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有涯完本[古耽]—— by:云镜

作者:云镜  录入:06-08

林长照没跟着起哄,倒是开心了许多,微笑着看向李瑛,等他回答。
孟时涯提了茶壶,给他空了的水杯添上茶水,这才转头瞧着李瑛,嘴角含笑,且看他窘迫模样。
上元节灯会上,李瑛与赵姑娘是见过的,之后周泰平等人也问过李瑛的想法。那时李瑛就知道,其实这位赵姑娘自幼多病不是娇生惯养的病,而是天生带来的孱弱,不少大夫都说过她活得不能长久。这话是赵姑娘怕耽误了邺安四公子之一的青年才俊,特意告诉李瑛的。李瑛却坚定了心意要娶她。
李瑛对她是动了几分真心的,否则便不会是这般满足又羞涩的心境。
“夫人她当然是格外光彩照人,我心里也是感激上苍的。”
“哎呀,羡慕得紧呐!真是恨不得也赶快成家!”
“就是就是……”
早早成了亲,妻子又有了身孕的徐绍自然也受到了在座学子的关照,被狠狠灌了一通酒,若非孟时涯替他挡了几杯,只怕已经醉倒了。
林长照一口酒没喝,学子们瞧他脸色不好,怕他生着病强撑,就没勉强他。
孟时涯为李瑛此生的机遇感慨万分,替他成家而高兴,不觉多喝了几杯,又帮徐绍挡了酒,纵使酒量不差,也有了几分醉意。
偏偏酒席到一半时,荻秋得了李府管家准许,匆匆忙忙跑过来,又是喜又是忧地来到孟时涯身边,急得团团转,一时竟不知该跟徐绍,还是跟孟时涯先说明来由。
“姑爷,啊不,少爷!哎呀!怎么都喝醉了——那,那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
“孟府有什么事吗?”林长照抓着他胳膊叫他慢些说话。
荻秋脸上分明带着几分喜色:“——表小姐要生了啊!”
“什么?!”
满座皆惊,随后纷纷拍手大笑,感叹今晚真是好事成双,这边儿的成了家,那边儿的就有了孩子!
徐绍可就慌了。他本以为孩子要过几日才生,怎么今儿个就要来了?!
孟时涯闻声终于清醒些,晃悠悠起身,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来:“嬷嬷就在徐府住,她能看着解语,徐绍你别慌。你跟荻秋回去瞧瞧。产婆已经请过去了是不是?”
荻秋连连点头。
孟时涯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好!回头赏你!有产婆在,那便无妨了!你送姑爷回去,然后再去孟府多叫几个丫头去徐府候着。我这就回去,顺便路上请大夫,等解语生了,也好叫大夫给她诊脉。”
徐绍酒醒了一大半,不等荻秋反应过来就跑了,跑了两步又回来跟李瑛致歉。
李瑛哪里会跟他计较,催着他赶紧回去。
酒席上见这边都起身离席,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纷纷看过来。
荻秋跟李瑛道了句恭喜,一溜烟也跑了。
孟时涯要去赵将军那边,无奈腿脚有些发软,迈出去的时候差点儿摔倒,幸而林长照伸手把他扶住。
“我扶你过去。”林长照笑道,“瞧你高兴的,酒劲儿上头,站都站不稳。”
孟时涯嗤嗤笑了两声,难得失去往日里端庄持稳的举止,道:“是啊……我本来没这么醉的,荻秋带了这么件大喜事来,一高兴酒劲儿都冲到了头顶……长照,我做舅舅了!”
