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风染入宫,原是贺月的想法,未曾设身处地的为风染考虑过,是他未思虑周全。贺月问:不去宫里,你是想住太子府么?
凭皇上安排。
这么关系着自己的切身之事,风染仍旧那么漠然,欲拒还迎,贺月既是心疼,又是无奈,打过骂过之后,风染仍旧我行我素;他宠他惜他,风染也如轻风拂面,不留痕迹。他该怎么对待他,才能触及他的内心?
自从初一那日,贺月把太子府交由风染执掌开始,朝堂众大臣便如临大敌,一派誓要让贺月收回陈命的架势,进谏之声就没有断过,就算是他躲在太子府练功,那劝谏的奏折也流水一样递上来。可以想像,若是他离开了太子府,朝里的大臣们必定不会对风染客气。
把太子府交由风染执掌,确实不合规矩,就像大臣弹劾的那样,太子府没有交由外人执掌的先例。太子府是培养下一代皇帝的地方,把太子府交由外人执掌,使人禁不住要想,皇帝至今尚未完婚,更无子嗣,是不是意味着贺月将要把索云国交给一个外人?
因此,朝堂上众大臣向贺月进谏,要求把风染赶出太子府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在有可能外人篡位,动摇贺氏江山的威胁论之下,贺月也不能罔顾大臣的意见,继续让风染以似类主人的身份长期住在太子府。
贺月没有太子,太子府就没有主人,想继续住在太子府,就只能以奴仆的身份。可是,贺月怎么能让风染如此委屈?
风染不想进宫,在太子府这么不清不楚地住下去,也非长久之计,他要怎么安顿风染?贺月沉吟着,他一定要妥善地安顿好风染,要让风染满意,让风染可以安心留在他身边。
临回宫前,贺月说道:染儿,阴国你已经回不去了,我会给你安排个家,你可以安心住下来,是你走再远再久,也可以随时回来的地方世上没有哪个主人肯为男宠玩物付出这样的心思,更不会那么郑重地告诉男宠,他要给他一个家,一个走再远再久,也可以随时回来的地方。
风染便是再怎么强行认为贺月不过是在爱惜自己的玩物,可是,在风染心里,他还是很清楚地知道,贺月确实没有把他当做男宠玩物。
风染表面上云淡风清,内心里五味杂呈: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风染对家并没有什么执念。幼时,阴国皇宫是他的家,他在那奢侈豪华的皇宫里受尽冷落委屈,皇宫只带给他无限阴冷的感觉;玄武山不是他的家,但因为有陆绯卿,有郑修年,让风染觉得温暖安心;同样的,军营不是风染的家,甚至连个固定的地方也没有,但因为有郑氏家族的亲人们在,让风染觉得安稳踏实。
风染固执地猜想:贺月所谓的给他一个家,大约就仅仅只是一个容身的地方吧?就好像,他走再远再久,也会回到阴国皇宫一样。
第78章 容苑
贺月前脚一回宫,风染便召来庄总管:我请庄先生修缮的屋子,可修好了?
初一那天选的居所,只是后来被贺月一句话囚禁在男侍大院,然后被捉奸,被临幸,被投进地牢里,从地牢出来,他练功之后提出交易请求,被恼怒的贺月一顿鞭打,导致体毒发作,再然后,他与陆绯卿在太子寝宫练功压毒,逃跑被抓了回来,体毒再次发作,又与贺月在太子寝宫练了一个月的双修功法。
这都已经阳春三月了,风染才终于有机会自由地呼吸一口气。
这个太子寝宫他说什么也不能再住下去了,寝宫里有太多令他烦闷不堪的记忆。
接连一个月,与贺月同吃同住,连晚上也只能睡在同一张床上。开始还各睡各的被窝,偶有一晨早起,贺月摸到风染的被窝里一片冰冷,下次同睡,便不由分说,把风染抱进自己的被窝里,用自己的身体给风染煨暖和。同样的事,贺月来做,和陆绯卿来做,或者郑修年来做,带给风染的感受完全不同。贺月不分白天黑夜的练功,又要抽出时间批阅奏折,每次睡觉都疲累欲死,抱着风染就睡了,风染却常常恶心得僵硬着身子不能入睡,也怕贺月有什么异动。只有在贺月批阅奏折时,风染才能打个盹儿。
倒是贺月,常常这么抱着风染睡,忽然醒悟了过来一般问风染:那次我看见你跟你表兄这么睡在一起,他是在给你暖身子?
