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铭佑扶着柳满摇摇晃晃,即使昏沉,也要强撑着意识换下这一身廉价西装,毕竟是他仅有的几套门面。
头枕在柳满的腿上,任柳满娴熟的揉捏他的脑袋。
“那些老板都是什么心态啊,看人醉成酒蒙子就高兴了吗”
“拼命爬到高处之后,总是要找些乐子的。你出丑,而我坐在这里,看你出丑。多好玩。”
“人们那么努力的奋斗总归是要有些自己的理由吧,比如说梦想啊,责任啊,之类的。想着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然后不断定下目标一一去实现。又因为有父母,有家对自己的期望,就想着不能放弃。怎么可能都是那么功利的呢。”
“那你有没有想过,凭什么。他既然已经身居高位,好不容易手里有着些或大或小的决定权,他干嘛要白白的送给你一个大礼包,自己少赚很多外快?功利是一定的,爬的越高,越明白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一说。”
“可是帮帮别人,难道不就是帮曾经的自己吗。只要我活着,其他人都死去也没有关系吗?”
郑铭佑闭上眼睛,长腿一蹬,把脸埋进柳满的肚子,搂住他的腰。像大猫一样蹭乱头发。
“好了,很晚了,哪天我清醒的时候再谈,好吗?现在我只想抱着我家的小满满睡个好觉。”
王文隔着办公桌,缩起腿晃着会客椅,
“你怎么不和柳满说实话,我们创业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以为他在实验室里轻松吗,勾心斗角一样都不缺。连扫地倒垃圾都轮不上他,他又是不温不火的性子,委屈不比我少。现在公司八字还没一撇,干嘛上赶着给他添堵。”
“你还真是不容易。”
“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去给我跑单子”
“嘿,跑出来给你俩挣奶粉钱吗,用得起吗你”
“滚蛋”
第十七章 分手(2)
“怎么了,拉着个脸,谁欺负我们家小满满了?”
郑铭佑难得空闲,来接柳满下课,正巧碰到柳满一脸不爽。
一开始,任他怎么耍逗,柳满的嘴始终闭的死死的。等到了家,才终于忍不住了诉苦。
“还不就是那个空降的!”
空降?恩……有点印象,听说是某个院办家的儿子,前不久刚横插到柳满实验室里。不能指望他才高八斗,但倒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不好的风评。
郑铭佑张开臂,把柳满揽到怀里,空着的那只手搭到他肩膀上,轻捏柳满的耳垂。
柳满偏瘦,偏偏耳垂肉肉的,手感很好,免不了总被吃豆腐。平时柳满早就打开郑铭佑了,这次好像真的是气着了,竟安安静静的,随着他动。
“我气的不是他,明显的操作不熟,基础知识不牢,有什么好气的。就是……”
郑铭佑继续着他的调戏大业,捏捏揉揉,示意柳满继续说。
“就是啊,大家私下里都在笑话他。今天,不过就是反应器里稍微有了点小现象,大家居然都围上去祝贺!那把他给捧得,我都要以为他是明天的院士,后天的诺奖了!”
听到最后那句小牢骚,郑铭佑笑了,
“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正常,说几句好话,自己又不痛不痒,又能在人家背后的权势上拼个眼熟,何乐不为?”
柳满情绪有点愤慨,语速很快的接上话。
“然后和自己瞧不起的人混成一团是吗?那这样和那些仗势欺人的有什么区别!”
“这才哪到哪啊,像咱们这种一没背景,二没人脉的小蚂蚁,别说抱大腿了,连根脚趾头都找不到门路。包括你看不惯的这种,还不 知道多少人羡慕呢。年轻人,别太较真。”
柳满一脸嫌弃的推开郑铭佑,用脚丫踢他的腿,
“你们大人真虚伪。”
郑铭佑瞬间切换流氓模式,
“嘿,小伙子,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叔叔身上哪里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一室春光。
时间久了,柳满的才能也渐渐被认可。委实过了一段舒心日子。
柳满含着冰棍,每每冰到不行才吐出来歇一歇。
“我拒绝了。”
这几天,实验室开始分组,着手计划开展毕业实验课题。
空降的那个明显也看中了柳满,想拉拢他。虽说上次让郑铭佑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了,但柳满的小脾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见不上你,免谈。
郑铭佑只能叹气,
“一个实验室的,别弄太僵。”
柳满扁起嘴,阴阳怪气的学着郑铭佑,
“哪里来的爱操心的老大爷!”
