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嘴滑舌之人,最不可信。”花满楼此话却是意有所指了,先前陆小凤曾说过要自己相信于他,当时未作回答。
“油嘴滑舌之人最不可信,我却不是油嘴滑舌之人。”陆大侠颇有自觉,“我跟旁的人可以打些嘴仗,但在你花七少这里,可从来是占下风的,连云伯都知道,陆小凤注定会栽在花满楼手里。”
“我并没有要你占下风。”花满楼神色有些黯淡,这正是他担心之事,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感情而让陆小凤有一丝一毫地违逆心意。两个人在一起本应就是最原原本本的,若说有一个觉得强迫,终有一日会辜负了当初的情意。
“你岂知我不愿意占下风?”陆小凤缠了他一绺头发在手指上,风吹起他自己的,便缠在了一处,“我从没觉得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会是负担,只要喜欢,负担也就成了愿意。”
花满楼不语,垂下眼角,却有无限情意。
多么适合亲上去的气氛,如果不亲上去简直就是天怒人怨。
可是陆爷就这么天怒人怨了,因为旁边还有观众,而且不止一个。
“云伯,你们在干什么?”他看向身后,脸憋的通红的唐丘正被云伯捂着嘴趴在墙头上,云伯蹲在他身边,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
唉,就差那么一点儿就看到了呢。
“嘘!”他忽然招手,陆花二人也跃上墙头,然后就看到大院正中的水井内,一个身影正爬上来。
“是青叶。”陆小凤低声道,“他果然在这里。”
“他说这里有宝贝。”云伯把唐丘推过来,唐丘却红着脸不敢看陆花二人,方才他们,他们......难道这两人当真是那种关系?他们两个男人?可是又一想,世上除了彼此,还有谁能配上他们呢?
“你知道这底下有藏宝之处?”陆小凤问他。
“我原本并不知道。”唐丘看了看青叶,“是临走之前,我在府中又看到了他,觉得事有不对想留下来,结果父亲非但不同意,还把我绑了,是云前辈救了我。”
“你早知道唐无庸与人勾结?”陆小凤忽然道。
唐丘顿了顿:“我并不是他的亲生子,但娘亲临死前,要我尽兴维护唐门安宁,因为这是我母子俩孤苦无依之时的庇护之处,所以虽然父亲并不待见我,但我私下里也曾关注过唐门的事,父亲想让出唐门一事我也是碰巧得知。”
“所以你才引我们查到假二爷的头上?”
假二爷青叶其实本可以不必轻举妄动,他们查不到什么也就离开了,但偏偏唐丘各种制造假二爷要趁机□□之象,逼得他不得不出手,结果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我只是不想唐门有事,却不想牵扯出这么多事。”唐丘望着脚下自己生长了十多年的院子,从前刚来时只觉得它大,如今看来,竟然也只不过是天地一隅都不如。
“你的本意倒也不错。”花满楼宽慰于他,“而且若没有你,我们也不能这么轻易粉碎对方的阴谋。”
唐丘点点头,释然一叹。
云伯忽然开口:“你们看,他们搬出东西来了!”
果然,青叶正指使着人源源不断地从井里面拉上来一些箱子,看上去十分沉重。
“不忙,等他们搬完了再抢,不然还得我们出力。”陆小凤往后一靠,躺在房顶上看月亮,还拉了一把花满楼,“先看会儿月亮,这里的跟京城跟江南可都不同。”
唐丘缓缓往旁边挪,眼睛紧盯着院内,生怕看到不该看的。
云伯倒是看得开心。没看到亲亲,看到一起躺着看月亮,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感觉都矜持了很多呢?
——云伯,您老当年是有多豪放?
......
