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洋腾地一下脸红了,红到肉眼就能辨识的清清楚楚的程度,她耳朵烧得不得了,连忙低下头去看阅读。看完了画选项,才发现这一篇的题目原来刚才已经做过。她不敢再走神了,继续写卷子。
这时候,有一个学生举手,和英语老师何梅说有一道题出错了。
何梅看了一遍,说没问题,习惯性地走过来,看王钺息的卷子。
“首字母填空——”何梅顺手拿起王钺息的卷子。
才上了一半颜色的板报纸暴露出来。
何梅手中握着卷子,静静看王钺息。
王钺息站了起来。
滕洋的心“嗵”地一跳。她情不自禁地回头,王钺息突然道,“对不起,Miss何。”
一多半的学生都抬起了头,看向这边。
何玫拿起了那张黑板报的画纸,搭在卷子上看。
王钺息咬了下唇,“何老师,都是我的错。”
何玫是牛津的高材生,归国之后在附中任教。气质优雅,长发飘逸,讲课条理清晰又生动有趣,被称为附中的女神。
听到王钺息认错,她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便将那张板报纸重新放在王钺息桌上,“首字母填空第二个。”
因为画板报纸的原因,王钺息并没有做到那里,但还是认真看了题目,小声道,“terrible.”
何玫放下了他的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教室后面标题空白的黑板报,轻声道,“A small leak will sink a great ship. Genius often betrays itself into great errors. seat yourself!”
“对不起。”王钺息低头坐下,收了板报纸进位桌,认认真真答卷。
第二节下课前十分钟,何玫道,“做完的同学可以交了上自习。”
英语这种科目,一般就是学霸做得很快,学渣做得更快,但奥班的学生大抵认真,经常交头卷的也就是那几个,因此,绝大部分还在奋笔疾书。王钺息作文已经写得差不多,其实应该可以交了,交了,就能名正言顺地画板报,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从头到尾又将试卷检查一遍,真的做到了下课铃响。
无论是不是奥班,刚考完试的课间十分钟总是非常嘈杂的,王钺息手拿抹布叫住正和沈雅静对答案的陈平,“课间操能不能我和滕洋留下来。”
陈平大大咧咧的开玩笑,“王钺息,哦~~~~?”
王钺息指着后面标题被擦掉的黑板报,“主题弄错了,我先应付过去,课间操重改。”
陈平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王钺息擦过陈平身边,重新拿了粉笔,折返回来提着自己的凳子飞快地勾出美术字。
他三岁开始练书法,一笔欧体楷书硬朗峭峻,写个标题还是不成问题的。很快弄完之后,又一手拿粉笔一手拿湿抹布擦擦画画,稍作调整,就把写字的作为背景框的大米袋子改成了盾牌,而且,擦掉的部分一点没落下粉笔印子,画面非常和谐,相信等干了还是清清爽爽的,一点也不突兀。
滕洋也默默拿着彩色粉笔添一点,两个人配合默契,预备铃响时,黑板报的食品主题已经不是那么明显了,如果不仔细看字,根本发现不了主题和内容完全是两张皮。
初中部三十六个教学班,就眼保健操那点时间,刘主任对黑板报的检查也就是在门口一看,滕洋和王钺息的临阵磨枪还是成功的。两人看到刘主任在门口站定又离开,心有灵犀地视线相交,同时舒了一口气。
滕洋的酒涡仿佛能真的盛放出Richebourg的香气,沁人心脾。
课间操,只有滕洋和王钺息两个人在教室。滕洋正想去拿扫帚,王钺息就叫住他,把水彩笔和涂了一半的板报纸都给她,“这个涂完,卫生我弄就行了。”
滕洋接过他递来的纸笔,指尖无意擦过他?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氖直常蝗患渚吞阶约旱男奶?br /> 板报纸上主办人那一栏,王钺息填的是滕洋的名字。滕洋握着彩笔,脑袋乱哄哄地涂着颜色,终于,鬼使神差地在自己名字后面添上王钺息,不知不觉,就笑出来。
第四节课,是语文。
下课的时候,顾勤突然走到滕洋身边,“黑板报的版面设计图和手抄报交了吗?”他从来不是问这种问题的老师。
“我马上就去交。”滕洋的声音小小的,大概是上次被训的原因,滕洋非常怕顾勤。
顾勤没再说什么,对滕洋这样的女孩子,既然已经知错,点到为止就够了。
他转身离开,滕洋还没有来得及舒一口气,就见顾勤绕到王钺息那组,曲起食指,轻轻叩了叩他桌子,目光却停留在黑板报巨大的标题上——
