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见过王妃。”
沈觅刚要行礼,就被赵诩打断了,“你已有阵子未过来了,怎么,他们到底忍不住了,让你来探我的口风?”
他侧着脸,眼角微微挑起,倒有些微醺之态,沈觅见案旁有一酒盏,便不知赵诩方才是小酒怡情还是借酒浇愁了。
沈觅迟疑了下,决定单刀直入,“眼看着咱们离起兵也是不远,不知扬光兄想身居何位,下官也好提早造册安排。”
他这话说的巧妙?5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皇且员碜窒喑疲辉儆猛蹂鸷牛亲猿葡鹿伲⒁庹在脊傥欢ㄔ谧约褐希扔刑教猓钟行е抑椋萌颂渺偬约啊?br /> 赵诩瞥他眼,勾唇笑笑,“我还未与王爷商量,既然沈大人思虑周全,先我一步想到此事,不如便请沈大人辛劳一趟,直接去问王爷,让他定夺便是了,诩无有不从。”
沈觅细细留意他神情,一派洒脱淡然,不见喜意,却也不见伤悲。
肃王大婚之时,他品秩不够,并未亲眼得见,可后来听闻旁人描述,说彼时肃王妃亦是这般无悲无喜,泰然自若。
他神游当场,赵诩却也不急,径自摹着碑文,“德秀时哲,望高世族。灼灼独明,亭亭孤……”
这是荥阳郑氏先祖所书《郑文公碑》,或许传言不虚,士族真的要大举来投了……
“还不去找王爷?”赵诩轻声问道。
沈觅这才如梦初醒般退了出去。
第73章
沈觅浑浑噩噩地从赵诩那边出来,又往倾盖堂去。
方才赵诩的意思,他虽明白,可又有些糊涂——肃王妃仿佛是赞成和离的,可又不愿自己揭了这窗户纸,还是要王爷摆个态度。
赵诩此人,看起来性情温和,实则却坚毅果决,在和离之事上如此拖泥带水,实是一反常态。
至于肃王……肃王本是个跳脱的性子,自先帝去后消沉了一段时间,好在后来常年练兵,又有王妃在一旁襄助,又重成了个大度恢廓的爽朗男儿。
肃王妃缄口不言,兴许从肃王那里能得个准信,好安定人心。
“微臣参见殿下。”待肃王议事完毕,帐中诸人纷纷告退后,沈觅才出声行礼。
轩辕晦挑眉,“怎么今日长史如此见外?直接进来就是,你我之间不需讲究这许多礼数。”
沈觅笑笑,在他下首坐了,斟酌道:“不瞒王爷,最近有一事惹得肃州上下议论纷纷,还请王爷为大局故,尽快拿个章程出来,否则我怕人心涣散,坏了大事。”
“人心涣散?至今肃州经了多少雷霆风雨,都还岿然不动,本王倒是不知还有什么能让肃州上下全都为之涣散。”
“昨日荥阳郑氏的两名公子来投,听闻再过几日裴氏的三公子也要到了,他们的位置,王爷可想好了?”
轩辕晦抿了口茶,“王妃怎么说?既是士族,别驾以下,他看着循例给便是了。”
沈觅为难道:“这些人都还好说,只是……”
“嗯?”
“王妃自己该如何封,还请王爷示下。”沈觅起身,恭谨得挑不出半点错处。
轩辕晦一愣,“王妃怎么封……”
他突然蓝眸一寒,“是你自己要问的,还是别人让你来问的?”
沈觅头皮发麻,“肃州上下均想知晓。”
轩辕晦剑眉一横,“王妃呢?他又是个什么意思?”
“方才我已请示过王妃,王妃说全凭王爷做主。”
轩辕晦点点头,“你先出去罢,本王自有主张。”
沈觅迟疑了一刹,见轩辕晦神色如常,心里反而一突,赶紧告退出去了。
待他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处,轩辕晦才猛然将桌上物什全部掀倒,自己缓步踱到窗边,努力压制下心里的狂躁不安。
腕上的菩提被摩挲得发亮,中间赵诩给的那颗夜明珠更是熠熠生辉,轩辕晦转着念珠,不仅未能平心宁神,心中波澜反而愈加汹涌。
这些日子他刻意回避之事,终于还是血淋淋地摊开在面前,逼着他应对。
他惯了有赵诩在他身边并肩作战,时日久了,竟忘了赵诩与他,本也不是同路人。
赵诩,到底不姓轩辕。
月上中天,见轩辕晦还未回秾李楼歇息,赵诩便传了守宁来问。
守宁如实回报,“沈大人求见后,王爷便再未出书斋。”
赵诩蹙眉,“王爷可用晚膳了?”
