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清还要说些什么,却见妄尘那双怔怔看着自己的眼竟落下了两行泪水。
“余清……余清我该怎么办……”
他没能救得了王婉,没能保下那未出世的孩子,更没能挽救王家夫人的性命。他空有一身修为和医术,却偏偏无法救下几个被命运捉弄的女人。他到底是来这尘世间干什么的!为什么偏偏要他来承受这一切!为什么偏偏是他?
“原来我出了寺后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我谁都救不了……”
江余清心中狠狠的一痛,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感情终是再也藏不下去。他猛地将妄尘拥入怀中,将他的脸压在自己怀中不让那刺眼的火光再去刺伤几近崩溃的妄尘。
“你救了我啊妄尘,你救过我……这不是你的错,你别怪自己。”
作者有话说:
☆、师傅,我又做梦了!-H
那怨火烧了整整一天,直到王家夫人一身修为耗尽身死道消,才渐渐熄灭。
满园繁花早已不再,连着王婉的棺木与王家夫人也都化作一抔尘土,更不要说那王家最后那丝还未出世的血脉了。
而妄尘还是跪在院前诵了一天的经文,哪怕嗓子干哑粗粝也不曾停下。最后,还是江余清迫着他,妄尘才离开了化作一片废墟的花园。
“余清,你我以前可曾见过?”回到老庙妄尘哑着嗓子问,他在王家虽未提起,但他并没有忘记江余清的那几句话。
江余清从怀中摸出几颗润嗓的糖果,他剥开一颗喂到妄尘嘴边。妄尘下意识的张口含住,可意识到这个互动过于暧昧的时候,他已经将那颗糖卷在了舌尖,而江余清的手也收了回去。
“见过的,只是妄尘不记得了。八年前,我随父亲去过法莲寺。一日在井边打水,险些被水桶拽翻进去……后来妄尘还送了我小棉衣,还领着我去了寺里的伙房偷了吃的。我还记得为了这事,妄尘被一个老和尚好一顿收拾。”
“那老和尚……是我师傅,法莲寺的方丈。”
听着江余清的描述,妄尘忽的想起前些天自己梦中那个孩子。
不仅如此,妄尘甚至记起自己往后几日总会偷空去寻那孩子。有时会带些师兄们送给他的糖果,有时会捡些有趣的小物送给那孩子。妄尘看着江余清腰间那枚锈迹斑驳的铜铃,这才想起这原是自己觉着好看,就偷偷从正殿前的香炉上给拽下来的。
妄尘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会在梦里觉得那孩子眼熟了,那张漂亮的小脸和眼前的江余清一比,可不就是江余清的缩小版嘛!
可江余清既然贵为城主之子,怎会被如此苛待?妄尘还记得那个冬天,小小的江余清只穿着一件过于单薄的白衫子,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意。再说那井边打水的一幕,分明的饿的只能喝冷水充饥才会做出那种危险之事!
那时候妄尘还以为他只是随行哪个下人的孩子,又或是哪家的侍童。却万万想不到,那可怜的孩子竟然是城主之子。
而且八年前,江余清也该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了,可妄尘记忆中的江余清却只是个略略比自己高一点的瘦弱小孩。
这哪里是苛待?分明是虐待!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妄尘不必为我生气。你看,这几年来我不也过得好好的?”江余清轻描淡写的将自己幼时的过往几句带过。
回想起从初见至今江余清对自己的百般照顾,妄尘忽然明白过来这份好意是来自于哪了。
“这么说,我们初见那一夜你就认出我来了?那你为何不开始就告诉我?”