正好舔干净冰棍棒,把一手黏糊糊的冰棍汤儿前后一抹,蹭到郑铭佑的T恤上。
柳满看了看成品,恩,还挺均匀。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就跑。
郑铭佑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让他一直这么随性,是好是坏。
念头一晃就过,脚尖一拧,追了上去,
“小屁孩,恶作剧是要被打屁股的!”
柳满拖了个椅子,坐在电脑桌旁边,身子来回的晃,
“郑铭佑,郑铭佑,郑铭佑……”
“我在听,你说吧。”
“没事,我就叫叫你。”
十分钟后,
“郑铭佑,郑铭佑……”
又十分钟后,
“郑铭佑,郑铭佑……”
又十分钟后,
“郑……”
“祖宗诶,有话您直说好不,奴才真心伤不起啊。”
又十分钟后,
“你说,为什么别人可以那么轻而易举的背离自己呢?”
“别人愿意做你就让人做不好吗”
“你是要我拿你当别人吗!”
柳满吊高嗓门的同时,甚至站直身子,用力的拍打桌子。
郑铭佑终于停下报表看向他,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两个人的思想已经产生了这般大的裂缝。
“柳满,我们谈谈吧。”
郑铭佑意识到,这么拖下去,绝不是什么好事。
“好。”
这一次,竟是柳满比郑铭佑先注意到症结。
那是周末的早上,阳光很好。
郑铭佑想,如果不是有话要说,他甚至想花费一整个上午,去细数柳满的发。
“我做不到。讨厌的事就是讨厌。”
“我明白。可是你想没想过,选择权只属于强者。你只有爬到高处,才能做你想做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是因为无权无势,埋没一生。”
“这不叫背叛自己,你可以试着去叫它,识时务。”
“我知道你看不上这种做法,但比起不被赏识,这些真的就那么难以忍受吗?”
“功成名就之前,不合群的孤傲,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不合时宜。”
“不能让自己的本领展现出来,不能让自己的作品传播,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帮助更多的人,难道不是另一种自私吗?”
“难道甘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成果被打压,被欺凌,就是真的胜利吗?”
“有句话叫‘入淤泥而不染’,只要你足够坚韧,什么都可以做你的养料,哪里都可以开花。”
“你的梦想,连这点挫折都经受不起,要怎么走的长远?”
“柳满,别太天真了。”
“我昨天赶实验报告赶到凌晨四点,迷了几个小时又顶了一天的实验,座也没有,东奔西跑的,水都喝不上几口!白天受气不说,现在大晚上的还要屁颠屁颠的腆脸伺候你!郑铭佑你能不能把你从外面带回来的的那些社会气收一收!”
“我能怎么办!酒局散的晚我有什么办法!没有动静的那是鬼!”
“那你就干脆别回来啊!”