“送是送进去了,却不知王爷……”
赵诩叹息,“也罢,随他去吧。”
第二日卯时刚过,连同赵诩在内,肃州但凡能说得上话的官吏,均接到肃王钧旨——即刻前往倾盖堂议事。
众人不敢耽搁,纷纷纵马的纵马,乘车的乘车,不到卯时三刻,竟到了个七七八八。
肃王夫夫都还未到,沈觅穆然肃立在最前首,其余人等文武分列,两两对望,心中均是忐忑。
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赵诩一身冠服,从后院款步而出,白苏搬来张凭几,放置在肃王座下半阶,赵诩也不客气,径自坐了,闭目养神。
他来之后,整个倾盖堂一片死寂,针落可闻,众人又想看他神情,可又担心僭越,便只好憋着气,个个泥塑般呆立着,场景竟有几分滑稽。
于是赵诩便笑出了声,清朗笑声砸在这片沉寂里,也硬生生地砸在每个人心里。
所有人都知晓,兴许过了今日,肃州的天便要变了。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有何乐事,不妨也让本王笑笑?”
轩辕晦大步走进,玄色大氅拖曳在暗色砖上,冷凝而又沉郁。
“参见王爷。”赵诩率先起身行礼,其余人才如梦初醒般跟着动作。
轩辕晦从赵诩身侧走过,手指轻轻点了点他肩,“都免礼罢。”
人人都垂首不语,从轩辕晦的方向看过去,根本看不见众人的脸,只能看见各色冠帽和或乌黑或花白的发髻。
轩辕晦看了守宁一眼,守宁领命,高声颂道:“颍川赵诩,道冠簪缨,谋猷允协,特进为……”
轩辕晦目光一直黏在赵诩身上,他并未看他的神色,反而去看他手,赵诩其人喜怒不形于色,可既然是人,则必然有些自己都未留意的习惯细节。譬如此时,赵诩的手掌轻轻贴在扶手上,看似随意,可每一寸肌理都僵硬无比。
“特进为司徒,掌民生吏治及军国支计。”
这便几近于宰相了,当下肃州正处于跌宕变化之时,轩辕晦只封实职,不授虚衔,司徒与沈觅的长史一般,已然是肃王麾下可以得到的最高官位。
赵诩的手按在扶手上,青筋微微凸起,轩辕晦蓝瞳微微一缩,示意守宁继续颁第二道旨意。
“肃王妃赵诩……”
话音未落,众人精神便为之一振,心道赵十九卧薪尝胆这么些年,总算得到解脱的旨意了么!
赵诩缓缓起身,跪伏在地,等着接这两道旨意。
“系出高闳,雍肃端良,谦恭有度,赏和田玉龙凤纹碗一对,翡翠同心扣一对,万里江山图一卷,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见本王不拜……”
如果说方才是针落可闻,现下便是微风徐来,都震耳欲聋一般。
“都说了不名、不趋、不拜,你这又是做什么?”
赵诩还愣在地上,轩辕晦的声音已到耳边,一抬眼就见他眉眼含笑,一副奸计得逞之状。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王妃你说可是这个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王爷为什么不愿意离婚 因为他们离婚了 我怎么往下写……
还不算传统意义上的he 别高兴的太早
第74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王妃你说可是这个理?”
