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说:“来来来,尽管参观,我们画室女生可欢迎你来了。”
坐在位子上的几个女生立马接话:“程班长,以后你每天晚上来都行的,我们绝对欢迎呀。”
程静笑着没接话,他往挂着范画的那面墙走过去。
钟意也要跟着过去,被宗远拽住。
“没看见我啊,恩?”
钟意就是不愿意正眼看他,笑着要往前走,被宗远拽着手臂又要来捞他腰。
他扭着躲开,说:“选择性失明,哎呀,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手故意往前伸着摸索装瞎子。
宗远说:“你大衣呢?穿这么少,不怕感冒啊。”
“好像还在音乐室。”钟意认真想了一下,回答完问题又说:“画室里每天晚上空调都打30度,都热死了。”
宗远摸他手背,不算凉,又问:“今晚想不想画画?”
“不太想。我刚刚弹的好不好?”钟意往墙边靠。
宗远又拉他:“跟我去小画室。”
“程静第一次来我们画室,我还要陪他玩。”
“恩?”
钟意说:“
第四节课再去嘛。”
宗远说:“现在就过去。”
钟意往范画墙那边看,程静已经被画室的女生包围了。几个男生也围在其中和他说话。
今晚上根本没人坐在座位上好好画画,程静好像也不需要他陪。
钟意伸手去拉画室门。
十二月底,今早上学校广播的天气预报上还报了早晚温度要降到-1℃。
钟意站到走廊上,室内外强烈温差让他抱着胳膊打了个冷颤。
宗远说:“你先进去,我去音乐室给你拿外套。”
钟意进小画室,按亮灯,拿遥控器开空调。
他拿着一本人物速写教程在手里翻看。
宗远把他大衣拿进来,关门反锁。
钟意举着书挡住自己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宗远瞧。
宗远把衣服放他身后的桌子上,说:“把空调打开了,怎么也不关窗户。”他过去关好窗户看钟意又眼神跟着他走,过来捏他脸:“怎么还不穿衣服。”
钟意说:“不想穿。”
“不冷吗?”
“冷。”钟意点头,他拽着宗远胳膊皱了皱鼻子笑着说:“我发现你越来越啰嗦了。”
“恩?”
“你看别人都说你话少,我们班女生还给你取了个外号,你猜是什么?”
宗远抿唇不说话。
钟意伸手摸他唇角,又捏他耳朵:“冰山王子,哈哈哈哈,我第一次听到都要吐了。”
“再说一遍?”宗远捏他脸,面上表情高深莫测。
钟意软声喊疼,明明在求饶,又像狐狸一样眯着眼睛笑。
宗远说:“你还知道疼啊,看看你那张脸都成什么样了。”
钟意小声说:“真的疼。”
宗远解开自己大衣扣子,打开大衣,对钟意说:“过来。”
钟意摇头表示拒绝。
宗远说:“那把大衣穿上。”
钟意慢吞吞靠过来伸手抱住他腰,贴着宗远散发热气的胸膛。
“现在暖和了吗?”宗远贴在他耳边问。
钟意满足叹息。
“以后我不在,不准打架,知不知道。”宗远低头嗅他头发,夹带着洗发水香气,又有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钟意把头埋在他肩窝不说话。今天一天把老师以上的领导都认了个遍,李则楷和李知月带着他去办公室求情,说他只是一时冲动,已经知道错了。给他留校观察的处罚实在太重,要他写个保证书承认错误,以后再也不犯。
宗远知道他为什么先动手,姚锡聪和任航把所有详细的经过都说给他听。
钟意从他肩窝把头抬起来,头发在他身上蹭的乱糟糟,翘起来好几缕。望着他的眼神坚定又执着。
