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中汲了水,杨澔在树荫下挽了袖子正想擦身被云雷挡下,“这阴脉中的水你也敢用?”
“如何?”杨澔半路修道,寻常道法倒=倒是难不倒他,只若遇上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便有些抓瞎了。
云雷歪了头盯着他笑,不怀好意的样子,“阴脉啊。”
“嗯?”杨澔仍是不明白,阴脉怎么了?原来住在这里的商府众人不也是用这水吗?人家不也是好好的吗?
云雷眼珠子盯在了杨澔半解的腰带上,似笑非笑挑了眉,“阴脉流经之处女儿家个个貌美如花,那男儿若常年居于阴脉流经之处且与阴脉接触,也会渐渐被同化,肌肤细腻性子阴柔……”
他话未说完杨澔已是泼了桶中之水,“我说那上山求救那位跟个女扮男装的大小姐似的呢。”嘟囔完了又想到了什么,“既是有这般影响,那承天竟还想打这阴脉的主意?”
云雷哂笑,“他倒是想用阳脉。且不说这阳脉之少见比之阴脉不到十之一二,单论那阳脉中煞气便不是他一介魂魄所能消受。”阴脉也难寻,所以碰巧寻到这条阴脉,那承天自是不能放过了。
瞧着杨澔一脑门子的汗,云雷拾了水桶递给他,“商府周围人家俱已不在,你随便去别处打点水便罢了。”
杨澔接了水桶,“你自己小心点,我去去便回。”
“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事儿。”云雷不以为意,挥手催着杨澔快去。
待杨澔去后,百无聊赖的云雷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突然将眼睛盯上了那晚那间血气冲天的房间。不对劲,相当不对劲,按说那屋子不管之前是藏了什么,这接连两天在他们的拦截之下那屋子都不曾再住人。若说那日的血气是被他们惊走那东西留下的,这两日时间也该消散得差不多了,怎地这时节还有那般浓重的血光?透着木门都掩不住似的往外冲。
心念一动,云雷慢慢朝那间房间走了过去。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超度
杨澔不过是提了桶水的功夫,回来便不见了他的小师哥,喊了几声不见人影,一眼便瞧见了那间开着的房门。
由于木门大敞着,那屋里的血气几乎是浓重到肉眼可见的程度,一波波朝着门外涌出又在阳光下消散于无形。
杨澔不敢耽搁,拔腿便往里冲,皱了眉焦了心,就怕那小师哥在里面碰到什么东西一不留神再伤了自己。
一脚踏入门槛儿,血气像是见了肉的苍蝇般裹来,被杨澔猛地将灵气一释尽数击退。这门槛儿内外不过隔着一步的距离,外面烈日炎炎,再行一步却是阴森若冰。
屋内环视一圈,不见云雷,杨澔强行按捺下焦躁之感,细细搜寻起屋内的各个角落,终于在不起眼的墙角一张桌子下发现地板上被人搬开的石板。
黑黢黢的一个大洞,更为浓重的血光自下冒了上来,充斥着整间屋子。
一丝犹豫都不曾有,杨澔利落地顺着洞口显然是刚刚掘出的粗糙阶梯走了下去。
估摸着距离,大概是在地下约有四人高处,那粗糙阶梯到了尽头,之后便是一条弯曲隧道。混了泥土的腥气及浓郁血气的空气呛入鼻腔,生生欲呕。杨澔一边调息压住胃里的翻涌一边顺着那隧道快速向前奔跑。这地方诡异,若云雷真在此处,杨澔又怎能不着急?一刻见不到云雷杨澔便是一刻安不下心。
往前跑出一段距离,再往前似乎是一个较为宽敞的空间。
不待杨澔放慢速度,那头便传出声音。
“谁?!”一声厉喝带了十足的警戒,紧接着角落中迅速弹起一个身影双手并出剑指,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听着那个声音,杨澔松了口气,之后便是一股无名火起,这家伙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一个人往这么古怪的地方钻,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杨澔很想狠狠将这话吼到云雷脸上,却又怕吓着他,强自压下那股子火气,两步跨过去压下少年的手,“还能有谁?!”心里有气,这话便也说的有些冲。
云雷听出杨澔语气好像不太对,黑乎乎的地下暗室里又看不清对方的脸色,也不知他在闹什么别扭。“你怎么了?”试探性的问句带了点小心翼翼。
云雷看不清杨澔,杨澔却是将少年脸上的困惑和小心尽收眼底,终是不忍心,叹了口气握了他肩,“下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等我一起,别自己一个人冒险。”
这是怕自己有危险了?云雷先是一愣继而笑得甜,含了笑意的声音听在杨澔耳中带了点撒娇的意思,“知道啦!”