任谁都没有想到,本来极其简单的一桩事情,轩辕晦竟折腾得如此复杂。
沈觅心中长叹一声,看来肃王是想鱼与熊掌都想兼得,江山与美人都在我手了。
转眼这个烫手山芋又被扔还给赵诩,若是他领旨,那么就算能够担任司徒一职,也还脱不去王妃的身份,更加坐实后宅妻眷这般的身份,若是不领旨,不仅给轩辕晦难堪,更……
到那时,正妃之位空悬,其余人更会劝轩辕晦广纳后宫,他们之间便更无可能。
轩辕晦此人,聪明时堪称一点就透,可偏偏在这“情”事上却糊涂的很,即使到了如今,赵诩还是不能辨别,轩辕晦是真的对己有情,还是单纯想利用自己制衡士族,亦或是对五六年风雨的眷恋不舍……他本就剪不断理还乱,更拿不起放不下,却被逼到这个关口。
“王妃,还不接旨?”守宁在一旁低声提醒。
赵诩缓缓抬头,轩辕晦也正看着他。
几百号人都在等着,他们却不紧不慢地彼此凝视,如同初见。
不知何时起,轩辕晦的蓝眸已不再如同青空澄澈,反而似休屠泽般深不见底,唯一不变的,大抵是其中尚能映出自己的脸孔。
此刻那张凛冽面孔上满是提防猜疑,对比轩辕晦眼中的热切期盼,显得无比面目可憎。
他看着轩辕晦的雀跃慢慢沉寂下去,神色竟有些颓败。
“臣接旨。”
还来不及细想,赵诩便已脱口而出,随即便在心中将自己痛骂一顿——小孩儿长成了,早已不复当年娇憨天真,简直满腹坏水,恐怕方才便是做出楚楚可怜之态,引得自己就范。
偏偏自己还就吃这一套,一时意乱情迷,转眼覆水难收。
“王爷,这万万不可啊!”
不知是哪个腐儒忽然发难,轩辕晦并未管他,而是将赵诩一把托起来,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展颜一笑,“哦?何处不可?又为何不可?”
“肃王妃乃是男妻,自是不可再出仕,此为其一;其二,赵司徒既已是命官,那么则不可为他人之妻,”那腐儒指天画地,义愤填膺,“臣请王爷三思,切莫坏了祖宗的体统规矩,寒了群臣士子的心,更沦为天下笑柄啊,王爷!”
此人赵诩识得,仿佛是白日社的清客,想想先帝也是可怜,天下愿意不依附邓氏而效忠正朔的人太少,以至于但凡忠心,白日社什么人都收,结果搞得良莠不齐。
“你们的意思是,要么让王妃辞官,要么让本王休妻?”轩辕晦眉毛一挑。
那腐儒竟还梗着脖子,“不错,下官正是此意。”
轩辕晦冷笑道:“先帝谕令,肃州之事,本王尽可自专,本王倒是不知,怎么本王家事也轮得到你们一个个来指手画脚,若是当真如此忧心国事,便去协助司空,做个堰首罢。”
“王爷,老臣忠心为国,却被王爷如此……”那腐儒还待发作,就听轩辕晦道,“沈觅,你怎么看?”
沈觅本欲和其他人一道,做个傀儡偶人,想不到却被点出来,真是流年不利,便只好硬着头皮道:“回王爷的话,此乃王爷家事,下官不敢多言。”
他撇清干系,轩辕晦也不意外,瞥他眼,自顾自道:“古人常说‘法若有弊,不可不变’,又有人道‘事过境迁,变法宜矣’,以本王拙见,纵使是祖宗传下的法度,兴许就当时而言可谓尽善尽美,可到底也过去百年之久,恐怕也不太合时宜了吧?今日,总之群臣都在,不如本王便在肃州先废些规矩……赵司徒,本王口述,你来拟旨。”
赵诩愣了愣,才惊觉自己便是那倒霉的赵司徒,赶紧起身接过一旁守宁递来的纸笔。
“其一,我肃州能有今日富庶,除去屯垦外,尽赖商道,从此后,商贾之子亦可入仕,只是不得在本乡本县本州中为官,更不可在涉及租赋银钱的衙门任职。”
“其二……”轩辕晦淡淡扫了眼阶下众人的神色,见已有不少人露愤愤之色,心知凡事不可过于操切,便只道,“男子为人、妻妾者,皆可务农、经商、为工匠,为正妻者,若有功名,亦可入仕。”
赵诩下笔如飞,转瞬便将他这些口述之言换成冠冕堂皇、文采卓然的语句,洋洋洒洒地落在绢纸上。
轩辕晦直接凑过去看,笑道:“挥毫泼墨,一气呵成,本王未见文思敏捷如赵司徒者!”
