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皇太子斜斜一瞥,这次蓦地驰入水石城的,却是皇城禁军的重将!
“陛下有旨,速跪接令!”
全城将士刹那都将目光转向景言身上,只见他淡然颔首,竟然没有领头跪旨。
那禁军将领脸色一变,然而这是前线城池,城里兵将都对皇太子忠心耿耿,他也不敢作什么,只是掏出了一面纯金军牌,朗声傲然道:
“夏军已经退兵,湘州城叛变终结,陛下特命殿下见此军牌丶立时归还虎符,并即日拔营班师回京!”
青原跟白灵飞对望一眼,知道该来的终是要来了。
全个水石城都在那一刻静默了,见到凌驾於虎符上的御旨金牌,仍然是无人跪下,只是一致望着气度沉凝的皇太子。
禁军将领额头冒现冷汗。
皇太子微眯双眼,忽然冷冷笑了。
“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
全城鸦雀无声,除那禁军将领怒然瞪目之外,水石城的将士都仍保持严整军姿。
“您是要当面违抗圣旨了!?”
“本殿下说过,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若他想要回虎符,便叫他自己过来拿吧。”
景言一旋将袍,衡极剑赫然在手。皇太子猛地提气,高呼声遍全城;
“天引山由我主事,你若再扰乱军心,本殿下立斩无赦!”
“反了……皇太子反了——”
血光一溅,景言冷然收剑,忽尔飘退到白灵飞身旁。
两人的手不着痕迹的互相握紧丶蓦又松开。
景言刹那间从他身上借得真气,拔身而起丶点足在楼船帆桅上,竟凭一人之力丶就单独跃上水石城的十丈城墙!
墨莲华在伤兵帐中跑了出来,只见全城南楚兵士都爆响欢呼。
青原和白灵飞抬头仰望,心中不约而同都有一念:
他终於醒了。
火翅凤凰旗上,火凤左翼托一根赤羽丶象征不死与重生;右翼托一柄铁剑丶象征力量与战争。
——继左翼之羽涅盘翱翔后,今天,右翼之剑也从沉睡中完全出鞘。
“各位兄弟!这些日子,我们在天引山丶在两湖奋战了足足整个月,没有援军丶也没有天助,只得你们英勇的战魂,最终却将廿万王府兵打回了湘州丶将三十万夏兵赶回山脉之北。”
景言傲立在水石城墙上,城内所有人一昂首,不论身在何处丶都能看到主帅状似天神的英姿。
“长孙晟重伤败北,天引山至汉中一途相当门户洞开,只要我们攻陷蜀地丶再上汉中,便可打开关中缺口,攻陷长安,指日可待!”
“攻陷长安,指日可待——!”
满城都为一个人沸腾了,连从来未上过战场的少女,都觉有一股热流涌遍全身,叫嚣着一种陌生又强烈的颤栗——
原来……这便是战争。那便是战场上的神。
君临城头的皇太子,已然汹涌出一种锋利入骨的气魄——
那是闪耀着血与光的气度,傲视天地,如同神祗。
“今天我便挥军北上,由青原领应龙军,我和灵飞领锋狼兵,直逼北方长城。有谁愿随我一起出征丶光复汉土?!”
水石城陷入刹那的静默,下一刻,铁铠瞬即在城墙下汇集成海——
“愿随殿下出征丶光复汉土!”
城内南楚数万战士,应龙军丶锋狼兵丶以至十一位亲王派上天引山的队伍,都一致握拳胸前,对皇太子单膝下跪!
青原与白灵飞左右同列於最前,两位当世最出类拔萃的将才,此刻都在向同一个人低头。
——一支於腹背受敌的劣境中苦撑一个月丶伤劳交逼的疲军,竟然能有如此惊人的力量!
