么白虹贯日的时候,做了一千年文明妖的清漪,终是忍不住仰天骂道:“我去你个奶奶腿儿的天道!”
“…………”
天道很委屈,你一个神仙自己飞到我这儿的,我难道还能撵你走吗?
清漪这才知道为何感觉飞升灌注的仙力如此巨大,差点撑得她爆体而亡,原来是穿越了两处世界。
飞升倒是飞升了,这到底是飞到了哪个地界?
说好的仙气浓郁,再无天道束缚,可以自在逍遥的仙界呢?
垃圾天道,毁我前程!
掐指一算。
好吧……虽说没有缭绕的仙气,在这么个……低魔世界……倒也可以说得上是再无束缚,自在逍遥了。
曾经的莲花妖,如今的莲花仙清漪如是想到。
既然来了……那便去寻那两位曾让自己叹惋的两位道长吧……晓星尘……宋子琛……
自此,踏上了与明月清风,傲雪凌霜为伴的旅途。
找到宋岚与晓星尘的日子里,清漪可谓过得顺风顺水,虽则在凤凰谷逗留了一段时间,没曾想却得到凤凰相赠的仙器——疏影白玉扇。
所谓仙器,真真是极好用的,比如此时。
清漪一扇子扇飞眼前的紫衣男子,心里如是想到。
这样明艳的紫色,她只看一个人穿得顺眼,别人穿着……着实扎眼睛。
清漪正这样想着,那穿得叫她顺眼的紫衣人就翩翩落到眼前。
“方才似感觉到你动用疏影白玉扇,可是有何异动?”
清漪收回扇子,无奈道:“无事,遇见了一只公孔雀。”
“公孔雀?”
江澄想了一想,明智的放弃询问清漪的打算,想也知道不会有何好事的。
遂又问道:“不知扶风仙子此次访至莲花坞,有何要事?”
清漪闻言,颇有几分惊奇的看着江澄。
饶是江大宗主高傲惯了,也不由得有几分招架不住。
“何故这般看着本宗?”
连“本宗”都用出来了,看来是极尴尬的。
清漪斟酌了一瞬,委婉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江宗主如此客气……不由得……有几分失态。”
江澄闻言嘴角一抽,明艳的面容上不由一阵青,想起自己极不愿想起的往事。
说是第一次如此客气,还是好的,在凤凰谷的时候,吃她的,喝她的,劳她搭救不说,身中魇毒时还极不客气的抱着她叫“阿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出得凤凰谷,江澄每每想到这事,便极尴尬。
不过江大宗主是不会承认他其实是害羞过度的。
“你……莲花坞如今正是荷花盛开之际,既然到了此处,不如小住几日?”
“既然江宗主盛情以待,清漪恭敬不如从命。”
“…………”江澄在原地站了半晌,心道:我何时盛情以待了?
说要来小住的不是你吗?
莲花坞内果然清香萦鼻,粉荷飘摇。
江澄引着清漪向里走,一路遇到的家仆行礼之际连眼珠子都不由得瞪大了几分。
不出得半个时辰,莲花坞内就传遍了家主带了一位仙子回来作客的消息。
“碧玉,吩咐人将听荷苑收拾出来,扶风仙子会在莲花坞客居一段时日,尔等着两个人用心伺候。”
碧玉闻言,颇有几分高兴的领命离开。
清漪闻言道:“听荷苑,这个名字真是极不错。”
环顾四周,再想起一路所见,清漪不由笑道:“你们这莲花坞,婢女倒是极少,男仆却多,同我们栖云峰上一般。”
“我听闻栖云峰上正在扩建,两位道长正在收徒,为何你竟如此清闲?”
清漪闻言,无奈笑道:“这仙道世家,如今比寻常百姓还要嘴碎,我与阿箐同大哥二哥刚结成兄妹,便连雅称都出来了。左右收徒与我无甚关联。我此次是来告知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清漪指尖轻轻扣着疏影白玉扇扇面,悠悠道:“魏公子现今这副躯体,本就体弱,从前又多次用过禁术,崩溃了。”
江澄霍的站起身,失声道:“崩溃了?!”
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失态了。
眼前这女子……可是在凤凰谷都游刃有余,将魇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神医,她同蓝湛魏婴更是相熟,不可能会眼睁睁看着魏婴死于非命。
果然,耳畔便传来清漪带笑的声音。
“不过蓝公子花高价付了诊金,我便给魏公子治了一治,眼下呢,他的金丹有了,仙家修为回来了,只是御鬼之术不能再用。”
江澄嗤笑一声,冷冷道:“他的事……如今与我何干?这话你该对着蓝湛说!”
清漪无奈,心道:这许多年过去了,谁都有了结局,孰料最终竟只有江澄困守莲花坞,走不出从前。
除去金凌以外唯一的亲人近在眼前也回不到当年,表面越是强横,内里却越脆弱。
可惜了这满湖摇曳粉荷,再美,也入不得内心荒芜的人眼里。
“既然如此,那便是我多嘴闲聊了。”清漪面色如常,娓娓道出实意道:“前几日金小宗主传讯与我,他不放心你,托我前来为你调养身体。”
实则,她当然知道,到了江澄这般修为,但凡无大伤,自己也是能痊愈的。金凌所托,只是多虑。
不过……想到栖云峰上近来频频被扰,隔三岔五有名门前来提亲,即使江澄强健如牛,她也是乐意来的。
“这个臭小子,整日只知道操心别人的事,看来是金家太闲了!”
