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怪?陆小凤咂舌:“那你怎么知道的?”二十几年前,盗无也就是个刚断奶的小胖娃。
盗无站直了身体,神色带上一丝恍惚,声音低沉了下去:“这一仗就是我祖父和太宗皇帝一起打的,他那天回来后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有人差点伤到太宗皇帝。”
“然后呢?”陆小凤直觉他并没说出全部的事情。
盗无看了他一眼,继续盯对面的柱子:“那天祖父把我叫过去跟我说了好多话,我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他一直在问四个字,何谓正统。”
陆小凤默然。虽然靖难之役胜了,但可以说仍是太宗一生唯一的污点,是史家唯一能诟病他的地方。一切仁政功德,似乎都抵不过悠悠众口。但是正如成阳候所言,何谓正统?
“他应该还说了一句话。”盗无接着道,“不过我记不清他说的是:都是从外人手里夺天下,还是都是从亲人手里夺天下?”
“......差这么多你说你记不清?”陆小凤无语。
盗无摇头:“因为后来太宗登基之后,有一次他从宫里回来,又说了这句话。我觉得不一样,但是记不清了。”
陆小凤摸下巴。外人?亲人?太宗和文帝是叔侄,怎么算都是亲人吧,那外人是谁?
这一朝之前,天下大乱百年,政权层出不穷也交叠更替,一直到□□皇帝收服九州,大乱方息。所以说并不存在从前朝□□之说,世人也一向歌颂□□一统天下之大才能。
不过成阳候一直跟随在太宗身边,为人正直,这话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陆小凤揉着头顶上一小撮头发,烦呐,这怎么越牵扯越多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掉这些事去给他家花满楼治眼睛啊!
海将军一直被晾在那儿,听他们说完这些话才冷哼一声:“原来是叛党的后人。”
风总捕头神色如常看他:“败将之子,又是阶下之囚,你倒是替你家正党争光。”
“噗。”陆小凤没忍住,这黑面神嘴巴也挺厉害啊,平时闷声不吭的,原来也这么毒舌。
海成仁恼羞成怒,拍着桌子喊:“我海家一门忠烈,文帝是□□钦定,我爹为保文帝战死沙场,死的英勇。文帝仁德,又岂是你一个贼子可以置喙?”
陆小凤微微张了张嘴,略惊讶。这位平难大将军的遗子竟然还挺忠心不二的,到底是傻还是楞。他指了指石桌上的小包袱:“你拿木灵芝炼药,药瘟所至,生灵涂炭,伤及的是□□打下的天下,到时候不怕黄泉之下被你一门忠烈的先人唾弃?”
盗无这才知道包袱里是木灵芝,他面色沉沉,看着海成仁已经是在看着死人。
“算了。”陆小凤摆摆手,“当地府衙一看就是吃干饭之流,你还是传信回京城,让老洪头处理吧。”
木灵芝起名叫灵芝,可不是什么救命仙草,而是一种生于水中的水草,长相如灵芝一般,但常年生活在水边的人都知道,这种水草会让人生病,误食之后会全身发痒,不停抓挠直到皮肤溃烂流血,等什么时候血流干了也就不痒了。而且这种病会飞,一传十十传百,经常一村子的人会集体消失,十分可怕。传说当年□□渡江之战时就遇到过这种水草,损失了数千士兵,幸好有仙人路过教给了他们灵药祛除,才不至于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黑水江会有木灵芝,着实吓了陆小凤和花满楼一跳。
“你到底在炼什么?黑水庙那只臭老鼠也是你弄的?还有西门吹雪,你无缘无故给他下毒干什么?”陆小凤一连几个问题,然后最关键一个,“你怎么会认识花满楼?”
海成仁破罐子破摔往石桌上一坐:“既然落在你们手中,注定无法完成先祖意愿,又何须与你们多言。至于他,那是我和他的事,更不需要跟你讲。”
陆小凤顿时觉得这位海将军不止楞,而且蠢,简直无法沟通。
“那不如我猜猜?”陆小凤懒得跟他费口舌,往前一步道,“你派人掳走余喜是因为知道他的身份,为了要他身上的噬无符。而身为药宗后人,刚刚你又说为完成先祖遗愿,所以你在做的事一定与药宗的纳灵符有关。”
一提到纳灵符,海成仁就按耐不住了,刀削一般的手指一紧,自己把自己手心给戳破了。
......
