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开进雪国,就看到到处悬挂的宣传广告。大厅门口挂一个巨形LED广告屏,里面播放着雪国的宣传片。进了大厅,谢一念站在一副巨大的地图前。地图里画了雪国现有的十三条雪道。引人注意的不是这,而是右侧虚线画出的待开发的雪道,足足有二十五条,连上了地图最右侧,位于山下的两栋高层酒店和一片低密度洋房的效果图。等这些雪道和山下的房子建成,整个雪国的占地面积估计能达到上百平方公里了。
“希总。”谢一念一扭头,见走来的是张希的那个叫小周的秘书,“张总在和一个施工方的投标人谈,您要不要过去?”
“一会儿我过去。”
“好的。”
这个秘书谢一念只听张希跟她讲过电话,没见过真人。今天一见眼前一亮。小周妆容精致,利索干练,说话也不拖泥带水。而张希平时工作的样子谢一念也很少见到。他印象里都是张希孩子般嬉闹的神情,这副严肃的样子也让他觉得很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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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的说话声又传了过来:“之前您要的承龙的经营状况的统计,已经放您桌子上了。”
“好。”
谢一念好像明白了一些,张氏父子的这一番事业里,承龙必是头号竞争对手。
“你去忙吧,我随便转转。”
“那好,一会儿吃午饭时候我过来。”
雪国的滑雪大厅比承龙的小很多,熙熙攘攘的有点乱。但售票、滑雪学校、雪具租赁、衣柜等各种功能都有,可以看出目前的规模和客流量也是匹配的。若以后想扩张版图,新的大厅也是必不可少的。相比之下,承龙的大厅就显得超出了客流量很多倍,一方面有点冷清空旷,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范承明迈了相当大的一步。当然这跟当初范承明第一个在C市建滑雪场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谢一念逛了一会儿,又在外面晒了很久太阳,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钟,于是走到二楼打算等张希过来吃饭。二楼也是个就餐和休息的区域,餐厅是那种常见的排队取餐,出口结账的模式。他早晨没好好吃饭,于是发了个消息给张希,说他先买饭吃了。
谢一念看了看,一共有八九种炒菜,面条也有,还有西餐,不过选择不多。他要了两个半份菜,拿了一碗米饭和一罐饮料,出来结账,也要八十多块钱。这样算下来其实跟在承龙吃一顿也差不太多。相比之下,范逸弄的餐厅,无论从饭菜质量、种类、就餐环境上来说,都强了不少。
当然谢一念知道,雪国的设施,若跟北京的小雪场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以前在北京的一些雪场滑雪,谢一念宁可泡方便面,也不想买雪场的午饭吃。但有时吃泡面接开水都要排队,到后面水凉了方便面就根本泡不开了。
晃悠了一上午,谢一念的脑子就一直在拿雪国和承龙去比较。可能是因为昨晚的事情,也可能是因为最近雪国声势浩大的扩张计划,导致他对此格外敏感。但任何一个去过不同雪场的滑雪者,心中都有一杆秤。雪道的好坏、设施的完善、服务、环境、价格,诸多因素考虑进去之后,终究会有一个适合自己的最优选择。
谢一念等了一会儿张希,还不见他来。于是自己走到外面,坐在滑雪大厅门口的长凳上坐着。忽然旁边几个人过来喊着“有小孩儿摔下雪道了”。一个20多岁的姑娘说:“在9号道上,从护栏下面冲出去了。”几个雪场的救护拿来担架,又说一辆大的雪地摩托今天坏掉了,没法放担架。一行人走着去坐了缆车。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谢一念没见救护抬下来伤者。听到大厅里的工作人员在用对讲机对话,让叫救护车。
十几分钟之后,张希带着几个人出来了,场面一时间有点混乱。谢一念帮不上什么忙,站在旁边。一会儿那几个救护终于下来了,谢一念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小男孩闭着眼,不知道伤势如何,头部一侧有不少血迹。孩子母亲边哭边喊:“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救护?你们雪场要负责!”