学习安全常识,共建平安校园。
顾勤面带微笑,气定神闲,“字,有退步。”
“顾老师,我有件事想和您说。”王钺息低下头。
顾勤看了他一眼,“出来吧。”
滕洋抱着长长的手抄报卷和两张板报版面设计图,突然间就觉得心被扎了一下,王钺息看见她要走过来,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顾勤似有所觉,王钺息立刻道,“滕洋你快去交东西,已经第四节课了。”
“报告。”顾勤接班的这一个月,王钺息好像已经习惯了站在距离顾勤座位一步远的地方,垂着双手,低头认错的姿势。
顾勤拉了凳子坐下,“什么事?”
王钺息正要开口,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何玫拎着录音机进来,和王钺息视线相交,王钺息微微鞠了个躬,“何老师好。”
何玫点了个头,径自去自己位置上坐了。
王钺息原本是想将英语考试时候的事和顾勤坦白的,全班面前被抓,哪怕知道何老师不会告状,也不愿意抱这个侥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做错了事是要和顾老师坦白的。可是何玫就在这儿,王钺息是真的有些说不出口。
顾勤小臂搁在语文书上,“怎么了?”
王钺息咬住了唇。
“不方便说?”顾勤淡淡看了他一眼,“那我先问。怎么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王钺息,写起黑板报的大标题来了。”
王钺息像是松了一口气,立刻道,“都是我的错。”
顾勤把手抬起来把语文书放在一旁,声音淡淡的,“想好了说,一会儿滕洋过来我还是要问的。”
王钺息于是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伸出了左手。
何玫的确是有点生气的,她知道小测的试卷对王钺息这种程度的学生不算难,但是容易是一回事,在考试的时候做别的事情是另外一回事。老师们通常会对所谓优等生有更高一层的标准,但同时也对他们有更大限度的宽容。在王钺息认真道歉,并且没有顺水推舟提前交卷继续画画开始,她就已经不生气了。都是当学生过来的,课堂上的小违纪都能理解。
如今,见王钺息在顾勤面前居然伸出了手,何玫倒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顾勤在学校里打过王钺息的手板,老师之间也曾当闲话传过,说顾勤会打人,但是,除了物理刘老师之外,倒是真没有人这么明明白白地见过。
何玫是典型的家境优渥,顺境成长,从求学到教学都处在比较开明的教育环境中的人。在她成长的那个年代,体罚教育已经开始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她上小学时也见过同学挨打,但都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像顾勤和王钺息这种,一个坐一个站,一个话都没问两句一个就主动伸手请罚的,恐怕只在古装片里见过吧。
何玫站起身,款款向顾勤走来,腰肢微摆,长发飘逸,经典的文艺海归女气质,动起来比不动更美,难怪附中高中部的小男生都梦想着和她开始一段师生恋。
“顾老师。”她说英语的时候声音很御姐,说中文倒是有一种安静温柔的感觉。
“何老师。”顾勤也站起身。
“王钺息已经和我道过歉了,算了吧。”说着就看王钺息,“143,专心一点的话应该会更好。”
王钺息非常窘迫,低下头,又对何玫鞠了个躬,“是。谢谢何老师,不会有下次。”
“嗯。”
“我相信。”何玫对顾勤点了下头。
任课老师亲自求情,班主任是必然要给面子的,顾勤看了王钺息一眼,说了一句下不为例,“何老师,方便的话我看一下王钺息的卷子。”
“好。”
何玫的办公桌在顾勤位置的十点钟方向,顾勤跟着她走,何玫很快在一沓卷子里抽出了王钺息的那一份,作文扣了2分。顾勤开始认认真真地看其他的错题。看完了王钺息的,又将另外一部分何玫批过的卷子一份份地翻看,特地留意了滕洋的。
王钺息却是从脚底开始往上冒寒气,他咬着唇端端正正站着,觉得自己脚上那双纯手工的加绒羊皮靴一点也不暖和。
预备铃响,顾勤还在看。何玫再次拿了书提起录音机,“顾老师您先看,我还有课。”
顾勤点了下头,等何玫出去才又走到王钺息身边。用手中的卷子在王钺息屁股上拍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道,“英语课什么事?”