幸好花满楼不在,否则就他那宅心仁厚的估计还得给他找金创药。到时候某人更该吹胡子瞪眼睛了。
“那我再猜一下。”陆小凤一见他神色就知道自己说中了,继续道,“你一直没有出手,却等余喜来这里才动手,说明你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江湖传言噬无符与纳灵符其实皆为残卷,两者合二为一方有奇效。所以之前你一直按兵不动,很可能是纳灵符本身就出了问题,我说的可对?”
海成仁咬牙:“那个该死的断头发,要不是他毁了我的纳灵符,我早就称霸北川,重复我海派药宗之名!”
陆小凤啧啧:“海派药宗?所以你们这药宗还分了不同派系咯!”
海成仁气得直发抖。
“雪啮水鼠一直呆在黑水苗里,被你用来蛊惑当地百姓,但实际上它身上却有你不知道的秘密。”否则灰袍人也不会来抢。
“哼。”海成仁冷笑,“我研究了数年都没发现,就算被你们抢走了又如何。”
“这么说那只老鼠果然是你的咯!”陆小凤啧啧一声,一个问题解决!
......
“下一个,你应该并不认识西门吹雪,却知道拿梅花来对付他,这一点还真是让人‘惊喜’啊。”毕竟差一点伤到剑神,说出去够他吹一辈子了。
“什么梅花?我明明用了黑钉虫...”话一出口,海成仁就知道自己又被陆小凤套了进去,气急败坏从桌子上跳下来,不知道是旧伤发作,还是怒火攻心,反正一梗脖子索性昏了过去。
......
叫来暗风把人带下去,陆小凤和盗无坐下来喝茶,都有好多问题要问。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要西门吹雪的命?”盗无先开口。
“因为他不认识西门吹雪啊。”陆小凤啜了一口花茶,明明很甜腻,却好像放多了花梗,有点酸。
一个常年呆在北川的人,连他们几个谁是谁都分不清,又怎么可能知道万梅山庄的详细情况。“那是灰袍人?”盗无问了之后自己都觉得不是。那群灰袍人说来也奇怪,一直在给他们找麻烦,却又从未下狠手与他们为难。
“谁知道?”陆小凤放下杯子,“先说那个海至清,他应该没那么简单吧。”经常铁盔覆面又性格孤僻,盗无当时不过一个小孩子,又怎么会记得他的长相。
盗无推开花茶,倒了杯白水,不答反问:“你知道我先是替你跑腿去找易琉谷,刚回来又替你追黑衣人,很累吗?”
“替我?”陆小凤摸了摸胡子,好笑道,“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跟小皇帝的江山有关,于公你效忠君上,于私他是司空的弟弟,到底谁帮谁跑腿?”
盗无似乎就等的他这个回答:“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果然,那个海至清并不是忠于文帝是吗?”一听这种人背后就还有大阴谋啊。
盗无回忆道:“祖父因为闲坐在家时,经常在书房里呆着,我有几次进去,发现他一直在看几幅画像,都是我不认识的人。”
“其中就有海至清?”陆小凤插了一句嘴。
“祖父跟我说,这些人都死了,但即使死了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生,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卷土重来,可是他却等不到那一天了。”盗无神情严肃,可见成阳候跟他说这件事时,有多担忧就有多感慨。
陆小凤吃惊:“卷土重来?死了的人如何卷土重来?”