“我们脚下的地方,便是一切的开始——”
“四割菱旗将插在每寸土地上,直到南楚重夺幽云之地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在此完结了啦(撒花)
这一卷,很多角色都迎来了人生最重要的转折。
景焕康没了王府、没了全族、也没了信仰,但他有重新战斗的理由,还有谢正风、以及整支锋狼兵。
殿下没了纠结心中以为自己亏欠了小飞的罪疚,以为他们能同心走到最后,也没了一直以来对忠君一词的执着,他见过了太多不该流的鲜血,于是他终于选择彻底成为右翼之剑。
小飞曾经没了生命、没了双手,他是彻底的失去了所有;而现在他活下来了,没了自我,没了未来,但他还有心中最爱的殿下、还有整个天下苍生。他经历了最痛苦的挣扎,终于选择彻底成为左翼之羽。
火翅凤凰旗,在这一卷终于完全觉醒。人心的力量可以很强大,当一切都于一夜崩塌,人还是可以凭着信念重生的。
下一卷是北伐之卷,也会是凤凰的解谜之卷啦~~~~~~大家千万不要抛弃殿下和小飞,不要抛弃作者君啊T_T
☆、楔子、铃兰花开之时
“扶光,你信为恶者亦有正道麽?”
一身净白华袍的风羽立於镜湖旁,手心握着一株刚刚摘下的铃兰。
——昆仑山峰全年盛开芍药,四季都是纯白而静好的花海。
然而整个光明顶上,唯有教王居所的花园栽有铃兰花,四百年来恒久绽放,不落亦不凋。
被教王钦点丶长年侍奉左右的正使闻言,转身凝看风羽的背影,良久後摇头一笑。
“只是伪君子自我安慰的籍口而已。”扶光淡然吐出一句:“我不相信。”
风羽像听到一件饶有趣味的事,飘身越过芍药花海,直接落到扶光身旁。
“那你心中又相信什麽?”
教王刮起的微风中,隐隐带着铃兰清丽的暗香。
扶光眼神一动。
——那阵铃兰之香彷似若有若无的叹息,丝丝缕缕萦绕在他心里。
风羽是他走遍漠北的年华中,唯一有如此气质的人。
白袍静立,人若君影,永不对教徒严言厉色,也不曾让光明顶的花海染半滴血。
他腰佩着一把弯月形的利刃,那是净沙刀,在教里传言中无坚不摧丶无钢不斩,然而那是一个传言——他从不让刀出鞘,自己甚至没见过他削过半片花瓣。
到底什麽人才能让他拔刀?
扶光紧紧盯着风羽腰际的净沙刀:“善恶不是永恒……只有力量,才是真正的永恒。”
素来温和的教王捧住铃兰,并没有讶异於扶光的一番狂言。
“你知道镜湖的传说吗?”风羽赤着脚踝,俏皮的踮脚跳开去,示意他陪自己坐在圣湖旁边。
似是感知到教王的气息,湖面立时漾开了一圈圈暗红的水纹。
扶光微一摇头:“属下不知。”
风羽举起双手,滚了金边繁纹的两袖被风吹得翻飞,他平素和风玩惯游戏,顿即就开怀的笑了。
“那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猎人,在仙地打猎的时候,遇上了一只华贵高傲的凤凰。他深深仰慕着它,爱上它的傲骨丶它的锋芒丶它所有让凡人迷恋的一切。凤凰为了和猎人走遍天下,舍弃了自己的族群丶一直陪着猎人在猎园抓飞鸟,直到有一天,猎人终於走上了不归路——他决定永远囚住凤凰,不让他回去找自己的同伴。”
五月的清风不断将铃兰之香送到胸腔,扶光一时恍神,并没有太在意风羽说了什麽。
“他把凤凤的同伴抓起来,放尽了它的鲜血,下咒让凤凰永世不得回到自己的原族。骄傲的凤凰失去了族人丶被折断了双翼,再也没法在九天翱翔。猎人一次次将断翅的它拉到猎园,逼它为自己再飞上天丶抓光园里所有飞鸟,直到最後,凤凰的自尊使它永远离开了猎人……他始终没得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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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王向来沉默寡言,所有高级教众之中丶亦很少人听他一次说话多过五句,然而离教王最近的扶光,却是经常听到风羽天马行空的故事——
在他的世界中,有人丶有仙丶有兽丶有鸟丶有鱼……世间万物,都有他们各自的情感和过去。
扶光一直进入不了那个世界,然而风羽每次都兴高采烈拉他来分享,他在圣殿中百无聊赖时,也由得风羽拉着他满个昆仑跑——
上次是昆仑山腰那株天松与蛇妖的邂逅,这次是猎人和凤凰的宿命悲剧麽?