谢一念找机会问了张希一句。张希眉头紧皱地说:“不太好,够呛了。”
孩子父母一起上了救护车,张希带了两个人开车跟在后面,吵吵闹闹着离开了雪场。
谢一念和人群站在原地,听见旁边人都在讨论。
“摔下去好一会儿了,没呼吸了。”
“说是孩子摔的时候是自己滑,父母没跟着。”
谢一念刚要问问他们情况,范逸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张希在干吗?有个孩子受伤了他知道么?”
“他已经跟着去医院了。”
“那就行,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好几个群都传开了。情况怎么样?”
“可能不太好。”
几个滑雪群里的确都炸了一锅粥。
在C市,滑雪爱好者是个特殊的存在。谢一念还没见过其他哪个群体能有这么强的联动性和信息传播力。他只加了一个大的滑雪群。上面倒卖雪票的、搭车的、实时汇报路况的、卖二手雪具的等等信息铺天盖地。这边去往C市的高速路上一辆拉猪的车撞了,不出二十分钟,每一位混迹C市的滑雪爱好者都能看到满地是猪的照片。
“滑雪场就怕出人命,怕舆论对雪场不利。”范逸听起来有些急,“怎么处理后续事宜也相当重要。”谢一念自己不太懂这其中厉害,只是“哦,哦”地应和着。
挂了电话,谢一念看见小周走出来,带着两个人上了另一辆车。小周是认识他的,于是谢一念问了一下,也跟着往医院赶。
孩子送上车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只是家长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抢救。复苏做完,没有奇迹发生。孩子父母在医院哭得撕心裂肺。妈妈直接晕了过去。
谢一念到了医院,孩子妈妈在输液,所有人都围在输液室里。
“救护为什么那么晚到?我儿子刚摔下去的时候还在说话,”孩子妈妈说到这里,泣不成声,“他说‘妈妈,我头好疼’!”
整个楼道里回响着女人止不住的抽噎声。
谢一念没见到人,站在门口听到这一句,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往前走了两步,看见孩子父母坐在椅子上,张希站在对面,后面站了一圈人。
张希的低沉声音传过来:“我们的错,救援反应的确慢了。”
“你们还我儿子!”说完孩子父亲冲过去,“啪”地一声扇了张希一个嘴巴。
第13章
谢一念吓了一跳,他和张希在一起半年多,哪见他受过这种委屈。平时他和张希说话虽然直接,那也都是在分寸之内。张希脾气不错,但也是个富二代公子哥,更别提下面人肯定是怎样地百依百顺。
“二位现在情绪都比较激动,身体也不好。张总一直在办公室没回去,等输完液,咱们去张总办公室谈,可以吗?”
“你们雪场的护栏,下面那么高的空隙,小孩子摔了怎么拦得住呢?你们对安全这么不负责,我儿子本来可以活下来……”孩子妈妈突然疯了一样地站起来抓住张希的领子,手上的输液管还插着,拽倒了旁边的架子,吊瓶“啪”地在地上摔碎了。
张希个子高,被女人往下拽。后面的人都去过去拉开女人。楼道里更多的时间涌到门口往里看,场面眼看就要控制不住。
“您先放开。”
“冷静点。”旁边的人都一下子乱了阵脚。
忽然,在一片混乱中,张希屈膝跪了下去,低头说了句:“对不起。”
四周一下安静了。女人仍旧拽着他的衣领,伸手朝张希肩膀打了两下,随后被旁边人拉开,坐在椅子上失声痛哭。
后来她实在是哭累了,眼泪也流干了,只是反反复复念叨。孩子爸爸则呆呆地说不出话。
一个小时后,孩子妈妈输完液,医院的事情也都办妥了。孩子父母最激动的时刻已经过去,同意回办公室谈。谢一念于是一个人回了公寓。
直到夜里十点,他想问问张希情况如何,又估计他肯定忙得不可开交,于是作罢。又点开微信,他一下子清醒了。一篇名为《十岁儿子滑雪身亡,雪国还我公道》的文章已经转遍了整个C市的滑雪圈。
