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眼眶通红地望着韩衡。
眼前的女人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皮肤还很光滑,以现代人的审美来说,保养不错,还挺好看的。
韩衡微微张开嘴,就迎上薛云期待的目光,那目光满含鼓励,就像韩衡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孩。
“娘……”这个词对韩衡来说太陌生了,他离家念书之后,叫“妈”的机会都很少。
薛云走了过来,站定在韩衡的面前,这时候韩衡才看清楚,保养良好的薛云眼角已有了几线鱼尾纹。
薛云抬起手,摸了摸韩衡的脸。
别人看他,不是害怕就是厌恶,甚至他眼角余光留意到薛云身后的两个丫鬟,也惧怕他这个样子。薛云眼眶通红,大滴泪珠滚落下来,两道秀长的柳眉几乎皱到一起。
“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进屋说。”
这座三进大宅,横竖有数十间屋,除了女主人薛云,还住着十几个下人。
对于一个孀居的妇人而言,还是太大了。见过韩衡之后,薛云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眼圈从头至尾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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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的房间,你看看缺什么用的,跟我说可以,跟你娘说也可以。”
眼前的卧房对韩衡而言有点太大了,陈设并不复杂,古董也不少,桌上有茶还有几样水果。
空气里淡淡浮动着水果的香味。
“现在还真看不出缺什么,我也到家了,你要回去了吧?”
“这么想快点摆脱我?”庄灵挨着韩衡身边的凳子坐下,他两只手撑在凳子上,身体微微前倾。
韩衡呵呵干笑了两声,“不是,赶了这么多天路,你肯定也累了……”
“韩衡。”
韩衡愣了愣。
庄灵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让他转过脸去。
这张脸这么丑,韩衡被庄灵的眼神看得很不好意思,垂下眼睫有点想藏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不好意思让人看,这脸他自己多看两眼都有点恶心。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想让庄灵一直看。
“以后我每天都会过来,直到你记起我为止。”
“要是记不起来了呢?”韩衡心虚道。
“那就让我每天都陪着你,给你一段全新的记忆,这段记忆里,只有快乐,没有痛苦,也没有委屈。韩衡,你现在回家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我会照顾好你,你也不用跟我客气。”庄灵眼神闪烁,捏起他的下巴,在韩衡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
韩衡惊得瞪大了眼,那唇片冰凉,庄灵就像什么都没发生,神色如常地继续交代什么时候让大夫过来,再三叮嘱韩衡不要随便出门。
庄灵走后,韩衡还有点懵,咀嚼着庄灵说的话,那些话是在暗示什么?过去这个韩衡可能吃过不少苦,不然十五岁离家,一直没回来,好不容易找到了,脸又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韩衡想到庄灵偶尔凝神注视他的那个眼神,心里就有点发颤。
那种眼神太深沉太沉重,就像有千钧之力,他根本承受不住。而且,他基本已经确定,他不可能想起什么过去了,因为他的过去,就是裴加。随着最初那几天的恍惚感褪去,他现在脚踏实地踩在地上,清清楚楚知道,他的过去是裴加,是个小明星,他的未来是韩衡,有个年轻漂亮的娘,还有这座大宅子,以后就是他的家了。
家,他裴加还从没有想过,这辈子第一个家不是和一个漂亮老婆组成的,从前他还小,至少还要奋斗个十年才敢结婚,远没到能想将来的年纪。这回他更小了,居然就有了个家。
回家,他真的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吗?
