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昂着头,眼睛低垂,扫了一圈坐在餐桌上的人,最终定格在宋亚泽身上,眼中的光闪了闪,便将礼物提起放在餐桌上。
“江原……”宋亚泽站起身来,有些无奈地说,“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吗?”
江原笑着,一边将厚重的羊毛外套脱下来,挂在墙角的衣帽架上,露出高档丝绸的白色衬衫和熨烫讲究的绒裤,将他比例完美的身材凸显得淋漓尽致。
他拉开宋亚泽身边的椅子就坐了下去,颇有种反客为主的架势;又拿出一个镂刻着古典花纹的檀木盒子。
“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江原一边说着,一边将盒子放在宋亚泽眼前,轻轻打开。
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对香气十分过敏的宋亚泽皱了皱眉,才看清楚木盒之内的东西。
那是一片雕刻精细、散发着铜臭味道的金色树叶,比市面上的要大很多,沉甸甸地躺在精美的木盒中,看起来很高调奢华,飘逸着奢靡的气息。
“纯金的,全球限量,意大利工匠亲手打造的。”
江原将宋亚泽的手摊开,将金叶子放进他的手里。
很沉重。这是宋亚泽的第一感觉。
握着叶子时,他心里是复杂的。沉甸甸的叶子躺在他手里,让他的心也沉重起来。他从没想过故事已经成了这副走向。白离父母因自己惨死,始作俑者还爱恋自己,负罪感和负担感让他压抑无比。他感觉心房里蹭蹭冒着五颜六色、乌七八糟的烟,烦乱得很。
唉!这叶子,不是金子,倒是像带刺的棒槌了!
倒计时后,宋亚泽带着江原去了三楼的客房。
宋宅的客房同主卧一样装饰得古色古香,没有主次之分别。柔软的地毯描绘着具有中国特色的纹路,红木家具一应俱全,显眼处还镶着红玉。
宋亚泽回头一看,却惊讶地发现江原没有带任何行李。
“你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吗?”宋亚泽抬头望着江原问道。
“嗯,”江原应道,“明天一早,我的直升机就来接我。”
“那你今晚怎么睡啊?”
江原笑得意味深长,“你可以把你的睡衣借给我穿啊。”
宋亚泽没有理会,只是回答说:“我这儿有新的,你不用穿我的。”顿了顿,又说:“我现在去帮你拿。”
“不用了,”江原突然接近宋亚泽,搂住他的肩膀,垂下头,凑近宋亚泽的耳边说:
“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他按住宋亚泽的肩膀,直直往后推去,将他压在床上,整个人也覆了上去,吻上了宋亚泽的额头。
宋亚泽惊了一下,性格沉稳的他还是保持着淡定,声音不失平稳:
“你要硬来吗?”
“哈哈,”江原抚上宋亚泽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说:
“大丈夫不做那种卑劣的小人手段。”
宋亚泽沉默了一会,表情复杂地接着开口:“可你连人都想杀便杀。”
“呵。”江原冷笑一声,从宋亚泽身上坐了起来,对他挑了挑眉说:
“我做什么都是大大方方的,包括杀人。”
宋亚泽看着江原,叹了口气:
“现在的你已经和我脑海的第一印象完全偏离了。”
“人总会变的,不是吗?”江原调笑着,表情看上去很不正经,“何况,一开始我只是隐藏得好罢了,真正的变化却没有多少。”
宋亚泽坐起身子,说:“别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
“很好,你果然始终不忘你对我的承诺。”江原忽略了宋亚泽的意思,反而高兴起来。
“我宁愿面对冰冷的现实,也不愿生活在美好的泡沫中。”江原看着宋亚泽一字一顿地说,“我的一切喜怒哀乐,都是建立在现实之上的。人可以失败,但不能糊涂。”
“嗯,”宋亚泽点点头,“这话倒是像个干大事的人说的。”
“我本来就是干大事的人,”江原从床上站起,走到窗户旁边,向外面望去,“天生就是。”
他真是像个无冕之王,命运赋予了他顶好的物质条件,让他不必迫于生计。他虽不是个善人,但是个有大成就之人,立足于社会顶端,享受着穷人所艳羡的寂寞。
生活,给了他极大的物质享受,又赠给他理性宽广的心胸。有神论者认为他是上帝的宠儿,无神论者认为正是他本身的个性,决定了他的高度。究竟何种有理呢?
