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晔灏只醒了一下,立马又睡了过去。
他这个儿子命也苦,生下来没过过几天太平日子,不是让人下毒,就是跟着东奔西跑,不过这么摔打磕绊养出来的小伙子兴许会格外坚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何况这是“韩衡”算出来的天命之子,遭点罪也许是命中注定。
韩衡手持火把,在幽暗的密道里头先开路,遇到机关时就叫米幼、柳七先停下来,三人一起想办法,能躲在暗器射程外就以兵器投掷,不能就只有硬上,柳七和米幼轮着上。
又是一轮空放的飞针。
“这些机关都只能用一次,有的还在,有的已经废了。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米幼道:“步子有大有小,高矮,重量都会影响是否触动机关。”
韩衡摇摇头,“我不是觉得,机关有的有有的没有奇怪,而是……”
“如果设置机关的目的,是阻止人进入此处,那我们在水潭外触动的那处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柳七道。
“一般人很难会到山壁下去……”米幼道,“但也不是绝无可能。”
“就是这样,所有的事都很偶然,比如说密道里的机关,如果是为了阻拦不让人顺利到达密道另一端连接的地方,可以在这条密道里放毒气,灌水银,毫无防备的情形下,入侵者一中招就会必死无疑。也没有比要死何止三十多处机关,但全是不至死的机关。”韩衡纠正了一下说法,“应该说寻常人或许可能会死,但稍有本事的人未必会死在这样的机关下。还不如灌水银……”
“……”米幼、柳七表情都变得古怪,韩衡这个意思听上去仿佛很喜欢灌水银。
“所以说,这些机关根本就不能阻止高手通行。显然也已经有人安然无恙地通过又回来,还在那头留了图。上次进去的是什么人,为什么到了这里,还有什么人进来过,不至于都像我们是不小心的吧?”
“等看到等在那头的东西,也许就知道了。”米幼道。
韩衡点点头,问柳七:“柳大哥觉得呢?”
柳七淡道:“只要那头不是水银等着我们就行。”
韩衡乐了,“我随便说的。有的君王为了防止墓穴被后人所盗,会这么干。你说会不会这是什么人的坟墓……”
“不会。”柳七没有多解释,提议休息一会。
韩衡肚子饿得一声叫,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腹部,三人坐下来,各自出神。
吃的喝的全都掉水里了,现在身上什么也没有,他们必须尽快出去,否则不被机关射死也会饿死渴死。
“你心事重重的,在想什么?”柳七一臂搭上韩衡的肩,朝自己这边勾过来。
力道很轻,是兄弟情深吗?韩衡凌乱地想,浑身一僵,好在柳七又收回手,大概只是安慰他一下。
“在想那幅图。”那幅地图和简笔,很有现代暴漫风格,不太像这个世界的产物,还有上面的数字,韩衡看到的第一反应就是,千禧年。
柳七嗯了声,眸光略闪,也一脸出神。
“大哥,你在想什么?”
“想你。”柳七笑了笑,他注视着韩衡的眼神陡然激生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哪儿见过呢?柳七戴的面具做工相当精巧,眼周是否是他本来的样子也不清楚,跟脸贴合得天|衣无缝。
“别开我玩笑,到底在想什么!”韩衡道。
“想我媳妇儿。”柳七转过头去,侧面看去,鼻梁高耸的锋利线条漂亮得很。
“哦。”又静了,片刻后,韩衡好奇地问:“嫂夫人漂亮吗?”
