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年完本[古耽]—— by:竹下寺中一老翁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录入:06-08

早些年便跟着他们经营肃州的旧臣面色都有些不豫,轩辕晦更是凤眼一寒,干脆起身步下台阶相迎,“扰你歇息,是我之过。”
对那些不屑脸色赵诩倒是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往轩辕晦那边走,“怎么今日叫我过来?”
轩辕晦执了他手,并肩在罗汉榻上坐下,“局势纷乱,我也分不清、辨不明,也就无从着手了。心里实在没底,喊你过来参详参详。当然,顺便引见几个人给你认识。”
赵诩本想调笑他几句,可想到有这么多人在场,顾及他的面子也便忍了,只端方道:“全凭王爷吩咐。”
“如今之势,你也知道,”轩辕晦给他斟茶,“朝廷已尽数归于邓氏之手,加上义军,正好和我肃州成鼎足之势。听闻义军已攻破太原城,一路上响应者甚众,你说我们可要与之联络?”
“王爷以为呢?”赵诩并不作答。
方才有人曾问过此问,当时轩辕晦没好气道:“什么都来问我,要你作甚?”
一时间众人便有些忐忑,不知是否轩辕晦会给王妃没脸。
“恩,此事麻烦便麻烦在,其一,若是收编他们,这些草莽之众是否甘心为我所驱使,且他们到底能有多少战力,其二,我看这些义军首领,早已经不满足于寻常的荣华富贵,生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心思,就算是我们想收编他们,人家怕还不愿意屈就,其三,如果我们公开勾结乱党,朝廷追究下去,又是本王的罪过了。”
见赵诩依旧抱着暖炉不答话,轩辕晦撇撇嘴角,“说起来,本王这个肃王刚被废黜,如今也不过是个庶人,和这些义军一样是乱臣贼子,倒也谈不上谁比谁更高贵些。”
就算是做了这么久的诸侯王,轩辕晦仍有些笑骂由心、谈笑无忌,这牢骚发的倒也可爱,赵诩忍不住笑道:“我看呐,邓党这阵子当真乱了手脚,义军之事,说难也难,说容易,解决起来也着实容易得很。”
“哦?”
赵诩抿了口茶,“除去为首的几个主犯,其余尽数赦免,凡三道灾民,免去两年赋税。然后再悬赏主犯人口,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过几日便会有人带着人头过来领赏,何须剿灭?”
确实,虽说近些年朝廷办事是一件不如一件,但到底也谈不上是什么桀纣之君,也不曾拿万人的枯骨去骄奢淫逸。义军中的大多数人,均是因饥荒走投无路,又加上一时的义愤,才铤而走险,他们不是亡命之徒,若是给他们机会安居乐业,他们何尝愿意跌沛流离、四处作战?
轩辕晦蹙眉,“只是目前关于义军头子的消息,咱们也知之甚少,万一那人就是个不世出的英雄,一呼百应,万人影从,又该如何?”
赵诩微微一笑,“王爷莫急,方才我所说,乃是站在朝廷的立场上,如今一来我们也只是藩王乱党,并非朝廷,对付义军本就轮不到我们;二来朝廷已急吼吼地下旨清剿了,招安一途已然行不通。问题的症结,并不在如何对付义军,而在于为何邓党如此心急,又缘何如此失了分寸。看透这两点,也就有章法可循了。”
“所以王妃的意思是,”沈觅接口道,“以不变应万变?”
赵诩却未回答他,而是对下首一人点头道:“我观这位将军,仿佛有话要说?”
轩辕晦顺着看过去,笑了笑,“这位乃是原先安西都护府的宁化将军窦立。”
窦立起身,赵诩这才发觉此人身长八尺,几乎和轩辕晦一般高矮,剑眉鹰目,目光如炬,显得颇为不凡。他坐在轩辕晦赐刀那人的身侧,应也是魏王旧部无疑。
“回禀王妃,末将不才,来投途中顺道命人探访了,因此对那义军首领知晓一二。那人名叫张仁宝,原本是关内道看守良仓的一名小吏,许是怜悯灾民饥馁,便私自开仓赈济,后来又见朝廷无心救灾,反而大肆宣扬符谶之事,他一气之下,干脆便挂冠求去,又一路搜罗灾民,便慢慢成了气候。”
“听着像是个扶倾济弱的仗义豪侠。”沈觅捋着胡须,老神在在。
“窦将军倒是有心,”轩辕晦笑了笑,又转头看赵诩,“可想起沛公之事乎?”