江余清叹了口气,笑容中带着丝浅浅的落寞,“我当妄尘忘了,也就没再提起。不过这下看来妄尘还是记得我的,怕是今夜入睡我都要偷笑了。”
妄尘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余清言过了,我只是那日恰巧遇见你。如果那一日在后园遇见你的是寺里其他任何人,他们都会出手帮你,也会比我做得更好。”
“不对。”
江余清伸手抚上妄尘的脸认真的说道:“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如果,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妄尘,在我井边抓住我的是妄尘,送我棉衣的妄尘,带我偷吃伙房的也是妄尘。”
妄尘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在冬日里趴在井边努力打水的江余清其实打算就那么坠入冰冷的井底。他单薄的白衣下掩藏的不仅仅是冰冷的身体,还有那遍布浑身的伤痕。
而在他即将放弃自己的那一刻,有一双不大不够有力却足够温暖的手,将他从寻死的边缘留了下来。
那件青灰的棉衣是他第一件能让他感到温暖的衣服,那顿伙房中的偷食是他第一次吃饱的记忆。而他腰间的铜铃,则是即将离开前,妄尘跑来送给他的。
“那一日让我铭记至今的也只是妄尘,这个人只会是你,不会也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人。”
妄尘还没从江余清这番话中回神,妄尘就发现江余清与自己已经近到连睫毛都可以数的清。他下意识的深吸一口气向后推开,却在退后时被眼前这人放在脸边的手抬起了下巴。
唇上一软温软。
一触,即分。
妄尘仿佛第一次看清眼前这人一样,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叮铃——”江余清解下腰间轻响的铜铃放进妄尘手中,而那铜铃原本的位置则挂上了妄尘前两日送给他的那串红色的万字流苏。
“我该回去了,明日再来寻你。”
江余清没有给妄尘看清他表情的机会,就飞快的起身离开了老庙。
独自坐在庙里的妄尘看着手中还带着些许余温的铜铃发着呆,殊不知一旁眼帘半垂的佛祖正将他那满面绯红全看了去。
冲动了。
江余清走出老庙时,指尖都是颤抖的。
是紧张,亦或是兴奋?可能两者都有吧。但无论是什么都无法与自己触碰到那人嘴唇时的满足和悸动相比。
可也正是这份满足催促着江余清离开了妄尘身边,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继续待下去,自己可能马上就会不满足于那个过于清浅的吻了。
江余清知道自己是个多么贪婪的人,他从不否认,甚至乐于接受。因为这能让他更加清楚的认定自己的目标,并为之努力。
而妄尘,一直以来都是他心中的目标。
“少城主?你又来找妄尘小师傅啦?”
江余清闻声看去,发现正是前几日来向妄尘求医的那个绿衣少年,好像是叫做碧澄?
“我正要回去,你这是来找妄尘看病?”
“不、不是看病!我只是帮妄尘小师傅洗了衣裳,这会儿晾干了便送来给他。”碧澄面上一红,抱着衣服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下,“这两日妄尘小师傅又来看了紫玉两回,还带了些药。可他又不接受我赠的财物,所以就想着做些事来报答。”
江余清微微眯起眼,将这碧澄的心思看了个透彻。他看着碧澄怀中青灰的僧衣,眼中的笑意渐渐冷下几分。
“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要找妄聊,你将衣服给我就好,我为他送去。”说着江余清就伸出了手。
碧澄看着江余清伸在自己面前的手,心里虽不愿意将妄尘的僧衣交出,却又无法下了对方面子。他咬着唇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将衣服送到了江余清手中。
“那就麻烦少城主了。”碧澄将僧衣递给江余清后快步的回了玉树楼。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少城主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冷,可那张俊脸明明上挂着笑啊?
江余清站在原地看着碧澄进了玉树楼后才将僧袍收起,往城主府走。
想起刚刚在僧衣上嗅到一缕熏香,江余清的心中不禁有些憋闷。
妄尘又做梦了,梦里的妄尘回想起下午老庙中的那一幕。可他眼前像是罩了一层薄纱一般,任他再怎么努力都只能看到一片朦胧。
近在咫尺的睫毛,唇上柔软的触感,下巴上手指的温度,洒在自己脸上有些微痒的鼻息……
这人要离开了,妄尘呆呆的感觉着唇上失去对方温度时的微凉,心中竟浮起一丝失落。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却和下午发生过的完全不一样,那人没有起身离开。而是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推倒在身下的垫着干草的被褥中,那才离开不就的唇从上方欺下。
这一次不再是如之前那般温柔的轻触,那人放肆将妄尘的唇含入口中肆意吮咬。在将这双唇吮的湿润涨红后,探出舌头抵开他的牙关,深深的探入妄尘口中搅动,紧紧缠着妄尘伏在口中的舌头拽入自己口中疼爱起来。
停下!停下!