云雷拉了杨澔往1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角落里凑,杨澔便顺着他的力道靠过去,浓重到几乎实质化的血气自角落中冲出,猝不及防之下杨澔差点吐出来。
看着杨澔弯了腰撑住墙壁,云雷赶紧扶了他一把,“不舒服吗?”一边扶着人一边帮人顺着胸口,亮晶晶的关切眼神看得杨澔心中一荡,似乎那血气便也没有那般难以忍受了。
杨澔忍不住问:“这么重的血气,你不难受吗?”
云雷楞了一下,低下了头,“不难受,习惯了。”他曾经与血肉相伴了那么久,就算一开始会难受,后来不习惯又能怎样呢?
“你知道为什么不能点灯吗?一点了灯啊,那些碎肉啊白骨啊人头啊就看得可清楚了……我明明是天师,为什么救不了他们呢……我连自己都救不了……那便不看吧……可是……不看也闻得到那些腐肉的味道……”少年醉酒之后絮絮叨叨带了彻骨痛意的哭诉瞬间响彻杨澔的脑中。他是难受的吧,不是肉体上的难受,是更为痛苦的内心的翻搅。
为什么要问他!为什么要问他这个!为什么要让他去想起那些事情!
杨澔恨不能大嘴巴抽自己,又想要将少年揽入怀中闻言安抚。只是他什么都来不及付诸行动,云雷已经拉了他的衣袖,声音中带了点轻声诱哄,“你忍一忍,瞧这个。”
顺着少年的手指看过去,角落里黑黝黝的一个大球滚在那里,暗沉沉的不细看根本不会注意那东西。
被云雷拉着往角落里凑,那铜盆大的一个大球在杨澔眼中越发清晰起来。不甚规则的球形,粗糙凹凸的表面,暗到发黑的酱色,以及,这冲天血气的源头……
说实话杨澔是厌恶如此浓重的血气的,那总会使他想起少时的噩梦……
心神略有些恍惚……口鼻间覆上一只凉凉的手,清冷的味道充斥鼻尖隔绝了那晕人的血气……回过神,眼前便是一双毫不掩饰担忧的凤眸。
这孩子啊……心是真软……杨澔心中酸涩的厉害,明明那孩子是难过的,这个时候竟还不忘了照顾他。
定了定神,杨澔将捂住自己口鼻的那只手拉下攥在手中,细长指骨凉凉地硌在掌心,本就没什么暖意的手在这阴森暗道里更是凉得彻底。
对上云雷不解的眼神,杨澔微笑摇头,“我没事,不用管我。”他身手指向角落里的那一团,“你刚才便是在看这个?这是什么?”
说到了那个东西,云雷的脸色不太好看,皱了眉头语带厌恶,“血团。”
“什么?”杨澔一时没听明白。
云雷随手从自己衣摆上撕下一块衣料,在那一团上抹了一下回手递给杨澔。
杨澔接过,湖蓝色的缎子上一大块暗色的痕迹,浓郁得化不开。
拉了杨澔沿着通道往外走,随着那暗道到了尽头上头透下的光线映到了杨澔手中的缎子上。
直到出了那间屋子关了门,大太阳下浓重的血腥气自杨澔手中的缎子上散出,杨澔才知道云雷口中的“血团”是什么东西。
缎子被丢在地上,云雷随手泼了一捧水上去,暗色晕染开来,血水四溢。
“那一大团是血?”杨澔有些怔楞,“可是是怎么变成那样的?”血不是液体的状态?哪怕凝固也不会变成那样一团吧?何况那么大的一团是要多少血才能凝出来?怪不得那屋子中血气冲天的。
“邪门歪道。”云雷负手站在那一捧血水畔,乌黑眼珠盯着那血水看,“师父猜错了,那商府四十余口的气血承天一时是运化不了的。看来他是将这些气血都用了邪法封存了起来,那血团中封了人的生气,时日一长化作了怨气溢出,这才有了这冲天的血光。那承天果然够狠毒,一时用不了那么多的气血却还是杀了那么多人,妖魔都没有这么狠的!”
