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啦, 中午回来,等我回来吃饭。”邱白晨终于回到了京城,吕萍何霖和小初六都已经被带回了王府。这段时间有吕萍照顾着两个孩子,他们都没有瘦,还是原来的样子。
看到两个爹爹回来,小初六兴奋的不行, 每天都要他们陪着, 睡觉也不能离得远了。今天邱白晨说出门, 他才肯放他走。
“嗯,给你做好吃的。”贺兰豫之看着邱白晨,回来几天吃了些好的,他的脸蛋就圆润了一些, 用不了多久就能养回来。这段时间邱白晨跟着贺兰豫之吃了不少的苦, 他不会说累, 就每天晚上直接伸出腿让贺兰豫之揉, 让贺兰豫之心中一片柔软,又觉得好笑,便给他揉。
邱白晨出门, 身边有小厮伺候着, 暗处又有暗卫。严明和靳昀都是百足之虫, 想要彻底剪除他们的党羽,是短时间内无法达到的事情。邱白晨出门就要小心一点, 省得被人偷袭, 他很是惜命。
邱白晨坐着轿子一路上安安稳稳地到了文府, 下了轿子,便有文家的管家来接待他进去。邱白晨跟着管家到了客厅,文大人已经在客厅等他。
“今日来,是替豫之赔礼的。”邱白晨说道,深深作了一揖,态度很是真诚。
“陛下赐婚之事,豫之并不知道,所以没有拒绝。不过他知道之后,也没有及时和文大人说,解除了婚约,我们对文小姐很歉疚。”邱白晨说道。
文大人看着邱白晨,之前贺兰豫之和他谈过,不过那时他并不想要解除婚约。现在,他也不想解除。
除掉了严明和靳昀之后,柳逢就是朝中首辅,而贺兰豫之作为贺兰璿唯一的叔叔,贺兰璿对他的信任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邱白晨现在还不是真正的王妃,小初六还没有被封世子。邱白晨不过是一个卖灯的,士农工商,他占的都是末等,如何能够做得成敏王正妃?
皇帝的旨意就是金口玉言,不可反悔,就算是当初有误会,但是文凌的夫婿,除了贺兰豫之没有更好的选择。
只要顺利将文凌嫁给贺兰豫之,那以出身来论,文凌就是正妻,无论邱白晨是多么得贺兰豫之宠爱,也只是一个侧妃罢了。
邱白晨本想要出来和文大人谈好了这件事,然后就让贺兰豫之和贺兰璿说,将这婚约解除,毕竟当初这件事是严明主导的,现在想要把它解除,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文大人并不松口,邱白晨对着他还是笑着的,心里已经开始嫌弃他的不识时务。他本来还想要好好地谈,给彼此都留一点面子,可惜文大人不松口,那他就更加没必要和他客气了。
不过邱白晨还是脾气好地和他聊了些别的事情,与此同时,贺兰豫之正在王府之中处理事务。
除掉严明和靳昀之后,本来由严明和靳昀做的事情,一部分被贺兰璿接了过去,那是最为核心的事情,贺兰璿和先帝一样,喜欢亲力亲为。
而剩下的事情,柳逢做了一部分,贺兰璿体恤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就没有给他太大压力,还准许柳怀彦帮着柳逢处理。因为柳怀彦这些年来在朝中做了不少的事情,也被升了官,现在已经是首辅之子。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带着笑意。
贺兰豫之也要帮贺兰璿做很多事情,所以今天都没时间陪着邱白晨去文府。上次他和文大人已经提过这件事,当时文大人就坚持说不敢违逆贺兰璿的旨意。
“王爷,喝点茶吧。”莹秋泡了茶端过来,贺兰豫之已经忙活了挺久。
“先歇歇,到院里走走,小世子刚才还念叨着王爷怎么不去呢。”莹秋说道,现在小初六在和其他婢女小厮玩儿,何霖也来了,兄弟两个玩得疯着呢。
“嗯。”贺兰豫之闻言笑了笑,他确实很累了,身上都有些僵硬,就喝了一口茶,起身出门去看看小初六,活动活动筋骨。
“爹。”小初六和何霖玩着呢,贺兰豫之一过来,他就眼尖地看到了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扑过去抱着贺兰豫之。