王钺息低着头,声音低得仿佛三天没喝过血的蚊子,“我在英语测试的时候偷偷画画。”
“啪!”顾勤一巴掌就拍在他屁股上,打完了才惊觉办公室里还有别人。还好,数学老师周萍就是一慈眉善目的五十岁中年妇女,人称周妈妈,这个年纪的老师对随便拍学生一巴掌这种事压根不会当个事,毕竟,不同年代不同经历的人,对体罚的定义也是不一样的。周老师听王钺息坦白了上课画画的事,特别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王钺息,这可不是你该犯的错。”说着又看顾勤,“好好收拾!”
顾勤附和,“正是要好好收拾。”
于是,周老师继续批作业。
顾勤指着自己桌子旁边那面白墙,“站那儿去。”
于是,难得放松的体育课,王钺息在顾勤的办公室面壁思过。
顾勤亲自到操场和体育老师请了假,又道,“我叫个学生。”
今天没测试,就是一般的练习,体育老师点头,“没事没事,您叫。”
滕洋偷偷一抬眼,正碰上顾勤目光,吓了一跳。顾勤点头,“你出来。”
顾勤在前面走,滕洋在后面跟,一颗心紧张得都快蹦出嗓子眼儿来了。
顾勤一路没有说话,滕洋踩着顾老师的步子,就觉得踩出了一曲Toccata。
正是第五节课,整个走廊都没有人,顾勤站在二楼的楼梯间,默默负手看着窗外。滕洋静静在他对面站着,心跳得极快。
顾勤听着她心跳声,好一会儿,才问,“你和王钺息是怎么回事?”
“没事!”小姑娘急了。
顾勤转过头,特别定地看着她,从发际线开始往下打量,一直看到她脚上那双粉色的绒面靴子。
滕洋的脸先是红,再是白,最后,干脆高高地扬起了下颌,又重复了一遍,“就是同学关系!”
顾勤静静打量她,看得滕洋再一次低下头去,才语气平和地道,“我只是问,为什么你的工作让王钺息帮你做。”
滕洋刷地一下脸又红了。
顾勤看她,“我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或者你以为的猜测。我只是问这件事。”
滕洋像是任何一个被揭破心事的小女孩儿,有点赌气,“我没有猜测。”
顾勤看她,“所以?”
滕洋不说话。
“滕洋!”顾勤严厉了声音。
滕洋咬住唇。
顾勤换了一个话题,“知道你英语考了多少分?”
滕洋紧张。
顾勤没有给她任何机会,“一百一十七。”
滕洋先是一愣,然后,眼圈立刻红了。却是抽了抽鼻子,特别高傲地仰起了头,一副再也不能在顾勤面前哭出来的样子。
顾勤看着她,语声平静,“我是你的老师。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只是想知道,我的第一名和我的学习委员为什么会在英语课上有这样的表现。”
滕洋听到他说我的学习委员,一下子又难过了。其实,上一次被训之后,和顾老师的关系已经亲近了很多,他其实挺不错的。
顾勤看她态度软化了些,目光也更温和,“这周又要交手抄报,还要画两张版面纸,上周五咱们又去看姚老师,后面的黑板报都没法在大扫除的时候画,还是中午你还和李卿,沈雅静她们留下来加班做的,真的很辛苦。滕洋,你工作一直特别认真,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怎么回事。”
顾勤训她还好,这么和颜悦色地和她说话,滕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想到刚才还乱发脾气,更加内疚,把手藏在校服袖子里用食指的指甲推着拇指指腹。
“头抬起来。”顾勤语调平平。
滕洋抬起头。
“嗯?”
