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楠木的雕花木门呈在眼前,此时我却觉金碧辉煌的寝殿像是金丝雀的鸟笼,至于众人羡艳的红墙青瓦就是个巨大的困兽笼,困住所谓真龙的生物,一代又一代在这里生而等死。
第46章 心声真性
寝殿的门是半掩的,留着足以让人观察殿内情形的细缝。苏兮月背着手举头望月,漆夜里那轮新月照下清冷的月光,映照在他的面上分外凄凉。侧颜的苏兮月俊美的令人屏息,冷风不时吹过,扬起他额边鬓角的黑发。我看着眼前无声叹息的人,感到陌生疏离,在我离开的一段时日里,在婉娘的教导下,他渐渐变得独当一面,正一点点褪去稚嫩的气质,变得帝王该有的高华坚毅。
“池羽方才的话并非有意要刺伤你,只是……”
微侧头瞧我一眼,苏兮月转头眺望远方,“我知道也没怪他,设身处地的去想他的话,如果是我沦落宫外,从小遭人欺辱后又遇到种种灾厄,换做我岂会只是记恨父皇及母妃们。我很庆幸他从未憎恶过我。”他停顿稍许,微微一笑,“苏,我听烟说起你们在镜月的遭遇,闻得你与轩弈尘道不明的事,知道池羽为你的付出,更晓得影与你万年的牵绊。在寻思禅救我前,我曾一度欺瞒自己说我并不输任何人,可是当我在那夜看到寻思禅倒下,我才发觉原来在你身旁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是个包袱拖累你们。”
冷不防的话语让我顿时哑然,蹙眉沉默想不出半句话宽慰他。
见我无言以对,他微微苦笑说:“自欺欺人太久了,久到我差点就忘记你对我的感觉无非是苏琉那段感情的延续。呵……兴许是我曾经伤害他的情债,而今因果报应吧。”
不容他再胡思乱想,我跨大步走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臂弯往床榻走,沉默着将他摔在软榻上。
苏兮月从未见过我发怒,头一回遇到吓得屏住呼吸,脸色煞白,眸中满是惊悚。
我极力控制着体内乱窜的怒火,尽力保持着清明的理智,“什么叫做苏琉感情的延续?你宁愿去相信自己意淫出来的事,却从来不愿睁开眼瞧一下我的真心,然后说一通狗屁的废话。”眸中映出他吃痛的神情,我缓缓松开手,颓然道:“你执意一叶障目的话,那就永远当个明眼瞎子吧。”
时光似流沙一点点从指缝里流逝,苏兮月紧拽着我垂下的臂袖,颓然垂首泫泪,泪珠滴落在赤色锦袍上似墨化开,如同绽放的红莲盏盏。山林烈火都敌不过山间一场春雨,怒火又怎能抗柔情如水的泪。
闭眼深呼吸数下,我单膝跪在苏兮月跟前,伸手托着他脸颊温柔拭去他眼角的水渍。无奈且疼惜道:“到底要我怎样做才能让你安心?”
苏兮月无言摇头,藕臂轻环住我,环抱的气力不大却有容不得我挣扎的架势。
几乎无声的叹了口气。轻拍着苏兮月微微颤栗的后背,微笑道:“不必箍的那么紧,我今晚就在这陪你说说话,不会走的。”
“苏会不会有一日厌弃我,从此离开神武就不回来了。”
双掌抓着他两臂定在我面前,我沉凝着与他直视,良久复搂回他,佯嗔道:“小鬼头一个心思倒不少,成日想些有的没的,活着不累么。”苏兮月赌气的左右晃脑袋,低笑着宠溺道:“好好好,我们就别乱闹脾气了。说说近些时日你自个处理朝政可还忙的过来,听闻纪非明、周定保做事都十分尽心,你用来得心应手的很。”
苏兮月闻言侧首轻吻我脸颊,轻触的一吻如沐春风,甜腻的像融在百花花香中。他脸颊霞红晕染,轻笑说:“都好,你安排的自然是最好的。起初是十分不适应,后来有寻思禅的从旁相助,不久也就习惯了。”提起寻思禅他眸中略闪过一丝黯然,呢喃:“未曾想到他这么快就会离开,我都尚未对他道谢。”
想到寻思禅心中难免略有苦涩,我含笑:“以后终会有机会的,你还怕他不再回来么。”
