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小鹿就会长出翅膀,
而我,
就要承受着比以往更加强烈的冲击,
原因无它,
不过就是那风,那水,那鱼,
都成了背景,
阳光照耀沙滩,
你眼里有一世界的美妙。”
第十四章 酒吧
2006年,郑铭佑和柳满十七岁。
两个在青春期里挣扎于性向的高中生,第一次偷偷去了酒吧,传说中的gay吧。
你问观后感?
妖魔鬼怪人际混杂。
酒吧老板蒋薛成人精一样,哪能看不出来两个岁数加起来还不够他大的小鬼心思。
难得遇到这么有求知欲的宝宝,自然要调戏个够本,
“小弟弟们,第一次来啊。”
表演兴致高昂的蒋薛成,语调轻浮得像古代门外拉客的老鸨。
郑铭佑半侧着身子,紧攥柳满的手腕。
本来四处打探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蒋薛成身上,那眼神,护着肉骨头的小狼狗一样,让蒋薛成忍不住吹了个口哨,真够劲。
蒋薛成故意从冰箱底淘蹬出两盒牛奶,倒给两个小baby。
郑铭佑看出他似乎没有恶意,干脆拉着柳满,往吧台一坐,一边嘬着奶一边和他周旋。
忽略某些不合时宜的言语,倒也算是宾主尽欢。
最后,难得蒋薛成还好心亲自送他俩出了街。
两人也在那夜的初次试探后,知道了那个所谓的圈子是如此糜乱,甚至片刻真心也是难求。
默契的谁都不去再提起那夜。
却也坚定了一些东西。
说起来可能有些俗套,他们自尊自爱,努力学习,彼此暗中下决心给对方一个可靠的未来,但好在能在这般年纪里契守约定,听起来还算有些美好。
高考后两人再次来到酒吧里,叙叙旧,也算是还愿。
蒋薛成随口问起他报考的城市。整个人藏身在夜色和烟雾里,让人看不清。
“嗯....是个好地方呢”
上了大学,两人逛酒吧街的时候碰巧看到同名酒吧,进去才发现,原来丫的竟然是原装货!
蒋薛成跟着搬来了这座城市,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舍不得两人的恶心话。
两人成了常客后,才撬出真相。
蒋薛成是为了躲攻势迅猛的小九。
柳满记得他,酒吧的服务生,人白白净净的,性子倒是活泼可爱,比他小一岁,比蒋薛成小20岁。
在两个人分分合合里,蒋薛成始终在躲避,躲着小九,也躲着自己的心。
甚至不惜搬了酒吧,换了寄居地。
想不到小九毅然地坚定,被推开也不在意,追求的决心从未被搁浅,反倒一直迁就着口是心非的成年人。
终于,在小九十八岁的时候,正式成为了伴侣,自此以后,同甘共苦,彼此珍重。
柳满和郑铭佑也算是见证了他们的风风雨雨,想不到,竟是他们自己先松了手,散了心。
出于这种困窘,两人分手后,都不太常去。
以致“酒吧里”什么时候从gay吧变身了都不知道。
男男,女女,男女,人们怀揣着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取向,却在酒气的笼罩下意外的和谐。
到了“酒吧里”,郑铭佑见没什么危险因素,拉着柳满在吧台打了个招呼,挑个视线好的位子坐下,就让他自己去随便玩。
刚好小九从酒柜后转出来,看柳满认不出他的样子,才知道状况,
“诶,不是吧,真失忆了,这么狗血”
郑铭佑随手转着杯子绕杯边划圈,并不做声。
“不是,那你咋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啊”
郑铭佑忽然笑了,卸去了从进酒吧开始就冷凝的态度,含了口酒,含含糊糊的说
“他是没了八年的记忆,又不是回到了八岁。”
事实证明,不要放一个酒量不好还乐于尝试的小孩子离开视线一秒钟。
不要问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郑铭佑已经快拉不住柳满了,他没空回答你。
醉了酒的柳满,很淘气。
虽说不是上天入地大撒酒气,但确实high过了头。
柳满和小九一拍即合,常年混迹酒吧的他看到软软嫩嫩的小柳满,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罪恶的小魔爪。灌了柳满。
两个人趴在吧台上说说笑笑,像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蒋薛成和郑铭佑只能被冷落在一旁,碰杯半凉的啤酒。
柳满酒气上浮,闹得累了,撑着头,半醒半睡把全身重量交付吧台。眯眼看蒋薛成抓走和小九找拌嘴,唇齿挂笑,
“真好”。
爱情能让男人甘愿沉静。
别说什么红尘安好,现世安稳。此时此刻,只想掏心窝去守护这一方天地,让他能安稳的笑。
郑铭佑想,他们的分离是怎么都怪不到感情本身上的,恰恰是他们自己的浮躁让它变了质,当生活的琐碎挤进了爱情的每个角落,原本的甜蜜势必将偏离了轨道,无力修补后终成裂缝,散飞在时光里,不知去向。
不能期待醉酒的人能有长久的柔情,当做乍现的星光,欣赏欣赏感叹感叹,就好。
要知道,啤酒泡沫带来的兴奋劲,不是一个空空的酒嗝能散掉的。
“郑铭佑!你在给谁打电话!”