他说:“我一点也不后悔。”
他凑过来亲了亲宗远的唇角,轻声说:“你是我的,只有我14 不是纯粹执着的承诺,就是空洞灰心的劫难。
大画室里程静已经把墙上所有的画都参观完,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轻松的心情。
今晚上回家路上正好碰见宗远,难得他没骑车,一起往回走。
两个人平时都是话少的人。宗远在班上几乎没怎么说过话,排除去厕所和偶尔钟意上厕所路过趴在窗口和他说话,宗远能坐在自己座位上几乎不下座位,不搭理别人,不做其他课余活动。
在他们班男生眼里他是孤僻,沉默,难以接近的怪胎。
可他看过宗远完全不同这样的一面。
在回家路上他开玩笑和他感慨又到了月底考试,压力很大,一半的压力都是因为他宗远轻轻松松能好几门课拿到满分,问他有什么秘籍。
最后分路回家时,宗远说我晚上去他们画室,你来不来。
程静站在画室里,看这一群人耍宝逗他,又出一些五花八门的给他快速治好骨折的偏方。
又到专栏采访时间,距离上一次采访宗远和钟意的竹马趣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月。
周礼娟把模特椅搬到画室中央,几个女生又把程静拉过来坐着。
程静很不会拒绝别人,从小到大都是班干部,被这样围着倒也不觉得多尴尬。
十六班的同学问他的生日,问真实身高,问当学霸的心路历程。刚开始还算正常的问题,到后来就是有没有喜欢的人,暗恋对象是谁,第一次啵啵,最后一次尿床,具体的三围。
程静用没有受伤的手撑着前额摇头笑。
画室里一片欢声笑语。
姚锡聪和祝俊摇摇晃晃地不知道从哪边回来。
“妈的,老子眼睛要瞎了,那是什么鬼玩意。”
姚锡聪抬头把祝俊脸捏过来,仔细看他,舔了一下唇说:“你觉得我帅吗?”
“滚一边去!”祝俊一把推开他,又追着要踹他。
姚锡聪一路叫救命一路往画室门口跑。
“等一下,俊仔你别动。”姚锡聪突然停住,抬头看天,说:“好像下雪了。”
祝俊说:“下冰雹都阻止不了老子揍你!”
“下雪了!下雪了!下雪了啊!同学们,下雪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姚锡聪双手放嘴边当喇叭,朝着画室里狂吼。
没一会儿,所有女生全都跑了出来。
小画室的门也打开,钟意凑出来一个头。
走廊上的灯光明亮,被路灯光线染成暖黄色的雪花从暗黑的高空中坠落而下,纷纷扬扬。
女生们都在小声地欢呼,程静站在画室门口带着笑意看她们喧闹,伸出手接一落下来就看不见的雪花,相互推搡拥抱。
宗远和钟意也从小画室出来,钟意跟个小孩一样迅速融入了姚锡聪他们,欢呼了几声,又把宗远拉过去。
姚锡聪掏出手机:“快过来,大家合个影啊,今年的雪下得这么早,不纪念怎么行。”
“你傻吧,这么小的雪拍照根本看不出来下雪了好嘛。”
“合影嘛合影嘛,钟意,快过来这边,我们站一块,程静你也过来嘛。”
“这么黑照相能看的清吗?”
“放心,我开了闪光灯。俊仔你往那边站一点,让程静站过来。”姚锡聪做总指挥官。
女生也拼命地挤,程静和宗远是抢手货。
任航拉钟意,想搭他肩膀,侧过脸看他,他们站的位置正好对着光,他看了好几秒,突然说:“你嘴唇怎这么肿?”
宗远一把把钟意拽到自己旁边。
祝俊恼火地说:“别挤了!他手上还绑着石膏,想再弄残啊!”
“来来来,挨近一点。俊仔你再往程静那边靠一点,再靠一点,再靠近一点,快点!妈的镜头照不下了!”
“来,一二三,笑,茄子!”