柳七看了看韩衡,“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他好看。”
“哦。”韩衡又静了。
“你也很好看。”
韩衡干巴巴笑了一声:“你在安慰我吗?不需要!我又不是女人,跟你老婆比什么。”
“柳七兄弟很爱逗你,大人,你又上当了。”米幼笑道。
韩衡哼哼一声,不理他两人了,看了一眼儿子,儿子睡得很熟。
“在皇宫时这小子一天到晚爱哭,醒来就要找我,没跟他混熟的要抱他睡觉特别难。我看你抱他的时候,他还挺乖的。”
柳七得意地笑。
“他肯定在你身上闻到你儿子的味儿了。”
柳七无语了,斜乜韩衡一眼,“你在说你儿子还是说狗。”
“走吧,时间宝贵。”韩衡起身拍拍衣服,三人再度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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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密道里默不作声走得小半个时辰,连韩衡这样不通武功的人也察觉了,两个高手比他还走得慢。韩衡一心想着不要拖人后腿,完全没想到米幼、柳七反比他劳累。
念头一动,遇到机关都是米幼、柳七上,他基本上等于跟人混经验,倒也轻松许多。
“休息吧。”韩衡道。
米幼看一眼柳七,眼神别有深意,“柳七兄弟,休息一会,下一程我来带小殿下。”
“别叫小殿下了。”这个称呼听上去多少有点刺耳,本来不是明帝的孩子,占着明帝给的名分,最后还逃婚了……逃婚这件事现在韩衡想起来仍然内心纠结,如果不是被人绑出宫,他思前想后,顾虑颇多,真跟明帝做了夫夫也说不定。
韩衡叹了口气。
“后悔出宫了?”柳七问,微眯起眼,语带揶揄,“大梁皇帝就是为了自己的颜面,也不会把你逃婚的消息公之于众,随便哪一天,你想回去,他还是认你是他的心肝宝贝儿,愿意与你举案齐眉相守一生。”
韩衡道:“不是这么说,既然走了这一步,举手无悔大丈夫,当然不能回去,我也不爱占人便宜。”
柳七眉毛动了动。
“我是那种人吗?”韩衡抗议道。
柳七牵起一边眉毛,那神态颇有点不可说的意味。
韩衡心里太不是滋味了。这个新入伙的显然把他当成是个到处求人庇护,没什么真本事,只会跟团混经验,打着国师幌子,骗吃骗喝骗睡骗保护的娇生惯养的纨绔公子哥。
“我没那么想。”柳七道。
韩衡一瞪眼,这人还有读心术不成?
“你很聪明,有情有义,心地善良,但正因为心地善良,容易心软,耳根子也软,容易被人骗。”
这点倒是很中肯,否则他也不会常常受骗了。韩衡气闷地想。
“不过骗你的人,一定会后悔。”
韩衡冷笑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也不总是这么傻好吧!以后我一定心狠手辣,辣手摧花,做个铁石心肠的人,务实!”
空气静了静。
湿润的密道中,地面一洼水仿佛明亮的镜面,倒映着明亮的白光。
“我们应该已经走了三分之二,再休息一次,差不多就到终点了。”米幼突然出声。
“嗯,最后一程,大家都小心,不知道出去之后会有什么。地图上没有标示出密道尽头那间屋子里的东西,只是画了个人,还是女人。”韩衡话语一顿,呼吸急促了些许,“这不会是有人住在里面练功吧?”
“应该不会。”柳七否认。
这里空气流通特别差,带着一股尘埃和腐朽混合的难言气味,真要有个女人住在这里练功……韩衡摸了摸胳膊的鸡皮疙瘩。
“总之最后一程,小心些,看见门之后,机关就在门东侧右上角,开门之前我们做好准备,随时趴下后撤,以免里面有东西射出来。”说完韩衡执起火把,往前走去。
然而,密道尽头竟有强光,从远处只看得见一团白。
韩衡看了一眼米幼、柳七,微皱起眉,“有人抢先了。”
柳七微微眯起眼,“门没关,光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韩衡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现在怎么办?”
柳七扯开衣袍,把君晔灏抱起来,君晔灏软趴趴地从柳七胸怀里抬头,小嘴儿一瘪,要哭。
“乖啊,别哭,爸爸抱你。”韩衡抱过君晔灏,令他贴在自己怀里,重新把腰带扎好,轻轻拍了两下君晔灏的背,感到怀里暖烘烘的,低头看见君晔灏顺从地挨着他,耸起屁股,扭动两下身子又睡了。
接着柳七拔出了剑,示意米幼跟上。两人高度警惕地朝尽头走去,韩衡跟着他们。
白光渐盛,盛到极处,又淡下去,渐渐能辨认出那里是一扇降下去的方形石门,石门里面有什么东西发光,才把出口附近近百米的密道照得如白昼般通彻明亮。
“谁?”韩衡问,“谁在里面?”