“我本来也不信,直到刚才。”盗无弹了一下自己左手的黑金丝,清亮争鸣又似低低呜咽。
陆小凤蹭地摸着头站起来,在院子里转圈:“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到底是谁这么闲吃盐吃多了惦记小皇帝的江山,大家安居乐业开开心心的多好,非要天天弄这么一大堆麻烦事出来。”
“你不是就喜欢破解麻烦事?”盗无拎着杯子看他。
陆小凤反唇相讥:“你还说呢,你们两个人去找一个易琉谷,结果空手而回不说,反而让人家先回来了。”还顺走了东西。
盗无这才提起他和司空的遭遇。
原来他们一上路,刚过黑水河就遇到了袭击,一伙儿似曾相识的故人在路上等候许久,正是之前美人泪的案子里,抓走司空摘星来交换长命锁的那群人。
“还来抢?”司空摘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一块已经不是他的了,而是朱圭的。虽然他们都不赞同这样换,毕竟小皇帝的安危一丝都不能受到威胁。但朱圭坚持要换,说什么他们兄弟之间分离太久,就需要这样的联系,才能体现出骨肉情深。
陆小凤等人作呕状转身,司空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一朝从孤儿身到得了个皇帝弟弟,看着还很厉害的样子,又对自己这么掏心掏肺的,他真是恨不得立刻就拿命对他了。
所以这一块已经并不是灰袍人所求的那块,真正有价值的还在皇宫大内,虽然巫常让陆小凤带过来,但陆小凤并不打算事事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当年芙蓉把两块长命锁给两个儿子,也不知究竟是更偏爱哪个一点。或者说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块长命锁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盗无对这群人却是深恶痛绝,握掌为拳,出手不留余地,一会儿工夫就解决掉了这些人,只剩下为首那个留着口气。但是他们两个怎么问都问不出有用的东西来,只好先带着人返回止戈城。
结果半路上又来一批,而且这次不抢锁了,直接灭口来的。一曲清音,盗无来不及防备,手里拿个活口就七窍流血而亡了。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先回来商量对策,结果正好碰到那个深夜造访秦大大的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去哪儿了?”陆小凤也不可惜,就让那群见不得天日的躲吧,迟早会自己出来的。
“黑水庙。”盗无带着一丝疑惑,“他进去之后就不见了。”
“啧啧,竟然还有人能从你总捕头大人眼皮底下溜走。”陆小凤尽惊讶,单手搭在盗无肩上,“虽然你现在有小王爷做靠山了,但也不能忘记君恩啊,小皇帝对你还不错,你可得认真替他办事。否则他一生气给闲云王府塞几个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可就够你受的了。”
盗无脸色一黑。
“行了,我去找那个秦大大,你查一下药宗的事儿,详细点儿。”陆小凤还是觉得那花茶酸,倒了一杯白水冲冲才好点,然后就溜达着往秦大大书房去了——黑衣人呐,总要诈一诈,万一跟海成仁一样蠢呢。
于是西门吹雪和余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总捕头大人在院子里埋头苦读,脚下已经堆了几摞书,暗风苦着一张脸蹲在地上翻,不时地敲敲腿。
......
“让一让,让一让!”还没懂两人弄清楚怎么回事,身后暗华已经抱着一摞比他脑袋还高的书冲了进来。
余喜一躲正好靠进西门吹雪怀里,剑神大人特别顺手地就搂住了。
没错,特别顺手。
第119章 旧事重提
“你们在干嘛呢?”余喜红着耳朵推开西门吹雪的手,窜过去蹲在盗无跟前,目光烁烁,“我师父也回来了吗?他人呢,他到现在还没教我一招半式呢。”
“你师父出去了。”盗无对司空这个白捡的徒弟还挺关心,一本正经回答他,“花满楼已经去找他了,你等他回来吧。”然后递给他一本书,“不忙的话就帮着找找药宗的事儿,破案子用。”
“药宗?!”余喜拔高了嗓门,蹭地跳起来,“药宗的事儿找书干嘛啊,问我啊!”小爷好歹是正宗毒宗传人呐!老对头了么,肯定连他老祖宗眉毛上有几颗痣都清楚。
......
