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粱巍满脸的颓唐,\"世侄啊,小儿的案子要劳烦你了。\"
蒋苇谷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宋庆鬃那样的行径谁也都看不惯的,在京城虽然不久待,但也能听到他的种种劣迹,不过这时候嘴上也只能含糊说道,\"身为臣子,应该要为圣上分忧。\"
宋粱巍连连点头,又说道,\"小儿确实胡闹了一下,但不至于做出如此糊涂事情,还望小将军能查明此事,还我儿一个公道。\"
蒋苇谷伸手作揖,\"那是自然,圣上有令,我不便多留就先走了,丞相保重。\"说完转身拉过马绳上了马,看了眼宋粱巍,径直走了。
宋粱巍和身边的侍从看着远去的一行人。
\"老爷,这下要怎么办?\"
宋梁魏眼里闪过一抹厉色,“还能怎么办!路上的人准备妥当了?”
“嗯,已经埋伏好了,再者也差人快马加鞭去江南告知世子了。”
宋梁魏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相爷,将军府正逢无人之时,要不要?”
宋粱巍摇了摇头,\"此事没有那么简单,接二连三的出事情,件件牵扯到相府,哪有这样碰巧,将军府虽然是个拦路石,可老夫总觉着事情不会如明面上这样,现在圣上已经不信任我了,这时候动将军府,简直是不打自招,对宗儿也无益处,此事容我再想想,还需从长计议啊!\"
那随从点了点头。
宋梁魏一脸深思,“只要宗儿能拖住蒋苇谷,将时间拖长,老夫自有办法,让这些脏水泼远些。”
曲岩连着几夜没有安睡,总担心着蒋苇谷,又因梅雨时节天气阴凉,身子病了起来。
翠玉把药汤端在床榻边的小桌上,轻声说道,“公子,早上的药来了,喝些吧!”
回答她的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翠玉担心不已,紧张的撩起床帘,轻轻给伏在那里的曲岩拍着背。
“咳咳,咳咳咳,咳咳。好了好了,拿药过来吧!咳咳。”
翠玉赶紧端起药碗。
曲岩也病着难受,接过药一干二净。
旁边的小丫鬟赶紧端来水盆。
曲岩正洗漱着,孩子走了进来。
高云柳被安置在曲岩的院子,早在翠玉进院子时就醒了,这会儿小心翼翼的看着。
曲岩看到了有些惊慌的孩子,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柳儿过来,让爹爹抱抱。”
高云柳看着爹爹虽然不适,但脸色倒还红润,心里放松不少,小跑着过去,“爹爹,你好些了没?”
曲岩点了点头,让他坐到床上,然后抱进怀里,“怎么起这么早?再睡上一觉?”
高云柳有些僵住,除了故去的母亲,还有姐姐,没有旁人这样搂抱过他,他小心地靠在曲岩怀里,摇了摇头,不想说话。
曲岩躺了即日,咳了几日,吃了不少的药汁,雨水走了,天放晴了,病也竟然好了。
高斯这几日起早贪黑,竟也没发现曲岩的病态,直到看到院里墙角一堆挺大的药渣,才察觉到。
曲岩搂着莛儿,看着柳儿在一边念书,抄书,比起文学他更有武学的底子,曲岩也想说让他习武,学识上也就不强求了,可这个孩子还真是通透,即便觉得枯燥,也还是认真做着每日的功课。
高斯轻声走过去,揽住他的腰,“身子好些了?”
曲岩一惊,回过头看见胡茬都有些冒出的高斯,笑了,“怎么这样狼狈?我早就没事了,到是你,精气神缺的,难看死了,快去睡睡吧!”