酒吧里的嘈杂搅动着柳满的大脑,让他辨别不清方向和音调,让他在搜寻人身影的时候,还有些不甚清明的迷茫。
“老大约饭,去吗?”
柳满反应慢慢的,转转眼珠,大手一挥,
“准了!”
柳满的酒气,化身成一个个泡泡,纷纷在触碰到郑铭佑的时候开出各色的花,让他也有了丝醉意。
语意温柔,陪着他闹,
“谢主隆恩。”
“最好能在你十岁的那年遇见你,
不会太早,消磨光阴,
不会太晚,错失先机。
可我只能在十六岁遇见你,
不顾一切奔向你,爱上你,
仰崇着你给予的所有
迷茫和孤勇,
落寞和幸运。”
第十五章 约饭
老大带上了洒脱的大嫂,王文携着他的小娇妻,郑铭佑带着柳满。
凑了一桌饭局。
柳满本来是十分局促的,虽说是应允了他酒后大言不惭的胡话,但毕竟另外两对都是名正言顺的身份,那郑铭佑带着他是不是已经默许了什么?
这样想,心里的甜蜜意味就会源源不断的给他力量。
但要烦恼的事,还是很多。
要不要穿得正式一点
太正式又会不会嫌我死板
新剪的毛寸会不会不太稳重
啊!昨天洗的那件衬衫还没有干!
啊啊啊啊啊啊!
要见家长了好激动!
抽出时间听他抱怨的白甜甜总结了一下为时一个钟头的通话,
恩,神烦。
“虽说之前就认识,这么久没见了,还是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罗宇,叫我罗哥就行。”
罗宇是寝室里最大的,他们都叫他老大,郑铭佑第二,也摊上一个老郑的名号。王文第三,还有一个出了国,并不常见面。
“你好,我是柳满。”
罗宇毕业就进了国企,虽说和柳满记忆里不太相像,但还存余着些和善。
这让柳满松了口气。
其实他大致能猜出来,开这桌饭局,免不了有王文想帮他的心意在,罗宇虽然应允出席,但也不能保证不是来寻仇问罪的,现在看他也没什么为难自己的意思,柳满更是觉得自己已经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不由放松了僵持已久的肌肉。
两位女士也是心思剔透的,都想着避开不必要的尴尬,净捡着些轻浅的话头去引,推杯换盏间也消了些拘谨。
“老郑,我得敬你一杯,辛苦你照顾我家那不成器的弟弟。”
在座的都知道这件事,王文也就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向郑铭佑道谢。
郑铭佑清干净嘴,站直身子,用左小臂松松揽着衣角,跨过桌子和王文碰杯,
“自家兄弟,客气了。那小子创意不错,你也别一直打压他,别对孩子太苛刻了。真要说,还要谢谢老大,麻烦你了。”
罗宇也不扭捏,直接提杯就上,颇具豪爽气。三个人默契的笑笑。
柳满停下筷子,漫不经心的嚼着嘴巴,看身侧郑铭佑挽着衣袖的手臂,喜欢当面装凶吓唬人的是他,背后心疼人的也是他,这别扭劲儿真是和从前如出一辙。
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他回到那毫不掩抑对自己好的样子,道阻且长。
王文和郑铭佑放水后,停在小阳台吹吹风。
王文靠在门框上,一手烟一手酒。
郑铭佑弯腰用手肘撑在栏杆上,一口烟一口酒。
晚风似乎格外眷顾这个男人,不断撩动又抚平他的衣襟,他的发。
“就像拼图一样,一点一点的收集,一片一片的去拼。
有些人放弃了,有些人成功了。
人们拼出的图案也各不相同,有山峰,有溪流,有天使,有恶魔。
就算是拼完之后的命运也各有不同,有些得以完满的保存,有些弃之不惜。
我和他,我们,是一帧一帧碾碎的,看着自己一天天丢失守护的能力,无助的同时,又足够理智。
以致将来不论怎样回忆,也生不出埋怨。”
郑铭佑很少这样长篇大论的去说他和柳满的事,曾多少次流经血脉,深入肺腑,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王文看着他,人明明还站在栏杆里,却已经踏入了初夏的夜空,深不见底的绝望。