作者有话要说:
抓着七夕的尾巴了吗?~再来一章明天结束吧~
第55章 离开
等青叶手下一干人等把所有箱子搬上来,他走过去掀开几个看了一眼,这一掀可真是不同凡响的,且不说这几日天气晴朗,夜色很好,只怕就算周遭一片黑暗,都能看得到那些珠宝首饰散发着的晃眼光芒。不过另外几个箱子里却装着的不是财宝,青叶从里面拿出来几把战刀,不知如何保存竟然全部都没有损坏,依然锋芒冷冽。
“呵,果然是前朝的东西。”
陆小凤直起身子,远远地看了一眼,月光下依稀可辨刀柄上云的字眼。
“对了,云伯。”花满楼忽然开口,“您也姓云,不知可与那位云留王有渊源?”陆小凤也看过来。
云伯正摩拳擦掌,显然打算去看看有没有可心的宝贝,闻言撇嘴:“没有,有什么渊源,我就是一个没人要的老头子而已,你们可不许编排我的故事,否则我可是要发脾气的。”说完就跳了下去,如叶落于地面上。
陆小凤一乐:“你看这还急了,真是欲盖弥彰。”
“活了这么大岁数,自然有他们的故事。”花满楼有些歉疚,不该提起这个话头。
“对啊,不知等咱们到了这等岁数,可以把酒共话的往事有多少,大概是数不胜数的。”陆小凤揽住他一边的肩膀,任凭云伯先下去与青叶周旋,自己却是悠悠闲闲一点都不着急,似乎现在就已经过起了不管闲事只怜眼前人的神仙日子了。
“比起把酒共话,何如琴瑟共和?陆兄,你这音律打算什么时候精进一下?”陆小凤拿扇子把那只咸猪手跳下来,佯装讥笑。
陆小凤听他说琴瑟共和,心里欢喜的不行,捧着咸猪手傻笑:“那就看花夫子何时抽空亲自教导一下了,在下太笨,可是需要手把手教导的。”
给自己挖了个坑的花七少哑然失笑。
唐丘唐公子在旁边已经脸红的快要成煮虾子了,手忙脚乱地往下跳:“我去帮云前辈!”
“我们也去吧,如今青叶不知道他哥哥已经死了,倒是有些可怜。”花七少一下回过神来,方才竟然还有别人在,登时脸色泛红,起身就要下去。
陆小凤跟上,结果刚跳下来就又被等在下面的花满楼拧了一下,他瞪着眼抱着胳膊看自家亲亲——这是什么习惯?难道以后犯错不用跪床头,而是挨拧就行了吗?花七少专用刑罚?
“以后别人在场,不许胡言乱语。”花满楼板着脸留下一句话,然后朝已经乱作一团的院内走去。
陆大侠一边掀开衣袖看有没有淤青,一边自言自语:“别人在场不许说,那只有两个人就行了吗?”
......
青叶看到他们几个此时出现在这里,不可谓不受惊吓,虽然他带着几个人,但他知道无论是陆小凤还是花满楼,一个对上他们几个都是绰绰有余,更何况那个正蹲着翻箱子的,方才竟然一点都没发觉他走到自己身后,简直以为是闹鬼了,一看就知道更不是好对付的。
“青叶,又见面了。”陆小凤想起方才花满楼的话,本来还打算逗一逗青叶,这会儿也不忍心了,干脆径直开口,“搬完了吗?底下还有没有,没有的话我们也就不下去看了。”去过一次也不是什么好回忆,害花满楼生了自己的气。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大哥呢?”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青叶握着刀的手都在发颤。
“你大哥已经到底下追随你们的王去了。”陆小凤看一眼他身后的几人,“还有他那些手下,以死尽忠了。”
青叶不可置信:“你骗我,我大哥手下数千精兵,怎么可能轻易失败?陆小凤,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然后命令身后的人,“不必听他胡言乱语,冲出去,有了这些东西,离我们称霸蜀中的日子就不远了!”
其余人并不了解陆小凤他们的战斗实力,便也举起了刀。
陆小凤正暗自抱怨着刚打完又要打,结果还没出手,就听埋头在箱子里的云伯说话了。
“哼!一件像样的宝贝都没有,都是些俗物,要之何用?!”说完就甩了一串翡翠珠子出来,蚕丝绳崩断,颗颗通透饱满的珠子一个个散开,堪堪从中打断了所有人手中长刀,连青叶也不例外,一时他们都愣在了那里。
而云伯这时才回过头来,眯着眼看陆小凤:“小凤凰,这次云伯帮你破案子,难道不送云伯个宝贝把玩吗?”
陆小凤顿时不干了:“云伯,什么时候这天下的案子都成我陆小凤的了?往小了这次的事情发生在万梅山庄附近,您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责;往大了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皇帝可没有给我封王封爵的,我江湖闲人一个,忙前忙后可从没有求过什么回报,怎么就都成了帮我破案子了?”
