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鬼刚刚趁着妄尘睡着吸了他不少阳气,可鬼还是十分注意着自己吸取的那个度。他可不想一时贪心取的太多伤了这小和尚的根基,引得那紫金钵再给自己来那么一下。
只不过妄尘因自身体质的原因,身上阳气充沛。鬼刚刚取走的那些放一般人身上,怕是至少要没了半条命,可放在妄尘身上却不过是九牛一毛。也亏得妄尘的师门敢放他入尘世,这要是被个道行深的不轨之徒撞上,那可大事不妙。
鬼在心中如此感慨,像是忽然忘了自己才是那个窥视妄尘的不轨之徒一样。
“你这假和尚放心吧,我刚拿的那点阳气你睡一觉就补回来了。你要还是觉得冷,就往我这边靠靠呗?放心,你怀里有那玩意我可不敢再打你注意。再说,虽然我没有这街上的相公小倌身轻体软,可论姿色我该不比任何人差吧?”
妄尘听鬼越说越离谱,注意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你胡说什么!什么相公小倌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鬼眉毛一凛,理直气壮的说:“没有嘛?那你这一身脂粉香味哪来的?还是说你这个假和尚喜欢用那种东西?”
“我只是给人看病的时候沾了点房中的熏香!”忍无可忍的妄尘气急了,“什么假和尚!我叫妄尘!虽然还没有法号但我至少有个名字!”
鬼觉得这个被自己气的满脸通红又碍于修为差异不敢对自己做什么的假和尚有趣极了,就像是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不厌其烦的在语言上逗弄。
因为身上有伤,鬼无法和往常一样去猎杀自己的目标。这让自从有了记忆以来就只记得复仇的鬼觉得实在无趣,可今天他却忽然发现,这叫做妄尘的假和尚逗弄起来可比杀人有意思的多。
杀人能让躁动的心恢复平静,可眼前这个小和尚却能在他平静后空虚的心里装进去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这种感觉鬼说不上来,但他觉得并不坏。明明他们才认识不到三个日夜,鬼却对和妄尘相处的时光有种上瘾的错觉。难道是因为妄尘是第一个能和他正常交流的人吗?
想起之前一看到自己就惊声尖叫丑态百出的那些死物,鬼又一次烦躁起来。
“你呢?”
什么?
鬼莫名其妙的看向妄尘,在注意到对方因为冷而蜷缩起身体时,他抬手将被自己压住的被子丢了过去。而鬼本身却没有退开半步,依旧强势的霸占了妄尘用干草垒起的床。
“我是说你的名字。”妄尘将鬼丢来的被子披在身上后接着问。
鬼被妄尘的问题难住了。
这个问题就像一盆冷水一样,浇熄了鬼心中因为妄尘而生出的那一豆温柔烛火。他答不上来,是因为他没有名字,而他从过去到现在,也都没有一个能叫他名字的人。
“我没有名字。”鬼脸上一片晦暗,他沉着声留下这么句话后,倏地站起身往庙外走去。
妄尘没有起身去追,他不知道自己追上去能做什么,或是能说什么。他只能留在原地,怔怔的回想刚才鬼脸上那抹怨恨和落寞。
作者有话说:
☆、师傅,我去查案了!
也许是因为被鬼吸取了太多阳气,心里又藏了事。鬼离开后的后半夜里,妄尘睡得并不踏实,以至于他起的比平时都晚了许多。
江余清如约来到老庙的时候,妄尘才刚醒没一会。前一晚的衣物还没换过,妄尘傻愣愣的坐在被褥之间,看着推门进来的江余清发呆。
江余清一道破庙就感觉到了那丝让他厌恶的鬼气,果不其然,他昨日离开时留下的符咒和法阵又被破坏了。他一进门就看见妄尘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旁边的桌上拿了一件替换的僧衣蹲在妄尘面前。
“那鬼昨夜又来了?”江余清将僧衣递给妄尘,“他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
妄尘摇摇头,接过衣服当着江余清的面换上。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昨晚有点冷,没睡好罢了。”妄尘换了衣服后将被褥叠好,“我昨晚又做了个梦。”
“什么梦?”