嗯。
我问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不说?贺月见风染不答,柔声说道:那时,我气得很,问你,你又不说话,我就更气后来,便待你不好染儿,是我不好,别往心里去。
风染淡淡地嗯了声,他从来没往心里去,不管贺月怎么待他,风染一点不在乎。倒是贺月那么柔声地对他说话,让风染觉得嫌恶烦闷。
经过近一个月的同床共枕,风染的身体已经基本适应了贺月的碰触,但风染却越加的从心里嫌弃贺月,他不想跟贺月有超过交易关系的联系,他也绝不能对贺月产生超过交易关系的感情,他与贺月仅仅只是交易的关系。他要离贺月的人和事都远远的,逃离贺月的掠夺。身体被掠夺了,就当作被狗啃了,他绝不能再把心灵和感情也搭进去。
虽是风染只在正月初一吩咐了庄总管一次,庄总管还是很妥贴地把那处屋子修缮一新,又按风染的吩咐,在小院围墙外,加了一间小厮住的小屋和一间灶屋。
小院内内外外都翻修一新,除了房屋的布局,构架,大小未变之外,这房子就是完全新修的。进门时,风染看着小院门上新做的匾额有凤来仪,说道:换个匾,以后这院子改叫‘容苑’。容苑是风染以前在阴国皇宫时所住的院落名字。
‘容苑’?这名字好,雍容有度,进退从容。庄总管顺口赞叹着:公子什么时候题字?
风染忽然嗤地一声笑了起来:哪来那么多讲究,就是‘容身之地’的意思。先生随便找个人题字就是,我字写得不好。他七岁了才由郑修年给他启蒙,郑家是阴国的武将世家,郑修年幼承庭训,就以在战场上杀伐征战,建功立业为目标,郑修年也用这一套来教导风染,没想过要把风染教成文人雅士,风染幼时,郑修年没怎么叫风染练过字,只要求认得字写得出来就行了,因此风染一手字写得极幼稚难看。成年了,也懒得再练,心想自己反正不是风流才子,要把字练得那么好看干什么?
庄总管想不到风染说话这么直接,干笑道:公子说笑了。
走进小院,迎面是大半院落的苍劲翠竹,竹子底下收拾得很干净,种了些花草。风染道:把这些花花草草都拔了,以后竹叶落下来,不用收拾,就让它们堆在地上。
不扫除落叶的话,会让人觉得颓败。庄总管觉得风染的想法总很怪异。
阳春三月,翠竹的新枝已经撑在了半空,发出嫩绿的叶片,看上去极是翠绿,那些经过了个严寒风吹雨打的老叶子,已经枯黄枯萎,正在片片飘落。风染站在翠竹下,仰头看着那些枯黄的叶子,一片一片飘零下来,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比那落叶,更加颓败。
小院里的主屋仍是一幢一进两敞间的歇山式房屋。堂屋也可以看做是个小客厅,左厢被布置成了个小书房的样子,放了一张书案,案上放着文书四宝。右厢便是卧室了。
三间房屋虽然狭小,但都布置得很精巧,所有的物品铺陈都极尽奢侈而简约。风染看了很是满意:地龙修好了没有?修凿地龙极其耗费人力物力,一般人是不能享受的。风染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府总掌事,他的居所自然有资格享受地龙取暖。
现在天气刚暖和了,要到年底才会用到地龙,因此没有急于修凿。庄总管解释道:公子放心住着,回头再慢慢修凿地龙不迟。
风染淡淡笑道:庄先生是不是在想,我这总掌事做不到冬天去,所以这地龙,压根就不必耗神费力的去修?
那哪能!庄总管想不到风染把这么微妙的事情直接问了出来,一时答不上话来。他是太子府的总管,掌管着太子府的暗部,对朝堂里的消息极是灵通,知道朝臣们正在大力进谏,要把风染赶出太子府。因此他猜测风染这个总掌事很难做到冬天去,确实没想要修地龙。被风染这么直接的问出来,只得答道:老朽这就安排人去修。风染就是太子府的半个主子,主子要叫修地龙,哪怕明知用不上,底下的人,也得照办!
