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armacist对猎物的捕获是绝对精确的,这方面他就像一个猎人,他善于用技巧或是诱饵,不屑使用暴力,更加不会带走目标以外的人。如果真是他带走了方警官,那现场或附近应该会发现司徒的尸体。”
卓阳的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凯文是他们之中对药剂师最了解的一个,他已经否定了这样的可能性,那又是谁带走了方惟和司徒巽呢?目的又是什么呢?
卓阳正在等着鉴证室的结果,但就现场来看行凶的人很小心,能作为证据收集回来的不过几件,而这屈指可数的证物里几乎没有任何破案线索。
B队和国际刑警那边的调查进展相当顺利,甚至有许多的疑点都像是被刻意放在那里似的。被杀的四人之间通过一个海外账号经行钱银往来,而这个账号的持有者是李郢的小舅子,所有的账目、单据都很轻意的被查出并找到,相关人员也供认不讳。
唯有一点怎么查都没有丝毫线索,那就是他们走私军火以及毒品的上下游,他们从哪里接到货,分销都哪里,又是什么人接货,完全没有头绪。
港口的进出转泊没有任何问题,所得的黑钱如何进入也没有半点痕迹。一切的指向只有翁正亭等四人,且就此中断。
整个案件的起因,应该是翁正亭等四人合伙走私,由于是其中利润巨大,加之他们又是喜欢刺激的“玩家”,所以打算黑吃黑,得罪了幕后大老板,不但被灭口更加要他们身败名裂,死后也要把生前得到的加备吐出来。
凯文和格雷格针对司徒巽之前对杀人案的疑犯的分析,又重新做了分析,结论和司徒巽的相同。
实施绑架和杀人的凶犯手段十分利落,他具有很强的行动力,而且对警方办案及行动的方式十了解,他在绑架时很冷静,不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说明他的头脑很清晰。而他在杀人的时候一击即中,用巧力而不用蛮力,说明他的手法娴熟,应该受过专业的技能训练。同时这样的杀人方式,也表明他自生对这些人抱有一种愤怒与仇视的态度,这说明了他是一个拥有正义感的人,他对他们这种隐藏自身罪恶的人,正是在处以私刑。
以上诸点,确实很符合陆岩的身份和背景。
格雷格曾在FBI艺术品犯罪部门待过三年多,他对艺术品方面的鉴别和对比十分在行,他自己也曾是一名画家。他对笔迹再次经行比对,又用鲁德以往的作品和遗骸雕像进行了对比,基本可以确定司徒巽的推测是对的,鲁德就是工匠的可能性非常大。
在两位FBI探员在做分析的时间里,方惟和司徒已经失踪差不多10个小时了,现在是不知道谁绑走了他们,也不知道绑走他们的目的何在。
“我们现在假设是陆岩带走了方惟和司徒巽。”萧倘做了个大胆却又符合逻辑的假设。
方惟和司徒巽的失踪不会没有原因,而药剂师做案的可能性已被否定,那么现在最有可能带走他们的人只会是陆岩。
卓阳虽然感情难以接受这个假设,但理智却告诉他,萧倘的判断是对的。
“首先可以确定,陆岩对司徒巽绝对存有不理智的恨意。卓队,按照你以往的描述来看,陆岩是一个理智、机敏,拥有高度自控力的人,他的父亲是一名军官,母亲是一名高中教师,成长在军队大院儿里。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受到军旅气息熏陶,所以他骨子里更像一名军人。”萧倘分析着,“他很注重家庭,母亲早逝,父新忙与工作,他和妹妹陆芯互相照顾,他非常疼爱陆芯,所以陆芯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而司徒巽当时对于陆芯的死亡做出了附带伤害、目标赠品这样的描述,陆岩内心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他会那样失去理智的开枪射击,完全可以说明他当时的情绪已经崩溃。”
凯文点了点头,当时他也在场,他的确看到了一头受了伤害,心理完全崩渍的野兽。
“司徒否定了陆芯死亡的价值,而方惟则间接导至了陆芯死亡。”萧倘说着叹了一口气,这是一个令人惋惜事实,即使现在他说起来也一样心痛,更何况当时的陆岩,面对这样的事实谁都无法承受。