妄尘在心中大喊,可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无论他想做什么都没有丝毫反应。妄尘觉得自己就像个木偶一样,既无法拒绝又无法回应,只能睁着眼看着身上的人对自己为所欲为。
因为这过于湿濡的亲吻,妄尘感觉到口中不断溢出的津液顺着嘴角溢出。而身上这人似乎也发现了一样,暂且放过妄尘那被咬的发痛的舌头,用舌尖将妄尘下颌的水痕全部舔净。
妄尘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觉得胸口一凉。妄尘这才注意到那人在刚刚那个亲吻中拉开了自己的衣服,而他身上的僧衣已然衣服松松垮垮什么都遮不住的模样。
他还要做什么?
妄尘看那人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层层的解开,露出了他结实的胸口和紧实的小腹。再往下妄尘已经看不清了,但他却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抵在自己的腿上。
妄尘虽在寺中清修十余年,可他到底还是个男子。他也经历过一段尴尬的少年期,所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抵在他腿上的物件是什么?
这个认知让妄尘感到害怕,可他还是无法躲开。
妄尘胸口忽的一热,便觉得胸前一处敏感被人纳入一个火热的地方。从未特意去触摸过的突起被人用舌头抵弄吮玩起来,这种感觉既是诡异又是刺激。
梦中这人并没有虽然专注的亲吻着一侧,一手逗弄般的揉捏起另一侧浅褐色小豆,直到将两处都揉捻吮吸到一片浅红时才放过妄尘。
妄尘此刻无比的庆幸自己无法发出声来,因为他自己清楚,若不是不能出声他可能早就忍不住求饶了。然而当他的腰带被拉开时,妄尘才意识到刚才那些亲吻和抚摸不过是为接下来发生一切所做的铺垫。
妄尘感觉到对方的双手伸入衣服揽住了他的腰背,稍一用力自己就被从地上抱起,顺势倒进了他的怀中。
妄尘软软的靠在他的臂弯之中,不知何时岔开的双腿分在精瘦的腰侧,那被对方玩弄到红肿的胸口紧贴上对方赤裸的胸前。
呼吸相互交融,心跳渐渐重叠。妄尘昏昏沉沉的感觉着身下传来的那份几乎将自己烫伤的温度,然后欲哭无泪的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起了反应。
可妄尘还没来得急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耻,就发觉对方不知什么时候褪下了衣物,将他与自己那处握在一起动了起来。
直窜脑海的快感让妄尘眼中一热,他的身体虽然无法做出反应,可一双眼却不知怎的红了起来。看上去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着实惹人心疼。
而那梦中那人似乎也这么觉着,他一手握住两人紧紧靠在一起的火热,一手揽着正坐在怀中的妄尘,抬起头用舌尖扫过妄尘的发红的眼角,所到之处留下一串暧昧的水痕。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妄尘的脸颊,嗅着与自己身上既然不同的气息,妄尘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味所笼罩。
“妄尘、妄尘……”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妄尘耳边轻声呢喃,那一声声喃语缠绵而深情,宛若呼唤着霸占着他所有相思情谊的恋人。
妄尘还是被这深情的呼唤扰了神智,任由这声音将他懵懵懂懂的心丝丝绵绵的缠绕起来,连带着身体中被勾起的情欲一起,被眼前这拥抱着自己的男人拽入未知之境。
明明应该抗拒这份令人难以自持的堕落感,可在那人的掌心中他却偏偏渴求着更多的满足。妄尘不知,自己略带青涩的眉眼间早已抹上一层暧昧的薄红,清澈的双眸也被爱欲浸染出几分暗色。妄尘起初的畏惧不知不觉中退却,心中转而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灵活的手指轻而易举的挑拨着妄尘愈发脆弱的感官,火热的温度在两人愈发亲密的拥抱中蔓延入骨。妄尘从来不知道,仅是与人紧紧依偎心中都会涌出这般又甜又酸的滋味。
那先是一握一捏,后来又一揉一捻,不见这人做过些什么,却分分寸寸都挠在了他的痒处。妄尘想叫叫不得,想哭哭不出,骨头都被抽没了似的软在梦中人怀里任他作弄。直到他半露半遮的身子禁不住似的一颤,一阵白光乍现眼前,妄尘这才体会出一种畅快到手脚虚软的滋味。
妄尘浑身虚软的合上眼,恍惚中觉着梦中之人又在他面色落下一串亲吻,可他却实再没有力气睁眼去看了。
梦外,夏夜正好,铜铃清鸣。
一抹艳红轻覆残瓦之上,那红衣之人守着入梦的小和尚静坐于庙外月光之下。
庙中,一场春梦了无痕。
只是不知今夜,那一粒情种入了谁心中。
悄悄生了根,又发了芽。
作者有话说:
☆、师傅,我有犯戒了!