苏兮月嘟嘴双掌轻拍我面颊,不满的开口:“与我在一起时绝不会想他人,这是你答应过我的,过去数月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宁和微笑,瞧着他双唇嘟囔着诱人,冷不防轻咬一口,“怎会又怎敢。”
有道是小别胜新欢,数月前离宫至今,别说相拥相吻单一的比肩静坐都不曾有过。干柴遇烈火,锦帐春宵生百媚,少年风流恋不休。
鸡声惊破五更钟,我慵懒的侧躺在龙床上,凝神瞧着头枕在我臂膀上的苏兮月。他微睁眼眸,柔软的睫毛不时轻舞,眸中泛着涣散疲态,像只正在午后暖阳下偷睡的小猫,不时的还要伸展下柔软的猫爪。
我替他掩紧薄被,低声微笑道:“尽管日渐和暖,春夜仍日渗人寒冷的,稍不注意就容易得风寒。”
苏兮月不以为然,低笑调侃:“有苏璃在何惧区区伤寒这等小病。”
对他脑袋就是一栗子,我微沉脸瞪着眼眸却不见怒意,“谁借你的豹子胆敢直唤我大名的。”
闻言苏兮月微侧起身,略略抬起下颚,满是不服气的噘嘴道:“池羽可以,影亦被许,到我这反倒成不敬了。外头人都爱道君恩如流水,如今看来何止是君,天下人皆是如此。”
手一路滑过他腰间敏感处,惹得苏兮月是阵阵低吟,手停在他臂上?3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樟餐嫘男σ猓懊魅瘴一嵊胙倘ノ氯牍溉铡!毖奂裆ソコ料拢揖×考褡盼薰赝囱鞯厮担骸拔颐谴巳ナ敲孛艿鞑椋疾换峋诺娇词乩牍囊锪鹚荡匠级小L热艏头敲鞯任势鹞倚凶僮杂型衲锏W牛阄扌攵嗌松瘛!?br /> 他嘴角浮起一抹浅笑,似一支高墙关不住的红杏,纵有满园□□供人赏览仍不盖其独有的魅力,“心知拦不住你,又何必对我说得明白。你留下的麻烦,婉娘向来能妥善处理的,我心安的很。”
闻着他的善解人意,竟让我产生一丝愧疚之心,我整了整心绪,轻拥住他,抵在而耳畔的双唇微启:“抱歉。”
转眼已是晨曦初现,温和的晨光从微开的窗风争相窜入,柔和的光晕照着殿内光怪陆离。春雨总是不经意间就到来,前一刻还是朗天晴水,后一时突然细雨纷纷。我披了件柔薄的锦服,站在窗边闻着雨顺廊檐青瓦泠泠落下,眼前的景色被水帘晨雾隔着,朦胧缥缈却又十分真切。
寝殿门被轻推开,闪身入内的竟是池羽,他将油纸伞收起搁在殿外门旁方蹑手蹑脚合上门。满天雨云遮去晴朗的晨光,屋内有些昏暗,池羽微走进龙床未瞧见我,左右打量片刻小声走到我身边。
我垂眸冷笑着低言:“福安盛如今差事当的极好,竟都要主子来服侍了。”
池羽利索的替我穿戴,抬首微微一笑,轻声道:“是我打发小福子去膳房看着早膳的,他终究不是你身边常伺候的人,我怕他万一得罪你惹个杀身之祸就不好了。现在你这样一说,反倒是我多事,里外都不是人了。”
执起池羽略冰凉的手反复揉搓,渐次温暖他的葱指,我伸手触及他脸颊肌肤亦是寒冷的,蹙眉疼惜道:“清早霜露重,今又烟雨蒙蒙的日子,你何苦冒雨赶来。宫里主事的人不少,你哥向来这一应俱全的,你受冻而来到时候寒气侵体,平白病着了,岂不委屈。”
池羽轻笑反抓住我手,揶揄道:“有苏璃在身边何需担忧无谓的事。”
相似话令我怔了怔,良久缓过神来,嘴角始终浮着一抹温笑,“近来你愈发胆大无礼了。”
说笑间殿门再次被请推开,轻声入内的平日在苏兮月身旁服侍的小宫女,似乎未料到我会在殿内,嬉笑的容色瞧见我即刻一僵,马上低头垂眸。宫人们入殿的脚步声悄声无息,连喘息都不敢出声,众人站在寝殿角落排成一排,垂首下跪端着洗漱用具。
松开池羽的手,我静默打量着如石雕驻立的一干人,殿内寂静无声,仿佛殿内静无一人,只余殿外春风化雨淅沥沥作响。
福安盛是随后出现的,在苏兮月身旁服侍的久了,对我脾气已是司空见惯,仔细关上殿门,嘴角浮着赔笑极轻声开口:“苏王爷、侯爷金安。”我发愣的望着池羽,只见他并未多言伸手示意小福子起身。福安盛回首瞅一眼乌压压跪地的宫婢,陪着不愿起身,“这群小丫头入宫尚浅,对宫规不甚了解,平日皇上也不太拘着规矩,惯得他们失了分寸,望王爷赎罪。”
