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黎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虽然是晚上,但好歹也是室外,这哥们不会想干点什么吧?
黎远有一种特殊的天赋,就是对于负面事件的直觉总是那么准确。他的眼睛才眨了两下,就感到腰间的那只手突然发力把他整个人带着往前倾去,下一秒就倒进了一个硬邦邦的怀里。
而贺时琛冰冷的双唇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贴了上来。
“唔唔唔唔??!”说不上惊讶还是惊吓,总是黎远压根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来这一手,比起羞耻感,他更觉得贺时琛今晚整个人都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出了问题,也许是因为这人从来就没有正常过。
他还来不及挣扎,对方的双手就已经箍紧了他,就像上次那样,贺时琛从不给他喘息的空间,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掠夺着他的所有呼吸。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他的吻时而霸道时而温柔,没有放过他口腔中的任何一寸土地。这种感觉十分熟悉,却和第一次不同,就好像在什么时候,贺时琛也曾这样或温柔或强势地亲吻过他……
梦中的场景突然出现在黎远脑海中,这和梦境中的样子何其相似!!!!
这是怎么了,他不仅做了一个对象是男人的春梦,就连对方将梦中的事情付诸于行动的时候,他都没有拒绝?
黎远半眯着眼睛,脑子里开始混沌起来。接着昏暗的光,他看见了贺时琛紧闭的双眼和纤长的睫毛,还有高挺的鼻梁。这是他见过最英俊的男人,充满让他羡慕不已的阳刚魅力,而这个男人正对他做着只有男女之间才能发生的事。
剧烈的心跳敲击着他的耳膜,他的心脏似乎随时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隔着厚厚的衣服,他也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有力而急促,同此刻的自己一样。
我一定是疯了……
黎远的大脑再也无法思考任何问题,这是唯一留在他脑海中的念头。
在这个疯狂的夜晚,他任由一个男人托着他的下颚猛烈地亲口勿着,让对方有力的手掌流连在腰际,进行着暧昧的抚摸……
他从未和一个人如此亲近过,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家人还是朋友,尽管再三想要否认这种感觉,但身体正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喜欢这种温暖而安定的感觉,就像漂浮的双脚终于踩到了厚实的土地一样。
就当这是一个梦吧,新年的第一个梦。
他自暴自弃地这么想着,而对方已经改变了姿势,贺时琛微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嘴唇上联接的银丝在月光下发出了润泽的光芒,黎远的脸红了一片。
寒冷早已散去,反而让人觉得火喿热难耐。
贺时琛伸出舌头舔了舔黎远依然湿润的双唇,然后侧过头含住了他丰润的耳垂……
“别……”那是黎远极其敏感的地方,突然起来的刺激让他猛地推开了贺时琛。
对方并没有锲而不舍地再度拥上,而是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黎远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现在的他不敢去看贺时琛,他突然对自己刚才的妥协感到懊悔,他不该这么轻率莽撞地接受对方的吻,这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
“别让我等太久……”
似乎看穿了黎远内心的窘迫,贺时琛没有再做什么,留下这句话后,就突然上车离开了。
这让黎远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莫名其妙,他现在继续一盆冷水把自己从头浇到尾,好让一团浆糊的大脑稍微清醒一些。
他转过身准备上楼,却在即将进入楼道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让他无比震惊的身影——
“林哥!!!”
第55章
林清越脸色凝重如墨,黎远则心跳如鼓,两人就这样对望着,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黎远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能撞见对方最尴尬的时候,不过总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只好讪讪地说:“林哥,我……”
“上去说。”林清越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地往楼道走去,黎远连忙跟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如有好几面鼓被敲得砰砰作响。
进屋后,林清越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打量了一下黎远新居的状况。这是一间很典型的单人公寓,面积大概30平方左右,是一卫一厨一卧的典型单身汉配置。房间里没有什么摆设,家具也少得可怜,黎远搬到这里不久,只来得及置办了一些必需品。
环视了一周以后,林清越就把目光锁定在了黎巍然和宁鹤的牌位上,两张黑白照片并排放在一起,记录着两人生前的音容笑貌。
他走到牌位前,拿起了放置在下面的线香和打火机点燃了三根,然后拢在手中朝着两位长辈拜了三拜:“宁叔,黎叔,好久没来看您们了。”
黎远站在他身后,有些不知所措,他明白林清越此举是什么意思。父亲生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绝对不要和其他男人扯出不应该的关系,而今晚发生的事表明了他背离了父亲的嘱托。
在父亲去世之后,姐姐和林清越就成了他实际意义上的监护人,自然肩负着守卫黎巍然医嘱的责任。
黎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的事,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没有立刻拒绝贺时琛的亲吻。但是在林清越面前他一向是毫无保留的,所以也不愿扯出什么谎来蒙骗过关。
“小远,还记得黎叔去世的时候跟你说的话么?”林清越将黎远招呼到牌位前问道。
“林哥,我没有忘。”黎远有些羞愧,他不敢直视林清越质问的眼神。
“我并不想指责你什么……”林清越叹了口气,早在黎雪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了一些苗头,贺时琛望向黎远的眼神绝对不是上司和下属这么简单。但是他当时心乱如麻,没有余力去追究这件事,却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周,两人的关系就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而且从黎远的反应看来,至少他没有排斥对方的爱慕之情。
这太危险了……
最要命的是,贺时琛那样的人,真的会对一个男人动了真心么?