李瑛等人闻言朗声大笑。
到了赵将军跟前,孟时涯总算清醒了些,不忘跟各位长辈见礼,然后跟赵将军说了事由。赵将军没想到嫁女儿当日还能碰上同僚好友家的女儿生孩子,连连赞叹说这是吉兆,说两家将来都是要大富大贵的,客客气气地叫李瑛派马车把他送到徐府去。
孟时涯没跟李瑛多说,李瑛也不要他这般客气,很快叫了李府的马车在外面候着。几个学子本想送孟时涯过去的,最终还是留给了林长照来照顾他。
李府大门外,李瑛帮着他们上了马车,站在台阶下目送他们离去。马车走出一段距离后,车窗竹帘被卷起,林长照探出头来,冲他笑了笑,紧跟着孟时涯也探出头,向他挥了挥手。
红灯笼照耀下,一身喜服的李瑛久久伫立,眼中闪动着泪光,但更多的是笑意。
大夫很快就被请到了徐府,孟时涯在医馆喝过了醒酒茶,到徐府时已经清醒了。
徐府里头一次这么热闹,大门口有人在等,看门的小厮见孟时涯回来很是高兴,叽叽喳喳地说老爷已经来了,就在花厅等着,还说孟承业格外高兴,进门时没留神还差点儿摔了一跤。
“那表小姐可曾生下了孙小姐?”林长照问道。
小厮摇了摇头,有些苦恼:“没呢!赵嬷嬷说,都怪姑爷把表小姐养得太好了,小娃娃在肚子里吃得多长得大,生产难了些。”
孟时涯请大夫跟着进去了,才知道厢房里更热闹。
孟府的丫鬟小厮似乎都跑到徐府里来了,端水的,找衣衫的,熬参汤的,还有催问赵嬷嬷给表小姐准备什么吃食的。
孟时涯刚刚到门口就被往一旁赶,赵嬷嬷没空跟他说话,把大夫拉进去就掩上门,留下孟时涯跟林长照在院里站着,听房里传出的解语的惨叫,顺便安慰安慰僵立在院中发呆的徐绍。
林长照才半柱香的功夫不见徐绍,瞧他从衣冠整齐变得眼下如街头落魄乞丐一般,不免觉得好笑:“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徐绍看了看他们,委屈万分:“我听解语喊得凄惨,想进去陪她,嬷嬷不许,叫丫鬟们把我拽了出来——哎!她这么辛苦,我不能陪着……”
孟时涯瞪过去,却掩饰不住面容上的笑意:“胡闹!不知道妇人生产,男子不能进去么?”
林长照想着孟时涯方才硬着头往里走的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两个呆瓜!”
难得他笑得这么开怀,孟时涯就不与他计较竟然把自己这般丰神俊朗的才子叫做呆瓜。只是不知解语何时能生下孩子,徐绍作为丈夫和父亲必须站着等,他作为表哥和舅舅也得陪着。但无论如何他舍不得叫林长照在院中久站。
孟时涯催林长照去花厅坐着休息,林长照瞧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孟时涯还要劝,他又笑着摇头。
于是这一晚,孟时涯与林长照难得共同度过。
将近子时,柳解语生了一个男孩,好在一切顺利,母子平安。赵嬷嬷将包好的小娃娃抱出来给众人看了一眼,作为舅舅的孟时涯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长命锁拴在孩子襁褓上,只等他再长大些带在脖子里。
徐绍抱着儿子不舍得撒手,奈何小娃娃不能吹风,孟时涯与林长照不得不把他扯开,顺便把恋恋不舍的孟承业也请到花厅里坐着。
产房收拾干净后,柳解语吃了药又用了些粥饭,睡了近两个时辰才醒来。徐绍、孟承业、孟时涯一同去看过她,确认她无事,又一家人哄着小娃娃玩了会儿,才放下心来去休息。
孟承业要回孟府,荻秋跟着回去了,林长照不好跟着一起去孟府,可是他人困得东倒西歪又不能留宿徐府,孟时涯只好叫上徐府的马车,一路抱着林长照回到了林长照租借的那个小院。
幸而林长照还存了两分清醒,拿出了钥匙,要不然孟时涯只得带他去住客栈。
开了门,想想要折腾许久就把大门给栓上。到了林长照房间,将人放在床上,燃起了灯烛,孟时涯出门去后院厨房烧了些热水。他端着热水回房时,林长照正坐在床边发呆,瞧见他后眼中有了亮光。
孟时涯看着他洗漱完毕,又看着他收拾了屋子,忙来忙去的,终于忍不住叹气:“你一个人住着,难怪把自己折腾瘦了……”