画面定格,祝俊怕挤到程静受伤的左手,揽着他肩膀让他斜着身体挨他靠,程静正好抬头看他。
第三十三章
从盛夏到严冬,几个月的起承转合,三个季节的交替。
窗外是绵绵阴雨天。
十六班美术生一个不落地全都坐在画室里。
甚至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只听见沙沙笔声。
自作自受惹来的恶果,昨晚张浩难得过来抽查就看见他们全在外面疯闹,两个画室的空调和门都大开,画板上没有一副完成的画。
唯一没挨骂的就是程静和宗远,张浩态度还算好地让他们都回自己班,下个星期每天晚上都得过来给他们画室的人做模特。
把一个个都吓得噤声的学生拎回画室,这回他没体罚,勒令下个星期一整个星期不准开空调,今晚上每人画完一张4开素描人头像,明儿下午二十张速写。
说完这些,又挨着把所有学生的未完成画看了一遍,只留下一句评语:画的一坨屎。
张浩难得没发神经揍他们,过来把画室一群学生活生生吓出冷汗,又背着手悠哉悠哉出门。
唯一可以清闲的星期六下午,这群熊孩子被整治地窝在没空调的画室不敢造次。
十六班教室里,祝俊坐在最后一排位置,埋头写李则楷特地给他画好范围的英语题库。
外面下雨阴冷不能打球,画室不敢过去。任航坐在他旁边抱着手机打游戏。
“能不能别搞出声音?”祝俊不耐烦拿笔挠头。
“玩这个没声音多没意思啊。”任航盯着屏幕回话,不到三秒被KO,他也叹了一口气:“你还有多久写好啊,要不我先去网吧,在里面等你?”
“要不你帮我写,我先去等你?”
任航站起来搓手跺脚,哈着气说:“别写了,不是有答案吗,把答案拿过来抄抄啊傻逼。”
“妈的要是有答案我能坐在这儿坐到现在,答案早就被撕了。烦死了,老子写不下去了。”祝俊把笔往桌上一扔,烦躁抓头发,十个单词九个不认识,这他妈的怎么写。
任航说:“我去问问宗远写好没,他们班好像早就开始用题库了。”
祝俊也站起来:“一起去。”
一班没其他人,就程静和宗远。
两个人写了满满一黑板的数学草稿,比谁的解题速度快。
任航站在后门口叹为观止,反正他看不懂。
祝俊吹口哨:“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天书。”
宗远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把粉笔扔进笔筒。程静侧过头来看,带着一点困惑表情,更多又是钦羡:“我怎么没有想到用这个公式,这个条件原来这么用。”
宗远走下讲台,挑眉看祝俊。
“程班长你怎么还没回家啊?”任航也进来班里,觉得怪不自在的,毕竟两个班的人昨天才打过架。
“我没带伞,等雨停了再回去。”程静回自己位置,收拾耽美文库。
祝俊到宗远跟前搭着他肩膀说:“是不是兄弟?”
宗远笑了一下:“又怎么了?”
“把你英语题库借来用用。”祝俊就喜欢他这么上道,一点就通。
宗远摊手:“那本我没写。”
“不会吧。”祝俊哭丧脸,现在其他班人都走光了,他朝谁要答案去抄啊。
任航问他旁边的人:“程班长,你写了没?”、
程静说:“好像写完了。”
姚锡聪也晃到一班门口,他们画室此刻正需要写生模特,要是能把这里面四个人都哄到画室去就再好不过,他吆喝着进来打招呼,问在聊什么。
任航腆着脸说:“程班长,能否把题库借给我们参考一下。”
姚锡聪嗤之以鼻:“抄就抄,还参考,航哥你太假了耶。”
祝俊过来捁他脖子:“不在画室画画,过来找死?”
姚锡聪抱着他胳膊,演技一触即发,往他身上倒:“你艳照门的照片还在我手机里,如果我死了,这些照片就会流往全世界,让你身败名裂...咳咳咳。”
祝俊又嫌弃地推开他,真是服了,在哪都能演。
姚锡聪靠到宗远旁边,挽着他胳膊:“远哥哥,人家害怕。”
任航要吐了。
程静从一大摞书里找英语题库,笑着递给任航。
祝俊冷笑一声,拿出手机说:“信不信我把你现在的样子拍给钟意看。”
姚锡聪连忙撒手,他又跑到程静座位旁,掏出手机翻照片。
“程班长你看,这张是俊仔睡觉流口水的,这张是他在厕所嘘嘘的,你看这张,超暴露狂啊,洗完澡出来什么都不穿。”
程静内心崩溃:他一点也不想看这些照片啊,可姚锡聪把手机举他眼睛底下。
任航凑过来看,哈哈哈大笑,这里面照片他一张都没看过,趁着耳朵不注意把手机一把抢了过来。
姚锡聪慌了:“你他妈把手机还给我。”
任航跑到讲台上站着,把相册直往下拉,一路卧槽声都没下来。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这不是宗远过生日那天晚上,卧槽,耳朵你太狠了,这几张照片我日啊!”