该说他们太理智,还是该恨他们太薄情?
王文狠狠的嘬了一口烟,含糊了所有准备好的说辞,
“回去吧。”
屋里,
罗宇示意自己媳妇带着王文家的出去转转,就剩了他和柳满两个。
柳满年轻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罗哥,我脑子不争气,就只能来求你了,我不会绕圈子,就直说了。我想知道我和郑铭佑分手的原因。”
罗宇斜靠椅子,翘着二郎腿,也不看柳满,专心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煎熬着柳满的耐性。
“去问郑铭佑吧。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记住,不要在爱情里玩英雄主义,你们有两个人。”
柳满是没考虑过直接问郑铭佑的,一来,郑铭佑可能并不想说,二来,他总想着,既然要追人,自己就要先准备妥当。或者说,更倾向于想给他一个惊喜,你看,我一个人挖出了真相,并且我还要接着爱你。
确实有些过于理想化了。
不像年轻人,随便借着个由头就能不醉不归,都是有家有业的人,关系也不流于浮夸,劝酒也是点到为止,还不到九点就散了席。
送着王文和郑铭佑打车走了之后,罗宇领着媳妇压马路散步,走走停停。
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要太小瞧老男人的懦弱啊。”
回到家,郑铭佑甩开鞋子,光脚踩地板就进了客厅,
“虽说没喝太多,还是喝点醒酒茶吧,免得明天起来头疼。”
柳满没有急着放松疲惫的身子,直挺挺的站在玄关。
回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听着郑铭佑略带浑浊沙哑的嗓音,突然就忍不住了,什么步步为营,什么欲擒故纵,都算不得数了。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靠近这个男人,堂堂正正的去追求他,去倾诉他的情他的心。
“郑铭佑,我们为什么分手?”
那身影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自顾自的拉开冰箱,拧开盖子,倒茶,转身拿着两个杯子,径直坐到沙发上。
“先把茶喝了吧,我讲给你听。”
“我不相信先爱的人就会给的更多,
但肯定是初现端倪的那个先认真,
最渴望一个结果,
先开始这趟旅程,
即使不知是流浪还是蜜月,
也一往无前,
英勇无双。 ”
第十六章 分手
郑铭佑没有父母的记忆,他只有一个奶奶。
他从小就和别人家的小孩儿不太一样。
他不问父母的去向和自己的由来。
渴了就喝,饿了就吃,困了就睡。
放在一个大人身上可能还会被说成洒脱。但一个孩子过这样的生活,就只能被归于傻气。
好在郑铭佑的奶奶也不是个落于俗套的女人,由着他去探索生活。
稍微大一点的时候,郑铭佑也会和其他的孩子一起比比撒尿,活活泥巴。
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想。
没有特定的课题,没有固定的模版,看到什么就想什么。随便坐在石头上,躺在草坡里,都可以想。有一些想想就过去了,有些想不明白的会停个几天,通了就过,不通也没什么执念,他不是很强求。
山川、河流、宇宙,都曾藏匿于这个小小胸膛,但却都没能占据他的怀抱。
直到他遇见了柳满,就再也想不了旁的。
人生是可以这样划分的,遇见某人之前,遇见某人之后。
不但让自己变了样,就连世界也有所不同。
“郑铭佑!郑铭佑!我的外宿申请办下来了!”