虽则嘴上如是说,江澄却也未迟疑的撩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来。
清漪唇角微扬,素指把住江澄手腕,好看的眉却不由得蹙起。
脉象看似平常,实则潜藏暗伤,兼之在凤凰谷又为救清漪有过亏损,竟真被金凌误打误撞,须得调养一阵。
“如何?”
清漪收回手,道:“暗伤,且在凤凰谷中伤势未痊愈,需要调养一阵。恰巧这段时日我也清闲,待将你调养好,就得回去忙大哥二哥的婚事了。”
江澄闻言,颇有几分惊诧,道:“两位道长要成亲?和谁?”
清漪看着眼前这张俊美正直的脸,哑了一瞬,眉目中弯出些似笑非笑的弧度,幽幽道:“大哥二哥如今已不是道长了,至于成亲,是大哥同二哥成亲,婚事暂定明年四月。”
江澄沉默片刻,想起宋岚同晓星尘几乎形影不离的模样,说起形影不离,这两人似乎自成名便如此。如今成婚……似乎倒比魏婴和蓝湛更能叫人接受?
清漪撩了撩耳畔长发,挑眉,道:“江宗主很惊讶?”
江澄想起山谷中同住一屋檐下的时光,默默摇头。想来那时就觉得那两人太好太默契了些。他同魏婴自小长大,最默契时也不外乎如此。
“确实惊讶,亦未曾想到会如此坦荡。”
断袖之癖,向来是为人所不齿,便是含光君这般名士,也少不得在背后被人风言风语,更何况大张旗鼓布置婚礼?何况宋晓二人并无势力,更容易遭人诟病。
虽则……他实已早被蓝湛与魏婴刺激得麻木了,如今倒分外赞同宋岚与晓星尘这般内敛守礼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清漪面上现出些明快笑容,道:“他们……确实如此,既走到今日,哪再管的他人目光,自然是愿来者来,愿去者去,愿来做客的人,栖云峰上酒水总是有的。”
江澄见清漪面上笑容虽无奈,却是全然的支持与纵容,并无半点不快,心里不由一颤,疑道:“若我未记错,你与他二人并非亲兄妹,为何……”
“为何如此帮助支持他们?”清漪接上后半句,道:“自然是天给的缘分。冥冥中上天叫我遇见他们,自然不是为了让我白看着他们的。既然做了他们义妹,自然也该有义妹的模样。他们从前总不快活,日后……我总盼他们比谁都快活。”
江澄闻言,一顿,眸光恍惚了一瞬,随即敛眉。
该有亲人的模样……什么才算亲人的模样?魏无羡……你与我……如何算是亲人模样?
“江宗主?”
江澄回过神来,收敛心神道:“我还需去处理事务,暂且失陪,碧玉,你领扶风仙子参观一下。”
清漪见得江澄衣角消失在门边,终于缓缓蹙眉。
江澄……心境似是极其不稳。
罢了……左右无事,不妨多留一段时日吧。
清漪眸光微动,忆起凤凰谷内。
第38章 番外二
想起江澄与清漪的相识,非但不算美好,还有几分尴尬。
彼时江澄因担忧自家外甥,跟随仙子误入凤凰谷,同清漪不打不相识之后亦因形势危急,不得不同金凌一同和清漪几人住在一起。
为避免受魇毒侵染,他们每日都是要喝药的。
清漪亲手所熬的药,自然不比一般苦药。
药色澄澈,微带着甘草香气,虽不说好喝,却也着实算不上多苦口。
唯独江澄与金凌,相似的俊美面容,相似的两道剑眉,蹙得紧紧的,仿若饮鸩。
不过除去眉头更蹙几分,江澄便也不曾有多余神色。
他知道,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离开此地,回去莲花坞。
莲花坞无宗主坐镇,倘若遇事,人心涣散,最易被人趁虚而入。
然则始终无解,魏婴、蓝湛、宋岚、晓星尘,包括他自己,无一人寻到方法。
江澄不由愈发焦躁。
莲花坞江家,这么多年是他一手撑起来的,若是有何意外,如何有脸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
正是心神不宁,余光便瞥见金凌苦着脸不愿意喝药,不由得脸色一沉。
“这么大的人了还连药也喝不下,丢不丢人!”
金凌蔫蔫苦着脸,嘟囔道:“舅舅你不也喝不下……”
江澄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劈头盖脸洒向金凌,怒声道:“你还有脸说!叫你遇事冷静多思,你却蠢得送进危局,还要他人搭救!你以为你有多好的运气!”
金凌低下头,理亏却也忍不住辩解道:“我……”
“给我滚去练剑!若是退步,我打断你的腿!”
“哦……”
金凌恹恹走到堂屋……这才想起……如今这情形,如今这住所,哪里还有出去练剑的条件?
金凌茫然的现在屋子中央,握紧了手中佩剑,想到还被困在栖梧阁的蓝苑。
没用!真没用!除了被当个孩子照顾……连亲自去见蓝苑一面也做不到的自己,还说什么要赶上舅舅那一代人。
真是……痴人说梦啊。
恰巧清漪从厨房里走出来,见他面色不好,遂关怀道:“怎么了?提着剑站在这儿?”
金凌抿着唇,默然站在远处,一声不吭。
清漪蹙了蹙眉,立刻明白过来,试探问道:“你同江宗主吵架了?”
金凌梗着脖子,眼圈红红,忽然觉得委屈得要命。
清漪无奈走上前,温柔道:“别生气了,你舅舅向来把你当眼珠子一样疼,他又是个男子,自然对你严厉一些。”
“清漪姐……,我不是生舅舅的气……”金凌抹了把脸,低声道:“我是气我自己,又拖累你们。”
“噗!”清漪闻言不由轻笑出声,拉着金凌坐下,伸手揉了揉他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