高斯摇了摇头,“你陪我坐会就好。”
曲岩点了点头,把孩子交给奶娘,然后坐到小亭里,两人轻轻说着话。
蒋苇谷一路快马加鞭,却不料一路上拦截不少,不过圣上给的人马都是精兵,自己又暗自带了两百的人马在后路清理,一路上倒也有惊无险。
蒋苇谷直接带着圣旨进了江南总督府,那宋庆鬃之前毫无准备,蒋苇谷进府时,他还在房里和别人欢快。
蒋苇谷看着急急忙忙跑出来,衣衫不整的江南总督,直接拿出了圣旨。那宋庆鬃跪在地上听完旨意,浑身一颤,居然站了起来,蒋苇谷脸色一沉,\"总督大人这是打算公然抗旨吗!\"
宋庆鬃赶紧摆上笑意,\"怎么会,怎么会,可是我在江南认真为官,百姓从未有什么不满,这旨意从何而来啊?\"
蒋苇谷原本就一路车马,丝毫没有休息,就是为了赶在宋庆鬃有所防备之前把人拿下,可现在他明白的准备抗旨,倒叫他有些无奈了,\"我等是奉皇上的谕令,这圣旨有皇上的御印,总不会是假的,总督大人如有疑惑,自可到京了禀明圣上。\"
宋庆鬃捏紧了拳头,左右思考里,心里大概有了计较,他往后退了几步,\"这里距离京师有几千里的路程,我要是离了江南,那这里的大小事宜还不得乱成一团,再者,我从未听闻这等消息,小将军你还是让我仔细看看圣旨,别被乱党给蒙骗了。\"说完准备来拿圣旨。
蒋苇谷见他毅然决然准备抗旨了,当下也不再磨蹭,\"大胆江南总督宋庆鬃,公然抗旨,来人,把它拿下。\"
宋庆鬃等的就是蒋苇谷不耐烦的时候,拍了几掌,\"来人啊!\"
话没多说,从暗处就跳出一队人马,拿着利器,两拨人马便厮杀到了一处,蒋苇谷带着旨意不能做得太明显,便手下留情,但宋庆鬃养在后院的人却不像是平常的武夫,倒像是穷凶极恶的强盗,一来二去他带着的精英还落了下风,死伤了不少。蒋苇谷眉头一皱,\"宋庆鬃,你目无法纪,我定要拿你上京!\"
说完,蒋苇谷纵身一跃,跳在宋庆鬃身边,一脚把身边的人踹翻,然后夺了他的大刀,手腕一挑拨开护着宋庆鬃的人,打算把人擒住。
却不料,身边突然有人撒了一把□□,而宋庆鬃的人早有准备的捂住眼睛,而蒋苇谷带着的精英则纷纷中招。
蒋苇谷死死的捂住眼睛,手上的刀都拿不住,眼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不一会儿,他的人马便都被制住,他也被人绑着,他虽看不见,但还是大声训斥道,\"宋庆鬃,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拿朝廷重臣,我看你如何向皇上交代!\"
宋庆鬃很不以为然,\"皇上?倒是你,谁借给你的胆子,敢在江南撒野,我这就禀明圣上,看他如何治你的罪!\"说完超一边的手下摆了摆手,示意他把人押下去。
宋庆鬃在厅堂里走来走去,\"还好,父亲提前给我了书信,那些个贱民居然还真敢到京城告御状!先把人看严了,给京里递个消息。\"
在一边候着的人赶紧点了点头,又问起来,\"那这伙人怎么处理?要不要?\"
宋庆鬃一脚把他踹到一边,\"你个猪脑子!这人是我能动的吗!给我关严实了,好好伺候,等外边清理好了,再请出来!\"
那人赶紧点头。
宋庆鬃拍了下桌子,眼里一股阴毒,\"我倒是看看谁敢胡说些什么!\"不过他的算盘没怎么拨动,事情就泡汤了,夜色正浓的时候,一伙蒙面人跳进了总督府,宋庆鬃院子旁边有一伙人把守,护卫来来去去巡逻,一支队伍从东边走到西边,突然一声响动,然后暗处跳出七八个人来,手起刀落,竟没惊动院里的人。
得手了的几个人,相互看了看,然后悄然摸进院子里。
蒋苇谷和那几个随从都分开关着,门口站着守卫,只是让他奇怪的是事,这地方还真不像是牢房,他眼睛已经被清理过了,上了药,还包了纱布,他有些不明白,这宋庆鬃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他原本是担忧着他会下死手,那即便是有援手,也怕来不及,但却没想到他虽然将他囚禁却没有苛待,这又是为何?蒋苇谷很是不解。