柳七跟着叫道:“滚出来,爷爷饶你一命。”语气更是傲慢得不可一世。
米幼看他二人一眼,苦笑道:“国师,让我先去看看。”
“哦。”韩衡要把火把给米幼,米幼摇了摇手示意不用。
米幼前去探看,韩衡跟柳七就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你说里面的是谁?”韩衡问。
“猜不到,也许根本没人。”
这也是有可能的,譬如说里面只有光,没有人。韩衡一只脚无聊地在地上画圈圈,有一眼没一眼地瞥向大门,“你什么时候摘下面具让我看看。”
“怎么又想起来了……”
“我觉得,你是我认识的人。”韩衡说这话时没看柳七,却明显感到空气凝滞了片刻。
“你真是我认识的人?”韩衡眉头一皱。已婚、自大、有孩子、长得很丑、武功极高,一股悍匪之气,至少应该是个统帅。捋了捋,韩衡又觉不认识柳七。
“就算不跟大哥套近乎,大哥也会豁出命护着你们父子。”柳七嗓音含着笑。
脚步声靠近,米幼站在那团白光中,宛如天神一般,帅得韩衡都愣了愣。
“国师,有一个人在里面,国师一定想见他。”
韩衡奇怪地扬眉,不过米幼决计不会害他,便要上去,被柳七一臂往身后拦,韩衡只能盯着柳七的后脑勺,随在他后面。
大门后面,天宽地阔,豁然开朗,抬头只见漫天星河,宛如迢迢银汉挂在头顶,缀在无穷无尽的天幕上。
韩衡微微张着嘴,闭上,吞了吞口水,低下头来,面前是青玉做地,通向水中。
万千星辰隐耀,贯汇在飘然若仙的银带上。天圆地方又互相辉映,水面无半点波纹,死寂一般沉静。
幽幽凉意之中,与大门对应的是两面方形巨镜,光柱自夹角里投射而来,一柱光将水面一分为二彻底斩断。
伸入水中的石台上,站着一个人。
韩衡疑惑地看了眼米幼,他不认识这个人。
那人衣饰相当花哨风骚,月白长衫上嵌满水墨色彩的桃花,连束发的布带也是少女粉,面如冠玉,唇如红樱,男生女相,但不可谓不美。
啊,居然有人在美这件事上随随便便就压了他一头,不甘心……
“大人,他就是藏宝阁主人。”
韩衡怔了怔。
少女粉负在身后的一只手拿着把扇子,此时在身前格外骚包地慢摇两下,嘴角略翘,“Nice to meet U。”
韩衡条件反射地回:“Nice to meet U 兔!”
“My name is Yao Xu,what is your name?”
这宛如英文教科书般生硬的对答让韩衡尴尬得一头黑线,上去略一拱手,就算见过了礼。
“言午许?”
“微风徐徐之徐,尧舜禹之尧。幸会。”徐尧伸出手来。
韩衡只得上去握了,二人以两国元首见面的姿态握了一回手。
柳七走来把韩衡的手腕握住,拽了回来。
“……”韩衡微有点震惊,徐尧会英语,发音还很纯正,多半是现代人。当然不排除其他平行世界存在的可能。他为什么在这里?细看之下,徐尧方才站的地方,很像科幻大片里的宇宙飞船操作台,当然,没有电子板。屏幕漆黑,有很多操纵杆和按键,但没有电光。
在这个地方看见如此现代的东西,就像突然被裴加的灵魂重撞了一记。
他是裴加,他不是生在天裔族长在大梁皇宫的这个世界的大梁国师。他的童年是在无数语文数学课本以及放学回家的冷锅冷灶和写不完的作业里度过的。
韩衡呼吸紧促地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徐尧天生一副笑容颜,眉眼一弯,淡道:“信步游历这片大地,不经意就到了这儿。国师呢?”