“小叔叔。”何霖现在叫贺兰豫之小叔叔,叫邱白晨小舅舅,反正谁都不想当小婶婶和小舅妈,就这么叫着了,何霖这么大了,也是分得清的。
“你看你脸蛋都脏了。”贺兰豫之给小初六擦擦脸上黑乎乎的痕迹,小初六嘿嘿嘿地笑,和他撒娇。何霖对着贺兰豫之还是有些胆怯,就没有凑近。
“去玩吧。”贺兰豫之道,小初六和何霖又去玩儿了,贺兰豫之就在一边站着看着他们两个,今天的阳光很是明媚,让他想要在外面多呆一会儿。
不过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也没有办法,只在这看了一会儿,就回书房去,继续做公事。
贺兰豫之正在批阅各种折子,斟酌各种事情怎样处理,他正入神,就听到门被打开了。
“王爷。”来的人是管家,最近事情多,他就也来了京城。管家在贺兰豫之刚建府的时候就来了,对王府里的事情熟悉,贺兰豫之用他也顺手,府中的事情大多数都听他的。
贺兰豫之低着头,继续处理事务,等着管家说他来干什么。管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贺兰豫之突然觉得头皮发麻,他抬起头,就看到管家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地向他刺过来。
“你在干什么?”贺兰豫之向后躲闪,堪堪躲过,手上还是被割了一道口子。贺兰豫之觉得被匕首割到的那一侧身体发麻,流出的血也是黑色的,明显是这匕首淬了毒。
他直接封住了穴道,一脚踢掉管家手里的匕首,叫人进来,将管家制服。
暗卫给他把污血挤出来,敷上解毒的药。已经有人去宫中叫御医过来,给贺兰豫之解毒。
“没想到,你竟然是奸细。”贺兰豫之冷冷地看着管家,管家也看着他,没有说话,但明显十分失望,贺兰豫之竟然没有死。
“把他带下去,不要伤他的性命,让他把他的主使,在王府都做了什么都说出来,拿过来给我看。”贺兰豫之下令,他的半边身体仍旧是麻的,头脑也不算太清醒。他尽量防止自己生气,导致血气上涌。
御医一来一回还要一段时间,贺兰豫之便安静地等着。
此时的邱白晨,还在和文大人说着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文大人就是不松口。
文家后院,文凌才做了绣活,她听婢女说,邱白晨来了。
“他来做什么?”文凌问道。
“刚才奴婢在那边听了几句,好像是说要解除婚约。”婢女如实说道。
“快,我要去见他。”文凌也不耐烦于这样的拖延,既然这次邱白晨都来直说了,那她就干脆答应了。反正当时的婚事是严明的提议,现在严明已经是乱臣贼子,解除了对她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哎,小姐你慢点啊!”那婢女都追不上文凌,文凌跑到了前面,气喘吁吁的,客厅里却只剩下了她爹。
“爹,邱白晨呢?”文凌问道,她和邱白晨是认识的,也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对他的印象也不算很差。
“说是有事,走了。”文大人说道。
“爹,他今天来是不是来解除婚约的?”文凌问。
“没那回事,你好好准备,等着嫁到王府,到了辛方城,还离你舅舅近一些。”文大人在文凌面前也不肯松口。文凌看他爹这幅顽固的样子,不好顶撞,心里憋着气,转身就走了。
她来的时候,邱白晨刚刚走,他听到小厮说贺兰豫之被刺杀,中了毒,立马就变了脸色,和文大人说是家里有事就直接走了。
邱白晨匆匆忙忙地从文府赶回王府,进了门,就问贺兰豫之是在书房还是卧室。
“王爷在卧室躺着。”
邱白晨听小厮这样说,就回到了卧室,进门就看到贺兰豫之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嘴唇发紫。一边两个御医嘀嘀咕咕的,似乎是在商量对策。
他来了,贺兰豫之也没睁眼,看着这样的贺兰豫之,邱白晨忍不住就哭了出来,他又不敢哭出声,就默不作声地流泪,走到床边,看贺兰豫之的手。
“他怎么样?”邱白晨问道。
“回王妃,王爷性命无碍。”御医说道,“王爷刚中毒就把穴道封上了,毒素扩散的不算多,不过这毒素很是恶毒,想要完全清除,还需要一段时间。”