若让他自己回答,大概他会扬起个轻蔑而自负的微笑,打着与生俱来的高傲语调,坚定地说:“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得的!”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呀!
“男人应该胸怀大业,坦荡做事,也要有个心意相通的爱人。”江原回过头看着宋亚泽,“尽管你不喜欢我,但是我会等。既然我决定了是你,那就不会改变。”
“如果永远等不到呢?”宋亚泽盯着江原说。
“没关系。这就是我的选择,我要的是真实。就算现实残酷,我也要面对。这天下,没有我江原输不起的东西,包括你。”
这句话一出,宋亚泽感觉眼前一亮,似乎有个锥子狠狠刺入心窝,直直戳中神经,他心意开解;这话如同华丽的烟花,炸在他的脑子里,给他的思想渲染上几分漂亮的色彩!他像是受了启发,心胸也被这烟花炸得无边得大!
俗话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现在他是真的体悟到了!
宋亚泽讶异片刻,不由得赞赏道:“很好!我很欣赏你这种横扫一切的劲儿,够爷们!”
江原勾起嘴角,转头看向宋亚泽,有些欣喜地问道:“现在开始欣赏我了?”
“欣赏就是欣赏,讨厌就是讨厌,掩饰什么。”他说完,便在江原调笑的表情中离开了。
回到卧室,刚关上门,就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宋亚泽转身,打开门,看到言宇直直地站在门口,眼里全是不舍与郑重。
言宇已经半年没有回家了,一直在警校训练。他的头发永远都是清凉活力的短寸,这让他显得很青春阳刚;由于夏天已过,微微黝黑的肤色已经显得白皙一些,真是风华正茂少年郎!
今年是他读警校的最后一年。寒假来临前,由于表现突出,他被选进特警部队。这是他梦寐以求的。
“怎么还不睡?”
宋亚泽看着平时大大咧咧的言宇,在此刻有些害羞腼腆,脸上不自觉地挂起温柔的微笑。
“我……我有话想和你说。”言宇红着脸,伸着胳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什么话?”
言宇坐直了身子,双手规规矩矩放好,像是汇报工作一样:“我明天就走了。”
宋亚泽惊住了:“明天?大年初一?怎么走这么早?”
“嗯,”言宇说,“我被编入的是国际刑事部门,明天就得去总部报到,统一办理签证然后出国。本来都没法回家过年的,还是队长硬给我们批的。”
宋亚泽赞赏得看着言宇,目光含着羡慕,认真听完言宇的话,点点头道:“真好!这才是男人应该有的事业!”
“真羡慕你啊!我也想从事这样的工作,惩恶扬善,可惜我不够格啊!”
“宋哥说什么话,你可是完美的!”言宇一急,有些慌不择言。
宋亚泽听到“完美”两字,愣住了,他没想到言宇会拿这种词修饰自己。
他有些惊讶地看向言宇,发现对方也意识到到措辞过于直率,原本坐直的身子又弓了下去,脸上又泛红起来。
“你太年轻了,见的人太少了。”宋亚泽笑出声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爸妈的!”
言宇摇了摇头,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爸就不用说了,我妈那个性格,她能让自己吃了亏我才觉得奇怪呢!”