柳满甩着身子,蹦蹦跳跳的冲向郑铭佑。
年轻的爱恋藏得住手脚,藏不住眉眼。
某天两人在柳满宿舍门前难舍难分的时候,被柳满的舍友看见了。之后柳满的宿舍生活就不大舒坦。
两人想着索性就搬出去住。
但可能是由于院风问题,郑铭佑和柳满在大一就开始申请外宿,郑铭佑的倒是早早的被批准,可柳满院系院办就是不放人。生怕自家小闺女被坏小子拐跑。
郑坏小子渴望同居大铭,即使心里痒得不行,也得忍。
这一忍,就忍到了大二。
两个人看准房子,交了定金,欢欢喜喜置办家具又是一阵慌乱。
倒也有些青春中特有的甜腻。
请了郑铭佑整个宿舍和柳满的几个熟人来暖房。
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当天夜里,柳满羞涩的钻进双人床上的其中一个被窝。
这两床被子,就是那传说中虽说同居了但还是要恪守矜持的象征。
郑铭佑洗澡出来,看床上一圆一瘪的两条虫,无奈笑笑。
一个扭腰,就钻进了被窝,柳满的,带着体温的被窝。
两臂一环,紧紧的圈住了柳满,柳满在一开始的愣神之后就开始挣扎。
耍流氓嘛这不是!
郑铭佑偏偏也犯了轴,最后两人都蹭了一身汗,柳满也没力气的放弃了。
抱就抱吧,就当体贴缺爱儿童,献身充当等身抱枕吧。
郑铭佑却没有再进一步,在柳满的额头留下一个响亮的啵儿,
“晚安。”
就合了眼。
柳满还有些被放过后的不真实,然后发现,这货怀里还挺舒服,于是慢慢放松身子睡过去了。
听到颈窝里均匀的呼吸声,郑铭佑缓缓睁开眼,看着柳满。
不巧,柳满哼哼唧唧的往后蹭了蹭,郑铭佑不敢好好体会那柔软的触感,就赶紧把腰肢往后移。随后咬牙轻轻戳了一下柳满的脸,不知死活的小子!
那个出租屋的每个角落都见证过他们的吻。
到处都是温柔的旖旎。
“郑铭佑,你快点!要迟到了!”
柳满急的在玄关跺脚,催促慢悠悠撕面包的郑铭佑。
“急什么,不就是个毕业典礼,开幕领导讲话还长着呢。”
“你再不走我就自己去!”
“得!您是祖宗,听您的。奴才这就走起。”
“……回首往事,青春难忘。大学时光将是你们一生的财富,你们也会成为大学的荣光。这四年里,你们收获很多,知识,学识,友 情,爱情。不论哪个,都要珍惜,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你们从今就会开始分开前行,有人选择继续深造,有人选择步入社会。思想习惯会渐渐改变,可说起大学,你们就总是会怀着同样的身份。现在,我怀着真诚的心向各位献上祝福,恳请大家全体起立,对我们共同的母校,对你身旁的那个人,说上一句,
你我之间,万世情长!”
恰时响起的音乐将典礼的煽情推向了高潮,连柳满也忍不住偷偷攥住郑铭佑的手,看向他,袒露出自己的胸膛,分享了一个拥抱,
“我们相爱,万世情长。”
“郑铭佑,你怎么又喝这么多啊”
大四的时候,郑铭佑就开始实习,投过很多简历,进了几个公司,却都不太满意。干脆毕业后就和他宿舍的王文一起进了一家创业初期的小公司。拼酒抢案就成了常事。
柳满考了研,毕业就跟着进了程老的研究室。他自认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每一个郑铭佑晚归的夜,备上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