“那他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邱白晨听到御医这样说,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等下老臣会为王爷针灸,把大多数毒素清理出来,王爷再喝了药,应该就能醒过来了。”御医说得详细,邱白晨不敢碰贺兰豫之,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心里急得很,却也只能听太医的。
☆、57.清君侧(六)
“是谁对豫之动的手?”邱白晨问伺候着贺兰豫之的小厮。
“回王妃, 是管家。”小厮实话实说。平日里管家十分威严,府中上上下下都怕他,但是他也把王府事务打理得非常好,大家对他还是存着一分尊敬的。
却没想到,如今他们尊敬的管家,却刺杀了贺兰豫之, 用的还是淬毒的匕首, 看来是早有准备, 就想要贺兰豫之的性命。幸亏贺兰豫之反应迅速,不然但凡是伤口大一些,处理得晚一些,以那□□的毒性, 贺兰豫之就救不回来了。
里面, 御医正在给贺兰豫之针灸, 帮他把毒血排出来。贺兰豫之精装的上身□□着, 看着那一根根发黑的银针,邱白晨觉得被晃得眼睛疼,就出来问小厮贺兰豫之遇刺的事情。
管家为什么会刺杀贺兰豫之, 他到底是谁派来的人。邱白晨首先的猜想就是严明, 因为严明死了, 罪魁祸首还是贺兰豫之,作为一个卧底, 管家刺杀贺兰豫之, 是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不过因为太过于顺理成章了, 反而让他不敢肯定,万一是其他的人派来的呢,万一再有别的对贺兰豫之图谋不轨的人怎么办?
邱白晨在外面,听不到贺兰豫之的声音,也不敢进去看他,就一直问小厮府里的事情,包括他离开时候的事情,还有他没来的事情,几乎将贺兰豫之的底细都探听了一遍。
“小的来王府晚,听老人说,王爷小时候比小世子淘气多了,也不爱读书,先帝当时都要被气死。”那小厮小声对着邱白晨说道,想要用这些陈年的八卦舒缓下邱白晨沉重的心情。
“这个他倒没告诉我。”邱白晨对贺兰豫之的过去很感兴趣,不过小厮说的这些明显是贺兰豫之的黑历史,也怪不得他不肯和自己说,邱白晨就只能和别人打听。
“王爷在皇宫里面的时候,经常会跑出宫玩儿,还算计过老师,那时候王爷也就十岁左右,和霖小王子差不多。”小厮笑着说道,邱白晨听得津津有味,不过小厮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多的他也说不出来。
“王爷小时候淘气,后来太后去了,性子就沉稳了,出来建府的时候,已经是个小大人。”小厮说道,邱白晨本来还笑着,听到他这么说,有点心疼。
顽劣的孩子变得懂事,肯定是经历过很多痛苦的事情。联想到他们口中描述的先帝,先帝是个非常严厉甚至严苛的人,贺兰豫之作为他的弟弟,开始时有母亲的庇护,后来没了母亲庇护,恐怕要吃不少的苦。
“王爷现在好好的呢,等会儿太医给针灸完了,喝了药,王爷就能醒了,王妃您别担心。”小厮安慰邱白晨,邱白晨对他笑笑,很是领情,但他不可能不担心,那是贺兰豫之啊,他就算是手上被针刺了一个小口子,他都觉得心疼,别说是中了毒,要被扎这么多针。
小厮看邱白晨怎么说还是很担忧,干脆过去叫莹秋把小初六抱过来。中午大人们都没吃饭,小孩子不知道贺兰豫之被刺杀了,吃得还不少,就是没见到贺兰豫之和邱白晨,问了几句。
莹秋把小初六抱过来,小初六看到邱白晨,就跑过来,拉着邱白晨的手。
“爹爹不高兴。”作为亲儿子,小初六对邱白晨的情绪变化很敏感,他看着邱白晨不高兴,就用肉呼呼的小手摸着邱白晨的手。
“初六亲亲爹爹,爹爹就高兴了。”小初六够不到别的,就在邱白晨手上亲了一口,邱白晨被儿子萌得不行,就把他抱起来。
小初六捧着邱白晨的脸,两边各亲了一下。
“现在爹爹是不是高兴了。”他的眼神清澈,能够扫除邱白晨心中一切的阴霾。
“嗯。”
“爹呢?”小初六问道,上午还看到贺兰豫之,现在怎么没看到?