“云伯,此事原是因为修心师太的缘故,我要陆兄帮忙的,打扰了您清静,礼物回去之后我便差人送过来。”花满楼听陆小凤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连忙打圆场。
云伯本也就是提了一句,被陆小凤一番话堵回去,老人家也生气不干了:“好你个小凤凰,我不过跟您要个小东西,好呀,看下次山庄里再酿了梅子酒,我一定一滴都让你这小崽子喝不到!”
陆小凤也就是心急破案,一时嘴快,这会儿被骂了也老实了,摸着鼻子却不知该如何弥补。
花满楼一旁摇头,走过去安慰,从袖子里掏出个什么东西递给云伯,云伯听他说了几句,一下就又开心了,捧着那瓶子细看上头的画,一边爱不释手,真的是琼琉居的冰玉瓶,夏天用来盛梅子酒最好了!
一只冰玉瓶,就这么解了陆大侠的燃眉之急。
“陆大侠,是不是先干正事啊?”唐丘在后头小心翼翼提醒了一句,其实要不是为了唐门,他才不想去说,没看陆大侠正含情脉脉地看着那边嘛,谁知道对人家来说,哪个才更是正事?
果然,陆小凤清咳一声,不满地瞪他一眼,才朝青叶等人看去。
“怎么样?事到如今,你们也该知道自己如何处境了吧?”他对面如死灰的青叶道,“你大哥虽然死了,但钟阴阳还有那个叫玲琅的却都被抓了起来,你若不想死,就先去马湖府大牢与他们作伴吧!”
青叶对着手中断刀发呆,一场荣华梦,就这么破灭了?
“不过在你去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陆小凤也没等他回答,继续道,“那个灰袍人,就是什么赤羽后人的,他还有什么别的来历,为什么你大哥似乎并不能使唤了他?”
青虬之乱可说已经无忧,但悄然消失的灰袍人,还有青虬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混沌一出,群魔横行,万魔遍地之日,你会在何处?
这句话之前就听过,本以为指的就是青虬之乱,七将军天生猛兽,可谓神兽,亦可谓凶兽,且以听音律为号,比之山海经中四大凶兽之一的混沌也无不可,可如今仔细一想,青虬这句遗言却是大有深意,七将军已经遁去,如何还有万魔遍地之日?所以这失踪的灰袍人,一定还有着别的什么身份来历。
青叶听他提起灰袍人,才猛然惊醒,连问道:“他还没死吗?你竟然没有杀他吗?”
陆小凤皱眉,听青叶这话的意思,难道赤羽才是幕后的主使人,青虬做这一切,并不是只有他一人在谋划?
正在把玩冰玉瓶的云伯忽然抬头,眸中精光一闪,看向青叶所站之处,把瓶子换了左手,甩出一道袖风,就听青叶身后的墙头上传来一阵惨叫。
陆小凤立即去看青叶,却发现他已经捂着脖子瞪大了眼。“五......五不......”勉强吐出三个字,他已经七窍流血,笔直地朝后面倒去。
身后的人见他已死,自知性命难保,看一眼手中断刀,也便都抹了脖子追随而去。
“五不?”陆小凤重复他的话。
“难道是五不戒琴?”花满楼走过来,“其实我本有疑惑,五不戒是不传之魔琴,怎么会轻易出现?而且云留王留下的四件法宝之一是五戒琴,这名字取得却像是故意讥讽五不戒,作为他的后人,青虬又怎么会用五不戒来杀人示警?”
“不错。”陆小凤点头,“我们在三仙庵和金华寺并没有见到有琴出现,只在徐府和唐门出现,我本来就一直想不通,如今看来,杀死玄安抓了师太的是钟阴阳,徐府和唐门之乱,却是另有其人。而且五不戒只出了两把,剩下的在何人手中也是个大问题。”
“可西门兄不是在山西府外见的钟阴阳吗?”花满楼道。
“除了嫁祸,还作何想?”陆小凤摊手,转头看唐丘,“说吧,你们唐门除了这些前主人留下来的金银财宝刀剑兵器,还有什么其他更重要的东西吗?”