“猎人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怎会懂得对凰凰一族下咒。”
风羽不服气的抢辫:“你投入一些啊,这个故事的凡人也会懂术法的,猎人就是故事唯一一个术法门派出身的弟子。”
“……那是你之前没有提。”扶光淡然问:“为什麽要说这个故事?”
“凤凰走後,猎人的同门为让逝者之碑不会扰乱世间安宁,自愿来了当守墓人。从此以後,一代代的後人为镇住凤凰族人的力量,向墓碑洒上愈来愈多的鲜血。”风羽抱着膝,仰首看着昆仑一尘不染的晴空:“这是一个以杀止杀的悲伤故事。”
“最後那猎人如何收场?”
“猎人终生都在追忆凤凰的光芒,最後因思过度,抱憾而终。”风羽幽幽一叹,“他太渴求凤凰的力量……愈渴求便愈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凤凰本来是愿意归属於他的。”
……他在劝服信奉力量的自己麽?
扶光不禁冷冷一笑,“但猎人始终臣服了整个猎园,即使没有凤凰,他已足以荣耀一生。”
风羽转而看他,眼神中有些铃兰般的淡哀,“所有罪孽都要还的……他带着荣耀和遗憾逝去了,终有一天,报复会落到他的後代身上。”
那一刹,教王彷似是看透了整片芍药花海,看透了昆仑巅纷乱了千年的皑雪。
这是风羽多年来对他说过丶最疑幻似真的故事。
“很动听吧?”风羽忽然展颜一笑,“骗你的。”
他长呼一口气,飘然而起,脚丫微微沾上了青草的露水。
“但为恶者始终逃不过良心责备……扶光,人是不可以偏离正道的。”
光明顶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年,直到教中来了一个年幼的侍童。
那稚子来自郑都洛阳,走过了整条河西走廊,作为郑国皇室对圣教的奉献来到圣殿前——
而一向不大爱理教中事务的风羽,竟在第一眼就相中了他作教王侍童。
自此以後,能经常听那些光陆怪离的人,由扶光换成了那孩子。
教里开始有了传闻,说侍童从洛阳学来妖法,迷住了教王的魂魄;也说教王有娈童之癖,每逢夜里,便与侍童在教王殿内相好欢愉。
一朝神魂遭牵引,从此教王不早朝。
而一直操持教务的扶光更知道,风羽为了那侍童,竟然打开了光明顶封印四百年的神音殿。
——明教以医毒双术称绝漠北,可是首代教王死前只将平生所学写成“五毒/药典”传予教徒,其馀稀世藏书,一直被封存於神音殿内。
风羽在此後半年不出神音殿一步,直到最後,他炼出了六瓶“十二夜冰”之毒:
十二夜冰,意指中毒後第十二夜,人会因气血冻结而死。
其实那并非什麽诡奇之毒,而天下物性生灭共存,凡有毒/药炼成丶世上总有物事能当其相应解药——
只是,十二夜冰没有解药。
风羽将第一瓶炼成的十二夜冰给了侍童,然後将他从昆仑放回去洛阳。
在那之後,风羽愈来愈让人无法看透。
而他们,也再没在镜湖旁说过故事。
扶光冷眼旁观着一切,只是每天都抬头看着西边的天际:
今天是朔月,十五日之後,烟雾将会笼罩整个镜湖——
凭他多年来敏锐的观察,风羽的身体,在望月之日会比平常更虚弱。
风吹起了芍药的香气,那阵香味比铃兰更要浓烈,且失其清澈暗幽。
扶光待要转身离去,忽然之间,却看到祭坛上一个血色的身影——
净沙刀悄然归鞘,风羽扬起血袖,将最後一名人质推入镜湖。
而这位教王的武功竟然高强到,连远在数丈之外窥看的一道眼神都感应得到:
“扶光……”
正使从暗黑中悠悠走出来。
教王果然笑了,赤着脚踝一步步走下祭坛。
“人是不可以偏离正道的。”风羽轻声低道,带着铃兰一样飘渺而平缓的哀伤:
“所以我不能让凤凰醒来,我要守墓……而所有想唤醒凤凰的人,都要死在我手上。”
凤凰?