盗无有点懵,陆小凤没跟他说太多案情,他倒还真不知道余喜的身份。
身后走过来的西门吹雪也是扶额——平时余喜太咋呼了,完全没人想到问他案子的事。
大受打击的余大神搬了个小板凳出来,坐在树下揪着小草苗儿,好不可怜。“我跟你们说,抓我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什么药宗的传人,他顶多就是个半吊子,真正的药宗传人要是他这样,药宗那些老祖宗都要气活过来了。”
“能不能再说详细点。”暗风迅速替他倒了杯茶,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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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哪儿?”余喜刚一开口就看到他走了,心里一滞——这特么是不想听小爷讲故事么,小爷口才可好了。
“他不多说话,不代表他的剑不说话。”盗无继续喝白水,好像那水有多好喝。余喜想了一下也是,堂堂剑神吃这么大一闷亏,不回报点儿什么也说不过去。
“行吧,他走他的,咱们讲咱们的。”余喜倒是不担心了,明着来这江湖上没几个是西门吹雪对手,他从怀里掏出失而复得的噬无符,往桌子上一拍,“你们知道这是噬无符吧?”
暗风傻愣愣点头,伸手要去摸,被余喜打掉:“别乱摸,有毒的。”
“啊?”暗风迅速抽回来,惊慌,“那你怎么没事?”还天天揣胸口,刚刚西门大侠还抱了来着,不知道会不会中毒。
“这噬无符其实并不是什么符咒,而是一块布。”余喜推到盗无面前,示意他用自己的黑金丝划一下。盗无轻轻拂过去,果然这手帕大小的淡蓝色符咒就从中裂开了,一分为二。
“啊,破了!”暗风咋呼了一句。
“没事儿,你看着!”余喜把两块都捡起来,在手里团了团一揉,再撑开甩甩,就见它又恢复成了完整的一块方手帕,跟变戏法一样。“这是用一种蛊虫身上的皮炼制出来的布,它的特性就是用来吸收很多毒液,而且粘连不断,就算裂开也可以重新长到一起。”
“那要这块布究竟有什么用?”暗风一头雾水。
“这就要从药宗和毒宗的渊源讲起了。”余喜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
百年前,药宗和毒宗都还是鼎盛之期,虽然外人常传两派之间争斗不休,毕竟药可为毒,毒可入药,并未有完全分明的界限,自然会经常被摆在一处比。世人都道药宗麻衣白衣白如雪,心如雪莲,是济世救人的大神医;而毒宗墨卜脸黑如墨,心似毒蛇,是枉顾人命的大坏人。但其实这两人虽一在西北,一在东北,却是往来密切的信友,神交甚好。
纳灵符是药宗的镇派之宝,噬无符同样也是毒宗的不传之秘。江湖上见过这两样东西的人屈指可数,而关于它们的传说却是不尽相同沸沸扬扬。所谓的分之则为灵药剧毒,合之则可让人筋脉重塑功力大增,其实都是谣传。这两张符其实只是创立药毒两宗,被称为医中之王的妙应真人所留下的两封手书。
妙应真人是医家集大成者,一生走遍山川探索医道,暮年于清凉山隐居,作《植方》两篇,不过这并不是什么药到病除的妙方,而是妙应研究数十年发现的一种药草的培育方法。说它是药草还不恰当,因为这株植物种出来,或可救人于瞬息,或可杀人于无形,十分古怪。而且与其他药植不同的是,它见风就长,只要培育出合适的种子,不出月余便可蔓延出一片草湖来。
虽然这株植物利害并存,但毕竟是是妙应真人耗费数十年心血研究出来的,前无来者。就这样让它湮没在尘嚣中自然也心疼,而且真人更希望他的后继者能完善这株药草的培育,让它彻底成为造福于人的东西。所以他将培育方法记载下来,一分为二,交予自创的两大派别,希望徒子徒孙能帮他完成遗愿。可惜不知道怎么传来传去就变成神乎其神的灵丹妙药了,而且两派之间慢慢开始了明争暗斗互相较劲,都没空搭理老祖宗的事儿,以至于几百年了都没有人发现其中秘密。
一直到麻衣白和墨卜,他们两人都不喜竞争,醉心于医道毒理,更因为偶遇之后欣赏彼此为人,常常一起探讨。久而久之,两人自然便开始注意老祖宗留下的那两件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