滕洋咬着唇,不说话。
“马上就要考试了,这个样子——”顾勤看她,“我不批评你,你自己觉得,这个状态行不行?”
滕洋摇头。
“怎么回事,说话!”顾勤的声音沉下来。
“那天我们商量准备东西的事,是九班的一个女生通知的,说刘主任说这期要画两期的版面设计图,一份写日期,一份不写日期。”
“嗯。”顾勤不急不躁,等她慢慢说。
“结果,说反了。早晨又着急,该日期的时候给粘破了。我就想重新画一份。”滕洋低下头,“顾老师,都是我的错。王钺息都是为了帮我。”她抬起头悄悄看顾勤,“如果早晨交不上,要扣分的。”
顾勤没说话。
滕洋着急,“真的。王钺息他真不是故意的,不信您去问——!”说到这又住了口,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求道,“顾老师,您能不能不要问。别人也不是故意说错的。都是我的错,我也搞卫生,您罚我吧。”
顾勤看她低下头,校服里露出一段雪白细长的脖子。滕洋绑的是花苞头,毛绒绒的卡通小卡子别了一圈,甜美可爱却又不显得繁琐。顾勤在心里说,真是挺漂亮的小姑娘,就是太娇气。
顾老师看了她一眼,“进来。”
滕洋跟着他走进了办公室。
王钺息依然在面壁思过。
滕洋看了他一眼,就觉得眼泪要掉下来了。
顾勤坐下,“过来。”
王钺息走过来,站在滕洋旁边。
顾勤看他,“怎么回事?”
王钺息看了一眼滕洋,滕洋的眼圈红红的,长长的睫毛弯弯地翘着,像是一把小扇子,大眼睛里水光动人。
顾勤道,“看她干什么,我现在是问你。”
王钺息知道,依顾勤的询问手段,滕洋肯定是全都说了,此刻,再要撒谎,一点意义都没有,于是道,“黑板报的主题弄反了,我怕刘主任眼操的时候发现了批评,又扣我们班的分,就想先糊弄过去。顾老师,我知道错了。虽然事急从权,可是,这种做法本身是不对的。”
“没有。都是我的错,王钺息也是为了帮我。上次许愿树的事,刘主任已经很不高兴了。”滕洋连忙解释。
“拍电视剧吗?”顾勤扫了他们俩一眼,“我让你们认错了吗?争着当革命者。”
滕洋低头不说话了,王钺息道,“是我的主意,都是我的错。”
顾勤看他,“的确是你的错。无论什么原因,上课就是上课,英语课是让你补板报纸的吗?”
“是。顾老师,我错了。”
滕洋也连忙道,“顾老师,我也错了。”
顾勤看了滕洋一眼,“本来不是你的问题,这件事,你和我说一声,我和主任打个招呼,中午画了再交上,也没什么不可以。这是很简单的处理方法,滕洋,我说了,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五班的事,就是我们共同的事,还是没有听进去。”
滕洋低下了头。
顾勤道,“算了,也不怪你。还是我的问题,毕竟接触的时间短,我们的信任和默契还要慢慢培养。”
“没有。”滕洋听顾勤这么说倒是着急了,“都是我的错,顾老师对我们都很好的。”
顾勤笑了,“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他严肃了面孔,“但是,为了这么个小事儿,弄得心思浮动,课也上不好,试也考不好,这就不对了。”
滕洋又低下了头。
顾勤认真地看她,“任何事,出了问题,都应该想着怎么去面对,用积极的正面的方式去解决它,而不要逃避,糊弄,拆东墙补西墙,最后弄得手忙脚乱。知道吗?”
滕洋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