“这一切都是在以陆岩就是凶手的基础上的推论。”卓阳极力的在说服别人,也说服自己,“现在我们除了那点儿血迹之外,什么指向性的线索都没有。”
萧倘理解卓阳此刻的挣扎,但是仅仅是那一点儿的血迹和陆岩半年前已经出狱,这两个客观的线索放在眼前,加上司徒巽和凯文他们对疑犯的分析,基本已经可以确实陆岩就是涉案人。
“证据的话,这里还有。”傅亓带着车祸现场的证据,来到了卓阳的办公室。将鉴定报告交给卓阳等人后,继续说道:“车祸现场留下的证物很少,但严术他们还是从子弹的抛壳上发现了部分纹指,应该是在将子弹装入弹夹时留下的。疑犯虽然很小心,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却还是百密一疏,他忘记了在装弹的时候抹掉指纹。虽然指纹并不完整,但是经过对比,和陆岩的指纹基本吻合。”
卓阳无力的坐到了椅子上,陆岩可以说已经被定案了,他真的变成一个罪犯。
陆岩是本地人,卓阳之前曾经打过电话试探过陆岩的父亲,可以确定陆岩没有和家里联络过,他可能藏匿的地方也都派人去查过,也没有线索。
到现在为止,虽然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主要的两名疑犯,但是他们的下落却无从查起,警局已经向各区民警发布了内部文书和两名疑犯的照片,案情虽已大致明了,但疑犯一天没有抓获,这案子就不能了结,更何现在方惟和司徒巽又下落不明。
“他带走方惟和司徒巽,到底是为什么?”
萧倘和凯文看了看彼此,刚刚萧倘其实已经说出了原因。
陆岩心中的仇恨原于妹妹的被杀,虽然美国警方一直将这个案子定性为未解决案件,但根据司徒巽当时的判断,陆芯的死就是药剂师所为。匡提科的训练基地是军事重地,完全封闭,想要从那里带走目标就算是药剂师也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在那附近发生凶案,军方和FBI绝对不会让当地警方介入,自然就只能是匡提科内部的FIB学院来负责这个案件,那么陆芯的死亡被定性为附带伤害或是诱饵,便完全成立。
“Pharmacist至今没有落网,陆岩心中的仇恨无从宣泄,他需要一个宣泄这种负面的、痛苦情绪的对象。Pharmacist是虚幻,陆岩不知道他长什么样,甚至连他真实的名字都不知道,所以这种虚幻的仇恨对象根本无法让他宣泄,那么他所能憎恨的,所能责怪的人只有他们。”萧倘黯然的说道:“司徒巽和方惟。”
“那……”傅亓极不情愿的问道:“那陆岩带走他们,是为了报复?是为了杀了他们?”
“应该是的。”凯文几近平淡的回答了他。
办公室里一片静默,卓阳要面对两个好友之间的生死,傅亓则同时担心着司徒巽和方惟的处境,而萧倘和凯文就算再冷静,再理智,这样的局面也令人担忧。
箱子里的雕像被发现的时候,傅亓还在卓阳的办公室。提交过车祸报告后,鉴证室的同事才腾出手来去拆箱,可是却发现,明明收货的时候,数目和采购单上的品目是对的,可是现在却多出了一个,问过门房之后才知道两个小时前又送来了一箱,说是之前漏了的,当时鉴证室没人有空收,于是门房就让人直接抬进来了。
大伙都不知道是什么,于是拆完了采购单上有的,才去拆多出来的那个箱子,打开箱子的瞬间,一股令人做呕的腥臭味扑面而来。严术叫来了傅亓和卓阳他们,在方惟和司徒巽失踪的20个小时后,这个雕像给在场所有人带来的冲击,可想而知。
第20章
弹开的枯树皮在脸上留下了一道血印,急促的呼吸伴随着焦虑,方惟背靠着大树手里握着配枪,阴沉的夜幕下枪火闪动。从醒来到现在,方惟根本来不急去思考什么,只是在拼命躲藏,因为射来的子弹是真的想要他的命,而开枪的人却是他最好的朋友。
大脑的记忆还停留在车子失控的个瞬间,可身体已经体会到了之后带来的冲击,方惟眨开眼,微冷的空气告诉他这里是室外,身体像散了架似的疼,特别是左肩。因为侧翻的冲击,安全带给左肩斜向右侧肋下都位带来了挫伤,但也因为安全带所以他还活着。
方惟从地上爬了起来,四周望去是一片树林,天已经全黑了,月亮被云层遮挡着,透着微弱的冷光,星星也分外的晦暗,雾气在林间浮着。树上的叶子几乎全部落光了,只留下嶙峋的树枝交结在天幕下,形成了一张怪异而阴森的网。
并没有看到司徒巽,方惟摸了摸身上,随身的钥匙和配枪都在,唯独手机不见了,喊了两声,没有回应,看来司徒巽要么是还昏在哪儿,要么就是根本不在这里。