背后是天还没亮时就洗过晾起被褥衣裤,身前是冒了尖的嫩绿小芽。妄尘蹲在老庙的小院中,红着脸埋着头在这片小小的药田里除草。
只是今儿的妄尘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这明明是在除杂草,却有几次甚至将刚生出来的小药苗给揪了。
妄尘呆呆的看着手中被自己残害的小苗,脑海里却全是昨夜那个朦胧的梦和今早起来时被子里的那片冰冷的湿濡。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身为男子的尴尬,可这却是他第一次在梦中与旁人做出那种乱戒之事,甚至还为此……梦泄。
而那梦中之人居然还是个男子!虽说在梦中看不清那男子面容,可妄尘多少能感觉出那人身上有股熟悉的感觉。
思及至此,妄尘只觉得愧对于师傅十数年的教诲。不过是昨日被江余清倾以恋慕,自己竟然晚上就因情思色,相火妄动。莫说守心了,自己居然连身都守不住,谈何六根清净?
更重要的是,这叫他往后如何面对江余清?
妄尘越想越烦,最后一狠心丢开手中和杂草混在一起的药苗,准备收拾一下独自去寻城中剩下那三家。
这城中之事人命关天,妄尘不能因为自己一点私情就这么继续耽搁下去。至于江余清,妄尘觉得自己还是与他划清界限的好。
“毕竟,我是要出家的……”妄尘自言自语的看着昨日江余清送给他的那枚铜铃,心里闷闷的像是有什么堵在那里一样。
妄尘还在小院中看着手里的铜铃发呆,院门前却多了一绿一紫两个身影。
碧澄看着院墙边竹竿上晾着的被褥和衣物,先是觉得奇怪,随后脸上飘出一抹浅红,他身边的紫玉像是也想到了什么一样别过头冷哼了一声。
“妄尘小师傅?你这一大早的洗被子?”
妄尘被身后的声响小小下了一跳,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铜铃收进怀里后才转身。
“原来是碧澄小施主,咦?紫玉施主已经可以下床了吗?”
紫玉瞪了妄尘一眼,撇撇嘴说道:“不是你之前来楼里时,说伤稍微好点后多在外走动走动的吗?”
妄尘想起之前自己确实说过这句,只是他几次过去紫玉都是一副睡着的模样。现在看来,那几次紫玉也不是全不知道自己去为他看伤。
“小僧是这么说过,只是没想到紫玉施主这么快就好了。”
妄尘这副和善的模样让紫玉想起初见他时自己那冷嘲热讽的态度,然而对方并没有因此对他心生芥蒂,还不计前嫌的为自己疗伤。
想到这紫玉心中忍不住生出些内疚,可妄尘这副任人搓扁捏圆的随和模样他看着心里又都是气,这想道歉又说不出来的别扭让紫玉脸上更是没多少好颜色了。
“哼,你这模样看着也不过是个俗家弟子,还到处自称什么小僧小僧,不知羞。”
不过是紫玉一句气话,却正巧戳进了一早上都在自责自省的妄尘的心坎上。妄尘面色一黯,面色的笑容显得有些落寞苦涩。
一旁的碧澄看见心道不好,连忙插了句话为妄尘解围:“妄尘小师傅可别听紫玉的气话,他今天可是专门来谢你的。”
“何须道谢?你们付过诊金,身为医者这都是该做的。两位施主可还有别的事?无事的话,小僧……”妄尘忽然顿住,最后还是将那句自称收了回去,“若无别事,在下要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