宋亚泽看着言宇在他的后腰处摸了摸,变戏法般取出一个黑色的家伙,看起来油亮亮的。
“枪?!”宋亚泽惊道,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见货真价实的武器。
言宇将明珠放进宋亚泽的手中,认真地说:“宋哥,我担心的是你。”他顿了顿说:“它叫明珠,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搞到的。”
“为什么给我?你才更需要它啊!”宋亚泽讶然。
“我走了,就让它来保护你。”
言宇神情认真,像一个忠厚的骑士,对教皇虔诚地宣誓。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脸上爬满了红云;责任与保护,这是他身为警察的独特徽章,而这徽章,是由宋亚泽为他佩戴的。
是的,他的宋哥,是启迪这两点光芒的缪斯;也许粗粗剌剌的他,嘴笨的他,大大咧咧的他,无法口头诠释责任与保护为何,但却用最切实的行动去实践着。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他们都是不愿说话,不愿标榜,不愿凑热闹;把节省下来的体力,用在了做事上;这种人最是亲切的,也是最为人所敬爱的。
感动的暖流在宋亚泽腹中流动,他看着异常郑重的言宇,喉头难以自制地涌起一股辛辣。
是的,这种从不张扬、低头做事的人,最是能惹人心疼的了!
第15章 爆炸
时间像一张大手,笼罩整个宇宙,无处不在,无时不有。人类苦苦钻研,不断研究发明,可以上天入地,可以改造星球,可以穿梭星系,却改变不了时间。在与时间的博弈中,人永远是败者,出于被动的一方。
大地的被由银雪变为绿叶,在夏蝉的争鸣中,滚滚热流扑面而来。这就到了仲夏,闷热而生机,让人汗流浃背的同时,又奖励冰糕来吃,还算对人类公平。
宋亚泽吃着冰棍,坐在摇椅上,交叠着腿,坐在阴蔽下,眯合着眼睛,懒洋洋的。
他失去了初来时的兴奋,每天伴着太阳的升起下落安分生活,从不逾矩。他的生活圈很小,在家面对着管家,在公司就是助理。
他在等,等白离情感事业稳定的那一刻,就是他告别一切的时候。而现在,他还需要认真生活。
“宋先生,华远集团的刘远航先生来了。”言德广仍是毕恭毕敬的样子,他真是天生的管家,似乎有使不尽的耐心。
刘远航?
这是个久违的名字,若不是“华远集团”这个关键词,他几乎已经忘记,这个人曾在一年前和自己斗智斗勇。
宋亚泽起身,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色人影脚步紊乱地走来,近了,他才看清来人的模样。
刘远航和一年前的样子大为不同。他面容憔悴,不修边幅,趿拉着拖鞋,衣服皱皱巴巴的,还贴着灰尘泥点,后背也汗湿一片。头发卷曲着黏在头皮上,脏兮兮的,显得极为落魄。这副样子,丝毫不像公司老总,倒是像个落难贫民。
他没有说客套话,也没有礼节性的握手,张口就是:“你见到我的女儿小薇了吗?”
刘薇?
宋亚泽费了半天功夫,才从记忆中提取一个模糊印象。她穿着性感,举止轻佻,深受男孩们的欢迎与追捧。
“刘薇吗?”宋亚泽眨着眼睛思索着,“我已经一年多没看见她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却仍是深重地打击了刘远航。他觉得眼前发黑,一阵头晕目眩,脚下的地也摇摇晃晃。心酸与心痛并起,将他的坚强侵蚀得斑驳无比。
这些天,妻子因为女儿的失联卧病不起。他挨门挨户找遍所有熟人,可答案一致得令人绝望。
“刘薇怎么了?”宋亚泽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祥的预感逐渐攀升。
“她已经失联一个星期了,”刘远航声音沙哑,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我找遍了江州,也报了警,可还是没有消息。”
宋亚泽惊讶无比,想到那个性格乖张的漂亮女孩,就这样无故消失了,心里也恻隐起来。
“我会找到她,就算是她的尸体,我也一定要找到我的女儿。”刘远航嗓音沙哑,带着疲惫与哽咽。他没停留多久,就迈着沉痛的脚步离开了,脚底像灌了铅。
作为父亲,他心急如焚,却硬要坚强地撑下去,哪怕面对绝望的刺刀,他也要睁着眼睛迎上去。他生活在炼狱,每天受火烤,受水淹,他的女儿不见了,他的心肝不见了!从此,他就只是一具空壳了!