赵诩看向窦立身侧那人,“王爷说要为我引见几个人杰,方才已见了窦将军,果然是人中龙凤,不知坐在他身旁那位……”
不待轩辕晦介绍,那人便起身道:“在下章天问,原乃魏王麾下文书,见过王妃。”
赵诩盯着他看了许久,忽而缓缓道:“你与博陵崔氏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过度章

第68章

赵诩盯着他看了许久,忽而缓缓道:“你与博陵崔氏是什么关系?”
他终于记起此人,彼时还在太学时,有日崔府办了曲水流觞,邀众人前去清谈,当时此人便在崔静笏叔父身后站着,似是个得力的清客。
那章天问抚掌大笑:“难怪长宁公子说王妃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彼时我还不信,今日看来,传言非虚。”
沈觅等人早已变了面色,崔静笏娶的孝惠公主是邓太后唯一的亲生骨肉,博陵崔氏俨然便是最铁杆的邓党,此人既与博陵崔氏有旧,却来投了肃州,又是何居心?
轩辕晦与赵诩对视一眼,崔静笏与孝恵名为夫妻,实际上却连陌路人都不如。
孝惠公主不仅明目张胆地红杏出墙,更冒险怀上邓惊雷的骨肉,这对任一个男子都是奇耻大辱,何况是目下无尘的崔静笏?崔静笏刚与孝恵成亲时,他们还隐隐担忧,怕崔静笏如赵诩对轩辕晦一般彻底效忠邓党,可章天问人已在这里,是否说明崔静笏已有了决?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希?br /> 安排章天问先投魏王,再来肃州,是时势造的巧合,还是轩辕晥的殒身也在崔静笏的谋算之中?
赵诩默不作声,轩辕晦却笑吟吟道:“驸马与公主可好?本王对驸马亦是神交已久,奈何因缘际会却是从未见过,章将军近来可曾见过驸马?”
“王爷糊涂了,”沈觅已然会意,“章将军七年前便投了魏王,如何能在近来见过驸马?”
章天问却坦荡道:“从前投魏王,是听了家主的吩咐,现在来投肃州,却是因听闻肃王不拘一格延揽人才,我才毛遂自荐。自从去了魏王府,我便不曾面见过驸马。”
这便是说他来投肃州,亦是崔静笏默认的了。
轩辕晦勾起嘴角,低声在赵诩耳边道:“你可知我为何要赠刀予他?”
他温热的唇贴着耳廓,赵诩眯着眼,“我还以为王爷买了百八十把刀,逢人便送呢。”
“哈哈……”轩辕晦低笑道,“哪里的事,我赠刀给他是因为他带着三千余人行军,路遇三万多府军伏击,他竟能全胜而退。”
“真英雄也,”他二人如今这姿势,说是耳鬓厮磨都不为过,新来投的诸人神情均有些变化,有些别过头去,有些更干脆地面露鄙夷,赵诩也不以为意,淡淡道:“这崔静笏……向来是个捉摸不透的,但想来此时定不会与我们作对,和他相关的人如何用,王爷心中有数便好,只是这义军一事,还请王爷千万慎重。”
轩辕晦蹙眉看他,忽而笑了,“你又知道我怎么想的了?”