任航一脸兴奋,跑到祝俊跟前,把那天晚上程静压在他身上的照片翻给他看。
祝俊:“......”脸上表情愣了好久,抬头咬牙切齿喊姚锡聪名字。
姚锡聪:“救命啊呜呜呜,老大你快来救我。”他手机都不要了,从后门跑出去。
这一边程静看完照片已经从脸颊红到耳根。
宗远原先还是看热闹,里面连钟意洗澡穿着小裤裤刷牙的照片也有,他笑不出来了。
祝俊说:“把手机给我。”
任航挤到程静同桌的位置上,把手机藏着摇头。
宗远说:“你还是先去把他揍一顿比较好,他肯定没跑远。”
祝俊拿着程静的英语题库往外面冲。
在二楼的楼梯口果然遇到正在鬼鬼祟祟要上来的姚锡聪。
祝俊毫不犹豫地把题库往他身上砸。
这是真气到了,手劲比扔篮球还狠。
姚锡聪不敢再叫嚣,只敢灰溜溜逃跑。
宗远拿手机打电话给钟意,估计唯一能制住耳朵的人,只有钟意那八百套整人的方法。
任航继续翻耳朵手机里面的照片和程静一起看,他们男生宿舍的果照也就那么几张而已,都是下面立一根棍子的男人,任航一点不觉得尴尬,还跟程静客观评价祝俊是他们班身材最好的,身上肌肉摸上去质感非常。
程静尴尬说:“我不感兴趣。”
任航呵呵傻笑:“你摸摸就知道了。”
“......”程静决定不再说话。
祝俊下楼梯捡书,书扔下来的时候就从里面飘出来一张纸。
他蹲着去捡,看清楚那张纸上的画,又再次愣住。
那是上一次钟意画的他睡觉的素描。
几个男生又一次大闹画室后,骑着单车各自回家。
那次替程静垫的医药费,第二天来上课他又把钱全部还给了任航,这个傻大个就更加愧疚了,在画室起哄揍完姚锡聪,又抢来了祝俊的山地车,非要载程静回去。
祝俊骑姚锡聪的车,两个人又来比赛速度,很快把载着钟意的宗远甩在身后。
下了一整天的阴绵绵的小雨,路面有小摊的积水,雾蒙蒙的街道,华灯初上。
钟意把画画冻得冰冷的手全都塞进前面宗远的羽绒服口袋里。
车拐进小巷子后他就整个人放松地靠在宗远背上,小声说画了一下午画好累。
前面有车在摇铃,钟意又坐直身体。
“宗远他坐前头啊,意意他坐后头,恩恩爱爱,骑车慢悠悠。”姚锡聪坐在祝俊车后座,两人配合默契,随口就是一首歌。
任航骑着车在后面又唱了一遍。
钟意捏紧宗远腰说:“停车!”
他从后座跳下来要过去拦人,那三个人又一起唱着歌吹着口哨加速度逃跑。
宗远不禁感慨:“真有才。”还特地埋伏在他家门口,就为了唱一首歌。
钟意想想,又觉得好笑,他仔细想完歌词扶着院门一个人傻乐。宗远把车赶进去,又过来把已经笑地蹲在门口的人拽进屋。
李知月这个星期要交接补课的事,星期六一天还要代最后一天,吴守兰又回了梅村。
家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
“我们晚上吃什么?”钟意把耽美文库放进宗远房间,这才想起这个问题。
外面天已经黑透,宗远进卧室把灯打开,又开堂屋的灯,他说:“现在去外面吃?饭馆和面馆,你想吃哪个?还是叫外卖?”
钟意兴致怏怏的,他摇头,都不想吃。
吃了这么多年的快餐,每次回家都是一个人在抽屉拿钱,孤零零拎着一盒饭坐在家里食之无味。
宗远把他拉过来,怎么脸上的伤望着好像更严重了,表情也可怜着,低头亲一口,又问:“那你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