“只是小时候在寺里的事,”妄尘从水桶掬起一把凉水打在脸上,过了一夜木桶中的水仍旧冰冷,“我在寺里见过的一个小孩。”
江余清听到妄尘的话,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起来,“妄尘和那小孩发生过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妄尘想起梦里那个在冬天饿的只能喝井水充饥的孩子,心里一阵堵塞。
他叹了口气擦掉脸上的水转移了话题:“余清,今天可以去拜访那几个出了事的家族吗?”
“当然,等下吃过早点我们就去。”
江余清今天就是为这事而来的,昨日他派人向城中的四个家族递了帖子,即便那几个家族的人不想见他,可碍于他少城主的身份,也不得不乖乖打开门迎他们进去。
趁着吃早点的空档,江余清跟妄尘聊起了他们待会要去拜访的四个家族。
这四个家族分别是城东赵家、城南王家、城西孙家、城北李家。这四家正是临仙城内除了江家之外最得势的家族,同时也是出过最多修真者的四个家族。
然而这四个家族所出的修者,无论修为多高,无论是否超脱凡世步入修界,最后都会因为种种原因重回临仙城。正是因为这一点,临仙城在众多修者眼中,与其说是像一个城,倒不如说更像一个门派。
一个一旦入门就无法离开的门派。
所以在修界之中,只要稍有见闻的修者都不愿与临仙城出身的修者有什么瓜葛。毕竟临仙城处于尘世,与人间结下种种因果,他们可不想在那泥沼中掺入一脚。只有那些在人世中苦苦挣扎寻求修仙之道的人,才会千方百计的在临仙城内寻求机缘。
这些传闻是妄尘第一次听,新奇之余他只觉得其中有不少说不上来的古怪之处。
“妄尘觉不觉得,这临仙城就像是个牢笼?”江余清依旧是那副温柔谦和的模样,只是话语中带上了一丝极浅的冰冷和怨念,“一座只许人进,却不许人出的牢笼。”
妄尘不答,心里自有计较。他想,江余清大概也是被困在这座城里了吧。
不一会两人便到了城南的王府。
王府大门前挂着白色的灯笼,连着门前的守卫都披着白色的麻衣。因为江余清提前打过招呼的原因,门前的守卫见到两人后并没有阻拦,而是恭恭敬敬的打开了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只是才一进门,妄尘心中那丝不安又一次浮出,他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江余清,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余清,这王家……死了多少人?”
“最开始出事的便是王家,至今该是有六人了,其中包括王家的家主。”江余清当然知道妄尘想要问的是什么,“妄尘是想问,为什么这王家死去这么多人,却几乎没有一丝死气吗?”
妄尘点点头说:“难道不奇怪吗?还有,明明城里有个怨气深重一身血腥的鬼,可一到白天他那身鬼气怨气酒香凭空消失一样。”
“这的大概是因为,先祖时期那位仙人留下的仙术法阵的缘故吧。”江余清思索了一会,给妄尘一个看上去比较合理的解释,“可能就是因为这个阵法的缘故,那些不好的东西才会被掩盖。可毕竟阵法已过千年所部的早有耗损,所以在阴气较重的夜晚那鬼身上的怨气才会掩盖不住。”
真的是这样吗?妄尘担忧看着江余清,心里却暗自做了别的打算。
江余清看着妄尘脸上凝重的表情,眼神闪了闪后抬手揉上妄尘的乱发说道:“妄尘放心,若真有什么我不会放任不管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王府的前厅。
此时王府前厅内只有一个身着白色孝衣的女子和几个侍奉在侧的仆从,那模样看上去该是在前厅等了一段时间。
见江余清和妄尘两人到来,那坐在主位的白衣女子款款起身迎了过去。
“小女子王婉,见过少城主。家中琐事繁多有失远迎,还请少城主见谅。”
那白衣女子约么二十上下的年纪,面容秀丽却神情冰冷,举手投足间大方有礼,言语谈吐更是不卑不亢,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江余清收起自己面对妄尘时的温柔,适时的摆出自己少城主的架子,看似彬彬有礼实则疏离的与王婉寒暄起来。
“哪里的话,王家主无须如此客气。我此行只是代替父亲前来看看,顺便与各家商讨一下如何对应那厉鬼罢了。”说着江余清将妄尘一同介绍给了王婉。
“这位是法莲寺的妄尘小师傅,前些日子我险些被那鬼杀了。多亏妄尘小师傅恰巧路过,我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妄尘小师傅身为佛修,对那厉鬼自由一套办法,所以我此行将他一同带来,想必王家主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来人,为城主和这位小师傅添茶。”
那王婉冷冷的看了妄尘一眼,坐回主位后才重新开口说道:“那厉鬼作乱已有数月,家中父兄皆死于其手。家母因为悲恸过度卧床不起,无奈之下,才由我来接手王家家主一位。两位若有什么想问的,那便问吧。”
江余清和妄尘对视一眼后,妄尘这才开口试探的问:“姑娘可知道,自家兄父曾与什么人结过怨恨?”