韩衡茫然地望着紫色的绣花床幔发起了呆,然后闭了闭眼,放任自己沉浸在熏得很香的锦被里。不管怎么样,既来之,则安之吧。
晚上韩衡很早就睡了,第二天天刚亮就醒了过来,他一起来,就有人伺候,下人是睡在屏风外面的小间。
穿衣服有人过来拎着衣服,让他抬起手,洗脸漱口也都有人一一服侍。
韩衡不禁有了种其实穿越到古代也没什么不好的想法,就是他这张脸太可惜了,就这身段,配一张哪怕是一般的脸,也很有气质。
再见到薛云,她看上去好多了,不再是一副要哭的样子。这让韩衡心里轻松了不少。
“娘……”韩衡迟疑地叫道。
“好,好,好孩子。”薛云有些意外,但更多是惊喜,她牵过韩衡的手,让他坐在自己面前,仔细端详,伸手理开韩衡的额发,轻声道,“让娘仔细瞧瞧你。”
两人之间距离很近,薛云身上有一股柔和的香粉味,像茉莉,淡雅干净不刺鼻。
她的目光在韩衡的脸上逡巡片刻,眼圈微微发红,声音也有一些颤抖,握着韩衡的手越收越紧,哽咽道:“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韩衡依旧感到有些陌生,因为缺失母爱,他一直不太懂得怎么跟母亲这种角色打交道。
只是想到这是一个丈夫死了的女人,加上儿子流落在外多年,一回来不仅毁了容还换了个芯,他内心就不由自主柔软下来。
“没吃什么苦,就算吃过,我现在也都不记得了。”
韩衡定了定神,又仔细看了两眼薛云,他今天过来得早,薛云还没梳妆,头发半是披散在身上,一身素净的白裙,没有敷粉的脸看着有点憔悴。
薛云心疼地看着他,“怎么能不苦呢?你看看你的脸……”她抬起手,隐忍地微微蹙起眉,眉心颤抖不止,“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一想到你在外面遭这么大罪,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娘的心里就难受。”薛云鼻翼微颤地送出一口气,最终没有敢摸韩衡的脸,手落在他的头发上,低声但坚定地说:“娘不会再让你走了,这次你要想走,非得从娘身上踏过去才行。”
韩衡心里一酸,“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就在家陪着你。”
他没法形容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大抵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而古代的女人是不出远门的,只要想一想薛云这些年在家过的日子,一个寡妇的日子,成天盼着儿子。韩衡就不忍心说半句让她担心的话来。
他绞尽脑汁地想以前在戏里给别的女人当儿子的场景,开始是浮夸地配合着薛云,薛云并不是个惹人厌的女人,她很温柔,细细询问韩衡在外漂泊的生活,韩衡自然都推说不记得了。
薛云便让他把衣服都脱了,让她好好看看。
韩衡完全是红着脸脱下衣袍,这女人是这具身体血缘相连的母亲,应该让她看看她的儿子。
薛云摸着他瘦得有些突出的脊骨,沉默了半天,才站在韩衡的身后,缓缓地说:“瘦了,瘦了好多,得好好给你补补。”她亲手给韩衡牵起衣袍,系好衣带,纤细的手指是女人特有的柔软白皙。
“娘你别这么瞎忙活了,来日方长,我都回来了,你还担心什么。”
薛云笑了起来,使劲戳了戳韩衡的脑门,“我担心你又跟着戏班子跑了,不知道伤了多少人的心,从小你就这么没心没肺,谁心里挂着你,谁就是自讨苦吃。”
“谁心里挂着我啊?”韩衡随口那么一问,薛云却愣怔住了,回过神时,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圈,深吸一口气,“还有谁啊,自然是当娘的,心里挂着你。”
薛云眼神闪烁,显然有话没说。
韩衡也想要追究,便转了话头:“以前的事我基本都忘了,娘你给我讲讲呗,我还有什么玩得好的朋友?平时都爱玩儿些什么?对了,我都十九了,什么时候该讨媳妇儿?”
这古代人不是都娶媳妇娶得早吗?
韩衡旁敲侧击地问了,又觉得自己多虑了,韩衡离家时也才十五,不会就娶了妻了吧?