话出,柳满自己也觉得太过了,但这种话赶话说到这里,没有人能立刻拉?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铝车狼福饺酥挥薪┏帧?br /> 沉默。直到郑铭佑的电话响起,
“对,是,好,我知道,我马上就到。”
郑铭佑深深看了一眼柳满,转身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提鞋离开。
当晚,郑铭佑没有进门,但也没有随便找个酒店。
他觉得自己终归是有家的人,即使是被赶出来,也不能流浪街头。
最后,弄了件破大衣,蹲坐在楼道里,烟头的火星明明灭灭。
柳满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坐立难安。
终于忍不住冲出来找人,刚推开门,就看到靠在墙边的郑铭佑。
四目相望,他一下就红热了眼。
扑上去,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也不说话。
一米七几八的大个子,压的郑铭佑都麻了,这才仰起头,抬手圈起柳满,拍拍他的后背
“回家吧。”
那一夜,郑铭佑想了很多。
关于柳满,关于他们的爱情,从毕业第二年就一直潜伏着,被故意忽视掉的隐患。
第二天,郑铭佑把狭小的储藏室收拾出来,住了进去。
用来收容着他每一次深夜归来的身躯。
他知道,虽然这是两人的第一次争吵。但只要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也不会稀奇。
毕竟争吵的根源绝不是他的晚归。
午夜。
郑铭佑拎着西装外套和松垮的领带,酒精混着夜色,让他有些头重脚轻。仍不忘轻轻的转动锁孔。
开灯,沙发上端坐的浓厚黑影显出了面目。
是柳满。
不等郑铭佑上前,先开了口。
“你怎么回来的”
“客户开车顺路,送我回来的。怎么了?”
郑铭佑很久没被人等着回家了,血液有些激腾,让他不顾一身的酒气,想和眼前的人讨要个亲吻。
柳满双手在胸前交叉,一个侧头避开。
郑铭佑被拒绝也没太在意,摇摇晃晃绕过沙发。
让他一打岔,柳满再次开口。
“她凭什么单单送你不送别人!”
郑铭佑清醒了很多。停下向厨房走去的脚步,叹口气,直接坐到茶几上,去拉柳满的手,柳满挣开。
他更加用力的攥住,柳满挣扎不开。
“满满,现在公司形式不怎么明朗,正是关键的时候。我知道,这很不光彩,你可能不理解也不接受。过了这一段时间,走上正轨了,就绝对不会再有这种状况了。相信我,好吗?”
柳满的眼睛是通透的棕褐色,灯光下格外明亮,会说话一样。
郑铭佑看到了挣扎和埋怨。
柳满还是挣脱开,甩甩手,回了房。
郑铭佑叹了口气,垂着脑袋歇了一阵,才再次走向厨房,想烧壶水润润嗓。
灶台上有一锅温着的醒酒汤。
“这案子真是要了我半条小命啊。”
王文扑到小沙发上,仿佛全瘫一样,只动嘴皮。
“辛苦了。”
郑铭佑扯着王文加班加点,总算是赶了出来。只等着到款之后,公司就能缓一缓了。
“老郑啊,同样死磕着,怎么你还这么精神。非人哉!”
郑铭佑拢材料的手一停,笑笑,
“我可是要挣奶粉钱的啊。”
“你还小,不懂。”
一下子惹火了单身的王文,也不顾浑身的酸疼,抓起抱枕就砸,
“草!赤裸裸的炫耀!快滚!”
实验室组队已经基本定型,开始纷纷上交实验课题。
柳满的小组,只有他一个人。提交了三次的课题,不断被无理由驳回。
明显到这种地步,柳满还是能看通透的。
“郑铭佑,真的是我错了吗?”
柳满和郑铭佑坐在树荫下的木椅上,
“努力的人,有天分的人,不趋炎附势,真的没有生存的可能吗?”
没了朝气的目光有些空泛,可不在乎郑铭佑的回答,自顾自的呢喃。
现在,他曾以为会一生守护的信仰面临全面着崩塌。
这样的柳满生生惹人心疼,郑铭佑攥住手里的纸质信封,把他的脑袋扣到自己怀里,手指不断抚摸他的发,
“满满,什么都不用变,做你自己。”
确定尾款汇入的那天,郑铭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庆祝,他一心只想去见柳满,去告诉他这一切!马上!