那王婉听到妄尘话后,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嘲笑,也不知道是在笑妄尘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在笑其他什么。
“我王家是城中四家中最没有修道缘分的一家,一直以来不过是仗着祖辈留下的基业过日。这城南老街的店铺酒楼,那城外百亩良田,大多都是要和我王家交租子的。说的好听些是富贾,说的直白点不过是个地主。外头这些事都是我兄父过的手,这钱货来往怎可能不结怨仇?”
妄尘听后默然,可还是不舍的追问道:“姑娘,小僧意思是,王家过去可与什么人结过血仇。”
“那可多了去了,小师傅你是想问哪一桩?”王婉掩嘴一笑,眼中目光却十分冰冷。
妄尘被王婉一句话堵得不知该从何下口,他下意识的看向江余清。
江余清暗示妄尘稍安勿躁,自己亲口开口问:“王家主可别逗妄尘小师傅了,我们此行并非恶意。说来王家主的兄父可都下葬了?若还没有,还请王家主允我等冒犯一二,没准能寻到些什么蛛丝马迹。”
“早就入土了,这天气不早些葬下,早该烂了。”王婉冷冰冰的说,神情中没有丝毫失去亲人的悲伤,就连语气都轻巧到让人以为她恨不得赶紧埋了自己的兄长们和父亲才好。
江余清变着法的试探了好一阵,发现真的什么都问不出来时,他对妄尘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真的尽力了。
不过既然什么都问不出,那他们也没有继续留在这的意义了。有寒暄了片刻,江余清才带着妄尘和王婉告辞。王婉也尽地主之谊,将他们两人送出了前厅。
就在妄尘和江余清准备离开的时候,那王婉却忽然开口。
“少城主,你可曾告诉过这位妄尘小师傅我王家的传言?”
江余清脚步一顿,他转过身别有深意的看着那站在前厅门前的王婉,两人之间一时暗流涌动。
“传我王家克女,嫁入者皆无善终,家中女儿命不过双十。可就算这样,还是有不少人挤破了头将女儿嫁入我王家。我父亲除正室外有五房妾室,都在生下我那几位兄长后相继过世。我几位兄长也早有妻妾,不过正如传闻一般,都没有善终。而我今年也快过二十了,本该早许了人家,可碍于传闻迟迟没有人上门提亲。”
说到这王婉长叹口气,她面上寒霜稍退,笑容中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怅然。
“小师傅,若说王家可与谁结下过怨仇才招致祸患,那恐怕……是这王家欠下了太多女子的债吧。”
作者有话说:
☆、师傅,我去夜袭了!