“怎么?就想着要讨媳妇了?嫌你娘了?”薛云眼一瞪,旋即捏了捏韩衡的鼻子,笑道,“不过你也该讨一房媳妇,给我们韩家开枝散叶了。”她脸上浮现淡淡的担忧,握着韩衡的手,轻拍两下他的手背,“怎么就这么干坐着说话,你先吃点点心,娘要梳头妆扮,收拾妥当了,咱娘儿俩好好说说话。”
第9章 九
看得出来,这些年薛云都沉浸在对儿子的思念里,要不是指望着有一天韩衡能回来,恐怕以她对韩衡爹的一片痴心,早就郁郁而终或者殉情了。
从韩衡婴儿时期,到离家之前穿过用过的东西,都还保留齐全,全收在一口带锁的大箱子里。
“这个弹弓你还有印象吗?”那是一个很旧的弹弓,木叉磨得发白。薛云看着韩衡空白的表情,没太在意,声音柔和地说:“要是有印象,你就想一想,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能好好回来,娘已经很高兴了。”
韩衡点点头,松了口气。
“你小时候很皮,这是你爹亲手给你做的,谁知道你胆大包天拿着它到处胡射,打了不知道多少个鸟窝,你爹管不住你,最要命的是,你拿它打过小王爷的头。”薛云注意着韩衡脸上的每一丝表情,看得出来,韩衡是真对她说的每件事都没有印象。
“我小时候胆子有这么大?”韩衡笑嘻嘻地拿起那个弹弓在手里把玩,弹弓很旧,那块用来卡石头的皮套磨损严重。
“这都不算什么,你还干过更过分的事情。”薛云目光变得悠远,似乎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她嘴角一弯弧度,那些回忆对她来说都是支撑她一天一天寂寞生活的必需品。
韩衡没敢出声,他都是等薛云自己说下去。
一是怕说多错多,二是他实在不忍心打断这个女人的回忆,这么多年没有丈夫也没有儿子的生活,韩衡本来就心软,尤其是对女人,在剧组的时候那些大牌小牌的姑娘都爱开他玩笑,他从来也不生气,对女孩子很耐心。
倒不是图什么,就是觉得在娱乐圈里讨生活都不容易。
但是,对于有竞争关系的男星就不一样了,他也要为保住自己的地位稍微转点心思。
薛云的话匣子一打开,一整个上午都耗在她这些收藏里,以前韩衡摆弄过的匕首和长|枪,都被摸得散发着柔和莹润的光泽,韩衡穿戴过的衣服,包括孩童时期那些小衣服小裤子都在。
韩衡看得也很稀奇,都是不会说话的死物,却渐渐拼凑起一个活生生的人,过去的生活。
离家以前,韩衡最爱的两件事,一是得了什么好玩的就去捉弄庄灵,他们两个算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庄灵又比韩衡大,一直扮演着兄长的角色。在韩衡很小的时候,他追着庄灵“大哥大哥”叫个不停,曾经被王府里的下人嘲笑,还被一群小屁孩捉弄,关在一间废弃粮仓里,又饿又怕地呆了一整晚。庄灵得知以后,勃然大怒,那时庄灵也不大,把韩衡带出来以后,他亲自把人抱回去,抱到了他母亲的面前,让他母亲把那群欺负韩衡的小孩全都抓起来。
怎么处置的薛云说得很含糊。
韩衡想大概就是狠揍了一顿。
从那以后,韩衡就成了庄灵理所当然的跟班。
这么一晃,韩衡十二岁的时候,庄灵已经十七了,三不五时要跟着他爹出去办事,庄灵是家中嫡子,将来要继承老王爷的一切,逐渐开始接触政务。而他从小就显现出来的天赋,让他在军队里威名逐年上升,又有一张冷冰冰的脸,气势浑然天成,最远能在五百米外取敌人首级。
韩衡听得一愣一愣,他已经吃了很多炒白果和盐津梅子,口干,不停地灌水喝。
“娘,你这是讲我呢,还是讲庄灵啊?”
薛云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什么庄灵,他是小王爷,是我们的主子,也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韩衡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人啊,生下来都是一样的,都是人,凭什么要觉得矮人一等?”