赵诩向后靠了靠,摇头道:“王爷城府深似海,我哪里晓得?只觉得王爷怕是又想借这张仁宝做那杀人的刀了。”
“王妃总不是生了惜才之心吧?窦立固然不会诳咱们,可你又怎知那张仁宝不是个包藏祸心的欺世盗名之辈?”轩辕晦压低声音,“更何况,这张仁宝本王自有打算,不是借刀杀人,王妃尽可放心。”
想起上次以白虎除去轩辕晥一事,赵诩愈发不能放心,“事前最好和我说声,我年纪渐长,又没见过什么世面,王爷的惊喜怕是再受不住。”
轩辕晦却是呵呵一笑,眉宇间是说不出的阴沉,“不瞒你说,那日离肃州还剩十几里路时就有人来报,说你已被他逼着跪了两个时辰,快坚持不住了。我本来还想着到底是同胞兄弟,只要他不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也不会与他为难,奈何他竟如此折辱于你,那岂不是等于折辱我?我岂能容他?那白虎本就是一对母子,我一直豢养着没舍得杀,想着或许哪日能用在邓演或是邓翔身上,恰巧轩辕晥自寻死路,我也就顺水推舟了。”
赵诩愣了愣,垂下眼睑,缓缓道:“兄弟相残到底有损阴德,也罢,若是有什么业果,我与你一块担着就是。”
他们二人在台上嘀嘀咕咕半天,旧臣还好,新人均有些不耐烦,最终还是于河开腔道:“属下愚钝,王爷究竟有何成算,还请示下。”
轩辕晦与赵诩对视一眼,赵诩最终挫败地点了点头,轩辕晦才笑着摊手,“即是义军,那不论剿灭还是招安,均是朝廷之事,我肃州便不插手了。”
难免有些激进之人议论纷纷,轩辕晦向沈觅使个眼色,后者连忙道:“王爷既有定论,咱们也无需多言,不如就趁王爷王妃都在,将几个职缺都定下来?”
几人还在诧异,为何定下职缺还需要王妃在场,结果当文书拟好,轩辕晦以朱砂批了,又交到赵诩手中。
赵诩在众人变幻莫测的目光中从袖中取出肃王的私印盖了,面不改色地对轩辕晦道:“恭喜王爷揽得贤才。”
轩辕晦察觉众人神色,笑道:“本王这个肃王不是被朝廷废了么?原先的印绶尽数作废,新的还未成,只好用私印将就着了,横竖日后诸位的职司也会更替,到那时,本王再以新印换上。”
见时辰不早,轩辕晦又道:“诸公均是风尘仆仆,本王也不再留,明日再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说罢便与赵诩一道走了,徒留众人看着他们相携的背影发呆。
沈觅心中叹息,忙招呼道:“几位若是不忙,不如到寒舍一聚,用些水酒?”
肃王夫夫二人却并未回秾李楼,而是由地道而下。
“看来王爷又有准备,”赵诩冷哼一声,“想一出是一出,迟早我被你吓死。”
轩辕晦对他眨眨眼,笑得要多惹人嫌便有多惹人嫌,“十九郎放心,小生虽是个军头,可也是粗中有细,必不会坏了十九郎的大事。”
赵诩无奈地摇摇头,见他满面得意,绷不住跟着笑了笑。
地道烛影摇曳,颇有几分阴森之感,二人并肩而行,却也不觉得可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鬼心眼比较多 大家不要担心他吃亏
第69章

一进地牢,就见枳棘斜靠着软榻,整个人都窝在厚厚的皮裘之中,面上有种病态的苍白,有个侍女正轻轻为他捶肩。
轩辕晦笑道:“先生真是好兴致,如此舒坦,小王都艳羡了。”
“先生近来身子还是不爽利么?”赵诩则关切道。
枳棘无神的双眼似是向他瞥了过来,“多谢王妃关心,废人尚有一口气。”
每次他自称废人,均说明他心情不错,轩辕晦笑笑,“让他出来罢。”
枳棘点头,便有黑衣武士打开一间石室门,从里面踱出一人,只见他龙行虎步、器宇不凡,一看便是能成大事之人。
“小的见过王爷,王妃。”他拱手见礼,不卑不亢。
赵诩蹙眉,“他是?”
那人并不妄自做答,而是看向轩辕晦与枳棘的方向,见轩辕晦徐徐点头才答道:“小人张仁宝,五原人氏,年三十二,现为义军大首领。”
赵诩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轩辕晦:“你这法子着实太冒险了些,你怎知他没有父母妻子,至交好友?哪怕他们只随意谈天说地,说起只有几人知晓的往事,他要是不知,瞬间不就露馅了?”
枳棘不悦道:“王妃可是信不过我?”
赵诩自知失言,讪讪一笑,又听枳棘道:“这张仁宝乃是个孤儿,又未曾娶妻,自灾荒后,从前做小吏时的同僚也尽数离散。义军起兵时,我便已安插了人手在他左近,对其生活习性乃至义军秘辛均知之甚详。不瞒王妃,此人之前便在张仁宝身边伺候了一月之久,寻常人要发现差异,何谈容易。”
“倒是我过于谨慎了,”赵诩想了想,“那真的张仁宝王爷预备如何处理?”