林长照其实已经习惯自己住,但瞧见孟时涯这么怕他累着,心中感动,不由得抬眼看过去,向他笑了笑。
这一笑,仿佛几个月来的疏离淡漠都不见了。
孟时涯一颗心砰砰砰地乱跳,高兴万分。
此前,他一直怕林长照有了贺之照,要避嫌再不愿与他多来往,忘了前些时日的情分。这一刻他瞧着林长照,知他并非刻意疏远自己,只觉得此生无憾。
孟时涯叫他早些休息,转身要走,不想林长照猛然伸手抓住了他衣袖。愕然回头,孟时涯对上了林长照怯怯的眼神。
“孟兄……你再回去,天都要亮了……就,凑合在这小睡一会儿吧。”
不告而别
前世今生,孟时涯第一次与林长照同榻而眠,尽管不是同一个枕头,还背对背睡下。
大约是真的困了,又有醉意残留,孟时涯心中激动忐忑了没多久,就昏昏沉沉陷入了睡熟。
他又梦到了杏花林。杏花林中,林明见向他走来,面带羞赧,如春风化雨。他轻轻抚摸明见的脸庞,低下头去亲吻明见双唇。明见没有将他推开,反而伸手环住他腰背,任凭他放肆侵略口唇……
孟时涯从燥热中醒来,怅然若失。
但是怀中的异样叫他顿时愣住。
许是睡相不好,林长照本来背对着他,睡熟了之后脑袋离了枕头,整个人都钻到他怀里,半个身子趴在他胸膛上,一张脸埋在他臂弯里。锦被下,这样的姿势,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孟时涯心中是有几分窃喜的,然而窃喜之后,又忍不住叹息。
如果,如果林长照嘴里没有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句“贺大哥,救我”,他定会乱了心绪,不忍离去的。
可惜,这一世的林长照,到底没有把心许给他,而是给了另一个人。
天色蒙蒙将亮之际,林长照从睡梦中惊醒坐起。喘息片刻,他想起昨夜容留孟时涯小住,抬眼望去,室内只剩下他一人。
不远处的圆桌上,倒多了一纸信笺。
林长照死死盯着那薄薄的一张纸,好半天才下了床,赤脚走到桌前,拿起信笺来看——“今日起,为兄远赴通州为兵卒,天涯相隔,不忍别离。惟愿长照平安无事,两年后春闱大考重逢,文武并列,再续前缘。”
落款,正是孟潮音三个字。
林长照忽的冷笑起来:“再续前缘……有什么前缘!你这个骗子!”他挥手打落了圆桌上的茶壶茶碗,整个身子因为这突然的动作而颤抖不停,扑倒在圆桌上,爬起来时,两眼盈泪,无辜又可怜。
“孟时涯……你别再回来!”嘴里是埋怨的,可眼中的泪却止不住。
林长照抓着那张纸,按在心口处,哽咽一声,终于忍受不住,昏倒在地上……
那时孟时涯正走在十里坡的杏林中。一入秋,叶子便开始泛黄,昔日杏花如粉云的盛景不再。他身后不远处的官道上,荻秋牵着两匹驼了包裹的高头大马,闷闷不乐地用脚踢路边的碎石。
从京城邺安往西要路过十里坡,孟时涯本来没打算停留的,可是经过杏花林的时候,听见头顶一对大雁比翼齐飞,似乎跟雁群离散,迷茫无措落在了杏林中。孟时涯想着瞧一瞧那对大雁,就不由自主抬脚走进了杏林。
光线越来越亮,渐渐地暖和起来了。这也意味着时辰不早,再不上路晚上的行程就得耽搁在荒郊野岭。
荻秋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少爷,不多时,孟时涯走出了杏林,大约是一无所获,表情沉闷。
他们二人默不作声地上马,催马前行,离开了十里坡,离开了京城邺安,离开了魂牵梦萦之人。
这一路,算是风平浪静。先皇洪武帝治下,匪患大减,新帝登基严惩恶贼,律法甚严,是以京城周遭向来平安无事。只是,邺安到通州,千里迢迢,免不了风餐露宿,跋山涉水,一路辛劳是免不了的。
荻秋到底年幼,骑术平平,跑出了三百里路就开始叫苦,恨不得收回前言,立刻回孟府享福去。
这天黄昏,左右赶不上客栈,孟时涯就选了个背风斜坡,点了篝火,猎了只野兔烤来吃。荻秋坐在地上,喝着凉水,连声叹气,那神情仿佛是去赴死一般。
孟时涯觉得好笑,斜睨他一眼,道:“去通州,是你自己跟老爷请求跟着去的,怎么,后悔啦?”