薛云笑了笑,“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小孩子。”
“在娘面前,我就七老八十也是小孩子,就是娘这么年轻漂亮,以后别人还以为我带着妹妹出门。”
“你这张嘴。”薛云捏着韩衡的脸,轻轻拍了两下,嗔怪的眼神别有千种风情。
看久了韩衡愈发觉得薛云又好看又温柔,好感度噌噌噌地往上蹿,韩衡能有这样一个娘,居然还要往外跑。
裴加那会最想干的事就是让他妈偶尔能抱着他睡一觉,他有记忆以来,就是自己一个人睡。放学也从来没人会去接他,有一次突然大雨倾盆,没带伞又没人接,路上他那双穿了好几年的破凉鞋还坏了,委屈得他站在街上就哇哇大哭。
一天相处下来,韩衡大概弄明白了。过去的韩衡是个容易冲动的毛头小子,胆子不小,也皮实,一点也不怕爹妈收拾。
主要是他有个“大哥”罩着。
韩衡没有离家的那些年,在庄灵的庇护下,在王府里算得上半个主子。谁也不敢招惹这个小霸王,猜也能猜到底下多少人眼红他。
虽然薛云没有明言,但在韩衡的旁敲侧击之下,还是套出了不少信息。
庄灵可能对这个韩衡,真还有点意思,护着护着护了十多年。
韩衡走后,对于王府而言少了个下人的儿子也不算什么,庄灵却一直在找他,派了很多人出去,这点和庄灵自己说的一样。但戏班行踪难觅,而且那个戏班确实也不大,就这么,找了四年都没找到,要不是庄灵自己写信来让他们送钱去一个地方,恐怕现在还在找。
但薛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笔钱。
她显得忧愁地猜测,也许韩衡在外面惹了事,从小韩衡就很会惹事,也打碎过王府里不少东西。但庄灵护着他,他也没缺过银子。
只是有一点和庄灵说的不太一样。
这间宅子不是为了安排给韩衡养伤用的,而是韩衡走的时候,从王府顺走了好几件珍品,庄灵又为韩衡求情,在他爹娘面前闹得不是很好看。
薛云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但也不难猜测,这庄灵和韩衡这么多年都搅合不清,连带着韩家也受了不少王府的恩惠。韩衡突然走了,薛云的丈夫也已经去世多年,虽然她是庄灵的乳娘,但庄灵也已经到了不需要乳娘的年纪。
用薛云自己的话说,她觉得住在王府多有不便,加上积蓄攒得也不少,就搬出来住了。
宅子是庄灵买下来的,没怎么花钱,府里一年的开销也不大,就是有些担心将来坐吃山空。
韩衡让薛云宽心。
薛云微微笑了一下。
韩衡知道薛云一来没有指望过他赚钱,二来,他现在这个脸,光是出个门就能吓死人更不要说赚钱。
不过韩衡有自己的主意,他当明星那么久,别的不说,唱唱歌跳跳舞甚至也可以看看有什么生财之道。薛云有点家底,一个初具轮廓的想法在他脑子里慢慢浮现出来。他可以弄个歌舞坊,不过还得观察一下这个年代的人接受度怎么样,违法犯罪的事儿不能干,太出格也不行。动脑筋要在合适的地方。
晚饭过后他在院子里转了转,他娘派了个小姑娘给他带路。
“前面有一个水池,现在种了很多睡莲,少爷要去看看吗?”姑娘叫木香,十三四,清清爽爽的长相。
“走吧,看看。”韩衡深深吸了口气,夜晚的空气潮湿凉爽,他那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久了没人住,还是这里木头做的家具太多,色调也暗,老是憋在屋里他都快长毛了。
“我娘在这里住了多久了?”韩衡边走边随口问。
木香避着他的脸,不怎么敢看。
韩衡也知趣儿,转过头,不再看她,只是说话。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平时都跟着我娘吗?”
“夫人搬出王府有好几年了,我才来,不到一年。我年纪太小,手脚笨,还没有近身伺候过夫人。”韩衡声音好听,温柔又不娘,一听就是很有耐心那种。
这个和裴加以前的声音不一样,他以前说话自带撒娇气场,现在对着薛云他也忍不住有点撒娇,每当看见薛云笑弯的眼睛,他就知道她持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