文章是以孩子母亲的口吻写的。除了文字,文章还有配图。包括事发现场9号道的护栏,一侧布满石块的陡坡。文中几个比较关键的点。
首先是9号道的安全护栏不到位。从图片中看,护栏是用木头搭的,人撞上去即使没摔下山,也会被撞得很厉害。一般这种护栏应该安装在平缓的雪道上。而9号道的事发地前方有个陡坡。另外最低一层的护栏,离地面也有近一米的高度。如果是小孩子,的确有可能直接摔下山。事发地一侧的山坡很陡,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孩子的头撞到了石头上,导致死亡。其次雪国的救护接到求助后40分钟才到达现场。孩子摔下山时还是清醒的,也就是说救护不到位是死亡的重要原因。另外,孩子出事时是独自滑雪的,针对这一点,孩子母亲解释说,孩子已经十岁,身高一米四,雪龄五年。可以说他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滑雪者,具备很强的滑雪水平。
文章看完,谢一念很心塞。他没有孩子,体会不到作为母亲的那种灭顶的悲伤,但也是看得肝都在颤。滑雪群里对雪国一片骂声。不知道张希要怎么解决。
十二点,张希进门的时候把谢一念吵醒了。
“怎么样了?吃饭了么?”谢一念问。
张希脱了外衣,去浴室简单地洗了洗脸:“给孩子父母找了个地方住。肯定要赔钱。”
“他们转的那篇文章你看见了么?”
“嗯,看见了。去医院的路上,小周和下面几个人把情况都说了。这事雪国的责任很大,没什么好办法,现在只能是尽量安抚,然后抑制消息的扩散。”张希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慌乱,没有语气的公事公办。
“那个男孩子好可怜,还有他妈妈。”
“有家媒体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下午就过来要采访。刚晚上我爸试着去拐外抹角托了关系,找了个宣传部的人,看看能不能把事情压下去。”
谢一念点了点头,心想,范逸是多虑了。张希可以处理得很好。
张希上了床,关了灯,钻进被子里:“滑雪圈里转转到问题不大,别上网站头条就行。”
“嗯。”谢一念面对着他,小声说,“下午我也跟着去医院了。”
“哦?”张希有点意外,“看见我给人下跪了?”
“嗯。”
张希用手摩挲着谢一念的背:“没事,睡吧。”
“嗯。”
两个人几乎从不讨论张希的工作。谢一念也很少跟他这样认真地说话,一时间张希觉得格外熨帖,由心到身地温热起来,收拢手臂,低头吻了上去。
谢一念本来没心情,他觉得张希应该更没心情,结果发现张希吻得格外认真,于是一闭眼,也就随他去了。
之后的两天,据说有的消息灵通的新闻网站发过雪国这件事的报道,然后很快文章就删了。雪国给了不少钱安抚家属,同时派人重修了护网。
一个群体的记性往往都不太好。没过几天,也就没人再提。当事人遗恨终生,吃瓜群众的雪照样滑,日子照样过。
只不过除了这档子事,有些有心的家长,就不太敢带小孩子去雪国滑雪了。
谢一念这天一大早就到了承龙,准备在这吃顿早饭。往常都是在公寓外面的早点铺子里吃,种类不多。最近承龙大厅二楼开始供应早饭了。谢一念决定过来吃吃看。
他刚坐电梯上来,就看见阿成和范逸在电梯旁边的桌子上吃饭。阿成先发现了他:“一念,来来。”
谢一念硬着头皮过去,坐在旁边,呵呵一笑:“你俩吃得差不多了?”
“可以等你一起,你去买饭吧。”
谢一念进去一看,油条、馄饨、包子、烧饼等等一应俱全。他兴奋的端了一碗豆腐脑、一碗馄饨、一屉包子,结账出来,
“这两天得到了个消息,C市要申办冬奥会了。”
“神马?”阿成满脸惊讶,“那,那岂不……”
范逸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笑着问:“岂不什么?”
“滑雪产业的春天来了!”