宋亚泽看着刘远?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铰淠嵋愕谋秤埃睦镉可弦徽笏岢V灰幕乖谔杂谥芪送纯嗟耐椋筒换嵝埂?br /> 门口又穿来一阵脚步声,这让宋亚泽立刻收回心思,留意起那步履匆忙的三人。
这已经是第四天看见这三人了。
他们每天都会在中午一点的时候出现,在宋宅门口来回踱步,步伐整齐划一。
宋亚泽之所以注意到这三人,主要是因为他们的衣服特殊,他们穿着黑衣黑裤,步伐一致地并排走着,在这大夏天里,显得格格不入、闷热得很。
他还注意到三人的左臂上都纹着相同的图案,图案不大不小,是个古老而不常见的乐器——竖琴。
这种象征着神圣与高雅的乐器,纹在这行动诡异的三人身上,实在是更添奇异之色。
三人依旧绕了半小时,然后淡出视线。看着黑影逐渐走远,宋亚泽警惕之心渐起。毕竟,他们的举动太显眼,又太奇怪了。
宋亚泽看了一眼身旁的言管家,发现他也是满脸不解,便开口问道:“言叔也发现那三个人不对劲了?”
言德广不安地回过头来,点点头说:“已经是第四天了,总是来回在门口走路,太奇怪了。”
宋亚泽皱起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先这样看看情况吧。”
“也只能这样了。”言德广面容沉重地说。
晚上,一家人围在餐桌旁,开始了每日例行的晚餐。
由于宋亚泽的刻意嘱咐,宋宅的气氛变得生动平和多了,早已没了等级森严、雷池不越的氛围。
桌上的餐食也不再油腻,分量比过去减少一半,只摆着三样荤菜和四样素菜,每人一份清淡小粥,在这炎炎夏日里,显得很是符合季节特色。
饭后,宋亚泽打开电视看新闻,这是他养成的习惯,从不落下。
现实中,他每天都看新闻联播。尽管有朋友嘲笑他生活在新闻联播里,他也只是一笑置之,继续延续着这种习惯。
而在小说中,每天七点仍有新闻联播准时播出。国内国际新闻的顺序都没有变化,连“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全面小康”、“五大新发展理念”、“创新驱动战略”等热词都没有改变,只是播音员换了一副面孔而已。
宋亚泽听着那耳熟能详的开头曲,又听了播音员义正言辞地讲述国家战略走向,终于在最后十分钟,开始播报外国人民的水深火热了。
“据英国路透社报道,英国伦敦某处华人社区于当地时间23日凌晨4点爆发大规模枪击事件,已有46人死亡,60人受伤。警方初步断定该事件起因为黑势力内部争端,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之中。”
“这英国也不太平嘛!”俞桂梅叉着胳膊,歪着身子站着,她的脸上显现出不安与担心,“唉,言宇那孩子就是去的英国。多危险啊!”
“言宇去了英国吗?”宋亚泽转头问俞桂梅。
“是啊,这死孩子,偏偏要当刑警,做父母的又劝不动!”俞桂梅的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国内也不太平啊。”一向沉默少语的言德广也罕见地说话了,面色愤恨,“今天下午我才知道,我侄子6岁的小女儿已经丢了3天了。”
“就是那个扎俩小辫儿、嘴不能离了糖的小丫头?”俞桂梅惊呼,她双眼圆睁,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声音尖细高昂,充满了震惊。
宋亚泽也惊讶起来,他不由得联想到刘薇的失联。
“作孽呀!”俞桂梅又惊又气,满脸通红,“那些人贩子,真是群狗娘养的x玩意儿!”
话落,俞桂梅又注意到宋亚泽还在旁边,便噤住了,有些不好意思。
宋亚泽点点头,开口道:“说得对,他们应该被游街示众,然后乱棍打死。”宋亚泽心里涌起一阵翻滚,他一向淡然,却对虚伪和邪恶有着与生俱来的厌恶。
他难得地攥紧拳头,上了二楼,留下言德广和俞桂梅面面相觑。
……
这天夜晚,气压异常的低,带着山雨欲来的潮湿,扰得人睡不安稳。星星全部被遮住了,一颗都不见影子,云也成了乌黑状,像是要马上跌倒在地上。天与地之间的距离压缩了,阴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