我冷笑盯着跪地垂首的小福子,他很是聪明,知道何时该说何话,出口的话既是能保住主子的颜面,又能达到目的。我低眸扫一眼锦绣麒麟的衣摆,沉声道:“一口一句小丫头,你又何曾年纪大了,左不过大侯爷三岁罢了。”闻出我稍许苛责的意思他连连道不敢,终是不能拂苏兮月颜面,嘴角划出一丝浅笑道:“都起身吧,没跪着做事的宫规。”
众人齐齐回应:“是。”
沉寂的殿内数人忙着事,衣摆摩擦着大理石面,不时发出簌簌声。耳边突然传来哐啷一声巨响,打翻在地的是洗漱金盆,撒的寝殿床边到处湿漉漉的,更有不少打湿了苏兮月的额发右臂。沉眠的苏兮月忽被惊扰,迷迷糊糊的起身愣坐,□□。
负责的宫女似乎在这群丫头里头稍年长些,媚眼桃花,脸是一掌可覆的鹅蛋,娇俏的朱唇微张,称不上倾城之貌,却有着说不出的妩媚。她瞧见苏兮月惊醒并未吓到,反倒是掩嘴轻笑,似银铃作响。森冷的望着矫揉造作的宫女,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仗着自己稍有姿色就打起主子的主意。
我抓了件纹双龙吐珠内衣披在苏兮月身上,锁眉盯着仍浪荡笑着的女子。
惺忪含糊的苏兮月被连串笑声弄得清醒不少,他微恼怒拍开正要替他擦拭的手,一脚踹上那宫女的小腹,怒火油然而生,大失往日温润的形象低吼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头一回见苏兮月暴怒,殿里宫婢太监纷纷下跪哆嗦,苏兮月冷扫眼周围无情地开口:“将她拖出去赏板子二十,送到掖庭去。”
轻狂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室寂静仿佛针落亦有声,雨愈下愈大有倾盆之势,一声春雷轰然而下,哗的一声哭喊随着倾倒的雷雨相继出现。
尖声哭嚷声此起彼伏在殿内,“皇上饶命,饶奴婢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事发过于突然福安盛一时反应不过来,苏兮月抓过手边穿金丝软枕直砸他脑袋,冷眼说:“你是听不懂朕的话,还是嫌在朕这活的不够安逸,要陪着她一同去掖庭。”
话说到这再蠢钝的人也明白,福安盛即刻派心腹找来内宫侍卫,拖着那不知事的宫女出去,仍其如何挣扎又怎能逃脱七尺大汉的禁锢。杖刑是在殿外施行的,凄惨的嘶叫夹杂在哗啦的暴雨声里,格外刺心,呼喊声渐渐被雨声遮去直至消失。
苏兮月神情是捉摸不透的淡漠,凝神听着殿外动静,扫过一室颤栗跪着的宫人,许久他伸手施恩道:“都起身,忙自己该做的事吧。”众人谢恩起身不再敢怠慢,手脚麻利的干着余下的活,唯独福安盛前额碰地跪着不起。苏兮月并不急着让他起身,待众人退散方扶他起身,“小福子,朕打小就是你跟在身边服侍的,父皇母妃都不及你亲近。朕明白你在想什么,朕也相信你对朕的心思了若指掌,所以别再做出让我难为的事。”
话到最后苏兮月是纡尊降贵的,十几载的情意使两人关系早超脱主仆阶级,福安盛听了又怎会不动容。福安盛泛红的眼圈硬是压抑着不让泪流下,俯身行了个宫礼,无言垂眸退至殿外。
我怔忡看着苏兮月,他面上带的刚毅的傲气,与我朝夕时的模样如判若两人。池羽轻扯我指边衣袖,微微使一眼色转身就打算离去。
苏兮月眸光流转,泰然开口:“哥不如留坐与我们共进早膳,总比两人四目相对要热闹,再说苏甚少动筷,你要离去余我独食实在是寡味。”盛情难却下池羽别扭的落座在苏兮月左侧,扭捏的动作尽落苏兮月眸中,“知道你身份许久,多事纷扰无缘吃个像样的团圆饭,难得今日有着机会。”
“兮……臣不敢僭越。”
苏兮月轻捏银筷,仿佛心抽痛般眉头瞬息一动,愁绪道:“兀然加封哥哥王侯爵位并非是要撇清云泥身份,不过是那日听你愤然提及儿时的事,顿觉母妃亏欠的太多,弥补罢了。何况你若没流落在外,本就该被封王拜候的,委屈不得你,我这般做也不算坏了祖制。”