实验楼前树下的木椅他不知来过多少回,却都没有这次的激动和渴望。
直到他看见柳满身旁那个穿着实验服叽叽喳喳的男人。
郑铭佑对柳满身边的人都会留心,自然也认得他。刚升研的时候就总是借师兄的名义缠着柳满,本以为小虾小蟹。竟然趁着柳满被孤立,故作好心的加了柳满的组,恰巧这两天柳满的实验排很满,干脆把戒指放到家里,这人就想着趁机而入。
现在看来,还真是不能小瞧了。
柳满明显看到了树下挥动文件夹的郑铭佑,用眼角扫过后,一改冷冰冰的脸,笑了,不过是对着郑铭佑,而是和身旁的师兄告别。
郑铭佑虽说火气上涌,但也还有些理智。
“我来接你。”
“哦,辛苦了。”
郑铭佑被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激怒了,
“柳满,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柳满同样发狠的瞪向郑铭佑,
“反正比你光明正大!”
实验室的风言风语一点不比村头柳树下的少。
柳满今天被人指指点点,才知道,郑铭佑之前以他表哥的身份找过院长。
然后,本来易主的奖学金再次加上了柳满的名字。
想起那天郑铭佑手里的信封,还有什么不明白?
“柳满,你他妈到底在闹什么!”
“郑铭佑,这话该我问你吧,你到底要怎么作贱我你才乐意。”
“我用不着你给我去贿赂!郑铭佑,你让我觉得恶心。”
第十八章 分手(3)
那次的争吵并没有摧毁什么,但破碎的声音却如此的响。
郑铭佑暂住在公司。柳满也串开课表和实验。
足足有半个月没有见面。
柳满知道,不论这里面有没有误会,他的反应都太过了。
如果没有误会,他不该这样踩躏郑铭佑的真心,若是有误会,当时的自己甚至不想听他的解释。
他甚至能感知到,郑铭佑周遭的空气都带了刀子,每一寸皮肉都在产生钝痛。
信任真是种奇怪的东西,建立的时候,要耗用全身力气,摧毁却如此的轻易。
两人间的结,已经慢慢变成了死结。
后来,淡漠了。
相安无事,像两个陌生的同租人。
再后来,柳满搬去了学校宿舍。
分居将近一年,这期间几乎未曾见面。
恋人的身份,名存实亡。
郑铭佑想,再挺个一年,连仪式都不用,自动解除亲密关系。
但他明白,没有时间再给他拖下去了。
三天后的同学聚会,将会迎来一个了解。
似乎事情总喜欢往一块赶,或者说,在你心心念念一个结果的时候,往往会迎来另一段波折。
郑奶奶的疗养院打来电话,奶奶现在急需手术。
郑铭佑是在奶奶离奇的故事里的教导大的,他爱死了奶奶的小故事。
比如说,过生日会有生日的故事。
奶奶说,人人都有一个守护精灵。精灵会看顾宿主的一生。因为生日这一天人跟恶魔比较近,精灵会点蜡烛激发魔法,给人带来好运。保护当天满周岁的人不被邪灵伤害,并保佑他平安康顺。
比如说,从前有个皇帝...这个皇帝是谁,他做过什么都和这个故事没有关系,说他皇帝的这个身份,也不过是为了说人们效仿他的原因。
条理清明,角度清奇。
多年后,即使见过了许多所谓的大世面,郑铭佑也一直把奶奶奉为最敬佩的女性。
敬她,爱她。
奶奶拒绝搬来与郑铭佑同住,只要郑铭佑把她送到养老院去。
守着自己的小金库,加上郑铭佑寄来的生活费,经费相当充足。更不要提还有一众小老头,好姐妹每天和她逗乐,按老太太自己的话说,生活赛神仙。
郑铭佑接到消息立刻往回赶,晚上就见到了到奶奶,情况不太乐观,但也说不上危急。
趁夜转到了省里的医院,确诊后,决定手术。
那个晚上,他梦见自己被跪绑在一个小巷子的转角处,后背一直靠着冰凉的墙。
他想不通是什么将他禁锢在这里,直到清晨临醒时才记起来,那里是他和柳满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柳满,就是他画地为牢的所有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