风染又是淡淡地一笑:先生不必着急,只要入冬时有地龙用就行。先生慢慢修吧。
庄总管一边应着,一边退了出来,虽然阳春时节,天气尚且微寒,庄总管却觉得背上微微冒汗。风染看似乎温润如水,谦恭有礼,实则精明犀利,心思剔透,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当晚,风染便歇在了容苑里。至少,在贺月把他安顿到那个所谓的家里面之前,这里是他暂时的容身之地。
贺月只回皇宫休息了两天,就开始三天两头的去太子府陪风染练功,往往大清早的起来上朝,下朝之后带着奏折赶到太子府跟风染练功,然后回皇宫陪太后或太皇太后进膳,晚膳之后,批阅奏折,处理政事,每天都熬到深夜才睡,次日,又得一大早起来上朝。
贺月这么折腾自己,风染漠然地看着,只是很不想被贺月逼着练功。跟贺月一心想要练出功法效果的想法正好相反,风染生怕会跟贺月练出什么功法效果来!
因此,每次练功,风染都磨磨蹭蹭拖延时间,少练一刻是一刻。贺月很快就猜出了风染的用意,很明确地告诉风染:这功法是一定要一起练下去的,要一直练到功法里那个十分不妥当的地方显出效果来!
不难想象,贺月微服私访,冒着被阴国发现抓捕的危险,上玄武山求教独门功法时的决心;也不难想象,当他兴冲冲学成归来,却听到风染逃跑偷腥时,受到的打击。对这功法,贺月显然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是铁了心的要练下去,并且要练出效果来。
好在贺月基本不在太子府留宿过夜,一般午时之后,贺月会来太子府与风染同进午膳,略略休息一下就开始练功,练到申时,贺月就起驾回皇宫了。一天之中,风染有不少自由自在的时间,不过风染的心境极是阴郁沉闷,只是偶尔在太子府里散散步,多数时间呆在自己的容苑里出神。
虽然在贺月的逼迫下,风染渐渐练出了一些内力,足够独自压制住体毒的发作,而风染身上各处的伤也渐渐愈合了,每天齐姑姑变着方的给风染做可心又滋补的食品,然而,风染的身体并不见好转,精神委顿,神情落寞,脸色冷淡,整天整天恹恹不振,天气越来越暖和,风染夜里身子仍是怕冷,还是会煨个暖壶睡觉。
这日傍晚,风染要了水,在自己房里泡澡,正泡得舒服,隐隐听见外面自己两个小厮在闲磕牙。随着他内力的回复,从前练出来的耳力,也渐渐恢复了一些,听得比以前远了。
两小厮聊着聊着,典儿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阿奇:听说了吗?陛下要大婚了?皇后娘娘是威远军统帅毛大人的嫡孙女。
阿奇问道:哦?就是在北方经常跟嘉国打仗的毛恩将军?
那可不是?听说,婚期定在年底。典儿把声音压得更低说道:不知咱们府里这位,到时会不会失宠?
阿奇的声音有些怯怯的,说道:私底下谈论主子的事,不合府里规矩。
典儿笑道:胆小鬼!他又不是正经主子。依我说,他长得也不是多好看,不但整天给咱们使脸色,还敢跟皇帝陛下使脸色,也是陛下宠着他,才这那么忍着他。要是有了皇后娘娘,咱府里这位,怕是好日子要到头了。语气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第79章 火山口上容身
大约说得兴起,典儿又向阿奇炫耀似地说道:我听说啊,朝里的大人们想把咱府里这位赶出太子府,天天在朝堂上跟陛下又哭又吵。
对于这一点,胆小的阿奇也深表赞同:嗯!让公子爷执掌太子府,不合规矩。岂止是不合规矩,一个国家的东宫里,没有太子,却住着一个外姓男宠,不禁使人要猜测,贺月是不是想把国祚传位于男宠?
得到阿奇的附合,典儿兴致又高了一些,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还听说,有大人说咱府里这位妖媚惑主,奸佞误国,要求处死!