知晓自个会错意,池羽羞赧的抓耳挠腮,“我过惯粗茶淡饭的平民日子,你要让我锦衣玉食的过活反倒觉得难受。我知道君无戏言,诏书已出绝无收回之理,这小侯爷的身份我领就是,但别再赐侯爷府给我。”
苏兮月似有若无的朝我瞟了眼,面对我浅浅一笑却是朝池羽调侃:“小侯爷有此节俭之心自然好,摄政王府福贵宝地,赏下的任何府宅怕都比不过,我亦不愿丢人现眼。省下的国库银两,稍晚些时候我会派人施粥派米做些善事。”
“皇上既然府邸都不舍得赐了,就别赏娇妻美妾的,王府小没地塞。”
池羽闻我话里使坏,笑着斜睨我一眼,接口道:“皇上就算有心想替我做媒赐几个姬妾都是白费力气,毕竟也得没人敢来啊。保不住往后的下场会与方才那位明艳动人的姐姐相似。”
苏兮月放碗的声音颇响,面含笑意嗔怪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连天子都敢冒犯揶揄。”
“池羽瞧瞧你弟弟,由着他愈发使性摆架子了。”我夹了块牛乳桂花糖糕送到苏兮月口中,又替池羽倒了杯羊奶杏仁茶,方笑道:“敢问皇上是要治我们何罪,也好让我俩当个明白鬼。”
一把抓住我替他擦拭嘴角糖粉的手,他挑眉略挑衅道:“对君上无礼算不算?”
“你说算不算?”
良久的对视,久到屋外的雷雨逐渐变小,殿外阴沉沉的仿若连天一色都是水墨画的,波及着殿里都暗无光照,只得靠微渺的烛火染出片片红晕。苏兮月尴尬的撇开双眸,白皙的肤色在烛光下微微泛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霞红。
池羽目光流转在我们之间,略略有些吃味,到底性子和稳只无声叹息转开视线,侧头漫不经心地望着檐下水帘。殿内气氛瞬时沉闷不少,静寂下的心绪越发能问道雨天阴冷潮湿的霉味,黏腻的湿气沁入肌肤仿佛骨子里都渗进股霉气,十分难受。
苏兮月觉出一二,手肘轻击我手腕,笑道:“有人吃醋了。”
撑着脑袋恍惚望着窗外虽春雨飘零的桃花瓣,池羽置若罔闻不搭理。
我与苏兮月对视片刻,咧嘴朗笑地拉过池羽不情不愿的手,欢愉地说:“新酿的醋比不得陈醋酸,用膳时分尝一小口倒也开胃。”
彼时殿门突然大开,绵绵阴雨伴着风不断飘入,不多时门口烟雨朦胧如临仙境。影站在殿门处不徐不疾的拍着锦袍的雨珠,素来爱着暝色袍子的他融在昏暗中,倒如其名般的缥缈。
转头再看窗外天色渐亮,雨云越飘越薄,如絮的雨滴渐渐消失,一股金灿的阳光穿透乌云照下。
我起身让影坐在靠熏炉稍近的位置,替他拍去背后的雨水,“何不等晓雨初霁后再来,也不会弄得一身湿。”
影不以为然的耸肩,侃笑道:“不过是轻绵的细雨打湿了外褂,弄得这般紧张作甚。这要是换做过去,鹅毛大雪几乎要埋了我,都不见你蹙眉半分。”
“你啊……”我哑然似嚼黄莲,拍拍他双肩无奈道:“你话少时担心你藏心里话,委屈憋着。如今话多起来,倒念想你那时安静在一旁的模样,不啻于每次呛得我说不出话来。”
苏兮月嗤笑出声,甚是不服道:“你接口就是话,还说自己无声无话的,那侃侃而谈该是怎般光景,窗外黄鹂鸟呖呖不停吗?”
素日里他们都乖觉的模样,今儿难得逮到机会哪肯轻易放过,附和赞同着苏兮月的话,你一言他一语的数落我的不是,直到烟的出现我才得以解脱。
时光在指尖飞逝,人心的芥蒂却没那般快,苏兮月见到烟时神色略一僵硬,瞬息恢复平和的淡笑。烟自然是看到的,却装的视若未睹,大摇大摆的跨着流星大步进来,挤在我与影中间。
“乾祥宫门外就听到殿内阵阵欢笑声,好生热闹。”说罢烟重重叹了口气,摇头似懊恼地开口:“我来的不是时候,脚步该再快些,就好与你们一起诉诉苏璃的各种罪状,现在赶来大家似乎也都兴致平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