——这是一个以杀止杀的悲伤故事。
在他给自己这麽多年的怪志世界中,难道只有这个故事是真的?
风羽已经走到圣殿回廊上,那袭白袍第一次拖着血迹丶染红了白玉寒地。
“很悲伤吧?”教王走近他身前,又再像铃兰花一样忧伤的笑:“骗你的。”
他从袖里翻出一株铃兰,将花递到扶光手上。
清丽的暗香掩过了整片昆仑花海,而风羽最後拖着血袍丶独自走回了教王殿。
“扶光,铃兰花是在一个悲伤的故事里诞生的,但你知道它的花语吗?”
十五日後的望月,昆仑顶尸遍祭坛。
执掌圣教实权多年的正使扶光,终於背叛了风羽教王,一举夺去了镜湖圣殿。
扶光用特制的乌金索锁住了风羽,在教王殿满园的铃兰中,他终於沦为那个要囚住凤凰的猎人。
铃兰在他的摧残下迅速枯萎,风羽望着自己一身斑驳的紫红瘀痕,终於对扶光微微笑了——
那是他最後一次微笑。
那笑淡哀如铃兰,最终凋谢在宿命的花海里。
扶光披着那袭金丝白华袍,在五月的微风中彻底呆住。
那个时候,在昆仑山之外的地方,正好是铃兰最为盛开之时。
风羽的手上,握着一瓶“十二夜冰”。
——他忘了……原来自己囚住的人,也是一只高傲不屈的凤凰。
“教王,长孙晟在汉中诸城节节败退,特派使者上圣殿求我教支援。”
在镜湖边默思的扶光没有回首。
脸覆重纱的女子在等待教王的指示,忽然却看见了他手中握着的一棵白色花草。
——那是整个光明顶中,只得教王殿花园才能栽种的铃兰花。
“凤凰已经醒来,我没空管他弑父代兄的大计,叫他自己想办法吧。”扶光淡然道:“而且阿那环想要的结果,我都为他做到了,从此以後,圣教也不必再插手中原之事。”
“可是……”烟岚急切的道:“可是您一直深恨的明怀玉,现在已跟安若然双双君临洛阳。安若然用铁腕手段,两个月以来扫平大部分藩王,结束这场削藩之战後,明怀玉便会在洛阳正式再举行登基大典——”
“他的登基大典,我自然会去的。”
扶光凝注着湖水,柔声问道:
“我一直很好奇……风羽,你当年为什麽就看上他呢?”
烟岚知道,教王又再陷於对那个人的思忆中了,只好轻声致了一礼,转身匆匆退走。
——人是不可以偏离正道的,所以我不能让凤凰醒来……
——猎人终生都在追忆凤凰的光芒,最後因思过度,抱憾而终。
其实当年在那些志怪的故事中,风羽早就识破他的心思吧?
那个人最不愿他作的事,他最後竟是每件都做遍了。
“铃兰是开於忧伤之花,它的花语是——”风羽的淡哀微笑似乎就在他面前,“再次回来的幸福。”
芍药浓香传遍盛夏的昆仑顶,而铃兰的清幽还残留在他手上。
——那株天下最纯粹剔透的铃兰……他已是永远失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已经再狠狠虐多一对CP了……
一定是风华绝代的人,才可以使原本能君临漠北的扶光甘心长年闭于圣殿。风羽前教王在扶光心中,象征着最纯粹的高洁,而悲剧的极致,就是看着那纯粹在最美的一刻被自己摧毁掉。
很多东西已经被剧透了啦~
“人是不可以偏离正道的”-> 有看无间双龙的同学我们来谈谈人生﹗
铃兰花开之时 -> 有看彩云国物语的放学也别走﹗
扶光X风羽快要成为楔子定番了(笑) 然而这一对是会透露本卷路线的喂﹗
第三卷的中心句——再次回来的幸福。
铃兰诞于忧伤的传说中,幸福来得极之艰难、而且永远伴随悲伤的宿命——但幸福始终会来的。