众大臣本来还只是想把男宠赶出太子府了事,不想贺月不但不允,还大有让男宠长期占据太子府的趋势。惹得众大臣更是为国担忧,进谏的言词越来越激烈,对男宠的处理也从赶走上升为处死。
啊!阿奇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有些不忍地嘀咕道:公子啊典儿又道:别看府里这位现在风光,那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
阿奇甚是关心地问:怎么了?
我还听说啊,宫里头,已经有位姓兰的娘娘怀上龙种了。典儿问:知道那位姓兰的娘娘是谁不?就是以前在内宅服侍太子殿下的兰姑娘,我看见过几次,待咱们小的,挺和气的。后来兰姑娘跟着太子殿下进了宫,就封了兰娘娘。兰娘娘怀上龙种,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她这下子总算是熬出头了。这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把声音压得更低地说道:知道么,陛下这么大了还没有子嗣,已经有人怀疑陛下是不是生不出孩子来。这下可好了,证明陛下是正常的。
其实最后这一句,多是一些人的猜测,皇宫里并没有这么认为。
因凤梦大陆时常发生长嫡争位的惨事,一些皇族,为了避免这类惨事,会有意识地让未来的储君早早迎娶正妃,在正妃生出嫡子之后,才会允许其他的侧妃们生育。这样正妃生的儿子既是嫡子,又是长子,地位更加尊崇,很难再有其他的庶出皇子与其争位,可以有效地避免长嫡之争。
好像风染的大哥风宛亘便是风染的父皇仁和皇帝的嫡子。风染比他大哥小了两岁,就算风染的母妃没有中毒早逝,风染正常长大,名份和年龄的巨大缺口,也很难跟他大哥争位。
在皇族看来,贺月一直未娶正妃,控制着不生孩子也是正常的事,倒不怀疑贺月在生育上有问题。兰选侍忽然在贺月迎娶皇后之前怀上龙种,反倒令得皇族和皇后不安。
啊忽然接收到这么多劲爆的内幕消息,阿奇有点反应不过来,半晌才问:这些跟风公子蹦哒不了几天有什么关系?
典儿道:你笨啊。板着指头,跟阿奇边数边说:你看啊,朝堂上的大人们,宫里头的兰娘娘,还有宫外头的皇后娘娘,哪一个是容得下咱府里这位的?只要陛下稍露一点疏远之意,风公子就要倒大楣了。
典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呢?阿奇忽然对典儿充满了敬畏。他与典儿一同服侍风染,平时也没见典儿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只是比他略聪明一些,怎么典儿会忽然知道这么多皇宫和朝堂上的隐秘之事?
典儿笑道:嘿嘿,我自然有渠道打探知晓,只有你这种老实的,才会规规矩矩?8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鍪拢裁词露疾凰谀抢镬乓约海没炔劝⑵媸保鋈凰氚⑵嫱〉男∥莸拿牛竦匾簧嵯欤潘ū愣狭耍潭疟煌瓶缛菊驹诿趴冢醋诺涠匚剩旱涠乙蚕胫溃詹拍闼档哪切闶窃趺粗赖模?br /> 小厮住的屋子与灶屋一起修在容苑的院落围墙之外,相距风染所住的主屋并不远。这样的距离,对一般人来说,也不可能听见小厮们在自己小屋里的说话。但随着风染功力的回复,练过的耳边远比常人听得远。风染时常听见典儿跟阿奇在小屋里嘀嘀咕咕的说话,不过说的多是府里下人们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然而典儿今天说的一句一句却全是事关自己的事情,他不能不来问个清楚。
风染忽然出现,典儿跟阿奇全都吓傻,他们背地里议论主家私事,可是要被重罚的,还被那被议论的正主儿逮个正着,又素知风染手段狠辣,这一下,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两个小厮只管葡俯在风染脚边磕头,话都说不出来。
风染退后一步,从门口让开,说道:私议主家,该如何处罚,阿奇,自己去刑房领罚。阿奇便如蒙大赦一般,飞快去爬起身跑掉了,留下典儿,吓得面如死灰,身体不住的筛糠。
风染在屋外站了一会,闭着眼,运起浅浅内力,使出听风辩形之术,静静地聆听辩识了容苑周围的动静:如此深夜,容苑又僻处后宅深处,风染隐约听见在不同方位的较远处隐匿着四道轻微的气息。除此之外,便是阿奇远去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