轩辕晦蹙眉,“此事我也犹疑不决,若是将他杀了,可到底是个英雄好汉,我有些下不了手,若是留活口,我又担心节外生枝……”
“不如将此人留给我处理可好?”赵诩斟酌道,“我总觉得此人留下,怕还有用。”
轩辕晦本就没打定主意,他既如此说了,也懒得再去细思,便直接允了。
二人拜别了枳棘,回到秾李楼,就见赵诙在门口转悠,满面焦急。
“怎么了?毛毛糙糙的。”赵诩皱眉。
赵诙赶紧上前一步,“十九哥,前些日子沈大人让我彻查账簿,结果却发现几处数目不对。”
“哦?”赵诩侧过头,“是肃州的,还是雅鲁克的,还是京城的?”
自从一切步上正轨,赵诩也不像刚来肃州那般钻进钱眼子里,加上后来朝局动荡,更无心思再去亲力亲为,想不到这么一疏忽,竟还是出了岔子。
轩辕晦对赵诙向来客气,见他数九寒天还在门口久候,过意不去道:“赵十九你自己穿的厚实,也不管你弟弟死活,若是冻出个好歹来,人家怕是要在背后编排我苛待小舅子。”
他讲话不着调,赵诙也是领教过的,半开玩笑道:“肃王信重王妃天下皆知,我也跟着鸡犬升天,哪里会被苛待?”
守宁早已将堂内茶水备好,几人进去坐定,赵诙将账簿的摹本取出,奉到二人面前。
“怎么?是税银的问题?”赵诩随手翻了翻,便放到一边。
赵诙不由诧异,“堂兄还未看,怎么就知道了?”
轩辕晦咽了口茶,“别说这小小肃州,放眼九州,又有几人比你堂兄聪明?这些人想在他面前玩心眼,未免太过托大。”
“那王爷你也猜猜?”赵诩听了这恭维也很受用,挑眉笑道。
轩辕晦告饶道:“你也知我历来不问庶务,只问军事,这钱粮之事,怕还不如守宁知道的多,要是说的不对,那岂不是在小舅子面前现眼了。”
赵诩斜他一眼,“王爷哪里的话,这里也无外人,不妨一猜,就算猜错了,也能博君一笑,给咱们添点乐子。”
“嗯……”轩辕晦沉吟一二,问赵诙,“缺了多少?”
“一万二千金。”
轩辕晦点着自己的手指算着,赵诩在旁边笑,对赵诙道:“王爷自小不善算学,如今算是难住了。”
说罢,也不在为难他,径自道:“肃州约八万户,四十余万丁,先前朝廷对我肃州是十税一,那便差不多是每年六石一丁的税率,一年肃州便要纳二百四十万石的税,约合四万八千金……”
轩辕晦立时反应过来,“少了约三成的税银,那便是说……我们八月与朝廷闹翻,之后便再未缴纳过税负,而如今咱们少的正好便是八月到十一月这四个月的税赋!”
“王爷不仅冰肌玉肤,还冰雪聪明。”赵诩调笑。
轩辕晦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难怪我朝最为心慈手软的仁宗都曾当众活剐了两个贪墨的污吏,这还在肃州,他们就能贪了数月的税银,若是做了京官,岂不是能将国库的银子败得干干净净?他们真的以为这肃州是本王一个人的肃州不成?”
他虽是在笑,那双蓝眸里却不见半点温度,让一旁的赵诙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肃州是本王的,可也是四十余万黎民的,他们当真以为这税银收上来都被本王一人享用了?百姓缴纳税赋,难道真的是因为敬爱本王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发自内心地想要供养本王?当然不是,他们缴纳税赋是要战乱时,有朝廷的兵马护佑他们免遭外族戕害;是要天灾之时,有朝廷的官吏去治水修堤、赈灾施粮,让他们不致饿死道旁;是要遇到不公之时,有人出来主持公道,让他们不致含冤负屈,死不瞑目。他们今天贪的哪里是四个月的税银,他们贪的是四十万的民心,毁掉的是我肃州这五年辛辛苦苦营建的基业!”
“王爷预备如何处理?”赵诩不急不缓道。
轩辕晦冷笑:“这件事情定要严查到底,绝不姑息!叫沈觅过来,这些日子他也惫懒了,这么大的事情竟也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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