“黎远,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一直保守着一个秘密,黎叔、我的父母、你的姐姐,还有我,可是你已经长大了,有权利知道这个秘密。”
他的话让黎远的心立刻狂跳起来——终于来了!这是他长久以来埋藏在心底的疑惑,似乎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刻意隐瞒着一件事,而那件事正是与他息息相关的。如今终于能够从林清越的口中得知真相,怎能不让他心潮澎湃。
“林哥,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已经23岁了,无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秘密,我都能承受得住!”他激动地抓住了林清越的手臂,急切地恳求着。
林清越感到十分矛盾,他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他不知道今天的决定是否正确。如果没有贺时琛的出现,这个秘密也许永远不会被说出来,黎远会像所有的普通男孩一样结婚生子,然后平静地走完一生。
但是现在,是时候告诉他真相,让他自己来做出抉择。
“小远,把黎叔叔留下的那本相册拿出来。”
“好!”黎远马上打开柜子,一阵叮铃咣啷的翻找之后,最行李箱的最下面掏出了一本牛皮封面的相册。上面的纹路已经干涩裂开,颜色也变得灰黄陈旧,这是一本沉甸甸的相册,记载着黎巍然年轻时候的岁月。
林清越快速翻到其中的一页,这是十分特别的一页,别的页面上都是几张照片拼凑在一起,可只有这一页,上面只有黎巍然和宁鹤并排站在一起的上身照,而右边还有一首诗: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自打黎远见到这本相册起,就对这张照片和这首诗感到十分疑惑。因为它和那个年代的结婚照太相似了,尤其小叔眉目清秀,一双凤目狭长柔媚,看上去比很多姑娘都要美丽。写下这首情诗的自然也是小叔,因为父亲的字迹没有这样柔和娟秀。
“这照片……怎么了?”
林清越略微沉吟了一会,想起了黎巍然去世后的情景,当时的黎远正在整理父亲的遗物,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了相册的存在。
“还记得你找到这本相册时说的话么?”
黎远歪着头想了想,“记得,我说这怎么这么像结婚照啊,小叔长得真好看。”
林清越点点头,然后凝视着黎远说:“把照片拿下来,看看背面。”
照片的背面藏着什么秘密吗?黎远疑惑了一下,还是照他说的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撕了下来。
翻到背面,他看到了一行同旁边的情诗有同样字迹的话:黎巍然、宁鹤于1980年5月20日喜结连理。
黎远把照片放在手里,反复地默念着那行字,眼睛越瞪越大,到最后眼珠子都快要跳出来。
“这、这……这不会是小叔的恶作剧吧!”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出有第二种可能性。
林清越走到沙发前坐下,示意黎远与他并排坐在一起。黎远连忙跟了上去,把照片的背面摆在他面前说:“这怎么回事,宁鹤不是我爸的弟弟么,他们、他们怎么会……”
“小远,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也许会让你感到匪夷所思,但这是真实的,除了这张照片,我家中还有许多可以证明他们夫妻关系的东西,只是为了怕你发现,暂存在我家而已。小远,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么?”
黎远张大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光是“夫妻关系”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已经是晴天霹雳了。
林清越将照片捏在手里翻到了正面,指着上面年轻的宁鹤说:“你还说,这个家里和你长得最像的不是黎叔也不是黎雪,而是没有直接血缘关系的宁叔,”他描绘着宁鹤漂亮的凤眼,那是他和黎远唯一有区别的地方,“你和黎雪都没有母亲,你们只有两个父亲。”
这下黎远的大脑彻底当机,他绞尽脑汁想要理解林清越的话,却发现以他的脑容量实在做不到这么高难度的事,只好直接求助于对方:“什么叫两个父亲,如果你说他们是一对同性夫妻的话,我还能理解,不过我和我姐总不可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但如果父亲深爱着小叔,那为何会如此痛恨同性恋者?这实在是太矛盾了。
林清越摇摇头,“也许我应该换个说法,宁鹤才是你们真正的生母。”
“啊!!?”黎远激动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却因为用力太猛而把膝盖磕在了茶几上,疼得龇牙咧嘴,但即使这样,也不忘用震惊的眼神望着林清越说,“难道宁叔其实是个女的???”
这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以宁鹤偏于中性的五官来看,也许他只是一个爱好男性打扮的女性。
林清越再次摇头,“不,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但又和普通男人有所不同。”
黎远彻底迷茫了,林清越今晚说的话就像一个带有晕眩效果的炸弹,除了把他炸个粉身碎骨之外还能把人的大脑搅成一团浆糊。可对方的表情极其严肃慎重,并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我说得再简单一些吧,宁鹤并不是你们的叔叔,他是生下了你们姐弟俩的人。”
“林、林哥,你、你没事吧?”黎远觉得林清越大概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说出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话来,换做任何一个人,在听到这样劲爆的消息时都会如此反应。
林清越知道很难用语言来让黎远接受这么离奇荒唐的事,可是为了避免让黎远发现真相,除了这本相册,黎巍然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突然,林清越站起身来对黎远说:“小远,把衣服穿上,现在就去我家。”
“现在?”