“你爹在睡觉,咱们小点声,等他睡醒。”邱白晨抱着小初六,两人安安静静等着,过了一会儿,御医出来了。
“去给王爷喂药吧,再过半个时辰就应该醒了。”御医道。
“多谢御医,辛苦了。”邱白晨脸色缓和了些,向御医道谢,“莹秋,去账房取点银子来给二位太医,今天后厨做的糕点也拿点。”
“王府厨子手艺还是不错的,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鲜。”邱白晨对御医说道,御医们也没拒绝,领了赏,就回去了。
药早就熬好了,小厮拿了去喂给贺兰豫之。小初六这才被邱白晨抱进去,现在贺兰豫之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不过小初六应该还是看出了什么,他摸摸贺兰豫之的脸,亲了一口。
然后就飞快地躲到邱白晨身后,生怕贺兰豫之起来再被他打屁股。
贺兰豫之昏睡着,吃药很慢,邱白晨看着,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晨,他怎么了?”是吕萍。
“被管家刺杀,中了毒,不过没事了,等会儿就醒了。”邱白晨回答,“萍姐,你来找霖儿么?”
“刚才皇上身边的那个总管过来说,皇上让我带着霖儿进宫去看他。”吕萍没说出具体是看谁,邱白晨一听就猜出来了,他叹口气。
“还是去见见吧,该了结的就了结了,你别担心,你就是我和豫之的亲姐姐,什么事都有我们担着。”吕萍是邱白晨来这个世界第一个对他好的人,像是一种雏鸟情节,邱白晨很喜欢他,吕萍也像一个合格的姐姐一样照顾他。
“嗯。”吕萍被邱白晨感动得差点哭出来,她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看了眼贺兰豫之,和邱白晨说了几句话,小厮把何霖带过来了,她就领着何霖走了。
吕萍坐着宫里派来的轿子,和何霖一起进了宫。走进高墙之中,吕萍心中想着,这是贺兰云之长大的地方,他从未对自己说过,他竟然有那样不凡的身世。
她现在都有些怀疑,贺兰云之到底有没有爱过她。如果是爱过,为什么他能假死离开自己,那时候何霖才两岁啊。可是如果不爱,当初他做的一切都是做戏么?她不能相信。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吕萍有些期待,有些忐忑,手脚冰凉。何霖一直没说话,小手被吕萍握在手里,心里也紧张。
他还没见过他爹。
小时候的事情早就忘掉了,他心目中的爹,是吕萍描述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一直把父亲当做自己努力的目标。然而现在有人告诉他,他爹和他想的根本不一样,他是个抛弃妻子的渣滓。
所以何霖看到贺兰云之的时候,就皱着眉,可是看到了苍白瘦弱的贺兰云之,因为父子天性,何霖又想要和他亲近,安慰他。
“爹。”他低声叫,本来眼神涣散的贺兰云之被他这样一叫,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突然笑了笑。
“萍儿,对不起。”贺兰云之说道,声音有点沙哑。吕萍看着他,本来硬起来的心肠突然又被他的道歉弄得柔软起来,她仰着头,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霖儿,过来让爹看看。”贺兰云之伸出手,何霖过来,他就摸摸何霖的头。何霖仰头看着贺兰云之,突然就趴在他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爹,我好想你,你为什么要抛下我和娘,你知道这些年我们多想你么?”何霖哭得几乎湿透了贺兰云之胸前的布料,贺兰云之抚摸他的背,心里都是愧疚。
他一辈子失败的很,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最失败的,就是没有好好珍惜吕萍和何霖。他无法原谅自己,也不奢求吕萍和何霖原谅自己,现在这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皇婶,该走了。”他们一家三口默默无言,过了挺长一段时间,贺兰璿过来了。
“皇兄。”何霖看到贺兰璿,就叫了一声,吕萍也向他行礼,贺兰云之一动不动也不看贺兰璿。他只对吕萍和何霖抱有愧疚之心,对贺兰璿仍旧是仇视的。反正他已经是叛党,不能更加过分。
“霖儿乖。”贺兰璿笑着伸手摸摸何霖的头,吕萍看到,皱了皱眉,但此情此景,她不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