看着云雷又转身朝那间屋子而去,杨澔跟了上去,“还要做什么?”
云雷头未回,周身气压低地让人心头发紧,“那血团中封存这那么多的生气,冤死之人魂魄不能转生,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要超度他们吗?”杨澔拉住云雷,“在这等着,我去把那血团弄上来。”
“你不是闻了血气难受吗?”一点都不作伪的担忧。
杨澔揉了他头一把,“放心吧,我还不至于那般没用。”
云雷想了想将外袍褪下递了过去,“我身上灵力可保那些冤魂见了阳光不至于消散,且有这衣服的阻隔,那血气不至于冲的你难受。”
明白云雷的意思,杨澔接过那外袍道声“安心吧。”便进了那门。
不过片刻,杨澔用云雷的衣服将那团血团兜出,阳光下一大团黑色血块在蓝色的缎子上生生将那缎子映得阴气重重。
杨澔解了自己的外袍披在只着了中衣的云雷身上,问:“接下来如何?”处理这种歪门邪道他是真没经验。
云雷将目光放在院中那口八卦井上,“我得先解了这血团上的封印,这井中水可用。”如此这般叮嘱了一番,杨澔连连点头。
将那血团放于树荫下,云雷掐诀吟咒,口中清音一现,四下气场骤变。井中水声哗啦不断,随着手诀的变幻,那井中水盘旋蜿蜒而起,一大股水龙划过清亮弧线兜头浇散在那团血团之上。
血团受到冲击,并未四散,那股水龙冲过血团重新凝聚,只是从清亮透明变成殷红刺目,随即又掉头冲入井中。一来一往,源源不断水流从井口冲出经了那血团又掉头冲回,血团一点点消融,最终全部消失。
杨澔探身朝井口一看,整口井中的水都已是赤红色,井口漫着一层黑沉沉的怨气,聚而不散,烈日下那怨气在井口张牙舞爪地试探着不敢冲出。
手诀掐起,云雷杨澔两人分立井边,口中诵出道家的超度经文。便见那井口怨气渐渐退去暗沉,一个个凝结成形钻出井口于半空中冲着二人一拜便消散在阳光下。
那井中凝结出的虚影不论男女个个钟灵毓秀的好相貌,杨澔不由暗叹这阴脉果然养人,就是那些男子一个个扭腰摆身朝他们盈盈下拜看着有点别扭便是了。
越到后来,那凝出的虚影便不像前面之人秀美,再后来竟是什么狐狸兔子之类的都出来了,而那数量也远超了四十不止。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狸妖
青衣女子虚影凝于半空,不同于那些放下怨念去了轮回的冤魂,她一现身便朝旁边树荫飘去,借着遮挡避开了烈阳的灼烧,勉强稳住了身形。
最后一个冤魂超度完,云雷杨澔双双看向树荫下那抹半透明的虚影。
女子有些瑟缩,抱紧自己在树下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不愿进轮回?”云雷放柔了声调,缓缓踱近那女子。
女子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低头,嘤嘤地哭了起来,只是眼泪未落地便消失在了脸庞上。
云雷还待靠近,那女子惊慌地哀嚎了一声使劲往后缩。云雷停住脚步,“别怕,我不会伤你。”
“天师饶命!天师饶命!”那女子突然跪于地上疯狂叩头,“天师饶小女子一命!小女子并非不肯入轮回,小女子有心愿未了……”
虚影许是心情激荡,半透明的身影更是淡薄,立时便要消失似的。
云雷打出一道灵力注入那女子虚影之中,虚影便稳了许多,云雷虚抬手托起那女子,“你不必惊慌,我不伤你。”
女子一愣,继而狂喜,又跪了下去,“谢天师!谢天师!”
云雷侧身避开,“你有何心愿未了?”