“哈哈,春天早就来了。”
谢一念听了也是吓了一跳,如果真申奥成功,那必定要有雪场承办奥运会。他一边想,一边隐约觉得这跟雪国最近的扩张有着密切关系。
“嗯,到时候承龙办了奥运会,那该多牛气啊!”
范逸说:“那么多雪场呢,怎么就承龙办?”
“嘿,当然是承龙办。不说别的,这么多雪场,哪家有承龙的雪道好?那几个雪场的雪道,一到下午根本没法滑,全都光板了。”
谢一念想了想,其他雪场不知道,光说雪国,确实雪道的雪不够厚。承龙的每条雪道,隔一百多米就有一台造雪机。
阿成继续滔滔不绝:“而且,这边的饭太好吃了,光凭着这餐厅,我也不去别的地方,是不是一念?”
谢一念连忙点头:“嗯,我就是来这吃饭的。”
范逸低头一边吃着,一边认真说:“离冬奥会还有好几年,现在做什么都来得及。”
这句话说到了关键,几大雪场都不会轻易放弃,必定要展开一场厮杀。
阿成想了想,似乎没法反驳范逸的话,张嘴咬下了最后一块羊肉,边嚼边说:“反正我在这混了这么久,这些业内人士也差不多都认识。我就是欣赏范叔。范叔是真的爱滑雪,他们都是为了赚钱。”
“哈哈,难道承龙就不该赚钱么?”
“你们家还不赚钱?”阿成超窗外一努嘴,“这会儿缆车还排队呢?现在这六七个雪场,你们家人最多吧?”
“前两年赚了些,今年又把钱都投进来了。”
谢一念埋头吃饭,侧耳听着他俩聊天。忽然一阵沉默,对话不知怎么就停了。
谢一念一扭头,边嚼边说:“看我干嘛?”
俩人好像同时想起了他。
阿成先说道:“哎,以后你归他管啊,别来找我。”
谢一念懒得理他,低头专心吃菜喝汤,又听范逸说:“你别管,以后都不找你了。还一天2000块,抢劫犯。”
“嘿,找我都需要预约的好吗?”阿成抬屁股拿起头盔,“走了我。”
谢一念也不敢挽留阿成,只冲他抱歉地笑了笑,随即脑子里开始找个不尴尬的可以令气氛融洽点的话题,却被范逸打断了:“你给我争点气,听到没有?”
第14章
“行,但你态度能不能好点?”谢一念仰着下巴说,“我欠你钱啊?”
“是啊,你欠了我不少钱。”
“……”
范逸轻轻笑了笑,心情好像很好:“平时我比较忙,有空就来教你,你自己对着录像找毛病。今天上午我有个会,你自己去玩会儿,下午带你去西区滑。”
“哦。”
“中午还在这见?”
“嗯。”
谢一念跟他挥挥手,把一碗馄饨吃了个精光。
吃了早饭,他走到大厅一层,看见通道的显眼处摆了一个广告,叫做“找自己”。下面是个大的二维码,然后又放了不少谢一念拍的照片。想必那天谢一念跟范逸说的那个想法,范逸很快就上传了照片,还做了宣传。
他估摸着下午会滑得很累,索性上午去雪道上拍照,下午再滑。谢一念在一条中级道上,居然发现了另外一个摄影师在摄影,一问是范逸刚雇来的,今天第一天上岗。于是谢一念给他说了些经验。哪条雪道风小景色好,什么时候该去哪拍。
没想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天忽然阴了,风也刮了起来。
雪道上的粉雪被风兜起来往一侧吹。谢一念站在一条插着旗门的高级道上,目力所及都是漫天的雪花。
远处有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姑娘,在雪道上过旗门。谢一念在下面守着,想给她拍张照片。那姑娘在旗门间来回穿梭,粉色的身影在茫茫的雪雾中若隐若现。谢一念半跪在地上,等她进入相机的焦段,眼睛一直盯着她。忽然,在离他有几米的地方,那姑娘转过一个弯,却没有转回去,直冲着雪道边的树林冲过来。谢一念的大脑还来不及反应,只听到“砰”地一声,那姑娘就撞到了一棵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