突然的一阵动静,然后守卫一声惊呼,蒋苇谷心里一紧,随手拿过桌上的香炉防身。不料来人却是很熟悉,\"小将军,是我,高府的管家高云。\"
蒋苇谷马上想起是谁来,\"你怎么来了?\"
高云一五一十的禀告,\"老爷让我小心防备,你今日进总督我就知道了,见总督府没动静,就知道你这里出事了,于是晚上便带人过来解围了,宋庆鬃已经被我们拿下了。\"
蒋苇谷松了一口气,\"我倒是小看高斯了。”原本他就暗自交代了那两百的暗卫,却没料到高斯的布控如此精明,也是,准备了十几年,怎么会轻易出错。
有了高斯的人协助,蒋苇谷轻易的掌控了总督府,把宋庆鬃绑了。
蒋苇谷看着一个劲挣扎的宋庆鬃,不作理会,直接交代了精兵护卫,“你们且先留在江南,随我处理江南要务。”被解救的精兵们多数眼睛受创看不得,这种情形也只能无奈。
蒋苇谷和高云私自讨论了一番,“如今明着把宋庆鬃押解回京,定然艰难,不如由你暗中护送?我给个信物,你交与将军府就好。”
高云说,“这样也好。”
说着高云将宋庆鬃,又装扮了一番,打扮成了乞丐,蒋苇谷写了封信,把事情经过详细写了,又让两个未中计的护卫换了装,装成镖师押镖把宋庆鬃带回京里,这事情总算是顺利的一半。
第77章 愈静难止
宋庆鬃撒的石灰里还放了毒物,蒋苇谷眼睛好几天不起作用,但这时候又是要紧时刻,还不知京中是怎样的情形,若是他这里稍有懈怠,怕事情朝夕改之,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
高云带着几人送来了个小匣子,蒋苇谷摸着匣子,“这些是什么?”
“是宋庆欺男霸女,胡作非为,强占人家财的证据。”
蒋苇谷大喜,又很是惊讶,“你怎么拿到的?”
高云没细说,只是说起别的,“这是物证,人证也早已准备了,将军不妨早些叫人送去京上。”
蒋苇谷心明,也不避及,“我现在行动不便,不若你来帮我,行事也便利些。”
“那是自然,老爷早写信与我,让我协助将军,还是老爷的事辛苦将军了。”
高云不愧是高斯的人,做事很是利索,再加上多年的准备,帮着他在总督府找到了不少金银来往的账册,还有堪比国库的金库,再加上先前的调差,暗中搜集的证据,这次事情便再无回天之力了。
那宋庆鬃也当真是不以为意,即便是京城几次三番的动静都没让他警惕半分,过于安逸的生活让他早已无所畏惧,这对蒋苇谷来说,简直是瓮中抓鳖,省事不少。
京中,曲岩正和孩子们吃早食,莛儿放在摇篮里,柳儿一边吃面条一边看着睁着大眼睛的妹妹,时不时逗她乐乐。
曲岩很是无奈,朝他挥了挥手,“认真吃面,到时辰夫子就要来了,别耽误了读书。”
柳儿赶紧点了点头,几口吸溜又把面条吃完了,曲岩看着乖巧懂事的不得了的孩子,又说道,“慢些,别噎住了。”
高云柳看了眼曲岩,轻声问道,“父亲怎么没回来啊?”
曲岩一愣,摇了摇头,“他兴许是有要事正忙,你不管这些,认真做你的功课。”
高云柳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其实他是感觉到曲爹爹这几日有些魂不守舍的,担心他而已。
曲岩把孩子送去小书房,叹了口气,回了院子,高斯已有三日没有回府了,他没告知他什么,正因为这样他才更放心不下,定是在做什么不简单的事情。
正思忖着,身后一阵喊声,“公子,公子。”
曲岩心上一紧,赶紧回了头,只见一丫鬟匆忙跑来,是前院的伺候丫鬟,“公子,老爷回来了,管家差我来唤你。”
曲岩不假思索往前院跑去。
早在一月底二月初时,高斯就有了动作。他看着江南的飞信,眉头紧皱。
一边的高益有些不明,信里的内容他是知道的,既然一路通顺,老爷怎么会?
高斯郑重的看着高益,“京中还有多少人马?”
高益一愣,回过神赶紧答道,“派出去不少,能用的只有二十来人。”
高斯点了点头,眉头的紧蹙却未解,“我要去西南一趟,这几日京中的事情你打点好,我带三人走,剩下的你布防在宅子里,不要让曲岩和孩子出事。”
高益很是惊诧,“老爷你要去哪里?东南,难不成是三王?”