韩衡朝米幼看了一眼,知道是他自报的家门,想必徐尧本来也没有隐藏身份。大家开诚布公,很好。
“我也是随便走走。”总不好说是没看清楚掉坑里的。
“哦?”徐尧露出有趣的笑,“从大梁都城要随便走到这里,也不是很远,也就是两三千里罢了。”
韩衡干咳了一声。
“既然你先到这里,应该已经弄清楚这是哪了?知道怎么出去吗?”柳七说话直接,且有点下命令的意思。
徐尧倒是没介意,挥手一指韩衡他们进来的那扇门,“从那儿可以出去。”他又指向相对的另一边,也就是镜子的方向,“沿着水边,走那条玉石造成的路绕到镜子后面,也可以出去。你们现在要走吗?”
“我们来之前,你在看什么?”韩衡没打算现在走。
“看这个操纵台。”徐尧眼带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韩衡,“你不觉得这个东西很眼熟吗?这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东西,甚至,这个洞天之中,所有的东西,都不应该存在于世,连我们那个世界也不该有。或者说,只有在我们那个世界的幻想世界当中才会有。”
“是很奇怪,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好好喝两杯,顺便谈谈。”
“我也正有这个意思,不如同行?”徐尧发出了邀请。
旁边柳七的黑脸透着一张面具都要露出来了,韩衡阻止了他要说的话,“之前我就想找他谈,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能在此地相逢,是缘分。”
“缘分”两个字令柳七眸色更加冷漠,仇恨地看着徐尧。
这个地方景色绮丽,处处透着神秘,真的和科幻片一毛一样……韩衡一肚子乱七八糟的想法,边走边问徐尧:“你来多久了?什么人也没带吗?”
徐尧摇摇手中扇,“在外面等,我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会在这里碰见你,实在意外。这样也好,我不用再去一趟大梁都城,很远的,又没有飞机……”
“飞鸡?公鸡母鸡没有鸡会飞。”柳七插嘴道。
韩衡已经无法阻止柳七对徐尧的仇视了,兴许是觉得他过于自来熟,居然和一个刚见面的人一分钟混成一片。殊不知在这个地方碰到徐尧就跟在大洋彼岸碰见同乡一样,让韩衡热泪盈眶,只想喜极而泣。
“柳大哥,请你不要偷听我们说话!”韩衡义正言辞地说,拽着徐尧走到前面去,把柳七、米幼留在身后两米之处。现在韩衡已经看清,他们是在一个内部空间中,空间当然相当大,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浩瀚无际,只是用星空的图景营造出天宽地阔的错觉。秘密应该在中间的镜子和水里,水里到底有什么不好说,今天也不是合适的时机下去。
“听说大梁国师生有一子,这是你儿子?”徐尧刚伸出手去,就被才醒过来的君晔灏挣扎着伸出两条光溜溜的胳膊,抱着他的手,于他掌心敏感之处舔了一口。
登时徐尧一脸五雷轰顶。
“别胡来!”韩衡把儿子紧紧按回袍子里,尴尬至极地看着徐尧,“他现在什么都想吃。”同时韩衡肚子应景地咕噜了一声。
徐尧哈哈大笑起来,“我们落脚的地方离这儿不远,晚上就一起睡吧。”
“不行!”平地一声怒喝,柳七暴怒地在后面虎视眈眈看他两个。
“柳大哥,徐尧是自己人!”韩衡无奈道。
“自己人也不能一起睡,你是国师!”
“已经不是了!”
“君晔灏隐瞒了你逃婚的消息,当然还承认你的国师身份!”柳七粗声粗气道。
韩衡被他胡搅蛮缠气得眼睛发红,说不清楚,吼道:“那我还是大梁皇后呢!”
“没拜过天地祭过祖,不上算!”
“我不跟你说了!”韩衡想哭又想笑。
柳七则过来抱孩子,韩衡不想让他抱孩子,但一看柳七阴沉的脸,觉得还不如让他带会儿孩子,他好跟徐尧好好说会话。
“他们俩是我的手下,”韩衡重新扎上袍子,“也算我大哥,一路保护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