妄尘和江余清光在城南王家就花费了将近一个白天的时间,虽然他们在王府待得时间不长,但根据最后王婉交代的那几句话,还是走访了不少3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人家。当然,这几户都可以说得上是王家的亲家,而妄尘也只是想从他们口中打听一下那些被嫁入王家后不得善终的女子的消息。
只可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妄尘在这几家压根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他只知道,那些女子嫁入王家去世后,她们的亲生父母收了价值不菲的聘礼后便再也没有联系。哪怕是死,都不曾见过自己女儿的尸首一面,至多也就是听闻女儿死讯时眨出几滴眼泪,反倒是王家主动送来些金银作为安抚。这一来一往,简直比钱货交易还要冰冷无情。
“今天就先这样吧,时辰也差不多了。”江余清看了眼天色后说。
“嗯,今天麻烦余清了。”
妄尘看上去心情似乎不太好,笑容看着没什么精神。这让江余清有些不放心的想要留下,可这个念头才刚冒出就被他否决了。
江余清挣扎再三后,认真的对妄尘叮嘱道:“妄尘,若有什么心事你可以对我说说看。有些事一个人憋着,总不会好的。”
妄尘知道今天走访的这些人家让自己回忆起的不好的事情,只能抱歉的对江余清笑笑说自己知道了。但江余清却看得清楚,妄尘虽然嘴上扶着软答应了自己,可心里还是藏着不愿与别人分享的事。
最后还是渐渐暗下的天色让江余清离开的老庙,和前几日一样,他离开时不忘在寺里留下保护妄尘的符咒和阵法。
送走江余清,妄尘回到庙里后发现,今早换下的衣物竟然都不见了。他正要翻找,却在桌上看到一张纸条。
“小师傅,你的衣服替你洗了,晾干后再送回来。碧澄留。”
看着纸条上一行娟秀的字迹,妄尘笑着摇了摇头将纸条收起,带了几副药去了玉树楼,又赶在彻底入夜前回来。
夜里,妄尘听着外头子时的更声敲过,街上也都没了声息时,才推开庙门走了出去。
离开时妄尘忽然想起这几夜都来寻他的那个红色身影,不由自主的回到庙中在桌上留下一张纸条。上书——
急事外出,片刻即归。妄尘留。
搁下手中的笔,妄尘忍不住想那鬼会不会识字,若不识字自己岂不是白写了?不对,自己为什么非要给那鬼留话说自己去哪了?
妄尘这么一想就打算把手下的纸条揉了,可偏偏攥住后又下不去那个手。
最后,妄尘还是将被自己攥的皱了的纸抚平留在桌上,又用一颗果子压住免得被风吹跑。这才放下心,趁着夜色往王家跑去。
夜里的王府有种阴森的气息,门前的白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晃,那黑色的“奠”字在昏黄的光中就像一个在夜色下伺机而动小鬼。
妄尘远远对着那两盏白灯念了一句佛号,随后隐起气息翻过院墙潜入了王府。
然而让妄尘没想到的是,他才刚翻过墙进入王府就感觉到一股浓郁到几乎让人作呕的怨气和血腥味,和白日里那种诡异的平静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妄尘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王家府上这股怨气和血腥比那厉鬼身上还要强上许多。
那传说中仙人留下的阵法当真如此厉害?可既然在白天能镇住如此强烈的怨气,那为什么晚上不行?只是因为夜晚阴气重?还是另有隐情?
妄尘强自忍耐着王府中令他几乎窒息的怨气,紧皱着眉头向怨气最深的那个方向循去。绕过前厅,又穿过看上去像是女眷居住的几个院落,妄尘最后来到了白日里他们没有机会见识的花园。
此时正值盛夏时光,正是草木葱郁繁花盛开的季节,而这王家的花园也不例外。除却那亭台水榭曲桥山景,园中更是百花争艳芬芳袭人。
若不是那花香中掺杂的一丝恶臭,妄尘都忍不住要为打理花园的那位园丁鼓掌称赞了。
妄尘正想细细瞧瞧这些过分艳丽以至于有些诡异的花朵,却忽然感觉到有两道陌生的气息正在接近这花园,妄尘赶忙屏息躲入身边一座假山的空洞中。
再往外看,妄尘发现来者正是王婉,另一人则是一个男子。那男子带着一张黑白各半的人面面具,模样看上去诡异非常。可更让妄尘震惊的,是这面具男子身上散发的一股魔气。
这临仙城中凭空出来个鬼修还不够,居然还有一个魔修?这个发现让妄尘手心渗出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