荻秋嘟着嘴,忍不住抱怨:“当然后悔啦!我以为少爷你是驾着马车去,谁曾想你要骑马!这几天跑下来,我骨头都要散架了!早知如此,我还不如……”
“行了,到了通州,有你享福的时候。广安王府我就交给你当家了,宅子修好,买一些仆役,置几间铺子,你坐着只管使唤人、收银子,比我在孟府还要威风,怎么样?”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我跟纪管家一样,忙里忙外……”
“你还不乐意?那不如你跟我去通州大营当个小兵?你这年纪也足够了。”
“我不要!”
“怕死怕伤,就乖乖留在广安王府,等你这个小管家变成了大管家,少爷我就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荻秋听了这话立刻拿手捂住耳朵,满脸不高兴地咕哝了一句“我不成亲。”
孟时涯转动着木棍上的烤兔,瞧了瞧他的脸色,想起了什么,笑了一声。随后,孟时涯收敛了笑容,不再打趣他,换做了平常与他谈话的口吻,带几分威严又不失自幼相伴的亲近。
孟时涯轻声道:“荻秋,你也十五了,许多道理应该懂的……长照,林公子他是有大志向的人,他不能耽于9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儿女私情。再说……他已经心有所属,你不若早早丢了这份心思……”
荻秋闻言,登时涨红了脸,看向孟时涯,紧张地捏着袖口,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他没有对林长照起过心思,转念一想孟时涯何等聪明的人物,只怕早把他那点儿心思看了个透,解释反倒成了掩饰。
跟了孟时涯这么多年,荻秋也早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自家少爷对林公子格外不同,只怕用情极深。他一个小小的书童如何能跟邺安四公子之首这样的大人物相提并论呢?
更何况,荻秋不过是年幼懵懂,初识情滋味,并未深陷下去。自从之前落雪时孟时涯有意无意地提醒他,林公子大约已经与贺大人约定了终身,荻秋哭了一场,这份儿心思也就淡了。
主仆二人在异乡的夜里提起了这茬,索性摊开来说明了。荻秋红着脸,只说自己早就对林公子不再抱有痴念。
“倒是少爷您,对林公子掏心掏肺的,却不见您对他袒露心意,也不知是为什么。”荻秋叹气,用力咬了一口兔肉,发泄心头混乱的情绪。
孟时涯怔住,苦笑了一下:“为什么……想来是怕,说了连挚友都做不成。”
荻秋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地说道:“怎么会……我觉得……林大哥对少爷您,不比对贺大人差……或许……”
听了这话,孟时涯望着篝火中跃动的火焰,眼眸里渐渐多了温暖,但很快的,又化作了一潭死水。他摇了摇头,把这种蛊惑心思的想法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林长照对他,与对贺之照一般么?
自然是不同的。林长照对他亲近,那是把他当做知己至交的礼节。但凡林长照遇到困难,有了心事,都会去寻贺之照相助;但凡贺之照生了病受了伤,抑或与新帝意见相左挨了责骂,林长照都会心神难安。林长照对人,也是分亲疏的。
如今,说起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此去通州,少则两年,只怕这期间,林长照与贺之照早成了好事。贺之照纵然对林长照无意,也不会负了他,至少二人朝夕相处,也算得一对神仙眷侣。
吃饱喝足,靠着篝火,裹着薄毯子,主仆二人准备睡下了。孟时涯自从重生醒来,难得有安眠,这一晚也是久久不能入睡。他侧着身子望着篝火,一遍又一遍回忆前世里林长照对他露出笑容的情景,魔怔了似的。
荻秋向来挨枕头就能睡得昏天暗地,也不知是不是没了高枕软卧,实在睡不着,一个劲地翻来覆去。
孟时涯无奈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荻秋看向孟时涯,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答话:“少爷……怎样才算是动了情?”
孟时涯不由得笑出了声:“你此前不是对林公子动过情么?这么快就忘了?”
荻秋臊得两颊红起来,抱怨道:“少爷就别取笑我了!我年少不懂事,只是觉得林公子格外亲近罢了……我就是,就是……早晚会长大,遇到那么一个人……”
“若是你时时刻刻不愿与他分离,盼他身边只有一个你,可为了他好,你宁可远走高飞再也不与他相见,这便是动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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