稍微冷静过后,方惟开始理顺发生的一切,在去M-A的路上遭到了伏击,对方一共开了两枪,右边车轮先后中枪,对方的枪法很准,那也就是说他的目的并不是杀人。
方惟往南走了一百多米,一棵粗壮的大树上挂着一个东西,他急忙走上前去查看,那东西有一人多高,离地一米多,悬空挂在树枝上。月光昏暗,虽然眼睛已经适应了,可是想要看清楚东西还是要凑的很近,方惟伸手摸了那东西,一边用手扶住,一边把脸凑近了去看,就在凑近的一瞬间,一束强光从身后打过来,刹时间照亮了眼前的东西。
看清之后,方惟不由的推开他向后倒退了好几步。那是一双空洞的眼窝,犹如干尸一般的人型倒吊在树枝上,一近一远的摇晃着。随着多束强光亮起来,近处的树林变更清晰了,同时也更加恐怖。
目光所及之处的树杆上附着着干尸一般的人体,他们就像长在树上一样,和树皮融为一体,每一张面孔都是绝望的张着嘴,眼窝里只是两个黑洞空无一物,他们似乎想从树上挣脱出来,可惜却被牢牢的束缚着,那些在黑暗中延生向天幕的树枝,有一半都是他们伸向天空的干瘪嶙峋的手。
“欢迎来到地狱。”一个声音从空中传来,冷漠苍白。
方惟环顾四周,能看得见的方不过50米左右,那个声音是由上传下的,显然是通过安装在树上的某种扩音设备传播的,
“很久没见了,方惟。”
四年前,在那片陆芯死去的树林里,方惟被药剂师带走了,直到现在他和陆岩都没有再见过面,但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重逢会是这样的场面。
“陆岩。……是你杀了雷既明他们吗?”方惟不知该向哪个方向问话,只好一边问着一边向四周望去。
笑声在树林间回荡起来,笑声的回响还没有完结,陆岩便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你真的一点儿都没变,永远这么直来直往,你可没少因为这个吃亏,怎么就不改改这脾气呢。”
“回答我!”方惟吼着。听不惯这么说话的陆岩,之所以和陆岩、卓阳能成为好朋友,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脾气,直来直往,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可现在的陆岩说话的腔调却变了,变得让方惟几乎都不认识他了。
“是我杀的。”
陆岩的回答像穿透石头的水滴,把那最后一层薄坯洞穿,那曾经是方惟最后一点的幻想和希望。人总是这样,明明心里已经知道了真相,可是仿佛只要不说,那便都只是假象,可到头来也只是自欺欺人。
“他们不该死吗?”陆岩的话里透着理所应当,“如果不是我们,他们现在还在享乐,还在害人。…别以为没有亲手杀人,就不是杀人凶手。”
方惟从他的话里听到了恨意。
“你和他们一样,也是杀人凶手。”
冰冷的话语像穿过胸膛的利箭,锋利的箭尖触及皮肤的瞬间是冰冷的,随后却如被火烙一样滚烫而疼痛,方惟清楚的体会到了了陆岩对自己所存的恨意。
司徒巽曾经对方惟说过这样的话。“怨恨和报复是需要对象的。……人为了不让自己崩溃,由大脑下达的保护意识就像麻药,明知疼痛是存在的,但只要感受不到就可以当成不存在。然而对这种精神麻药的依赖是会越来越深,直到有一天连自己的大脑都分不清,什么是残酷的真实,什么是麻痹的幻想时,这个人已经崩溃了。”
“看在老朋友的份儿上,我给你三分钟。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然后去杀司徒巽。”
犹如骸骨拼凑出的谜宫一片死寂,艰难的选择放在方惟的面前,和陆岩之间不仅是友情,还有一份愧疚,就像他说的那样陆芯虽然不是方惟亲手杀死的,但她的死归根结底和方惟脱不关系。
“嘿嘿嘿嘿嘿嘿嘿……”一串尖声的笑传入耳中。
司徒巽淡然的看着监视屏幕上的画面,听到笑声后,他转头望向了所处的小房间的窗户,一张消瘦的脸带着兴奋笑容,流海几乎遮住了眼睛,但那深深的黑眼圈却依旧明显。
“看来我弄错了。”司徒巽从破椅子上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窗边,看着那个金发的年青男人,“你是谁?”