林清越不容他拒绝,直接从柜子里拿除了衣服裤子扔给他,“快,现在应该还能打到车。”
黎远此刻的脑中依然是一团乱麻,或者说,比之先前更加迷糊了。他和林清越之间必定有一个人不正常,要么就是从男人的肚子里爬出来他或者神志不清的林清越。
也许在林家,他能够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如果林哥的精神真的出现了问题,早点治疗也是好的。
两人的运气不错,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正好有一辆空车经过。一路上,他们因为各有所思而沉默不语,随着到林家的距离越来越短,黎远却突然慌张了起来——
黎雪为什么会把他卖给周建龙?对方应该并没有玩男人的恶习,而且他当时说的那句“给我生个儿子吧”又是什么意思?
姐姐离开的那一天曾经与林哥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她因为说了一句什么而被林哥喝止了?
黎远的脑子里混沌得很,怎么也想不起当时的情景,可这些零零碎碎的细节拼凑在一起让他觉得越来越恐惧。
如果林哥说的是真的……
“小伙子们,到啦,45块。”出租车师傅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黎远猛然惊醒,发现已经到了林家楼下。
“给,不用找了,谢了师傅。”林清越递给对方一张五十后就走下了车,拉着黎远快速上了楼。
林家老两口睡得很早,这时候都快11点了,房间里自然一片漆黑。林清越也不想吵醒他们,他让黎远坐在自己卧室等着,然后就去了书房。
黎远坐在林清越的炕上焦躁不安地等待着,明明才过去十几分钟,却难熬得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那么久。
当林清越捧着一大堆东西回到房间的时候,黎远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第56章
不知不觉间,手心已经沾满了汗水,黎远心跳如鼓,仿佛在等待一场末日审判。
林清越把手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摊开放在炕上,对他解释道:“这是你父亲的日记,这是他和宁叔的一些合照,还有这些,是关于宁叔和你……还有……”
他的话突然顿住,连黎远都能看出他的神情极其矛盾,于是问道:“林哥,还有什么?”
“还有我,这是关于我们这个种族的来源和一些介绍,你看看吧,今天太晚了你就睡在这里吧,我去隔壁客房睡。”
黎远不知他用意为何,也许因为留下会让他感到尴尬,但作为客人,没有让主人去客房睡的道理,于是他拉住林清越说:“还是我去客房吧,以前我来不也总睡隔壁么。”
还没等他点头,黎远就赶紧抱着那堆东西跑到隔壁房间去了。
看着他慌忙离去的身影,林清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掩埋了二十三年的秘密终于由他之口被公诸出来,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更加担忧起来。那并不是一个容易接受的事实,尤其是关于宁叔去世的真相,不知道小远能不能够经受住打击……
这注定是一个彻夜难眠的夜晚,林清越合衣躺在炕上,关上灯静静地看着月光透过窗户倾洒进来,他一直保持着警觉,如果隔壁有声音传来,就能够第一时间冲出去。
黎远郑重其事地把所有东西放在桌上,让它们整整齐齐挨在一起,可许久以后,他也只是凝视着他们,而不敢翻开去看。
里面到底藏了什么惊天的秘密,让他身边所有人都守口如瓶了整整二十三年?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黎远?这不是你长久以来一直期待的事么?
黎远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作了几个深呼吸后,拿起了父亲的日记翻看起来。
“1975年6月24日,我遇见了一个叫宁鹤的人,他是文学系的新生,一个才18岁的男孩。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让我夜间辗转难眠,只想再次见到他。”
黎远从不知道父亲也可以这样浪漫多情,因为在他的记忆中,父亲一直是那样冷漠生硬的男人,把所有难得的温情全部给了姐姐。
他接着往下看,发现前面都是一些与宁鹤相处的点点滴滴,在他的文字中,把小叔描绘成了一个才华横溢带着一些浪漫主义诗人气质的大男孩,有些狡黠难以捉摸却又让人心生向往。父亲很快就坠入了爱河,但是一个情窦初开的男人,他所暗恋的对象居然是同性,这在那个年代是让人感到无比恐慌的。所以日记的前面几页,叙述的都是父亲当时矛盾复杂的心情,可是最后,对于宁鹤的渴望超越了一切,让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因为他同时也感觉到了对方的情义。
“1976年8月12日,我终于鼓起勇气向他告白。那是一个天气炎热的午后,看着他躲避日头的单薄背影,我偷偷地从身后将他拉进了树林,看到他同样躁动的眼神我勇气倍增。在那一刻,我的爱意喷薄而出,似一把烈将我燃烧殆尽,他温柔地接纳了我,告诉我,他心中同样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