“王爷谬赞了。”赵诩微微低头。
他二人互相恭维,群臣心中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肃州旧臣如沈觅,由于这些年早已清楚王妃对肃王的影响力,故而并未感到多么震惊,反而有种“早该如此”的先知先觉感。
士族世家其实对于赵诩是否是王妃并不关心,司徒之位已然位高权重,而王妃的封号并未被褫夺,证明赵诩实际上还是肃王之下第一人,他的举足轻重,对在肃州尚无根基的士族而言,无疑是多一层保障。
最难以接受的,主要是两拨人,一是先帝留给赵诩的白日社众人,他们资历最老,历来自诩轩辕氏的心腹,对轩辕晦自己培植起来的肃州群臣已有些忌惮,见如此多的士族精英万里来投,心中更觉危机;二便是由轩辕晥处接收的势力。
无论是肃州旧臣,还是士族士子,他们背后其实都站着赵诩。
是赵诩献计轩辕晦,与他一道苦心经营,锻造出这么一批知晓民情,长于理政的能吏。
是赵诩修书联络,更亲自出山,才使几大世家下定决心。
于情于理,赵诩都会更加偏袒士族与肃州旧臣,肃王若是对赵诩言听计从,那么他们这些人的出路又在哪里呢?
这么想着,这些人看着阶上言笑晏晏的肃王夫夫便已觉得刺眼,投向赵诩的目光都如同浸了霜、渗了毒。
赵诩淡淡地扫他们一眼,便又悠悠地笑了起来。
不自量力。
作者有话要说: 堰首就是修水利的苦活
这章开撕 下章表白(不甜)
王爷情商低 别指望一次搞定
其实王妃最大的问题是 军权少了 肃州旧臣和士族都没军权
第75章
众人散罢,沈觅本想说些什么,却被轩辕晦挥退,守宁大气不敢出一声,识时务地将门从外阖上,连同所有仆从后退十步。
偌大的倾盖堂正堂里,只有他二人并肩坐着,身影映在玄黑地砖上,显得格外冷寂。
二人并未开口,似乎都已沉浸在共同的往事,或是自己的心事里。
一只乌鹊仓皇飞过,啼声喑哑悲怆,让这陇右残阳显得格外凄切。
赵诩如梦方醒,抬头看轩辕晦,“王爷没什么想说的么?”
轩辕晦也抬头看他,他们二人面上都殊无笑意。
一人黑眸淡漠,不见半点温存。
一人蓝眸闪烁,仿佛心存愧意。
“王爷到底是天家子孙,”赵诩最终还是喟叹道,“我曾以为我瞒的不错,可如今看来,却是我托大了。”
轩辕晦嘴唇嗫嚅了下,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诩侧头看他,眼神凌厉,“我心悦王爷之事,王爷是何时知晓的?”
轩辕晦周身一震,却还是老实道:“你将回纥铁骑的兵符给我之时,我便已有所悟,只是不能确认,直到这几日,我才真正……”
“哦,是么……”赵诩沉默片刻,手指轻叩案几。
若赵诩对他无意,此时正是脱身的最好时机,绝不会瞻前顾后,只会恨不得做王妃的这段被人抹去,再不准旁人提起。
可赵诩却隐隐有恋栈之意,以他辅佐肃王的资历功勋,位极人臣指日可待,岂不远好过做后院里的肃王妃?
而他恋的若不是权位利禄,那又能是什么呢?
只能是肃王本人了……
“在你我之间,枳棘从来中立,故而我不知你先前联络士族,你应也不知我部署动作,”轩辕晦眼中有些迷茫,“实话告诉你,我已在宫中埋下了钉子,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取赵贵妃性命……”
赵诩看着指尖,“她生了个公主,不是么?”
“古有狸猫换太子,邓党的胆子怕还更大些,想来要不了几日,咱们的圣上便会大赦天下,庆贺后继有人了。”轩辕晦冷笑,“到那时,你以为轩辕昕还能苟延残喘几日?”
赵诩皱眉,“义军还未剿灭,他们连这一刻都等不得了?”
“我也曾想过从皇兄手中得位,可如今形势看来,已绝无可能,如今轩辕昕轩辕晥死的死、病的病,义军又不过散兵游勇,再无人能与邓党及我肃州成鼎立之势,一场恶战迫在眉睫……”轩辕晦深吸一口气,“我知我卑鄙,可这要紧关头,我身侧必须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