司徒巽隔着玻璃凝视着金发男人,他的个头比司徒巽矮一些,但作为一个俄国来说他算是小个头了,而且他十分的瘦,双颊凹陷颧骨很高,凑近了看才发现他有一对灰色的眸子,双眼里透着阴郁和残虐。
司徒巽一直把鲁德定性为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被虐者,患有这种病的人外表看来会是一个绝对弱者,他们表现出善良和弱小,眼神中带着恐惧和同情,因为在他们眼中伤害他们的人也是受害者,他们把伤害下意识的转化为一种救赎的行为,从而对伤害他们的人产生感情。
可是自打司徒在这间废工厂的小房间里醒来之后,鲁德就一直站在那扇玻璃窗外盯着他,那种眼神不是一个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人会有的。
“你是谁?”司徒巽又问了一遍。
此刻司徒巽已经确定,鲁德也许曾经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但此刻窗外的人根本就不是鲁德本人,或者应该说是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
“I\'m Craftsman.”说着,他又嘿嘿的笑了起来。
他的双眼里满是血丝,伴着那诡异的笑声,显得他整个人更不正常。他身后的研磨机还在工作着,废工厂又破又烂,房顶破了几处可以看到些许昏暗的月晕。
得到他的回答后,司徒巽微微的笑了笑,转身坐回了那张破椅子上,翻车的时候他的右手脱臼了,左腿也受了伤,虽然现在全身都散了架似的疼,不过这种疼痛反而让他清醒了许多。
他被锁在这间小房子里,目的就是要让他看一场猫鼠游戏,但显然他并不是这个场游戏的主角,而是一个筹码。这种处于下风的地位,让司徒巽不爽,一向都是他占上风,主导事情的发展,所以此刻他也绝对不会就此坐以待毙。
在两人独处的空间里,问答题很容易确定地位的高下,在鲁德回答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处于下风了。
“暴力是粗人的行为,他们只有四肢没有大脑。不如,我们聊聊。”司徒巽背向监视器,他的眼中只有一窗之隔的鲁德,更准确的说是工匠本人。
“那些雕像都是你的作品?”
嘿嘿的笑声又一次响起,工匠点了点头,“这里是地狱。”
枪声蓦然响过,还有些许回声留在林中,司徒巽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似的,面带微笑,他很清楚应该用什么方式和什么样的精神病交流,住在M-A的四年,他没少用这种方式给自己找乐子。
此时此刻方惟应该在四处躲藏,以司徒巽对方惟的了解,他的情感动力大于理智,他不会选择杀陆岩,出于友情、出于道德、出于法纪,但他也不会让陆岩杀了他,因为方惟不会再让陆岩继续杀人,所以方惟只有躲藏,然后找到陆岩,阻止任何人死亡。
刚刚从监视器里,司徒巽看到了树林里恐怖的情形,那片林子面积不会小,树上形似尸体的雕塑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出来的,灯光和音响设备也不是凭陆岩一个人能布置的如此精准的,由此可见,这片树林是预先就准备下的,为了某种目的而造出来的。
地狱,工匠给出了答案。
“雷既明?”
“雷。”工匠得意的笑了起来,“他很欣赏我的雕塑。”
司徒巽猜的没错,工匠向雷既明展示了他的雕塑作品,他打算具现出一个大卫·鲁德创造出来的哥特式地狱,可以成为鲁德个人首个大型主雕塑代表作,而且这种表现形式又如此新颖,绝对是一个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