高斯没说话,也没有和曲岩提及,只是安稳睡了一觉便简单穿戴,快马加鞭往东南去了。
大徽兵力大部便布防在西北和东南,因为西北的木梁,东南的前康,他一直弄不透宋梁魏怎么会和三王搅在了一起,但无可置疑,若是宋梁魏受困,三王也许会出手,他千方百计让宋梁魏无处可靠,绝不能这个时候惊动三王!
高斯在三王府里塞了人,所以略施小计,让他有点麻烦是很简单的事情。夜中,高斯立在窗口,一个身影闪了进来,“老爷。”
高斯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我交代的事情办好了?”
那人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皮纸,“这是我偷偷绘下的布防图。”
高斯接了过来,还未打卡,站在前方的人便出了手,三枚暗器在不经意间朝他袭来,他闪身躲过了右边两枚,左边那枚却正中他的胸口,他眼神一厉,拔出小刀,飞速打回去。
那人功夫不如高斯,艰难躲过了暗器,一抬头却又被掐住脖颈,他一惊,正要求饶拖延,高斯丝毫没有犹豫,一用力拧断了他的脖子,然后拿了牛皮纸出了客栈。
他伏在屋檐,小心的打量着四周,平息而探,周遭动静颇大,脚步声不停,已然被团团围住。
他小心拿出一瓶药粉,涂在伤口处,然后用内力压制住毒素,强打起精神,小心地找寻着突破口。
突然的有一更夫打更声响起,且越来越大。高斯趁着这时,从怀里拿出一枚烟花,点燃直接丢在了一旁的院落,然后低矮着身子,没有动作,但暗处的人却被此一惊,领军人见行迹已被察觉,也不再藏匿,赶紧指挥兵马绕在明处,围住客栈。
高斯这时却很平静,他看见天空绽开的一朵蓝色烟花,暗暗计算,
头却隐隐有些发晕发黑,毒素蔓延上来了。他按着胸口,等了半晌,看见街那头隐隐有脚步声了,心头一松。晕眩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易地而处,他按了按额头,撑着坐起,“这是哪里?”
“在客栈。”
高斯接过递来的手帕擦了擦脸,“情况如何了?”
那人从怀里拿出一张图纸,“在这里。”
高斯接过来看了看,“我身上的羊皮图呢?”
那人赶紧又从桌上拿了过来,“在这里。”
高斯打开来比较着看了看,羊皮卷上的布防相差不多,但改了几处地方,“把羊皮卷给那边的人吧!”
接收过来的人一愣,看向另一块图纸,“那这个?”
“烧了。”高斯云淡风轻的说道。
宋梁魏迟迟没得到江南的消息,伏击蒋苇谷又没能得手,时间一长就开始惶恐了,如今,圣上一心想要严查,自己虽贵为一朝之相,可也只是朝堂上的权利,如今做不得什么,只能另请旁人相助了,便赶忙修书一封,请三王归京,只是这书信还未到达的时候,东南前康破了攻防的消息便传进了京城,宋梁魏收到消息,往后退了进步,一脸的惊诧!
曲岩走进屋里就看见一脸黑色的高斯,虽然人清醒靠坐在床头,但精气神全无。
曲岩几步过去,握住他的胳膊,“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高斯看了高益一眼,示意他带着下人下去,待房间里只有他和曲岩两人,才缓缓把他搂进怀里,一五一十的交代。
“我担心事态有变,就去了东南一趟,不小心受了伤,只是余毒未清,不是大事,你不用太担心。”
曲岩靠着他,确实满身心的疲惫,忍不住开口问道,“高斯,不如我们什么都别管了,回江南吧!凭你一己之力,我实在是惶恐不安,要是你有个万一,我要如何过下去呢!”
高斯听了这番话怎么不动容,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到这样的地步了,我即便是想收手也不可能了,你再等我些时日,等我身体好了,我们就回扬州。。”
曲岩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冲动过后理智就回来了,也知道自己想的是多么不切实际,只能紧紧的靠着高斯,“我意气用事了,唉,你别多想,做事小心些就好。”
高斯拍了拍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