唐丘听他们说话,本来就有些不大明白,被他一问更是摇头:“我只是怀疑父亲联合了人要对唐门不利,却并不知道这唐门底下有机关,更不用说别的宝贝了。”
“你是认为那个灰袍人利用青虬来找什么东西?”花满楼瞬间明白陆小凤的意图。
陆小凤留下唐丘处理这里的事,拉着人往外走:“既然儿子不知道,那我们就去问他老子好了。”这会儿的功夫,唐无庸应该带着人正好赶到沐川府了,也应该被西门吹雪抓个正着了。
云伯哼哼了一声,没跟上去,转头看唐丘:“小公子,看你面相挺好,我帮你一起。”
唐丘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真乖,有人家了没?你看之前在你家住过的那个抱着剑的咋样,要不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老人家就喜欢这些懂礼貌尊敬人的好孩子。
“不用不用,多谢前辈美意!”唐二公子被吓得一哆嗦,差点就跪地上了——他胆子小,武功差,可驾驭不了冰山雪岭。
云伯顿时担心了,自家那小子虽然也是俊男一枚,但因为那万人怕的个性,看行情可不如陆花两个,不行,还是得把那个叫阿喜的给看牢了,这次就得给他拐回家!
......
回到沐川县衙,唐无庸已经被缚了,灰头土脸的模样,倒是尽失一代大侠的风范。
西门吹雪见他们两个回来,语气略带不满:“问过了,什么灰袍人,赤羽军的,他都不知道。”既然这样早该一剑结果了,非要留个什么活口。
陆小凤耸了耸肩,果然,对方既然能把青虬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想而知背后的实力有多强大,唐无庸只是颗微不足道的小棋子的事,他有几分料到,没想到当真如此。
“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找什么东西,一时我们什么也不能做。”花满楼道。
“倒是有人知道。”陆小凤拿出那块第一次到蜀中客栈时赢得的小木片,上面浸泡过之后曾出现过死局不明的字眼,这四个字原本还觉得有些故弄玄虚,此刻看来却是恰如其分。
“但丹老板显然并不想同我们商量,应该不会告诉我们才对。”花满楼知道他在说蜀中客栈那两位。
陆小凤也发愁。
他们三个在说话的期间,旁边有一个小老鼠一只在想法子要跑,可是都被西门剑神的长剑给勾了回来。
“对了,阿喜,你能算一下那灰袍人的下落吗?如果有了这个,我们就可和蛋儿老板做个交易了。”陆小凤也瞅准了他。
余大神第十三次逃跑失败之后,没好气翻白眼:“这个月的份额已经用掉了,算不出来了!”对于这种一个月只能算一次的古怪习惯,还真有种大神的风范,陆小凤撇了撇嘴,姑且相信他所说的话。
“你就这么爱找麻烦?”西门吹雪忽然开口。
陆小凤扭头看他——么意思?
“已经平了青虬之乱,还有十日就是初一,你们想留在蜀中过年?”剑神似乎迫切地想要回家,虽然很符合他宅男的诉求,但陆小凤还是觉得事有蹊跷,果然就看到余喜一下跨了脸,摩拳擦掌又筹谋着第十四次的逃跑。
忽然就觉得混沌的前方刹时开阔了,陆大侠露着小酒窝拍手:“对啊,反正已经解决了这次的事,只要我们带着玲珑和修心师太回京城,对玄安寺的和尚们也有交代,其他的事就等事情真正来了再担心吧!花满楼,你说呢?”
“这样真的好吗?”兼济天下的花七少可不像这两人没心没肺。
“我还有事要同你说呢,现在赶回江南过年,正好。”陆小凤凑过去,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西门吹雪已经拖着垂头丧气的余喜往外走,对后面两人留下四个字:“一路走好。”
“阿喜!”花满楼拦了一拦,虽然知道西门吹雪绝对是行为正直之人,但余喜毕竟武功不佳,就这么被他带走,万一两个人再打起来该怎么办?
“楼楼,没关系,我有法子的,等过了年我再去桃花堡找你玩儿!”
这几日大概余喜也是想通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躲不过,不如大家把话说开了,趁早一拍两散再无纠葛的好,所以这次去万梅山庄,饶是不情愿,但还是壮着胆子去走一遭,反正还有云伯在,西门狐狸总不至于霸王硬上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