女子却是不再多言,只不住叩头。
云雷皱眉,“你别再拜我了,你既不愿多言,我也不多问,只这轮回,该入便入吧,强行留于人间,与你也百害而无一利。”
女子伏在地上,身形颤抖得厉害,低垂着头云雷看不见她的脸,只听她哀声道:“天师您成全我,我并无害人之心,我只圆这一个心愿,随后我便走。求天师成全。”
“究竟何事?”看出云雷有不忍之心,杨澔紧着开口追问了一句。并非刻意为难,只在他们手中放走的这缕魂魄,若真行了伤天害理之事,与他们自己造孽又有何分别?
那女子缓缓站起,悠悠叹息,“天师非要问么?那便请这位天师近前,容小女子告知。”她指的,是云雷。
杨澔眉头一皱,便要拒绝,云雷在旁边拽了他一下,“你灵力消耗甚多,先去房中调息一会儿。”
超度大量冤魂化去如此多的戾气怨气,杨澔确实已经脸色有些发白,但他再如何不适也不可能放云雷一人靠近那冤魂,谁知她会不会耍诈?
才要说话,云雷已经附在他耳边到了一声:“放心。”
云雷自是知道杨澔在担心什么,但,若无十足把握,他也不可能容自己陷于险境。
云雷太过自信,杨澔有话也不能再说。罢,便信他。
只杨澔总得让云雷处于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放了心,转头深深看一眼那冤魂,自去寻了院子另一侧的树荫坐下调息。
女子看着云雷一步步走近,浑身透出悲哀之气,“天师放心,您救了我我又怎会害您。”
“你有话便说罢。”云雷在那女子身前三步停下。
女子又上前一步,垂了头,用极低的声音道:“小女子有一心悦之人,小女子只求再见他一面,求天师成全。”
这并非非分的要求,她作何这般忐忑?云雷眉毛皱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何只能说与我一人?”
女子苦笑摇头,“天师,他本也是修道之人,却因有着一半的妖族血统不容于道门。我只能说与天师,求天师帮我!”
云雷惊了一下,下意识便要掐诀。
那女子就地一跪,瑟瑟发抖,“天师恕罪!天师恕罪!小女子并非故意冒犯,实是我族特殊,天生便可看透其他妖族原形。冒然窥得天师真身,求天师恕罪。”
缓缓收回手,云雷看着那跪地的女子,脸色有些发青,“你怎知我一定会帮你?你道破我身份不怕我杀你灭口么?”
女子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只一径道:“天师恕罪,天师恕罪!只请天师等小女子见那人一面,到时天师要如何惩罚,小女子都不敢有怨言。”
“你起来吧。”
半晌,云雷悠悠开口。
那女子先是抬头悄悄窥视他的脸色,见他面上并无怒意,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心知自己这一把是赌对了。战战兢兢起了身,怯生生笑了一下,“我就知天师是好人,天师身上清气纯净,必不会滥杀无辜的。”这一笑,柔了眉眼,云雷这才发现,这女子看上去也不过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很是天真的模样。
瞧一眼女子身后两条长尾,云雷不动声色问:“你是何族?”
女子有些羞涩地回手遮了一下尾巴,笑道:“小女子是九尾狸妖一族,才俢出两条尾巴,小女子道行尚浅。”
听她言谈不像有心计的样子,想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妖,云雷便柔了眉眼,问道:“你那爱人是何名姓,我便帮你去寻,好叫你早入轮回。”
那女子低了头,小儿女情态展露,“他叫黎琴。”
虽然隐约猜到可能是黎琴,毕竟人妖混血的修道者甚少。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云雷还是暗叹了一声缘分其妙。联想起那晚在这里巧遇黎琴,联想起后来与杨澔推测的黎琴的不对劲之处,云雷心生不好的预感。却又不便多言,只盼并非自己想象那般,这小狸妖用情甚深,云雷总不愿看天真之人伤了心的。道:“放心,我与那黎琴相识,待此间事一了,我便带你去找他。”
那小狸妖先是一脸的惊讶,继而没心没肺笑了起来,一扫之前身上的浓重哀怨之气,“真的?天师你真好。天师我叫黎悦,天师可以叫我悦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